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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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减-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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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起灵看了看她,不置可否。
  秀秀便抢过胖子的话筒,清清了嗓子,朝他甜甜地唱了起来:
  哑巴张,好厉害,一载载到天真家。
  小花儿扯,大胖爷拉,拉拉扯扯忙坐下。
  风吹帘,看见他,白白的牙齿黑头发,微微地笑容像朵花,
  诶!——
  罢罢罢,回家买房买车,娶了他吧
  ! 
  她一唱完,胖子和小花都笑倒在沙发上,张起灵也是不知该说什么,看着秀秀戏谑地朝自己朝眨眼睛,不由得脸也有些烫,然而嘴角,也不自然地微微勾了起来。
  之后大家又喝了不少,胖子是完全不醒人事了,结束的时候,都已经是凌晨,小花叫了两辆车把胖子和秀秀各自送回了家,自己则把张起灵送到了酒店。
  在房门口,小花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张长方形的薄薄的东西。
  “张起灵,这是你的身份证。”他拿出其中一张递给他,“半年前吴邪就托我给你办一张,不过最近因为都换成了二代身份证,上头查得很紧,难得穿空子,所以拖了这么长时间。”
  “谢谢你。”张起灵接过来,这张薄薄的硬纸版的身份证,却让他感慨万千。
  有了这个东西,是不是表示,吴邪的父母会稍稍肯定一点自己?
  “还有,这是明天的火车票,早上六点钟。”小花又将另一张给他,“到杭州大概十两个小时左右,天还没全黑呢。”
  “谢谢你。”
  “你得了吧,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果然吴邪□得好。”
  张起灵却还是说:“我和吴邪都很高兴有你们这些朋友,你们真的帮了很多忙。”
  “大家都一样,以后也有麻烦你们的时候。”
  “义不容辞。”
  小花笑着:“哇,得到哑巴张这句话,和免死金牌差不多。”
  “以后和胖子一起来杭州玩。”
  “好啊!快进去吧,现在天都快亮了,抓紧休息一下,明天还要在火车上折腾一天呢。”小花推了他一把,又调侃地笑道,“不过你肯定迫不及待了!赶紧回去买房买车,娶了他吧!哈哈!虽然不能办婚礼,但喜酒不能省!到时候别忘了通知我们这些朋友啊!”
  “一定,到时候再见。”
  “再见!”
  小花潇洒地朝他耸耸肩,走了。
  张起灵这才关了门,回到房里,和衣仰躺在床上,默然地看着手中的身份证和火车票,想象着明天见到吴邪时的情景,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只有窗外北京的夜空和酒店璧灯的光晕,才知道他笑起来有多么迷人。


☆、再见 吾爱(五)

  夜深了,医院的特护病房里,吴邪静静地坐在母亲的病床旁边,抱着双臂,一动不动。
  他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晚上了,从下午混乱的抢救开始,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也没有再哭,通红的眼睛就是定定的,只会机械般的跟着医生和众人走,然后,等一切都静了下来,他就坐在这里,没有说一句话。
  事实上,这天下午,发生了许多事。母亲送到医院后,就马上进行了抢救。父亲因为受不住这突然的打击,一到医院也晕到了,现在在楼下的病房里。医生说是高血压受到强烈刺激引起的,也很危险,需要留院观察,尽量不要再刺激病人,以免引起中风。
  然后,母亲终于在傍晚的时候也被推出了手术室,却仍然是没有醒。医生的话也让吴邪大吃一惊,他说母亲是突发性的心肌梗塞,晚送来一步就性命不保。现在也没有完全脱离危险期,需要观察48小时后,才能确定是否能够醒来。
  此时的吴邪,突然说了第一句话:“妈有心脏病吗?”
  他的话引起了医生一个极为鄙视的眼神:“病人的心脏病龄有好一年了,你做儿子的不知道吗?”
