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您现在的表情还真是相当愉快呢？那夫人那边怎么处理？也要重组她的记忆吗？”
“不，我会跟她说实话。”
夏尔沉思片刻，说出让塞巴斯蒂安略微惊讶的话。
几秒后收起惊讶的表情，塞巴斯蒂安跟上夏尔的脚步。
…
“喂，我说你们为什么还在干活，宅邸里已经只有我们了。”
巴鲁多看着梅琳正认真的擦着楼梯的扶手，菲尼正好经过准备去除草。听到巴鲁多的声音，两个人同时看向他。
“可是，这不是我的工作吗？”
梅琳困惑地看着巴鲁多。
“是啊是啊，巴鲁多你偷懒小心被塞巴斯蒂安先生抓住啊。”
菲尼好心地提醒着巴鲁多，露出清爽的笑容。
“那个，你们不想继续早上的话题吗？”
巴鲁多慎重地看着他们。
“你是说塞巴斯蒂安先生是恶魔的事情吗？”
“不是，我也只是说说，但是，如果是真的呢？”
“没关系啊。”
菲尼露出灿烂的笑容。
巴鲁多惊讶地张着嘴看向他，地上没有掉落的香烟，这个习惯已经戒掉，在夏尔迎娶伊利莎白时。眼前的菲尼是安然的，仿佛只是回答了一个每天都会听到的问题。
“其实我今天上午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起初是有些恐慌的，但是慢慢地冷静下来。”
菲尼对还在惊讶的巴鲁多微微一笑，慢慢开口。
“可是，如果没有塞巴斯蒂安先生，我的生命会在哪一天停止呢？即使漫长，也是煎熬。但是现在不一样，塞巴斯蒂安先生将我带出牢笼，给我自由，让我觉得那么幸福。如果真的会在哪天死去，或许今天，或许明天，那么有这像回光返照般的这些年已经是很荣幸了。”
菲尼说完，视线环绕了大厅一周，知足的笑容。
“说的也是。”巴鲁多苦笑一下。“不过是恶魔，不过一个定义。天使都有堕落的，不是吗？这些年，很快乐呢。”
“你们，不会觉得塞巴斯蒂安先生很寂寞吗？”
梅琳突然小声开口。
“寂寞？”
巴鲁多和菲尼异口同声说道。
“恩，寂寞。只是很偶尔，当我看到塞巴斯蒂安先生一个人看着花园的白玫瑰或者看着老爷最爱的茶具时，觉得他很寂寞。我能体会那样的心情，曾经的我也是，总是远远地看着那些无法融入的人群，觉得他们离我真的很遥远。”
“梅琳……”
菲尼看着有些哀伤的梅琳。
“其实这样的时候很少啦，塞巴斯蒂安先生总是一副优雅的样子，只是我真的觉得他会寂寞。”
梅琳看到菲尼担忧的看着自己立刻换上笑容扶了扶眼镜。
“我曾经只是个杀手，毫不犹豫的取走对方的生命，只在一秒，那你们，会害怕我吗？”
“不会啊，你现在一点也不像杀手。”
巴鲁多把梅琳从头看到脚。
“梅琳，那只是曾经的你啊，现在在我们面前的你不一样了，我相信我眼前的这个你。”
菲尼笑的真挚。
“是啊，那你们眼前的塞巴斯蒂安先生是什么样的呢？”
梅琳轻轻问道。
沉默片刻后，巴鲁多开口，有些低沉的声音。
“其实想一想，这么多年他对老爷一直很好，简直像父亲一样。啊呀，这样比喻似乎不妥呢，但是我真的找不到更合适的。最亲密的血缘，最深的感情，也只有父母才能给啊。”
“而且塞巴斯蒂安先生这些年对我们也很好，以前我们经常犯错，虽然每次都恐吓我们，但是却没有真正的惩罚过我们，真的出了事情也会为我们着想。”
菲尼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温暖。
“巴鲁多，梅琳，我相信塞巴斯蒂安先生先生是恶魔，但是我相信的是我眼前看到的那个他。”
“我们，还会在一起很久吧，比经历过的时间还要久。”
梅琳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露出期待的笑容。
“恩，一定会的。”
巴鲁多坚定地说。
“这样真好。”
菲尼张开双臂，想要拥抱阳光，却看到花园醒目的杂草。
“啊！！！！！我还没有除草！！！！！”
伴着惨叫菲尼冲出门，身后是巴鲁多和梅琳欢快的大笑。
这样真好。
…
次日的下午。
在微晴的阳光下喝着下午茶，夏尔闭上眼，任阳光在脸上柔柔地覆盖一层，闭上眼的世界只属于自己。
在我的世界里，满是大朵大朵怒放的白玫瑰，永远也不会凋谢。问着好闻的玫瑰香，身后塞巴斯蒂安身上淡淡的玫瑰香。
不要一直沉浸在梦里。
夏尔睁开眼，看到对面的伊丽莎白正对着他微笑，安然的，恬淡的。
“利兹，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是什么？”
伊丽莎白放下茶杯看着夏尔。
“你是我的妻子，很多事我不想瞒着你，虽然我可以。”
说完夏尔看到伊丽莎白一脸不安，接着开口。
“塞巴斯蒂安是恶魔，我父母在我十岁那年召唤出的恶魔。”
“什么？恶魔？你父母？”
伊丽莎白不明白，发生过什么事情。
“十岁那年我失踪后父母一直找不到我，在查明一切缘由后用绝望召唤出恶魔，希望他能找到我，保护我过完余生，以他们的灵魂为代价。”
