《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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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下-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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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要试试男人不过才一天的事而已,温如予还是不能习惯突然的亲密,满脸都是男人的味道。利哲的亲吻是那种很正经的吻法,完全以取悦对方为出发点的示好姿态,离有可能惹人着恼的轻佻色情有些远,温如予被吻着时不禁想,是这人一向如此,还是因为害怕吓着自己?

更糟糕的是,自己还会因此而心跳紧张,对方是同性这个念头几乎没有造成任何突兀,男人灼热的气息似乎比女人更让自己身体发热。

「我叫你等我回来陪你过来的。」

「……你当我是甚么了?以后不要特地开车过来。」

「要是别的人我才不来。」利哲沉声道,口吻是习惯性的冷淡,动作却是轻柔得令认识他的人都会吓得掉一地鸡皮疙瘩,指腹摩娑着身前男人耳上的银钉,嘴唇轻轻地在其脸上烙下碎吻,「脸都吹冻了。」

难得的亲暱并没有持续太久,算起来也才不到十秒钟,一来在公众地方要适可宜止,二来天气严寒,温如予也两手满满,利哲吻完人后就主动接过背包,放到车尾箱里去,眼尾匆匆扫过那明显怕生的小孩子,并没有说甚么,别说一声亲切的招呼,就连笑容也欠奉。

小男孩不知道陌生男人的来历,又见得这一张不友善的脸,本就怕生的孩子还不吓得缩到父亲双腿后,当成树干般抱着。

「快上车,小不点也是。」利哲说着就弯腰将小孩抱起来,不顾随即响起的挣扎哭叫,一把扔入后排的车厢里去,自己也钻了进去调整特地为孩子垫高的座位,蛮力制住不停振动着双臂的男孩,将安全带扣上才不至于让急坏了的男孩爬回还在车外的父亲那里,男孩只能可怜兮兮地拍打着窗户,以为父亲不要自己了,一声一声「爸爸」哭得好不凄惨。

温如予隔着一扇窗见到这个景象,心疼中不由觉得好笑,才要拉门坐进去安抚,就发现自己忘拿了手机,「手机在屋子里,等我一下。」

「嗯。」利哲随口应了声,目光却紧紧追随去了,车窗随着男人背身远去的脚步传来更大声的拍击,回头就一看就目睹小男孩沾满了眼泪鼻涕的小花脸,全抹到玻璃上去,将薄薄的霜气擦得一干二净。

利哲的脸色微微一黑,他前几天才把车子送了去洗,这小鬼头……

屋门开了又关、关了再开,只见那个高佻清俊的男人复又折回来,走不了两步,门却又咔嚓一声开了,走出了一个长发飘逸的女人,快步冲向男人的方向,将一物件塞到男人手里,不知为何却握着未有立即放开,表情尽是羞愤不甘,象是舍不得却又不得不松手。

☆、047

时间彷彿被定格似的,温如予怔着没有躲开,由他站着的角度看不清此刻脸上的表情。

雪片之间,男女的手好似紧紧相握。

目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利哲没有给哪怕一秒的观察时间,冷冷推开车门、狠力一关,就像故意让人听见似的,在雪天空旷的住宅街道响起了破空的重击声。

犹如平地一声雷,女人愕然退开,转首望见来人,美艷脸上更是青白一片。

「二少?」杨漾惊叫,视线瞬即转回温如予身上,眼脸浮现了难得一见的困窘,「他不是……Danny,我和他没有联络了!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温如予却好似没有听到一般,神情有些怔呆,目光一迳落在另一个男人身上。

应该怒火中烧的男人反应很冷,背靠着车子一步也未有踏前,长身黑色大衣在半空中立刻沾了几片显眼的雪花,他动也不动,只是沉沉地冷瞪着,脸色很是难看,比欠了他十万块钱还更难看,阴沉得可怕,眼里映出严冬的温度。

莫名地,温如予心里竟也感到一丝难受,细细的扎痛彷彿从对方身上直传到自己心底。

「Danny,我们……」

温如予回过神来,望向杨漾一脸对自己的愧疚焦急,他不是没有心软,他的妻子对他并不是他以为的无情,自那日撞见外遇到争执离婚,甚至直到刚才她都强硬地不肯退让一步,她还是第一次释出余情未了的意思。如果他还愿意,他就应该利用这个仅限此刻的机会,只要他肯原谅她,或许官司不会再有,离婚申请书也不必再签,孩子也能生长在健全的家,有爸爸疼妈妈爱,他会努力让这个家变得更圆满。

如果他还愿意……

可是,这个念头他现在却连想都不敢想,只要想象那个男人冷得尖锐的专注脸容,胸口就冷不防地一阵酸闷。不浓不烈的淡淡痛感,足以让他在这关键时候犹豫怔忡,鬼使神差地挪开了脚步。

「他是来接我的。」温如予敛着眼,声音沉沉。

「──你们怎么认──」

在身后人不敢置信的惊呆之中,他沉默走到那个人面前,拾起垂在腰侧的一只被冷风吹得沁凉的手,才发现那竟是隐微地怒抖着,温如予怔然抬头,看着那张仍然冰冷的脸庞,心里又有了那种闷痛的感觉。

