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莉这么说着，露出灿烂的笑容。
十五岁的贝莉，墨蓝色的头发上端挽出简单清爽的样式，下端曲卷着依着肩膀。她很爱笑，很温暖的笑容，清澈的蓝眸里满是宛如阳光倾泻的灿烂。
贝莉喜欢钢琴，非常的喜欢，经常能听到她弹奏钢琴的旋律。
正如此刻，夏尔上楼时听到轻快的钢琴声，很欢快的旋律，像是最原始的呼吸，令人轻松。
房门没有关。贝莉背对着门口在弹奏，塞巴斯蒂安在她身边指导着，当夏尔经过时正好一曲终结。
夏尔听到塞巴斯蒂安的赞许，看到贝莉抬起头对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阳光折射进房间的角度刚好，有些涣散的光芒撒在他们身上让一切都变得柔和，夏尔觉得这个画面很美。
“塞巴斯蒂安，爱是什么？”
正欲回书房的夏尔在听到这个问题时收回脚步。
“小姐，为什么突然为这个呢？”
塞巴斯蒂安的声音很轻柔。
“我最近总是在想，爱究竟是什么呢？我总觉得自己又懂又不懂，我没有办法形容，也没有办法表达。”
贝莉困扰的说着。
塞巴斯蒂安轻轻一笑，贝莉已经不再是个孩子了，对很多事物和感情都开始有新的理解，更为深入的理解。很多单词都会变得真正懂得它的含义，而不是像小时候那样仅仅是知道那个词，尽管能用对地方，但是并无法有深刻的理解。
“那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好。”
“如果有一天你的父母遇上不测，只有你能救他们，但是你要牺牲掉自己，你会怎么做呢。”
塞巴斯蒂安说完，微笑看着眼前有些无措的贝莉。
“我愿意用生命去换回他们。”
贝莉在思索很久后坚定的回答。
“这个就是爱。”
“咦？”
“但是他们一定不会愿意你这样做的，就算会都牺牲也不愿意你这样做。”
“这也是因为爱吗？”
“是，因为他们同样爱你。”
塞巴斯蒂安嘴角上扬，只有他懂得的弧度，关于人类的感情。
“那，塞巴斯蒂安。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贝莉在沉默片刻后忧心仲仲地开口，难过地低着头。
“当然不会，因为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真的吗？太好了。”贝莉听后开心地笑了，她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就像这里所有的人一样。
突然想起了什么，贝莉又问。
“那这个也是爱吗？”
塞巴斯蒂安只是笑而不语。
“塞巴斯蒂安，你也是爱着我们的，对不对？”
“真正的爱不是说出来的，你有天会懂的。好了，来试试这个曲子。”
塞巴斯蒂安将乐谱翻了一面。
夏尔站在门外靠着墙，闭上眼他轻轻地笑了，屋内传来的旋律很适合他此时的心情。
爱吗？爱的形状是什么样的？爱的味道是什么样的？夏尔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爱的颜色是透明的，像空气一样地存在着。那爱的声音呢？或许跟形状和味道一样，不同的爱都有着自己的独特。但是有些爱，注定沉默。
夏尔从来没有说过爱，或许十岁前有，但那时还太小，并不能深刻的理解很多事情。是啊，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呢。之后的夏尔，从没有说过爱这个字，即使是对伊丽莎白和两个孩子。他不说爱，爱这个字有时候过分的廉价，像是灰尘一样到处都是。爱这个字，太空洞。
伊丽莎白也从未对夏尔说过爱，但是她不用说，全世界都懂。眼神里，声音里，举手投足里，在静静流走的时间里。像是在大海里滴了一滴墨，没有颜色却真实存在。
夏尔突然地就想到，恶魔会说爱吗？从恶魔口里说出的爱是什么形状？
夏尔向书房走去，走廊上没有他的影子，但是影子一直都在，只是被挡住了，因为那些本该如此的理由。
…
“哦呀，今天的天气真是糟糕呢，下着这么大的雨您还是要去吗？”
黑衣的执事看了看窗外回头优雅的询问着。
窗外在下雨，很大很大的雨，很少见的凶猛，像是要淹没这个城市。
“当然，因为这是约定。”
夏尔的嘴角挂起微笑，带着一丝丝暖意。
“塞巴斯蒂安，去备车吧。”
“遵命。”
执事微笑行礼退下，嘴角笑意渐渐变浓。您知道吗？您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是个温柔的人。
马车在大雨中行走，伦敦的街上几乎没有人，硕大的雨滴重重地砸到地上开出转瞬即逝的花朵。夏尔静静地看着车窗外，看着雨水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划过玻璃上倒影出的自己的脸，他看到自己的眼神，平和又安宁。