夏尔轻轻抚摸着指上父亲曾带过的戒指，泛着幽蓝光芒的戒指。
“可是，夏尔……”
伊丽莎白觉得困惑，她听不懂夏尔的话。她知道当年那场大火，夏尔的父母丧身在那里，然后夏尔就失踪了。为什么，夏尔说出来的会不一样呢？
刚想张口问夏尔这是怎么回事，却看到夏尔身后塞巴斯蒂安示意的眼神，伊丽莎白让自己冷静下来。
“利兹，你能接受吗？”
夏尔看着伊丽莎白盯着茶杯一直沉默。
“很抱歉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一下子会很难接受吧。没事的，慢慢来。”
夏尔语气轻柔的安抚眼前不知所措的人。
“这些年，都是因为有塞巴斯蒂安，我才能有现在的我。我有时候能感觉，父亲和母亲的灵魂在陪着我。”夏尔轻轻一笑，“这些事我会再详细告诉你的，明天有个舞会，你跟我一起去吧。”
夏尔说完看着有些呆滞的伊利莎白。
“利兹？”
“好的，我没事。”
伊利莎白终于在夏尔疑惑的目光下回过神来。
…
伊丽莎白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在听过夏尔将自己带回房间的详细说明后她更困惑了。
虽然自己一直认真的在听，虽然自己表示接受，虽然夏尔安心去书房。可是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夏尔的记忆会变得不一样？
塞巴斯蒂安，伊丽莎白突然想到，如果他真的是恶魔，他是可以做到的吧，可是他这么做有何用心，是要伤害夏尔吗，夏尔那么信赖他。
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夏尔，谁都不可以。
伊丽莎白走出房间想去寻找塞巴斯蒂安，她要知道这是为什么，才出门就看到塞巴斯蒂安像是等着她一样站在长廊的尽头。
小心翼翼地靠近，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眼前的人。
“塞巴斯蒂安，这是怎么回事？”
质问的口气，面前的人还是那样优雅的笑着。
“夫人，如您所见，我改变了老爷的记忆。事实却是如您所说，但是我将他的记忆在多年前的伦敦大火之后改变了。老爷十岁那年，在经历了一个月的黑弥撒之后，用绝望召唤出我，以他的灵魂为代价，杀掉当年迫害凡多姆海恩家的所有凶手。伦敦大火那日也是老爷愿望达成之日，我并没有取走他的灵魂而是改变了他的记忆。”
“为什么？”
伊丽莎白不敢相信恶魔如此怜悯，虽然她也不会相信天使的圣洁。
“夫人，您喜欢现在的老爷吗？”
“咦？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伊丽莎白警惕地看着转移话题的塞巴斯蒂安。
现在的夏尔吗？现在的夏尔，什么样？
伊丽莎白开始回忆，自从伦敦大火后夏尔确实有些不一样，比起之前，似乎温暖一些，并且在这些渐渐流逝的时光里慢慢变得平和，笑容也比以前多，比以前温暖。因为记忆的改变吗？是啊，曾经那么痛苦的记忆变成了温暖的守护，这样，就没那么痛了吧。
“你是恶魔，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有什么目的？”
伊丽莎白虽心有动容，依旧盯着塞巴斯蒂安谨慎问着。她不能容许任何一个人伤害夏尔。
“夫人，非常感谢您这么多年来一直深爱着老爷，一直为他着想，一直陪在他身边。以后，请一直陪着他好吗？”
眼前的人依旧不回答自己的问题，依旧说着看似温暖的话。伊丽莎白盯着他暗红色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什么。
许久，伊丽莎白双手捂住脸，滚热的泪水从指缝溢出，一点一点灼伤着手背，转瞬留下冰冷的痕迹。她在那双暗红色的眼眸里看到那熟悉的镜子里自己的眼神。
无法停止的无声哭泣。
我只是想，能完成你的任何愿望
伊丽莎白被梦惊醒时，夜已经很深。她就这样睁着眼，不一会便适应。
她看到夜色中宽敞的房间，几缕月光轻柔地照进屋内。很美的月色，是那种无声无息的美，也那样难以察觉。
视线微微右移看到身边熟睡的人，月光静静撒在他墨蓝色的发上，还有安宁的脸上。
夏尔，你曾经的睡脸也是这么安宁的吗？还是说，从你十三岁的某天才开始。是从那一天才开始的吧，那些残忍地伤害都变成温暖地守护，所以现在的你，睡脸里甚至有一丝丝幸福。真好，一切都过去了，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安然的，真好。
伊丽莎白伸出手想抚摸那略带幸福的脸颊，但是手在半空中停住，怕他正在做一个什么样的美梦，怕自己阻断他的美好，即使有可能，都不希望。
