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击南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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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南宋-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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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名王爷上下打量已褪去金人装束的狄烈,看那造型奇特的头盔、还有一身既不像胡服,更不类宋人衣饰的海军迷彩服、以及样式古怪的低帮军靴……的的确确,不类宋人打扮。最最重要的是,对方那张年轻英武的脸孔上洋溢的自信与骄傲,与亡国前后的宋人完全不一样。在濮王的印象中,只在三哥郓王赵楷几乎要问鼎皇位,最意气风发时才见过。

因此尽管没有任何佐证,单凭眼前这自信昂扬的年轻人的气场,濮王就不由得在内心里认同,这的确有可能是一个王子。

很显然,濮王身后的弟兄也有同感。那少年还很不爽:“就算你是汉遗民之后裔,也非刘氏皇族之后。自建王国,自称孤道寡,可笑!如此王族,岂可与我等赵宋皇裔相提并论。”

狄烈也不生气,只是随口反问:“那么我倒要请教一下,当初汉末乱世之时,你们赵氏先祖是个什么身份?士兵?平民?奴隶?还乞丐?”

“够了!信王,不要再做口舌之争,陡惹笑话。”濮王沉着脸止住脸色涨红,几欲驱马冲前做出什么冲动之举的少年。转头向狄烈拱手道,“既然同是末世王族,理应平礼相见。”

随即就坡下驴,与一众皇亲下马后一齐上前见礼:“濮王、信王及晋康、平原、和义、永宁四郡王,携二千宗室,蒙尘金虏,多谢殿下援手之德,此恩容后必报。”

狄烈对于这些在金人面前卑躬屈膝,在宋人面前却端着早已荡然无存的皇室架子的赵氏子孙,没有半点好感。也没去理会他们,只是乜斜着左开,道:“你的手脚倒是很麻利啊,这么快就弄到手一个啦?你刚成为我的手下,可能不知道,我可不像你的老长官陈奎。谁要是强抢民女,我的匕可不认人的……”

左开骇然失色,还没来得及辩解,跪在他身边的女子已膝行数步,哀声道:“殿下,这不关左小哥的事,是奴要跟随他的……”

原来这女子名叫卞玉娘,原是蔡攸府上的歌伎。蔡攸被贬出朝廷之后,籍没其家,这些歌伎就成了官伎。之后金人破宋,大掠妇女,她自然也难逃厄运。

在随众多妇女被金兵押解北上途中,被猛安固新看中,让她入帐侍奉了好一段时间。在这过程中,偶遇送酒到金中军大帐的左开。在一次奉命送卞玉娘回宋俘营驻地之时,两人一聊之下,才得知两人的祖籍都是河北易州人,自然就有了一份亲近之意。

卞玉娘不堪受虐,下意识对这位老乡诉苦,说希望能带她逃脱苦海。当时卞玉娘说这话时,不过是一时悲苦,发泄一下内心抑郁而已。却不料被深得美人重托的左开牢记在心,一直苦苦寻找机会。终于等到狄烈出现时,他发现,机会来了。不管这个机会有多渺茫,他都要搏一搏——结果,他成功了。

听完这个“搏一搏,光棍捞老婆”的故事,狄烈哭笑不得,难怪左开这家伙投降得这么爽快,反戈一击时这么积极,原来是有原因的……嗯,这女子不过二十多岁,容貌妖艳,体态妖娆。难怪左开一见倾心,如此着迷,甚至为此不惜赌上性命。

狄烈挥挥手道:“既然你俩你情我愿,我也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左开大喜,赶紧拉着卞玉娘连连叩拜:“多谢殿下成全,左开肝脑涂地,誓死以报。”

杨折冲也在一旁笑道:“这小子真是好运道,跟了殿下,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份。”

自此之后,狄烈所有的手下都称其为“殿下”,坐实了他这个子虚乌有的“王子”身份。而狄烈也没有让人改口,因为他从这些个赵氏子孙的表现中悟到,在这个年头,贵族甚至王族的身份,对他未来招兵买马竖大旗,以及与各国官员、皇族打交道,都是很有用的。既然这张虎皮那么有效,就不防一直披下去,直到有更高级的“虎皮”来更新换代为止。

这一批宋俘,原有宋国宗室男子,包括皇子、郡王、驸马、皇亲国戚在内共二千余人,嫔妃宫娥及民间贡女三千四百余人,以及内侍、僧道、监吏、裁缝、染、木、银、铁工工匠,阴阳师,伎术影戏、傀儡、小唱诸色人等和杂役上万人。

但此时离开汴京不过五百里,行程不过十余日,死亡及染重病的人数已经超过三千人。这哪里是什么迁徙?真正的是“死亡之旅”啊!

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男女老少都有,而且情绪多不稳定。痛哭流涕者有之、欢喜如狂者有之、时哭时笑者有之……种种失态,不一而足,现场闹哄哄地乱成一团。

狄烈打打杀杀了一个晚上都没头疼过,但现在他脑仁儿疼了……

就在一片纷乱之中,一阵如雷的铁蹄声与喊杀声从营寨外传来,那轰隆震颤的响动,怕不有好几百人马。

现场陡然变得死寂,随后哗地一下,近万人如同炸了锅,四散而逃——最离谱的是,大部分人竟然是往回跑——那里可是俘虏营啊!

