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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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减-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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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邪气得用力挣开母亲,两三步就来到张起灵身边,和他一起走出了门。


☆、最后的努力(五)

    到了包间外面,吴邪才发现外面早就布置好了。原先的桌子全撤了,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间,地上都铺着深红色的地毯,正中间摆着一个紫檀木的大太师倚,后面的墙上,贴着一个大大的镶金繁体寿字,两边都排满了椅子,外面的人都坐在椅子上。见了他们出来,都站起来,一时之间,大厅里溢美之词满场响起。
  张起灵拉了吴邪一把,将他拉开,却见后面三叔公由大姑妈搀着,柱着拐仗出来,他满面堆笑,一副老寿星的样子,施施然地坐到了太师椅上,说了几句场面话,大家便都坐了下来。
  吴夫人过来拉儿子,吴邪却不肯和她过去,他心里也有些怪父母,就算没有参与,至少也是帮凶,因此也耍起了性子,反而随着张起灵,一起走到最后排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等这些该死的仪式一过,他们就走!他娘的现在大门都关着,他想出去也出不去。
  吴夫人在原地呆了一会儿,脸色异常的难看,小姑妈似笑非笑地目睹了这一切,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吴夫人更加的恼羞不已。吴一穷此时和男宾在另一处,也看到这一切,闭了闭眼睛,长叹了口气。
  吴邪并没有发现,他紧紧地拉着张起灵的手,也不顾旁边坐着的人的眼光,转头悄然他耳边说了一句:“对不起,等下我们就走,我没想到会是这样。”
  张起灵摇了摇头,反而将他推开了一些,也将他的手抽出来。
  他这个样子,吴邪反而更加难受。这种时候,闷油瓶还顾着他的面子,可他却带给他什么了?
  不一会儿,磕头开始了。吴一穷先带着同辈的人上前躹了躬,献上寿礼,三叔公也象征性地给了红包。吴邪牵牵嘴角,心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这几年家里越发的落后了。
  之后便轮到吴邪这一辈,吴邪也没办法,只好站起来,带着一群堂兄弟。他们是真要跪的,已经有坐垫在下面了,吴邪站在第一排,只好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小姑妈便拿了一个红包到他手上。
  他默然地接过,默然地回到座位上,觉得真的好没意思。
  最后一辈就是只有嘟嘟一个人,也不知道这小家伙事先是不是早就排练过了,竟然不哭也不闹,伶伶俐俐地嗑完头,又甜甜地叫了好几声‘太爷爷’,把三叔公笑得合不拢嘴,亲自将他抱起来,塞给他一个大大的红包。四周于是又一片谄媚之声。
  吴邪一直盯着那大门,只等一开就冲出去,可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开,服务生此刻都不见了,好像都回避开了似的,难不成接
  下来还要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已由不得吴邪胡思乱想了,忽然听到三叔公喊了他一声:“小邪!”
  吴邪一惊,本能地应了一声:“什么事?”
  “你过来。”三叔公和蔼地说,又看一眼张起灵,“小张也过来吧。难得大伙儿都在,让大家都认识认识,保不定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一翻话大大出乎吴邪的意料,他以为这次吴家人摆明了要把闷油瓶当成真空,挫挫他的锐气,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此时却又郑而重之地让他们上去,又说要成为一家人,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看了旁边一眼,张起灵一脸的深不可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但仍然是跟着吴邪站了起来,和他一起走到了大厅中间。
  三叔公指指他旁边的一个小椅子:“小邪,你坐下吧,三叔公有几句想问问小张。”
  吴邪忙紧张地道:“三叔公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好了,我替他答。”
  “真是孩子话!哪能你什么事都替他做呢?他是你带进来的,我们做长辈的问问又怎么了,又不会吃了他,你怕什么?”
  然后,他又转头对着旁边说:“一穷,淑芬(吴邪母亲的名字),你们也坐过来,好歹是小邪的朋友,你们做父母的,有什么想说的,一并说了吧。”
  吴邪还想说什么,张起灵却说话了:“吴邪,没事的。你过去吧。”
  当着众人的面,他又这么说了,吴邪也只好郁闷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却仍然是盯着闷油瓶,看着所有人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穿着白衬衫清瘦单薄的闷油瓶,此刻在他眼里,从来没有这么的势单过。那在他身上强大的气场,仿佛也被他隐藏起来。
  吴邪心里突然很难过,他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闷油瓶收起了他所有的锋芒与骄傲,心甘情愿陪着他去见这么一大群所谓的家人,受着那些无声的奚落与怪异的目光,而今又要接受所谓长辈们的盘问。
  这一切,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吴一穷夫妇也坐了过来,今天他们说得并不多,似乎把所有的决定权都交给了三叔公。反正吴家人都在,每人一口口水都能把张起灵淹没,他们也没有必要说得太多。倒是儿子的态度,真让他们伤透了心。
  三叔公将怀里的嘟嘟放到了小姑妈的怀里,自己则拿了一根水烟,抽了几口,开口了:
  “你……叫张起灵?”
