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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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雪-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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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过来他不敢跟顾惜朝扯淡又惹不起戚少商,生生把忠君爱国马大人逼出了一副油腔滑调,戚少商时常怜悯地看着他跟阮笙掐,摇头,叹,一代栋梁啊苍天。
  渌州府被封的铁桶一般鸟也飞不出半只,四人困守愁城无法可施,两两捉对下棋厮杀,马大人稳扎稳打阮少侠刁钻下流,惜朝纵横开阖戚少商棋风强硬,互不分胜负,一晃便到了黄昏。
  “饿了,”戚少商伸个懒腰站了起来,“阮笙,弄吃的去。”
  阮笙跟马大人还在手口并用掐的专注,挥手道,“劳驾师兄走一趟我这马上赢了。”
  戚少商趴在顾惜朝耳朵边嘀咕两句,顾惜朝笑了笑叫了一声阮笙,阮笙回头笑的阳光灿烂,再回头他一条大龙已经被截的四分五裂,倒霉孩子蹲在墙角捂脸哭没天理以大欺小,被戚少商一脚踹出去笑骂道,“还不快滚!”
  渌州府十五以上五十以下但凡长得有点人模样的男人此时都很危险,阮少侠,您受累了。
  真正夜深人静月黑风高正是见不得人的时候,说起正事,马大人记忆超群,连夜默好了渌州府的大略守备图,四人聚在烛火下,神色凝重。
  “渌州府守备萧四野是许王的人,耶律宁向来小心谨慎今天又是锁关第一天,巡视一定很严密。”马植对三人解释道,阮笙哼哼,“那就是说想飞出去根本没门?”
  “事态有些严重,据客栈小二说今天一整天全城二十七家客栈已经被搜了七家,所有外来商旅无一幸免都被带去了衙门,直到入夜时才放出一半。”戚少商心里担心,握住顾惜朝说道,“我决不会让他们把你抓回去。”顾惜朝看他一眼,“好像你很清白似的,这里谁都不安全,最危险的未必是我。要出城,也不是没有办法。”
  马植问道,“是什么?”
  “老法子,浑水摸鱼。”顾惜朝说道,“渌州靠近长白山,跟女真和高丽都近,各路潜伏人马一定不少,说不定还会有重要人物,只要我们能躲上十天半月,渌州府一定大乱,到那时想要混出去,易如反掌。”
  戚少商说道,“十天半月,要怎么躲?”
  阮笙摸出一张人像抖开,“我们躲得了,小顾你往哪里躲?”余下三人看过去,这张人像果然生动,尤其一双眼睛格外神采,戚少商抢过来塞在怀里,“惜朝你继续说。”
  “有一个地方最安全。”顾惜朝笑着往图上一指,点了点,“这里,置之死地而后生,渌州大牢。”
  阮笙跳起来欢呼,“还是小顾厉害!”
  被戚少商一掌拍下,“现在是半夜!”
  阮笙抱着头作无辜状,顾惜朝在他耳边说道,“进了大牢可没肉吃。”阮笙立刻顺杆爬,握住他手语重心长,“小顾啊,你不能这样助纣为虐啊,你我同事三年我待你不薄啊,他们欺负我,你怎么也跟着凑热闹呢,你是好孩子啊,我们去吃肉吧。”
  戚少商再补一掌把顾惜朝拉了回来,两人出门,顾惜朝回头对阮笙说,“阮少侠,保重。”阮笙立扑,洒泪,“我忘了,他们才是一家的。”
  马大人摸着他头顶温柔道,“阮少侠,保重。”
  渌州大牢跟上京大牢有一点点像,顾惜朝有些不舒服。四人选了个没人的单间死牢,果然躲了五六天都是风平浪静,只是啃干粮啃的阮笙直喊要命,每到吃饭就打滚耍赖。这天仍旧上演老戏码,顾惜朝顿时促狭,踩死一只耗子扔过来,“荤菜!”