狄烈伸手揽过如受惊地小鸟一样的叶蝶儿,表面很淡定地安慰着,心时却颇感奇怪:会是哪里的敌军呢?难道是看管汉签军营战俘的那几百契丹人?他们不管战俘啦?抑或是直接坑杀了以腾出手来解救中军大营?

第三十三章 怒火燎原 (八)

不管来的是契丹人还是女真人,只要是敌人,就必须战斗。

狄烈一边让阿术上刁斗了望,一边让杨折冲与左开去动员那些宋俘,让他们参加战斗。这里少说也有个七、八千人吧,扣除近二千女人,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工匠与僧道优伶之类的,至少有四、五千人可用。虽然没经过任何训练,但只要手里有武器,又是倚寨防守,抵御几百人的进攻,应该没问题。

但结果却令狄烈大出意料,愿意留下来与他们共同抵抗的,不到三百人。其中多中杂役青壮,也有少部分工匠,最引人注目的还有一个和尚与十几名女子,其中就包括叶蝶儿与卞玉娘。而赵宋宗室男子,无一留下应战。

狄烈感慨长叹,赵宋不亡,真是没有天理了。身居高位者,固然贪生怕死,惜命如金。就连底层的百姓,也一味苟且偷生,畏惧刀兵。虽然人都有趋吉避凶的天性,但刀枪都已架到了脖子上,还一味躲避,这样的鸵鸟意识,真让人无语。

狄烈招手唤过叶蝶儿,让她带着这些女子下去。虽然她们的精神很勇敢,在一定程度上,足以羞煞许多男子。但是,战争——尤其是冷兵器时代的战争,最好还是让女人走开。嗯,如果将来有可能的话,让这些勇敢的女性当医护兵,倒是不错。

叶蝶儿虽然很不情愿,但不敢违命,只得与女人们退出百丈之外,却不走远。

杨折冲这时冲着左开一挑大拇指:“不错,你挑这个婆娘不错,还真有几分胆子。”杨折冲本来不怎么待见左开,但经过一夜出生入死,眼下又要并肩战斗,也就不那么严苛了。

左开眉花眼笑:“那是,也不看看咱是什么眼力。”随即欢笑着远远冲女人直挥手。

只有狄烈注意到卞玉娘留下时的惊恐不安与退下二线后如释重负的表情。很显然,卞玉娘之所以留下,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刚刚被许给了这个男人,如果转眼就扔下男人跑路,估计就是俘虏营里也容不下她。

不过狄烈并没有点破,一个歌伎,你还能要求她怎样?不管她出于什么原因而留下来。至少,她比那些最应该留下却跑得最快的没卵子的家伙强得多。

就在这时,在刁斗上了望的阿术气喘吁吁跑下来报告:“是巡逻洹水的女真金兵,大约有一百人,我认得领头那个叫蒲真的蒲辇。后面还跟着约三百名契丹兵,应该是昨日领命过河搜索的那一拨军队。他们大概是从溃兵那里得到中军大营遇袭的消息,所以放弃巡逻,杀回来了。目前距离寨子尚有里许。”

狄烈哦了一声:“我说呢,契丹兵怎么有那么死忠,原来还有上百女真兵,还是巡哨精兵。很好,这样才过瘾。”随即下令,让所有参加防守战的义民自行从藏兵棚里选取武器。结果大多数人选择的是弓弩加手刀,少数人选择了长枪。

对于这些人懂得选择远程兵器与骑兵对战,狄烈还是蛮高兴的。但一问之下却哭笑不得,原来有半数以上的人并不会使,只是本能地觉得,用弓弩远距离作战,相对安全些。

狄烈面带愠色,用一杆长枪敲着寨栅大喊:“不会用弓的,全给我扔回去,改用弩!改用弩!弩简单好用,就是有点费时费力,不过起码不会象弓箭那样割伤你们的手指。全给我换成弩!”

狄烈一番咆哮,骇得这群临时义民手忙脚乱跑回去掉换武器。外面已是兵临城下,里面还乱作一团。狄烈无奈地自嘲一笑:“看来还得老子亲自出马才行,指望这些乌合之众……嘿嘿……”

狄烈吩咐杨折冲与左开火线教导义民们如何使用弓弩,然后招呼阿术过来:“那个阿木泰还活着吗?”