  “是的。”
  “你多大了?”
  “
  ……”
  吴邪一惊,不由地挺直了背,见闷油瓶微微皱了皱眉,迟疑了一下才回答:“29岁。”
  吴邪今年27,他虚报多了两岁,看模样是合理的。三叔公也没什么话说。
  于是下一个问题又来了:
  “你家住在哪里?”
  闷油瓶想了想回答:“广西,巴乃一个小村子里。”
  “哦。”三叔公倒也意外,“你是苗人?”
  “我有一半苗人血统。”
  “原来是这样。”三叔公微微点了点头。
  吴邪也放心了不少,不管是真话假话,应付过去就行。
  “那你家人呢?父母是做什么?”
  这个问题明显把张起灵难倒了,他一时回答不上来。
  吴邪忙说:“其实是这样的,他……”
  “小邪。”吴一穷打断了他,“三叔公又不是问你,你别插嘴!”
  幸好吴邪的担心是多余的,张起灵的回答竟然十分漂亮:
  “我的家人,和吴家很有渊缘。我父亲和吴邪的爷爷认识。你们做什么的,我们就是做什么的。”
  他这话一说出来,三叔公的脸色就不好看了,吴邪却差点笑。好吧,你们别瞧不起闷油瓶,你们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大家都是倒斗的土夫子。
  但此时,突然听得一声清咳,父亲平静地说了一句:“小张,你这话说岔了。老一辈的情况很复杂的,当时也不是和平年代,做那些事也是不得已。而今国泰民安的,我们这些人,早就不干那营生了。大家都是安安份份的做人,只要有手有脚,哪里吃不饱饭呢?倒是小张你,看上去倒也不错,难道还在做这种事?难不成找不到其他工作吗?”
  “对啊,我也觉得挺奇怪的。”吴夫人跟着丈夫接了过去,“远的不说,就说小邪吧。从小学到大学,可都是顺顺利利读上去的。和他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现在一个个都挺有出息的。小张,你既然只比小邪大两岁,那应该差不多才对?你是哪家学校毕业的?读什么专业的?”
  “妈!你怎么也以学历取人?现在早不兴这个了,只要有本事,什么都行!”吴邪帮着说。
  然而吴夫人却仍然不紧不慢地道:“傻孩子,话不是这么说。现在没一张好文凭,怎么吃得开?小张,你该不是没读过大学吧?要不然你读的是技校?学什么的?会什么?有什么技能职称?”
  吴邪想帮着说几句,却一时怎么也编不出来,张起灵当下微
  微蹙眉,回答道:“没有。”
  “没有?”小姑妈的声音一下子提了上去,“什么叫没有?是没有技能职称?还是没有毕业证书?那你到底学过什么?高中?初中?别告诉我你连小学毕业证书都没有?”
  她这话一说完,四周就传来一阵阵窃笑声。吴邪腾地从位子上站了起来,走到张起灵旁边,愤怒地喊:“小姑妈你什么意思?你自己也不是没有文凭!你凭什么说别人?”
  “我当然没有。我几岁了?你这个朋友不是29岁吗?好歹也是七零八零后的,怎么连九年义务也没完成?不是倒斗的吗?应该很有钱?还上不起学?要不然就是和我一样,是个老人家了!小邪,你也是的,不喜欢女人就算了,还看上个老头,你让吴家的脸往哪里搁?”
  “你……你说话客气点!”
  “好了!”三叔公沉沉地打断了他们的吵闹,“问几句话都吵成这样,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小姑妈翻了翻眼睛,做作地一笑,就不说话了。
  “小邪你也不用激动。”三叔公继续说,“没文凭怎么了?有一技之长就行。年轻人,怕什么?”
  吴邪一怔,但三叔公下一句话却让他刚刚的感激之心全没了。
  “对了,小张,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在哪里做事?”
  这个问题明显又难住了两个人,张起灵还没回答,吴夫人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三叔公问得对。小张,不怕你见笑,我这个当妈的,为了我儿子,总得问问。你……每个月赚多少?有房子吗?有积蓄吗?”
  吴邪急道:“妈,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当然要问,好歹你们两个将来要过日子,你这孩子,从小就没吃过苦,现在守着个小铺子,也是出多进少,我们做父母的,不可能养你一辈子!我总要了解了解你们的经济状况,不然,老了怎么办?你们又不可能有孩子!”