  马大人锦衣玉食惯了,看见耗子一阵恶心,却不想阮笙粉团似的一个小人儿,竟然拎着耗子上下打量,还问,“你说我是烤了吃还是煮了吃?”戚少商正枕在顾惜朝腿上假寐,闭着眼说道,“生吃,拿来我给你扒皮。”说着扬起逆水寒,阮笙立刻巴结,“好利器!”
  四人正胡闹,忽然廊外传来脚步声,叮叮当当锁链拖地声,顾惜朝低声道,“噤声!”拉着阮笙跃起来四人躲到了大牢石头房顶上,屏着呼吸看来者何人。
  狱卒大概也没想到这间空着的囚室里会有人,把那犯人推推搡搡弄进来,看也没看一眼便锁上大门走了,临走扔了一句,“老实待着!”
  戚少商听不懂契丹话,弹起一粒石子封住下面那人穴道,四人跳下来,戚少商问,“那辽人说的什么?”
  “让他老实待着。”阮笙一边说一边蹲下来看这犯人,“是女真人,哟,还是个贵族,看这鹿纹,银线绣的!”
  这女真人甚是年轻,两道斜飞长眉英气勃勃,看着眼前突然冒出的四人只是吃惊了一会,很快便镇定下来。来回看着戚少商和顾惜朝有些犹豫,似乎是无法判断这两人是谁做主,眨了眨眼又摇了摇头示意我不会喊人,把我放开吧。
  顾惜朝伸指一点解了他穴道,这年轻人翻身坐了起来,拖着手脚上的锁链当啷啷响,一开口竟然也是汉话,“我叫完颜宗朝,叫我乌烈好了,你们是什么人?”
  四人对望一眼,马植和阮笙齐齐倒抽一口气,女真人最强悍的完颜部勃极烈完颜阿骨打第七子完颜宗朝,他们捡到了宝。

  第十一章

  “你们是什么人?”乌烈再一次问,顾惜朝看了阮笙一眼,阮笙立刻发挥他的专长,为四人编了一个极惨烈的故事出来,话说某年某月某府有忠仆四人为救主人不惜往赴刀山火海结果惨遭奸人陷害困在死牢只等问斩真乃千古奇冤天地无眼云云。乌烈边听边叹息,听完了还不忘道一声精彩,然后很诚恳地看着阮笙问,“我就问一点,你们都给关在死牢这么久了,为什么……城头上却新挂着这位仁兄的画像?”
  他指了指顾惜朝,囚室里采光不好,巴掌大一面天窗只透进一线光,顾惜朝又背在暗影里,他却能看清楚各人长相,这份目力着实敏锐。
  阮笙张了张嘴又要继续编,顾惜朝拦住了他,“我们自有原因,只是不足道。”阮笙也跟着点点头,顺便歪在了顾惜朝怀里,一眨一眨扮小白兔。
  乌烈嘻嘻一笑,“我猜你们跟我一样,外面乱七八糟进来躲两天。”
  五人相顾,彼此心照。乌烈甚是活泼,跟阮笙一见如故,对自己的来历也毫不隐瞒,不住地抱怨辽人欺人太甚,“年年加赋,年年加赋,近海北珠一年也才产一斛,去年竟然加到一斛半,蜜蜡貂皮那是说有就有的东西么?上好的山参一开口就要十斤,他们怎么不来抢?海东青,海东青又不是鸭子,说一百就一百,我都恨不得自己给他们孵几只出来!”
  他这样一说,戚少商等人也是深有感触,大宋虽然富庶,但一粥一饭半丝半缕都是百姓血汗,每年白白输给辽人,谁的心里都会不服。
  乌烈叹了口气,“说起来也倒霉,本来我这趟来是想看看能不能从市场收些北珠貂皮回去,谁知道城关一锁什么货物都进不来,我自己也出不去,晦气。最倒霉还是他们看着我跟画像上的人像……我倒看不出除了都是男人还有哪里像。”乌烈看着顾惜朝,笑眯眯地,“我哪有这么俊俏,真是抬举我。”
  阮笙笑喷,握住乌烈不住摇晃,“大哥,小弟跟你一见如故,我们结拜吧!”