马车最终停在市区外不远处的一个大宅邸门口，纯白的宅邸在阴沉的天气里显得格外醒目。这是一座很简单的宅邸，但是看上去很温馨。
马车刚停下，就有人从屋里出来，走过小花园，来到大门外迎接他们。
“伯爵大人，您来了啊。”
有着慈祥面容的妇人递过两把雨伞。
“今天的天气如此恶劣，我还以为伯爵不会来了呢。”
“怎么会呢，这是约定好的事情，有时间我一定会自己过来的，如果实在没有也会有人过来的，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是吗？”
夏尔微笑着。
“是呐，所以大家今天都格外的高兴，他们每个月的这一天都会格外的高兴。”
妇人轻笑着，将夏尔和塞巴斯蒂安迎进室内，屋内的人看到他们都扑了上去，很开心地笑着。
二十几个孩子，最大的不过16岁，最小的才3岁。
“你们真的过来了，刚刚我还在和多普打赌，说你们一定会过来的。”
一个8岁的女孩对他们说道，露出大大的笑容。
“可是今天的天气真的很糟糕呢，出门会很不方便的。”
叫多普的12岁男孩看着窗外认真地说。
“不会不方便啊，我这不是来了吗？”
夏尔摸了摸他的头。
孩子们开始争先恐后地跟他们讲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妇人在一旁看着，露出慈爱的笑容，孩子们真的很开心呢。
…
这位妇人叫黛雅，年近四十却依旧风韵犹存，她有着独特的气质，总是和善地笑着。
夏尔认识她是在三年前。
那时女王交待了一个任务，任务终结后留下一个孩子，父母用生命挽救的孩子。那时年仅五岁的男孩一直在哭泣，恐惧的，迷茫的不停哭泣，幼小的身躯单薄的似乎一碰就碎。正在夏尔考虑着怎么处理他的时候一个女人走过来，她拥抱住那个男孩，安慰他，擦掉他的眼泪，笑着在他手心放了一颗糖。
“这个孩子可以交给我吗？”女人对夏尔说。
“你是谁？”
夏尔警惕地打量着她。
“我叫黛雅，我家里有很多这样的孩子，他去了不会孤单的。”黛雅笑着对夏尔说，转身问男孩，“你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不知道如何作答，他看着刚刚把他从危难中救出的夏尔和他黑衣的执事。此时的夏尔正在用半信半疑的眼神看着黛雅。
“如果你不放心可以随我去看看。”
“走吧。”
夏尔说完，黛雅便微笑着带路。
“你是孤儿院的管理者吗？”
路上，夏尔问道。
“或许不算吧，我和丈夫只是看到无处可去的孤儿就会带他们回家，然后把他们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我有个女儿，但是他们都像是我的孩子。”
黛雅慈爱地说着。
“为什么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报恩，或许是因为我能够理解那些孩子的痛苦和无助。我十二岁那年因为一场意外变成了孤儿，从来没有想过曾经幸福的生活会这样终结，那么突然，那么短暂。我那时很绝望，我不知道要如何活下去，我想去父母那边。但是当我站在桥上准备往下跳时，一只很温暖的手抓住了我，从此我有了第二个家。我一直都很感激后来养育着我的那对夫妇，他们待我如亲生，让我顺利地成长着。结婚后的某一天，我看到了一个孩子，很像曾经的我，失去一切只剩绝望。我想把他带回家，本以为丈夫会反对的没想到他却答应了。他说他应该有所报答，因为能在他的人生中遇到我，这是他最感动我的一句话，后来我们就这样带回了很多孩子。每一个生命来到这个世界都应该散发出属于他的光芒，都应该努力活下去，这是曾经收养我的夫妇说过的话。”
黛雅轻轻地诉说着，脸上始终是幸福的微笑。
属于自己的光芒吗？夏尔抚摸着蓝色的戒。
黛雅在一座很简陋的房子前停下，开门后孩子们看到她很开心，然后疑惑地看着其他的人。
“这是新来的朋友，以后大家要和睦相处啊，好不好？”
黛雅将刚失去父母的男孩介绍给其他的孩子，笑容如暖阳般温柔。
“好！”
“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们一起来玩吧？”
孩子们都热情地跟他说话，黛雅笑着去泡茶。
夏尔看着这个不大的房子，一切都是很简陋的。
“请用茶，这不是什么上等的红茶，失礼了。”
黛雅将红茶放到夏尔面前，略带歉意地说着。
夏尔轻抿一口，很淡的味道，也很苦涩，却品尝的出浓浓的诚意，像这个不大的家一样，虽然简陋，却是这些孩子们的天堂。
“我最近正准备投资建立个孤儿院，不知可否能请你去管理呢？”
夏尔放下茶杯淡淡地开口，像是在淡一个不咸不淡的生意，身后的执事轻抿着嘴唇微笑。
“我很乐意。”
黛雅在错愕了几秒之后感激地笑了。