我那么希望你幸福。
突然想到一双暗红色的眼眸，伊丽莎白的手有些微微颤抖。那是怎样的一种眼神，或许当事人都不知道眼神已经出卖了自己，可是，要如何掩饰呢？没有办法掩饰的感情。
伊丽莎白静静看着夏尔。
夏尔，我曾经一直以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可是，似乎我错了呢。那么夏尔，如果你知道有个人比我更爱你，你会开心吗？不重要了呢，因为我们会一直这样陪着你，因为我们都很爱你，这样就够了。
…
在之后的几个月里，一切都安然平和的进行着。
伊丽莎白想，这样的生活可以持续很久呢。只是偶尔，在看到那温柔的红眸停留在不被发现的背后时心里有些疼痛，也有些感激。
一个午后，伊丽莎白去花园找夏尔。
当她朝正在喝下午茶的夏尔走过去时，看到塞巴斯蒂安正在逗弄一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色小猫。
“哦呀哦呀，真的是个美女呢。”
塞巴斯蒂安捏着它的小肉球，一脸满足。
“塞巴斯蒂安！”
夏尔大声喊着他。
“不要这么无情嘛，会惊吓到它的，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美丽的尤物了。”
“给你五分钟的时间。”
夏尔看着塞巴斯蒂安那似乎很开心的模样有些无可奈何。
“万分感激。”
塞巴斯蒂安继续蹲下来逗弄小猫。
夏尔在他蹲下后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他，表情渐渐变得柔和，嘴角也挂着若有若无的浅笑。
伊丽莎白在不远处停下脚步，她突然觉得夏尔嘴角的那抹浅笑那么熟悉。那个笑，很像塞巴斯蒂安。
夏尔就这样一直看着塞巴斯蒂安低头逗弄着那只猫。
伊丽莎白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她从没见过夏尔那样的眼神，温柔似水，还有那么多从来不曾在他眼里出现的光芒。任何时候都没有，即使是知道自己快要当父亲之后。
现在这样的夏尔一点也不像夏尔，那么什么样的才是夏尔呢？
没有谁能真正完全去懂另一个人。
可是我现在，却觉得我看到了真实的你。伊丽莎白苦涩地笑了，手轻轻抚上已经有明显变化的小腹。
…
“老爷？”
塞巴斯蒂安看着书桌后的夏尔，自从他打开女王的信后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盯着信纸看，已经很久了呢。
“最近发生了很多起命案，遇害的都是孕妇，发现尸体时胎儿已从腹中被挖走，下落不明。”
夏尔说完眉头紧锁，眼里尽是担忧。
“塞巴斯蒂安，交待梅琳最近好好陪着利兹，但是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利兹，免得引起她恐慌。要快点解决掉这次的事情。”
“老爷真是体贴呢。”
塞巴斯蒂安听完夏尔的话嘴角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夏尔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湛蓝的眸一直盯着他，许久才开口。
“塞巴斯蒂安，做你现在应该做的事。”
“遵命。”
执事优雅的行礼，然后消失在房间里。
三天后。
这三天里，伊丽莎白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夏尔总是一脸慎重的样子却从不说什么，梅琳也总是有一丝丝担忧。
“夏尔，最近发生什么棘手的事情了吗？你好像都不怎么开心。”
餐桌上，伊丽莎白担忧的问着对面一直沉默不语的夏尔。
“没有什么事，你多吃点，这些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营养品。”
夏尔听到伊丽莎白担忧的询问微笑着。
伊丽莎白也不再说什么。
…
“塞巴斯蒂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一点线索也没有？已经三天了。葬仪屋那边也查不到任何，这样下去很糟糕。”
餐后把塞巴斯蒂安叫到书房，夏尔才开始表现自己的不满和担心。
塞巴斯蒂安微笑地看着夏尔焦虑的样子，您的人生是从什么时候起有了这样的情绪？您过去从来都以自己为目标，游戏般的毫不担忧，像是舍弃生命的重量。可是这一次，却为身边的人如此担忧，甚至焦虑不安。能看到这样的您我真的很开心。
“老爷，请您冷静点好吗？或许事情并没有这么复杂。”
听到柔声的安慰，夏尔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