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这个表情,让他心疼。

他几乎能感觉到这个人冰冷表情下的慌张与震惊,沉默下又是怎样的情绪翻涌,如果不是这么令人尴尬的环境,或许他会忍不住搂住这个人安抚。

同样是喜欢,有情感上和行动上的深浅程度之分,这些向来不被自己在意的事,原来当真正感受到差别的时候会如此被重视,他在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一种认真执着得近乎沉重的情感,明明不曾听过半句爱语,他却觉得光是这个表情就够了。

这一刻,他对这个男人的感情观又彷彿有了新一层认知。

「上车。」利哲反手拉开车门,小孩哭得沙哑还是不肯停下来的抽泣随即响起,一见到父亲就伸长了短臂挣扎着要过去,满脸是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的水痕,目睹这个可怜画面的温如予就算心中本来不打算听其专制也当下忙不迭地坐进去安抚孩子。

呯的一声,车门又被用力关上。

利哲扶了扶眼镜,冷眼看着那个自己最不想见到的女人,迈步走了过去。温如予隔着被水痕擦净了寒霜的车窗看去,想阻止却被怀里的小孩黏得紧紧的,稍微一动就会惹得大哭大叫,害得他动也不敢动一下。

「──你怎么会和我丈夫在一起的?我怎不知道你们交情这么好?」杨漾咬牙,眼里的冷淡显而易见,哪里有半点和对方上床有过亲密性关系的样子。

「你不珍惜他,我就不能要?」男人眼神带着尖锐的敌意,一迳把人看得浑身冷得直发憷,他的视线总是令人不舒服,反应冷静得让质问的人反而没了主意。

「你这是甚么意思?」

杨漾本来也就讶异这两个男人竟然私下认识并且有来往,岂料听到利哲的回应,意思一下子就暧昧了起来,原本不曾联想过的念头在脑中她警铃乍现,脸色登时像被搧了巴掌般的铁青。

细片雪花纷纷地落,车路两旁堆着浅浅的积雪,前后错落的灯柱和树枝滚了薄薄的一层白边,背景的虚空也是一片茫茫无际的灰白,吹来的风带着深冬荒凉的寒气,在人与人之间森森刮着,一如男人和女人之间冰冷的关系,毫无感情地对峙而立。

利哲一笑,冷冷的,「字面上的意思,我相信妳能理解的。」

「他明明不是……不是……」她的丈夫怎么会喜欢男人!

「我也不是。」利哲晓得她的意思,恶意地补上一句,「妳最是知道的。」

「你、你……你现在是想告诉我,你们俩搞上了?搞上我还不够,现在连我丈夫也不放过吗?你们这些神经病的有钱少爷要玩也别玩得太过火了──」

「停住,请妳搞清楚,我跟妳玩过,不代表我对他也是玩玩而已。况且你们要离婚了,不是吗?别一声一声说我破坏了你们,虽然我的确做得出来,但这是妳先放弃了的,不妨告诉妳我多么庆幸妳不要他,不然你们怎么离婚?我也不能趁虚而入不是?」利哲勾了勾唇角,笑得有些可恶,幸灾乐祸之余又洋洋得意,全无羞耻心可言,看得杨漾更是怒火大作。

「你这混蛋要不要脸?」她一字一字地问,一字一字慢而清晰,象是压抑着难以言说的悲愤,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

世人没有比这个更荒谬的事。

她觉得搧这巴掌就好像搧在自己脸上,响亮得她两耳发嗡,最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还是两个男人,竟然……

甚么时候开始的?和她生活了整整三年的丈夫,喜欢男人?她总是嫌弃不够热情的丈夫,喜欢男人?

「让他出来,我不跟你说!」

「抱歉,不可以。」利哲用身体挡住了她,纵然被搧了巴掌也若无其事般,眼神是不变的尖锐,冷冷地道:「妳以后也不要再来找他见面。」

「你凭甚么?」杨漾怒极反笑,只觉得心凉得透彻。

「凭现在最喜欢他的人是我,这个答案满意吗?总之,要出轨的是妳,要离婚的也是妳,以后他要如何就与妳无关了。」利哲说完便开门上车,踩了油门绝尘去了。

☆、048

「你们说了甚么?」温如予在车子发动后问了这一句,利哲一直不答,沉默得过份。

温如予想起利哲和杨漾的关系,也没有追问下去,加上忙着照顾孩子,无法分心想些有的没的。温如予淡,利哲也冷,结果一直回到家里吃饭,两人仍是没有半句交流。

这情况是极为罕有的,就连一开始关系紧张的时候也没有这样过,而现在进展到交往状态反而冷淡下去怎么也说不过去,可事实是自从车开回家以来的一整个晚上利哲都沉默得诡异,温如予没有主动打破这个莫名其妙的闷局,就可怜了才两岁半的小男孩,环境陌生是其一,还要有一个不认识的男人板着脸对他,让胆小怕生的小孩吓得一整晚都黏着父亲不肯放,就连父亲准备晚餐的时候也非得在一旁,温如予不得已只能拉出家里带来的胶制矮椅让孩子坐着。