之后夏尔购买了这座大宅邸作为孤儿院，黛雅负责照顾这些孩子们。夏尔资助着他们让他们顺利地成长着，每个月的20号都会来看望他们。每次来都会带给他们塞巴斯蒂安做的美味食物，有时候会带些糖果和玩具，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夏尔也觉得开心。如果他那天没有时间，总会有人过来看望孩子们，带上食物和一些日用品，或者书籍，文具。有时候是伊丽莎白过来，有时候是佣人们，伯特和贝莉跟那些孩子们都是很好的朋友。
那些孩子们很喜欢夏尔，虽然夏尔话不是很多，不会陪他们玩耍，但是他们都感受的到他的关爱。孩子们也很喜欢塞巴斯蒂安，因为他做的食物很美味，他的笑容很完美。
夏尔曾揶揄塞巴斯蒂安，“你那罪恶的笑容真是最大的骗局。”
“哦呀，那您上当了吗？”
塞巴斯蒂安轻笑着，带着一丝狡黠，夏尔轻哼一声不再理会他。
孩子们喜欢伊丽莎白，她总是笑得很恬淡，女孩子们很喜欢跟她分享自己的心情和一些小秘密。
菲尼会陪孩子们玩耍，巴鲁多会跟孩子们讲很多战场上精彩的故事，梅琳会教孩子们一些小常识。
每次伯特和贝莉过来大家都玩得很愉快。
那些孩子喜欢着他们每一个人。
…
一个下午过去，在夏尔和塞巴斯蒂安准备离开时雨已经小了很多，今天塞巴斯蒂安给他们讲解了一些社交礼仪，大家都听得很认真。
孩子们笑着跟他们道别，突然一个十五岁的男孩说有话要跟夏尔说，他神秘的将夏尔拉到一边。
“你要说什么呢？”
夏尔有些好奇地看着男孩。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夏尔微俯下身，男孩在他耳边小心翼翼地说。
“我喜欢我的妹妹安娜，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去爱她，所以我决定我要一辈子在她身边守护着她，也一辈子不跟别人说这件事。”
“那你要加油噢，不可以对自己食言，我会帮你保密的。”
夏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
“恩，我们都不能食言。不过我要告诉你的不是这个。”男孩的声音里有了几分调皮，说完又贴近夏尔的耳边。“我要告诉你的秘密，是关于你的执事，我看的出他……”
后面的话是听清了还是没听清，是在我的世界里轰隆作响还是失去声音，不知道，夏尔什么也不知道。他突然想起自己十八岁的那个清晨坠落在宅邸花园里的眼泪，那些泪被土壤瞬间吸收不见，现在却还原出悲伤。
其实一切，依旧像从来没有发生过。只是随着时间的流走，我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一个男人，而终有一天，我会像我的成长一样渐渐苍老。
你在我生命里，是无法承受的轻
当伯特和贝莉过完十六岁的生日时，夏尔突然觉得生活是真的开始变得平稳安宁，就算日后再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也不会改变这样的生活，况且他相信，在他的生命里不会再有惊天动地的震撼。他想，生活就会这样一直平静下去，好像转眼就可以到八十岁，如果自己能活到那个时候。
然而当自己真的到了八十岁的时候再回头看，仿佛这几十年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
在这几十年里，经历了两场世界大战，不同的国家，不同的种族，却是同样的噩梦。两场战争带给国家的打击是巨大的，尤其是第二次战争，整个国家死伤数十万人，三分之一的住房被毁，伦敦的街道一片狼藉。夏尔不害怕，他从未害怕，因为他的执事一直都在，便不会有值得不安的因素。
在这几十年里，工业的发展使得人民的生活在某些方面有着巨大的进步。现在不再需要用蜡烛照明，电的普及方便又明亮。可是夏尔总是会想起很多年前使用蜡烛的日子，那一点点烛光变成黑暗世界里唯一的明亮，会有个人优雅地举着它，他在哪里，光就在哪里。出行的工具也在改变，汽车的出现带来快捷，可是夏尔不喜欢。每次坐在汽车上，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地退后，夏尔总会有些惋惜，他怀念以前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经过。曾经的很多时候他都会希望这一路没有终点，他这样就一直坐着，他的执事就这样一直稳稳地驾着。
在这几十年里，伯特接手了凡多姆海恩家族的公司以及协助女王的使命。两次战争使得经济遭到严重的打击，凡多姆海恩公司也不例外，但是夏尔一点也不担忧，他相信伯特的能力。这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