  他跳着胡闹,乌烈竟然说好,“我看小兄弟也极顺眼,小兄不才今年二十有二,兄弟你多大?”
  “我十六,”阮笙眉花眼笑,拉着乌烈两人对着囚室小窗磕头跪拜,这就义结金兰了。看的戚少商三人不禁摇头,真是儿戏。
  乌烈跪拜完毕之后摸出一把匕首,拉过阮笙手腕就是一刀,疼得阮笙差点掉泪,泪汪汪看着乌烈在自己腕子上也照样来了一下,扁着嘴问,“大哥这是干啥?”
  乌烈把两人手腕按在一处,“你的血里有我,我的血里有你,才是兄弟!”
  受惊的不止阮笙一人,黑暗中有人心跳猛停,却被另一人温热手掌握住,十指紧扣,有人暗暗拈须微笑,有人一腔热血想念家乡,有人泪眼朦胧心疼,要吃多少肉才能补回今天亏了的血。
  长夜漫漫,慢慢过去。
  牢里的日子很是无聊,阮笙缠着顾惜朝要学武功,乌烈也很有兴趣,顾惜朝促狭,教了他们一套轻功身法,两人每天在牢房中上蹿下跳练轻功,精力无限。他们计算好要出去的日子也快到了。
  东西两路十二州关口也有十七个,耶律大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偏偏要来渌州,或许真的只是为了要陪晚媚来看看完颜宗望,也或许是想着,渌州是出辽最后一关,如果顾惜朝要走海路,说不定,会路过这里,说不定,会被困在这里,说不定,还能见他一面。
  渌州府萧四野是萧晚媚远房叔叔,一路迎接萧晚媚和耶律大石甚是周到。耶律大石虽然获罪被罚,但是人人都知道他之前圣眷之隆,谁也不知道哪天皇上或许就又想了起来,这些王公贵族起起落落,谁又拿得准?所以萧四野也不敢怠慢。
  渌州府锁了足足二十余日,城内已经告急,货物不进商旅不出,人心惶惶,间或还有别有用心之人从中挑唆,这几日城中很不太平。
  说起要捉拿的那个要犯,萧四野很是惭愧,这二十余日又抓又放的没少折腾,却连疑犯的影子也没看见。倒是他渌州府的大牢现在塞的满满的,不知道要怎生处理。
  萧晚媚已经以梁王的名义给完颜宗望送了信去,着他前来渌州府觐见,白山黑水路途颇远,两人在萧四野府上待的无聊,便去大牢帮他排查。
  也活该是要出事,他们排查到顾惜朝五人躲着的这一片的时候,正是这五人准备溜出去的日子,也正是完颜宗望投柬拜会的日子,一时风云际会,谁也难逃命运手掌。
  听狱卒说这里囚着一个跟画像上人有几分像的犯人,耶律大石跟萧晚媚苦笑,只怕现在在这些捕快眼里,举凡生着一双眼两条腿的,都跟顾惜朝有七八分像,两人权当打发时间,寻了过来。
  阮笙一路嘀嘀咕咕,为什么同时一起学的轻功乌烈就要比自己高明,乌烈安慰他我比你大当然学的快,几人打扮成巡逻狱卒正在往外走,打头来正碰上了耶律大石一行人等。阮笙易容术精妙,这几人也都镇定,两路人马互相招呼擦身而过,眼看就要走远,耶律大石突然定住,转身,“惜朝?!”
  这几人不知究竟哪里出了破绽,但还是作惊迷惑不解停了下来,看着耶律大石。耶律大石一一看过去,没有发现什么可疑,挥挥手放他们走了,几人心里都是一松。
  看这几个狱卒走远,萧晚媚挽着耶律大石手臂轻声道,“重德哥哥,你又……”耶律大石有些黯然,“刚才突然觉得,他就在这里。”萧晚媚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精神不大好,要不我们回去吧。”耶律大石点点头,两路人马一前一后,往大牢外去。
  顾惜朝额头有些冒汗,阮笙也有些着急,他们原本计划就此出去,可是这几人跟在身后,就逼的他们只能回去换班,可是换班的那里怎么会有人认得这几张陌生面孔?今天这帮是穿定了,阮笙咬了咬牙,“小顾,我们怎么办?”