  吴邪于是低下了头,不再说一个字。
  之后便是一阵乱七八糟的忙乱,吴家人进进出出的,又是探病又是询问病情,吴邪也不是很清楚。他在父亲的病床边默然地坐了一会儿,直到父亲睡了过去,就转到了母亲的病床前,然后就没有再移动过。
  幸好还有二叔在调停一切,不然他一定更加不知所措,他现在连起码的住院手续都不记得该怎么办了。
  已经是深夜了,吴家人都回去了,二叔也不知道去哪儿。好像有几个人来劝过他去休息,不过他并没有留意,此时此刻,所有人对他说任何的话,他都不记得了。他就盯着病床上母亲无知无觉紧闭着眼睛的脸,鼻子和嘴巴上插着许多的管子,床边的心电仪器在缓慢而微弱地脉动着,就像一个定时炸弹,每动一次,吴邪的心就跟着跳一次。
  病房门悄然打开,一个人影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瓶饮料和一袋面包,走到了吴邪旁边。
  “吃点东西吧,不然怎么陪大伯母。”他把食物硬塞进了吴邪的手里。
  冰凉的饮料瓶让吴邪的意识回复了些,略转了一下头,才发现原来是吴阿利,就是最早发现母亲出事的村子里的一个青年,是吴家的一个堂族,比吴邪小了几岁,但明显看上去成熟许多。长年的农村劳村,让他皮肤黝黑粗糙,倒像个中年人。
  吴邪道了一声谢谢,却发现声音又低又哑。
  他拧开饮料盖子,喝了一口,喉咙才舒服些。
  吴阿利在他旁边拖了一把椅子坐下,也拿出自己那份食物,吃了起来。
  吴邪看看他,问:“你怎么不回去?这儿有我就可以了。”
  吴阿利摇了摇头:“两伯父让我留在这里,他说你一个人照顾不了。”
  吴邪也不再说什么,重新又将目光落回母亲脸上,半天,才轻声道:“今天谢谢你了。”
  “说什么话,大家都是一家子人。”
  “是我不好……”
  “怎么能怪你,当时你又不在,何况你也不知道。大伯母的心脏病已经好长时间了,以前也发过几次,但没有这次严重的。大概是天气太热了。”吴阿利啃着面包。
  吴邪却一惊,转头看他:“你也知道我妈有心脏病》”
  “是啊,全村子都知道啊。还在一年前,她突然在家里晕倒,我们才知道的。”
  “那……我……怎么不告诉我?”
  “大伯母让咱们不要讲的。她说你一个人在城里,也挺辛苦的。这点小事就不用和你讲了,反正你也不是医生,只有干着急的份。”
  吴邪呆呆的望着他,脑子一片混乱,却心痛莫名。
  吴阿利继续说着:“你这几年不在村里,许多事都不知道了。现在不比以前了,好多地都被征了去,大家也很少做农活了,生活都过得不好。年轻有点本事的都往外跑,一跑就不再回来。村子里就剩些妇女和孩子们,还有我们这些没出息的。可偏偏大家还盯着一些小的可怜的地,整天争来争去的。两伯父在外面做大生意,三伯父不管事,大伯父性子弱,就算尽了力,也管不了这些事。所以都是三叔公家里人在帮着……”
  说到这里,吴阿利顿了顿,似乎有点什么话难以企齿,看了吴邪一眼。
  “怎么不说了?”吴邪其实对这些没兴趣,但是在这漫漫长夜里,他可以发呆悔恨,总不能让阿利也跟着发呆,找点话题,去去困也好。
  吴阿利沉默了一会儿,把最后一块面包塞进了嘴里,又喝了一大口,像是下了个什么决心,终于对吴邪说:“吴邪,我虽然比你小,但这次我也要说你几句。这家里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给大伯父添堵。你说你干什么不好,咱也不指望你在外面发大财做大官,好歹你也得做点爷们儿的事。娶个媳妇,生个儿子,给大伯父长长脸。”
  吴邪听不明白:“怎么长脸了?爸妈在村子里没有脸吗?不是一直他们在管吗?”
  吴阿利啮之以鼻:“哪里在管?他们都不
  管不了了!大伯父是个读书人,让他讲讲道理还行,村子里这些明争暗斗的事情,他哪里能懂?大伯母是城里的小姐,更加不懂这些。大伯父是几年前才来村子的,名义上是吴家的当家人,可是村子里哪一样事他能做主?三叔公那一支,在村子里好几辈了,早扎了根,哪怕是一根草,一块泥,都是他们说了算。他们那家子,别提多嚣张了,别说每年年分的时候,都霸占着最好最多那份,就连平时,也是能拿就拿,明着抢啊!村子里的东西本来就没有以前多了,就剩那几块地,他们还抢了最好最肥的,又时不时去别人家里打秋风。这简直和以前的地主恶霸没差别。”
  吴邪一凛,不由得也集中了精神:“有这样的事?爸怎么不讲?村子里的人,都不帮着爸吗?”
  “吴邪,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这事怎么讲?村子里怎么帮?你也不看看三叔公那家子人,从上到下,四代同堂,里里外外五六十口人,最小的重孙子都有了。那家人,出门鼻子都朝天的,摆明了吴家都是他们的。而你呢,在外面不说,你也不娶媳妇,没有儿子,大伯父就算有心给三叔公个下马威,又有什么份量?本来大伙儿还指望你早点结婚,生几个儿子回村子里来,也给大伯父长长脸,说明咱吴家也有后。可是你呢,不结婚就算了,竟然还喜欢上一个男人!这丢人啊,都丢到西伯利亚去了。你别看三叔公表面上装作很痛心的样子,其实他们这家子保不定背后怎么乐呢!吴邪,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有这么严重?就算我不知道,二叔怎么会不知道,怎么能纵容那些人?”