  “我才不要谁养呢,我自己能赚钱!你别把我看得那么没用!”
  “你当然能赚钱,可是你也只能养自己呀,那小张呢?我总得了解了解吧?如果他连自己也养不活?难道一辈子靠着你?”吴夫人冷笑一声,开始咄咄逼人,“这样的事我还真没听说过!一个堂堂大小伙子,工作也说不出口,有多少积蓄也不知道,连个家也没有,这让我们做长辈的怎么放心让你们在一起?”
  此时,小姑妈又不阴不阳地插了一句:“什么工作这么说不出口啊?难不成……他还是个通辑犯!”
  四周又是一片哗然
  ,吴邪气得发抖:“你他娘的才是通辑犯呢!你们够了!你们这样叫问话?简直就是污辱人!就此结束吧,我们走了!”
  他说着,转身去拉张起灵,张起灵此时微低着头,刘海遮住了他大半个眼睛,倒也看不出他的表情,吴邪一去拉他的手,却发现他右手紧紧握着,胸口也在微微起伏。
  吴邪咬着牙,轻声道:“我们走,别理他们!”
  然而,他身形才一动,就听到父亲怒喝了一声:“站住!你什么态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连个交待也没有,就敢走!把长辈们都当成什么?你眼里有没有一点尊重?”
  “我怎么就不敢走?”吴邪也火了,回头对着父亲就吼,“你说我不尊重你们,你们有尊重过我们吗?今天我本来满怀希望地来,原以为一切都好商量!说实话,我从来不觉得这是我做错了!可我也理解你们,一时不能接受,所以我们两个,一直在忍!可是我现在知道,什么都别说了!三叔公!爸!妈!我就很清楚再说一遍,我这辈子谁也不喜欢,就要和张起灵在一起!你们看着办吧!”
  他一连串地吼出声后,倔强地转身就往大门口走。身后,三叔公狠狠地柱了一拐仗:
  “吴邪!你要是就这样出了门,这辈子都别回吴家!我们吴家,没有你这种丢人现眼的子孙!从此以后,你也不用再说你是吴老狗的孙子!吴一穷的儿子!我们吴家丢不起这个人!”
  吴邪脚步一滞,略微缓了缓,下一秒,突然旁边听到闷油瓶的一声低喊:“吴邪让开!”
  随即他猛地一把把吴邪推开到了一边,吴邪吃了一惊,一回头,却见嘟嘟不知何时跑到了大厅中间,手中拿着一根小水枪,正扣下了板机,嘴里还叫嚷道:“别动!把手举起来!”
  水枪里射出了一股又长又直的肥皂水,那原本是小孩子用来玩耍吹泡泡用的。此时,却化作水线直扑过来,闷油瓶将吴邪推开后,那水便全部都浇到了他的脸上。顿时,他额前的刘海一下子被喷湿了,肥皂泡沫沿着发丝成串成串地掉下来,掉在他高高的鼻梁和嘴唇上,又落进了白衬衫衣领里。
  吴邪呆住了,他含泪冲过去,想用袖子帮闷油瓶擦脸,张起灵却陡然向后退了几步,自己抹了一把脸,把肥皂水抹掉,匆匆看了他一眼,那个眼神,却是极其愤怒而凛冽的,他这么淡定的人有这样的眼神,很明显已是在爆发的边源了,那简直比在斗里对付海猴子禁婆时还要可怕。吴邪一愣,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不过张起灵终究是硬生生地压了下去,看
  了吴邪一眼,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立即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大门外走去。
  吴邪站在原地,心中也是一阵阵巨痛,他转头地对着后面黑压压的一群人,恨恨地道:“不做吴家人就不做吴家人!不要以为你们有多高贵!就你们这群家人,白送给我都不要!”
  他说完后也走向大门,听到后面传来母亲凄厉地喊声:“小邪!你给我回来!你别跟那个人走!”
  “对不起,妈!”
  说完这四个字,吴邪改走为跑,毅然地跑出了大门。
  吴邪狂奔着出了饭店,来到停车库,却见张起灵已经坐在了车里。他靠在坐椅上,双手抱着胸,嘴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线,眼睛却定定地看着车窗外,虽然没有了刚才那如杀人般的光芒,但却并没有焦距。听到了吴邪过来,他也不回头,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
  吴邪打开车门跳了上去,不知怎的,他有些害怕,闷油瓶这个样子,让他产生了许久以前的陌生感。
  “小哥。”他轻轻地喊了一声。
  他听到了,但只是眼睛闪了闪,却仍然是没有回望过来。
  他这个疏离的样子,倒让吴邪开始心慌,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关了车门,拿出车钥匙,然而不知怎么的,手一直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插不进去,反而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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