  顾惜朝低声说道,“抓住萧晚媚。”戚少商点头。
  正走到转弯岔路处,这几人越走越慢,耶律大石忽然起疑,还未动,戚少商和顾惜朝同时暴起,一左一右分攻耶律大石和萧晚媚。耶律大石武功不及顾惜朝,又是大病初愈,萧晚媚自然也不是戚少商对手。两人都是一击得手,顾惜朝冷冷说道,“两位最好别动,否则性命堪虞。”
  耶律大石凄然道,“惜朝,果然是……”顾惜朝封住他哑穴,对戚少商点了点头,戚少商对萧晚媚说道,“麻烦公主殿下走前面。”
  萧晚媚狠狠瞪了戚少商一眼,“我还当你是好人,原来这么狡猾。”
  戚少商附在他耳边说道,“你最好配合一点,生死关头,我未必会怜香惜玉,公主殿下。”
  萧晚媚不情不愿瞪着他,又瞪了顾惜朝一眼,“小顾,你好没良心!”
  顾惜朝不理她,一行人不着痕迹出了大牢。大牢外完颜宗望正下马,萧晚媚迅速判断出这女真少年是谁,大喊,“救命!救我!”
  完颜宗望只见一美貌少女忽然呼救,正迟疑间,萧晚媚说道,“完颜宗望!救我!我是萧晚媚!”
  啊!这竟然就是自己未婚妻子,完颜宗望又惊又喜,呼哨一响他的八名随侍便要扑杀过去,乌烈连忙把脸一抹大声喊,“二哥!别动手是我!”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第十二章

  “宗朝?!”完颜宗望看见乌烈这身不伦不类的打扮,又是疑惑又是惊讶,“你这是?”乌烈来不及解释,拖着阮笙跑到他背后,“一两句说不清,二哥,先帮我们逃出去!”
  “完颜宗望!”萧晚媚跺脚喊道,“你……”戚少商捂住她嘴吧,萧晚媚剩下半句被他截断,呜呜两声一脚踩在戚少商脚上,又一口咬在他手上,戚少商嘶地一声说道,“你这女人,怎么属狗的?”萧晚媚瞪他一眼,恶狠狠道,“放开我,不然杀了你!”戚少商回头看着顾惜朝,有些无辜,“她说要杀了我。”
  “萧公主想见血?很容易!”顾惜朝冷笑道,“耶律重德现在跟死人也差不多,我送他一程!”“别,不要!小顾你……人呢!人都死绝了么?!”萧晚媚看他要动手,急得眼泪也要出来,跺着脚喊道,“渌州府都是死人么?!都给我死出来!”
  萧晚媚这样一闹,很快狱卒守军都涌了上来,大牢门口顿时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顾惜朝挑了挑眉,戚少商对他眨眼,“我的手很疼,咬死我了!”顾惜朝忍住笑,别过头,阮笙正扒在耶律宗望身边喋喋不休,不晓得又编了什么故事出来,完颜宗望一边听乌烈和阮笙眉飞色舞,一边看着萧晚媚发飙,眼神中渐渐有笑意。只有耶律大石怔怔地站在那,神游天外。
  大牢主事很快出来,萧晚媚冲上去就是一脚,把戚少商也带了个趔趄,心道这丫头还真是凶悍,再看倒在地上翻滚的这位,更觉得这位公主是母老虎转世。“去,找快马来,开城门,送这些白眼狼出城,晚了一步,我砍死你全家!”萧晚媚两手被戚少商制住,用脚指着地上这人,要不是动不了,大概还会再补上一脚。
  辽国多有良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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