  “两伯父不知道的。大伯父爱面子,不让讲。两伯父长年在外面做大生意,三伯父更是除了寄钱回来,什么事也不管。他们又都不结婚,没有后代,有什么话讲?说起来,要不是两伯父还在外面撑着爷爷(吴老狗)的声望,这几年的功夫,三叔公家早把吴家给吞了。他娘的想起来就气呀,这老不死的当年也不过是在长沙饿得过不下去了,带着一个痨病弟弟来投奔爷爷。爷爷一时好心就收留了。没想到这些王八蛋恩将仇报,爷爷一死,就把吴家的东西都一步步地占了。还有那个老死不死的小叔公,半脚进棺材了,每年年底分到的东西,比我们一家子都多!”
  吴阿利的话,让吴邪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虽然他是吴家唯一的正传嫡孙,但从小到大,他都从来不管这些。后来去外地上了学,又在杭州开铺子,更是鲜少回村子。只知道每次回去,村子里都热热闹闹的,大家也都和乐融融,尊老敬幼的,从来没有想过背后还有这种事。
  》  “本来,大伙儿忍着委屈,还想着哪一天你回来光宗耀祖。你好歹也是吴家正牌的传人,三叔公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老家一个姓吴的旁支,那关系差了老远了。大伯父一直忍着,也指望着有一天你能够扬眉吐气地回来,将那群混蛋都赶下去!我是不懂你们读书人的想法,要是我,早和你说明白了。可大伯父大伯母不知道是不是太疼你了,一直都不和你说,由着你。说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该结婚时一定会结婚,不要给你压力。结果就这么一拖再拖的,你却带回一个男人来,没把村子里的人给气昏过去。要是换了以前,早把你打折了腿,关着不许出来了,哪里还能由着你?”
  吴邪听到自己的声音满是无力:“就非……非要这样吗?其实……这都是旧东西了,你都说村子里只剩下老弱妇孺,过几年,政府把地收了去,还不是照样要散。不如早一点分了,大家各过各的,不是也省了许多事?没必要老是搞那一套。”
  “我说你说这些有没有良心啊?你以为咱们是贪那点地,那点钱?你也不想想,爷爷好歹当年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好不容易争下这份家业,也不指望咱们多有出息,但总不能在咱们手里败了!说起来,这几年解家的生意可是全国大有名气,广告上天天放个不停;还有霍家,不过一个女娃儿当家,你看看,连镇上都开着霍家超市的分店呢。听说他们当年还排在爷爷之下,现在都要倒过来了。吴邪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凭什么他们的后代可以这么风光,到了你这里,就得把老吴家给解散了!你到底是不是爷爷最疼的孙子?”
  吴阿利明显生气了,又怕说得太大声吵着吴夫人,便气呼呼地站了起来,将饮料瓶里最后的水一口气喝光,然后便走出了病房。
  吴邪只好沉默着重新又回到了最初的姿势,然而这回,他看着母亲仍然苍白毫无生气的脸,却感到肩上比先前,竟然是沉重了许多。


☆、再见 吾爱(六)

  吴邪一直守着母亲到天亮。
  他也一直没有合眼,因为只要一合眼,他就会看到无数张的脸,从眼前闪过。有父亲的,有母亲的,有二叔的,有三叔的,竟然还有爷爷的。他们虽然每个人都长得不一样,但几乎都是同一种神情:痛心与失望,他们都看着吴邪,似乎要用目光将他燃烧起来。
  最后这些脸都汇成了闷油瓶的脸,仍然是沉默,坚忍与执着。
  吴邪抱住了头,他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了,他在矛盾与责任中徘徊,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到凌晨,护士走进病房,才将吴邪从迷乱中惊醒。他看到母亲仍然一如既往地躺着,除了微弱的呼吸与心跳,完全感觉不出任何生命的迹象。他看着护士忙乱着,知道自己也帮不上忙,便退出病房去了楼下父亲的病房。父亲还没醒,守夜的人是二叔的一个伙计,见他进来忙摆手,让他小声点。吴邪问怎么还不醒,那人回答说醒了大半夜,刚刚睡过去的。
  吴邪陪了一会儿,只好又转出来,又回到母亲病房,此时接班的人已经来了,仍然是二叔派来的。那人非让吴邪去休息。吴邪想总不能老让他们守着,便也急着恢复体力,只好去休息室躺了一会儿。可是一闭上眼仍然满脑子的恶梦,睡得极不踏实,过了午饭也就醒过来了。
  他起身后蹑手蹑脚来到母亲病床前,母亲没什么变化,幸好呼吸心跳还平稳,离48小时还有大半时间,所以也看不出什么状况来。于是他又来到父亲病房,父亲倒是醒了,陪人在一边打着午嗑睡,父亲一个人呆呆地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一见儿子进来,也没了往日的戾气,那泪水就流下来了。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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