阿术点头:“两条脚断了,内腑也受了重伤,一直咯血,估计活不过今日。”

狄烈无所谓道:“那行,就让他在临死前为我们做点贡献。走,去跟他‘谈谈’。”

杨折冲看着二人的背影远去,不无困惑地对左开道:“我说左小子,殿下也真是……什么人都收,连女真人都敢用。”

左开不满地横他一眼:“别指着和尚骂秃子。咱们这些小角色当然用不起女真人,可殿下是什么人?那是大汉后裔,有武帝雄风的人物。用个把女真蛮子算什么。”

杨折冲嘿嘿一笑,道:“说到和尚,那边就有一位。还别说,他开弓使枪的姿势还蛮熟练的,有几分军中气息,俺去盘盘他的底……”

此时,东寨门前方一里外,潮水般的金兵蜂拥而至。黑甲、灰毡、头顶皮帽,手持短小骑弓的是契丹人;白甲、青毡、铁盔,手持长弓的是女真人。人影幢幢,铁蹄轰隆。那种大军压境的腾腾杀意,竟使夏日的清晨,平添几分秋日的肃杀之气。

寨墙上的义民顿时骚动起来,许多人双股颤栗,面色青白,甚至有人在压力之下,隔着这么老远就将手中弩矢射了出去。引得杨折冲与左开一阵吼叫喝骂,好容易才将骚动稍稍压制住。

而就在此时,金军已迫近寨门,眼见一片焦土及众多金军装束的尸骸,又见寨墙上人影幢幢,俱是宋人打扮。情知中军大营果然生变,当即下令发动进攻。

按金军攻城战的惯例:有签军时,让签军上;没签军时,就让契丹人、奚人、渤海人上;女真人则在后面压阵。等到这些炮灰死得差不多了,而敌军守城器具与兵员也消耗得七七八八时,女真人才亮相。而这个时候,往往正是守城军队最脆弱的时候,根本扛不住这样强悍的生力军,结果常常能一鼓而下。

女真金人就是用这样的法子,越打越强,而本族人口却不减反增。

此刻,营寨外的那位金军指挥者,显然也是用这样的常规战法,以三百契丹兵打头攻城,而百余女真兵则在后方压阵。这百余女真金兵,可都是哨骑精兵,不论是单兵作战还是列队攻击,都有着超出一般金兵的战力。这样一股精锐骑兵在一旁虎视眈眈,随时窥探敌军弱点,然后突然发动迅猛攻击。即便是有着宋国正规军驻守的州城大阜,恐怕都抵挡不住,何况是一群刚刚拿起武器的平民,防守的还是一个有好几处豁口的脆弱寨栅?

金军中除了汉签军,绝大多数仆从军都是骑兵,契丹兵自不例外。不过在攻城拔寨时,骑兵的作用就不如步兵了。因此契丹兵只得下马,一边不断发射箭矢,一边快速冲向寨门。

杨折冲指挥义民用鹿角、拒马将破损的寨门与寨栅缺口堵死,然后竖起旁牌抵挡箭矢。这本是很简单的自我防护技能,但完全没有经过训练的义民,就连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都没法做到位,不是露出肩膀就是露出腿脚,结果纷纷中箭,惨叫倒地。

杨折冲甚至还发现好几个人是屁股中箭,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而失去了旁牌的防护,这些已经中箭受伤的义民,随即被随后而来的第二、三轮箭雨夺去性命。

金兵还没有真正攻打营寨,只是几轮箭雨,就杀伤了数十人,近五分之一的防守力量就这么没了。职业与非职业,在这一刻,表现得是如此明显。

“快放箭!快给老子把箭矢射出去!你们手上的弩弓是干什么吃的?!”杨折冲咆哮如雷,狠不得用手中长枪将这些笨手笨脚的家伙一个个扎死干净。太丢人现眼了,没见过这么无能的兵……噢,他们还不是士兵,几个时辰以前,他们还是任由金人欺凌的俘虏……

如果这二百余人能来一次齐射,或者自由散射也行,只要有一半……不,那怕有三分之一的箭矢击中目标,估计这伙契丹兵都会崩溃,至少,也会退却。

义民手中的弩弓,就是宋军中最常用的马黄弩。与神臂弓相比,这种弩造价低廉、操作简便,很容易上手,大量装备于宋军中。当然,射程不能跟神臂弓相比,大约能射一百二十至一百五十步左右。即便如此,这样的射程,也能抵得上一石强弓了。

而金兵常常装备有骑、步两种弓,骑弓顶多八斗,步弓一般也就是一石。双方射程相当,但弓的射速更快,所以常能压制宋军。

据杨折冲观察,这一群契丹兵,只有一半人有步弓,另一半人还拿着骑弓。而且他们的力量也没法与凶悍的女真人相比,除了少数几个力大者外,多数用的是五斗至八斗的普通弓。如果是训练有素的西军,手持如此之多的马黄弩,绝对可以利用远射程给予敌人最大伤杀,甚至没法靠近营寨。

可是这群临时招集的义民的表现是什么样呢:要么是手忙脚乱躲在旁牌后给弩弓上弦,要么是闭着眼睛探出手来乱射一气。几轮弩矢射出去之后,战果呢?大概射杀了不到二十名契丹兵。其中有三人是杨折冲射杀的,左开也射中两人,那个法名智和的和尚,也射杀了三人。另外被杀伤的十人,便是二百五十名义民共同努力的成果。

这群契丹兵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卒,一见敌军这个模样的反击效果,就知道守军不是训练太差,就是士气太糟。这种程度的防守,只要一个冲锋就能拿下来。心中怯意尽去,一个个嗷嗷叫着,如狼似虎扑向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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