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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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材质、结构、风格和银幕剧作的原理-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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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要将其主控思想植入最后的高潮之中。而且当这一事件道出了它自身的意义时,你将会体验到写作生活中感受最为强烈的时刻之一——自我认识:故事高潮反映出你内心的自我,如果你的故事是来自于你内心最好的源泉,你看到故事中反映出来的东西时常常会感到震
  也许你会认为,你是一个热情而且充满爱心的人,直到你发现自己写出的故事居然具有阴暗而又愤世嫉俗的后果。你或许会觉得,自己是一个曾经沧海之人,却发现自己写出了一个温馨而又富有同情的结局。你以为你知道你是谁,但你常常会为你迫切需要表达的东西而感到震惊。换言之,如果一个情节完全按照你最初的计划进展,那么你的写作方法便过于拘谨,没有给你的想象和直觉留出余地。你的故事应该时刻让你感到吃惊。漂亮的故事设计是所发现的主题,起作用的想象以及灵活而明智地施展手艺的头脑的统一体。
 
    思想与对立思想
    帕迪·查耶夫斯基曾经告诉我,当他终于找到了他的故事的意义时,他就会把它写在一张纸条上,然后把它贴在打字机上,所以从这个机器里流出来的所有文字都会这样或那样地表达出他的中心主题。由于那一明确的价值加原因的陈述时刻注视着他,所以他能够抵御引人人胜但游离于主题之外的内容的诱惑,而致力于将故事的讲述统一在故事的核心意义周围。查耶夫斯基所谓的“这样或那样”是指,他会动态地推进故事,使故事在具有首要价值的各种对抗性质之间不断地穿插往复。他这样构建他的即兴发挥,使得一个接着一个的序列交替地表达出他的主控思想的正面和负面。换言之,他是通过用思想来对抗对立思想的方式来构筑自己的故事。
    故事进展是指将故事在故事的正面和负面价值之间动态移动的过程。——从激发灵感的那一刻起,你便进入了你虚构的世界以寻找一个设计。你必须在故事的开始和结尾之间建起一座故事之桥,即架设在前提和主控思想之间的事件进展过程。这些事件回响着一个主题的多种矛盾的声音。在一个接着一个的序列,而且常常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场景中,正面的思想及负面的对立思想一直都在争论,它们之间的交锋便创造出一个被戏剧化地表现的辩证论战。在高潮时,这两个声音中的一个胜出,成为故事的主控思想。
    对此,我们可以用我们熟悉的犯罪故事家族加以说明:一个典型的开篇序列表达负面的对立思想:“犯罪有益,因为罪犯非常聪明和或无情。”因为影片中被戏剧化地描写的犯罪是如此地神秘莫测(《眩晕》)或如此地穷凶极恶(《顽固分子》),以致观众被震慑:“他们会逍遥法外。”但是,当一个老练的侦探发现了在逃的凶犯留下的一条线索之后(《沉睡》),接下来的序列便用一个正面的思想来对抗这一恐惧:“犯罪无益,因为主人公甚至更加聪明和/或无情。”然后,也许警察被误导而错误地怀疑了一个好人(《永别了,我的爱人》):“犯罪有益。”但是,主人公很快便查明了坏蛋的真实身份(《亡命天涯》):“犯罪无益。”接下来,罪犯抓住甚至似乎杀死了主人公(《机器警探》):“犯罪有益。”但是,警察又起死回生(《突然打击》),并继续对罪犯穷追不舍:“犯罪无益。”
    同一思想的正反两面在整个影片中循环往复地较量,紧张度不断加强,直到转折点,它们在一个最后的绝境中发生直接冲突。这一冲突便产生了高潮,至此,交战双方便决出了胜负。胜者也许是正面思想:“正义战胜邪恶,因为主人公坚忍不拔、足智多谋而且英勇无畏(《黑石镇的倒霉日》、《生死时速》、《沉默的羔羊》)。”也许是负面对立思想:“邪恶战胜正义,因为反面人物的残酷无情和显赫权势无人能敌(《七宗罪》、《问答》、《唐人街》)。”这两种思想中无论哪一个在最后的高潮动作中得到戏剧性的表现.都将成为价值加原因的主控思想,成为对故事的结论性和决定性意义的最纯粹的陈述。
    这种思想和对立思想互相对抗的节奏,便是我们这门艺术最根本的东西。无论其动作是多么地内化,它都在所有优秀故事的心脏搏动。更有甚者,这一简单的动态关系可以变得十分复杂、微妙和反讽。
在《爱之海》中,侦探凯勒(阿尔·帕西诺饰)爱上了他的重大嫌疑犯(埃伦·巴尔金饰)。于是乎,每一个指出她罪行的场景都是一种反讽:以正义价值而论为正,但以爱情价值而论则为负。在成长情节《钢琴师》中,戴维(诺厄·泰勒饰)在音乐上的胜利(正面)却招致他父亲(阿明·米勒一斯塔尔饰)的嫉妒和残酷压制(负面),把这个钢琴师逼进了一种病态的不成熟状态(双重负面),从而使他最后的成功变成了一种艺术成熟和精神成熟的双重胜利(双重正面)。