喂食孩子对温如予来说向来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自己那么可爱的孩子每每在用饭的时候变得极为讨厌,吃了两口就不肯再吃,强行喂下去的话孩子就开始哭,温如予向来没办法,只能慢慢哄着,闹腾了好一会儿。本来在看笔记计算机的利哲看不下去,一把盖上计算机站起身走近,抢过温如予手中的胶碗,小调羹强行掰开小孩的嘴直接将饭食送了进去。

男孩被喂得呆住,呜呜地哭叫,又被眼前的陌生男人吓得不敢乱动,大眼睛飘向父亲那儿苦苦求救,小模样好不凄凉,温如予还来不及说半句话,就接到利哲一记冷眼的警示。

「快吞了,我可不像你爸爸那么好欺负。」

这样冷淡的语调对一个孩子来说很有警吓作用,男孩立刻就哭了,含着一口烂饭不敢吐出来,伸出小手去拉父亲的裤管,「爸爸……」

「还不吞下去是不是?」

「爸爸……」男孩只管哭,嘴里的饭明显没有咀嚼一下,张口大哭时露出满嘴糊掉的饭菜,恶心得不得了,温如予生气中又有着心疼,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这孩子就是不肯吃东西,才搞得这么瘦小体弱,一到冬天就连连感冒生病。

利哲抖了抖眉头,脸色严肃得不留半点情面,在一片声嘶力竭的哇哇大叫中把孩子抱起,直接扔在主厅隔门后的角落。走廊上的灯光只开了一盏,昏昏暗暗的环境让小孩吓坏了,哭得快要断气般。

料想不到此番举动的温如予也吓了一跳,连忙追了上去,「干甚么,你──」

「还不乖乖把饭吃完,你就待在这里不许动。」利哲没理会明显不够严格的温如予,眼镜下的年轻面容说多严肃就有多严肃,恐吓意味十足。

男孩还是哭,「饱、饱……不吃……」

「哦,今晚不想睡觉了吗?这饭没吃完,我就拉你爸爸走了不再理你,嗯?」利哲说着就拉着温如予回主厅里去,才一个动作,身后就传来凄厉的哭叫:

「爸爸……爸爸不要走……」男孩的发音忽然清晰了起来,显然是终于将嘴里含了许久的饭吞了,利哲顿时止了步,侧目给温如予冷冷一瞥,自己则转身往相反方向离开,转入走廊尽头的书房里去。

由于将近年末,利哲要忙的事情也多,一晚上就窝在书房里处理一张张账单税单,财务的负责人因此成为最新一轮的苦主,被老板以鸡蛋里挑骨头的劲儿盘问,为甚么这里费用多了那里跟预算不一样,偏偏不能像许经理那样不爽就直接挂电话,便以超常人的耐性忍了过去,隐隐意识到自己在老板心情极不好的时候被针对了,只好自认倒霉,默默服侍着这位机车的年轻老板。

主厅内,被吓坏了的小男孩一抽一抽地吸着鼻子,两行鼻涕还挂在鼻孔下往嘴唇流去,温如予拿面纸擦了干净,男孩就又像树熊般挂在父亲身上不肯松手,大眼睛警戒地望向走廊的方向,害怕着谁防备着谁一目了然,温如予察觉却只是暗地里笑笑,视线也不觉往同一方向挪去,不晓得那人莫名又被踩了甚么雷点。

等到喂完了小孩晚饭后已是两个小时后的事。利哲从书房出来后,主厅的灯已关了大半,只有一间睡房隐隐透出光线,他看到的便是男孩趴在床铺里侧,天真的小脸哪里还有记忆中哭闹着不肯吃饭的顽皮模样,专心地听着侧卧在身旁的父亲说故事,双双盖了同一张棉被。

「……爸爸,我爱你。」男孩听着听着忽然告起白来,眼睛却仍牢牢黏着故事本。

「我也爱你,宝贝。」

「爸爸,我爱你。」男孩又重覆了一遍,声音已有些疲乏黏糊。

「我也是。」

「爸爸,我爱你。」

「嗯。」

「爸爸我……」男孩眼皮垂下去了,声音已然不清不楚,话到一半便睡了过去。身旁的男人收起了故事本,压了压棉被,俯身去亲小孩的额头,才小心地翻了下床。

对上的,是利哲看似刻冷实则炽热的专注目光。

温如予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是不变的温淡,只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关了天花板的大灯,只留下床头灯昏暗的光,轻轻掩了房门,走离房间足足有一个走廊的距离才开口说话。

「你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对方问这话显然是察觉了自己不高兴,利哲心里好过了一点,憋了半天的闷气终是忍不住,不过物件是他在追求的男人,对方要是生气了自己也讨不了好,于是他忍着刻薄讽刺的冲动,冷冷地启唇,「……今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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