    说教倾向
    有一点必须注意:在创造你的故事“论战”的规模时,必须万分小心地给予交战双方同样的火力。在构思那些与你的最后陈述相矛盾的场景和序列时,必须像构思那些强化你的最后陈述的场景和序列一样,赋予其等量的真理和活力。如果你的影片以对立思想作结,如“犯罪有益,因为……”,那么你就必须放大那些可以引导观众觉得正义终将战胜邪恶的序列。如果你的影片以思想作结,如“正义胜利,因为……”,那么你必须强化那些表达“犯罪有益而且非常有益”的序列。换言之,不要偏向“论战”的任何一方。
    如果,在一个道德故事中,你准备把你的反面人物写成一个 无知的傻瓜,并自作自受地导致了自我毁灭,难道我们就会因此而确信善良将会战胜邪恶·但是,如果你像一个古代的神话作者一样,准备创作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眼看就要成功的反面人 物,你将会迫使自己创造出一个挺身而出应付这种局面的正面 人物,并使他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英明。利用这种平衡的讲述手法,善良对邪恶的胜利才会切实可信。     
    这样做也有一个危险:当你的前提是一个你感到必须向世 人证明的思想,而且你已把你的故事设计成一种对那一思想的不可辩驳的论证时,你便把自己推上了一惫说教之路。在你急欲劝戒的热情中,你将会压抑另外一方的声音。由于你把艺术误用和滥用于说教,你的剧本将会变成一部论文电影,一通略加 掩饰的布道,因为你想通过这一部影片而一举改变整个世界。说教根源于一种天真的热情,认为小说就像手术刀一样可以用来切除社会的毒瘤。     
    这种故事多采用社会剧的形式,这是一个具有两个限定性常规的沉重类型:指出社会弊端;戏剧化地展示疗救办法。例如,作者也许会断定,战争是对人性的摧残,而和平主义则是其疗救方法。由于他周身沸腾着一种急欲让我们相信的激情,因此他笔下的好人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而他笔下的坏人也都是非常非常坏的人。所有的对白全都是对战争的无益和疯狂的不折不扣的悲叹,发自肺腑的宣言,认为战争的根源就是“传统社会”。从提纲到最后定稿,他在银幕上填满了令人作呕的画面,以确保每一个场景都替他大声疾呼:“战争是一种摧残,但是可以用和平主义进行疗救……战争是一种可以用和平主义进行疗救的摧残……战争是一种可以用和平主义进行疗救的摧残……”直到你自己都想拿起一把枪来。
    但是,反战影片中和平主义的呼吁(《啊!多么壮观的战争》、《现代启示录》、《伽利波里》、《汉堡包山》)仍使我们对战争无动于衷。我们没有听从说教,是因为作者热切地想证明他有正确答案,却没有看到一个我们大家都一目了然的真理——人是好战的。
    这并不是说,从一个思想观念着手就必定会产生说教般的作品……但这确实是一种风险。随着故事发展,你必须自觉自愿地去关照相反的甚至是对抗的思想。最优秀的作家都有一副辩证的灵活头脑,可以轻而易举地转换观点。他们既能看到正面,也能看到负面,还能看到所有不同程度的反讽,并真心实意而且令人信服地找出这些观点中蕴含的真理。这种全知迫使他们变得更有创造力、更有想像力,而且更有洞察力。最后的结果是,他们所表达的即是他们深信不疑的东西,但这一切都来自于他们对每一个现有问题的精心权衡以及对该问题的各种可能性的切身体验。
    有一点必须明确,一个作家如果没有哲学家的头脑,没有坚定的信念,则不可能成为出色的作家。其中的诀窍是,不要成为你的思想的奴隶,而应让自己沉浸在生活之中。因为要证明你的观点,并不是看你能多么强硬地断言你的主控思想,而是看它能否战胜你为它所部署的各种强大的反对力量。
    我们可以来看看斯坦利·库布里克执导的三部反战影片中无与伦比的平衡。库布里克及其编剧对影片的对立思想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和探索,从而能看到人类灵魂的最深处。他们的故事揭示出,人类本性中具有与生俱来的好战嗜杀的一面,而战争只不过是这一层面的合乎逻辑的延伸,使我们不无战栗地意识到,人类喜欢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千万年来如此,现在如此,而且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依然如此。
    在库布里克的《光荣之路》中,法国的命运取决于不惜一切 代价打赢那场对德国的战争。所以,当法国军队从战场上撤回 时,一位暴怒的将军炮制出了一个闻所未闻的激将战略:他命令 炮兵轰炸自己的部队。在《奇爱博士》中,美苏双方都意识到,在核战争中,不败比取胜更加重要,所以双方都制定了一个保持不败的计划,这个计划有效到最后将地球上的所有生命都化为灰烬。在《全金属外壳》中,海军陆战队面I临着一项艰巨的任务:如 何劝说人类摒除禁止同类相残的天条。简单的解决办法就是对新兵进行洗脑,让他们相信敌人根本就不是人;于是杀人就变成了轻而易举的事,即使是杀你的教官也不难。库布里克知道,如果他能给予人类足够的弹药,那么人类必定会开枪打死自己。 
一部伟大的作品是一个活生生的比喻,告诉我们:“生活就像是这样。”有史以来,所有的经典作品给予我们的并不是解决 办法,而是清醒的认识,并不是答案,而是富有诗意的坦诚;它们对人类世世代代为做一个人而必须解决的问题作出了不容忽视的揭示。

    理想主义者、悲观主义者、反讽主义者 
    作家及其讲述的故事,根据其主控思想负载的情感,可以有效地分为三大类别。

    理想主义的主控思想
    “上扬结局”的故事表达的是乐观主义、希望和人类的梦想,对人类精神的一种正面的看法;我们所希望的生活图景。例如:
    “爱情充满了我们的生活,只要我们破除讲求理智的错误观念,并听从我们的本能”:《汉娜和她的姐妹们》。在这一多情节故事中,一群纽约人在寻找爱情,但他们却无法找到,因为他们在不停地思考、分析,试图破解事物的意义;两性政治学、事业、道义或不朽。不过,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抛弃了他们讲求理智的错误观念而听从自己的心声。只要他们做到了这一点,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找到了爱情。这是伍迪·艾伦所拍摄的最乐观的影片。     
    “善良取胜,只要我们智胜邪恶”:《伊斯特维克的女巫》。女巫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略施小计令魔鬼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在三个胖娃娃的形象里找到了善良和幸福。     
    “人类的勇气和智慧必定战胜大自然的肆虐”:逃生电影作为动作探险片的次类型,都是“上扬结局”的故事,描写人类和自然环境力量之间的生死冲突。在毁灭的边缘,主人公凭借自己 的意志和才智与常常残酷无情的大自然作斗争并得以生还:《海神号遇险记》、《大白鲨》、《火之战》、《恐蛛症》、《费茨卡拉尔多》 《凤凰展翅》、《活着》。     
     
    悲观主义的主控思想     
    “低落结局”的故事表达的是我们的愤世嫉俗、我们的失落感和不幸感,是对文明的堕落和人性的阴暗面的一种负面的看法;是我们所害怕发生而又知道它是时常发生的人生境遇。例如:
    “激情转化为暴力并毁灭了我们的生活,因为我们把人当作取乐的对象”:《与陌生人跳舞》。这部英国作品中的恋人认为, 他们的问题是由于阶级差别,但是阶级问题已经被无数对恋人 所克服。深层的冲突是,他们的恋情被一种互相拥有的欲望劂毒化,因为他们都想把对方当作满足自己神经质的对象,直到一 方以极端的方式去拥有对方—夺走了她恋人的生命。     
“邪恶横行,因为这是人性的一部分”:《唐人街》。从表面上看,《唐人街》揭示的是富人可以在杀人后逍遥法外。他们也的确如此。但是从深层上看,这部影片揭露了邪恶的无所不在。在现实中,由于善与恶在人性中所占的比重相等,恶压制善和善战胜恶的机会均等。我们既是天使也是恶魔。只要我们的天性向任何一边稍稍倾斜,那么所有的社会难题在几个世纪以前就早已解决了。但是,我们本性中的抵触是如此之多,以至于我们永远不可能确知我们彼时将会是什么样子。此一时,我们建造了巴黎圣母院;而彼一时却搞出个奥斯威辛。
“大自然的力量终将主宰人类无谓的努力。”当逃生电影的对立思想成为其主控思想时,我们便能看到那种颇为罕见的“低落结局”的电影,片中的人类再一次与自然的肆虐抗争,最后却徒劳无功:《南极的斯科特》、《象人》、《地震》和《群鸟》。在这些影片中大自然向我们发出了警告,不过它最终还是放过了我们。这类影片之所以罕见,是因为悲观主义的看法是人们希望回避的严酷真理。

    反讽主义的主控思想
    “上扬/低落结局”故事表达的是我们生存状况的复杂性和两面性,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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