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策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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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策 完结-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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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尹继善心领神会,亲自挑了数名后生督办水利营田。此时正值开春,天时地利。只这人和么……实在是差。
  胤禛将尹继善劈头盖脸骂了一通:这点小事也办不好,真真是辜负了朕的重托!你还是回去办理庶务罢。水利营田之事,待宁王回京之后,再行斟酌。
  尹大人悟了,连带着一批老臣齐齐悟了。
  既是旧主子,且收了那些个倚老卖老、欺主年幼的心思罢。
  
  胤禛又批了些密折,瞧见白莲教的呼声渐渐弱了些,不由长吁一口气。此时春耕在即,白莲教势力减弱也在常理。上上之策自是趁机将其一网打尽,最不济也得先抓了为首的刘松、刘之协。自去年起惠民之策频频下落,收效虽也不差,可似乎永远次了那么一等……
  莫不是县、乡、里、亭一级胥吏不顾圣谕,依旧行那敲骨吸髓之事?
  胤禛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可细细想来,却当是如此无疑。自雍正元年登基伊始,每一道上谕俱是细细考量了民心的。各省督抚、布政使,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战战兢兢。可乡长、里正之流,却是无论如何也兼顾不得。如若这等人阳奉阴违,犯上作乱自然在所难免。
  反清复明……
  所以说,反清复明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便如先前明永乐十八年、天启二年,白莲教大肆为乱一般?
  ……真正想着反清复明的,怕也只有死守华夷之辨的曾静罢。
  
  胤禛颇有些心烦意乱,连带着养心殿内伺候的太监们也战战兢兢。不多时,宁王府总管太监求见,递上一个鎏金盒子。
  “皇上,这是宁亲王临行前特地吩咐奴才等铸的小物件,供皇上闲暇时解闷儿的。”总管太监瞧着胤禛心情不好,微微缩了缩肩。
  祥弟果然是个贴心的。
  胤禛难得地舒展了颜色,命呈上此物,打开一瞧,登时愣怔当场,百感交集。
  那段往事,胤祥自是不曾知晓。
  
  胤禛慢慢伸出手去,将一枚小小的琉璃鼻烟壶握在掌心,眼底微微有些涩。
  自怡贤亲王故去之日,他这癖好便生生断了八分。
  那件小东西陪了他整整五年,又伴他长眠泰陵地宫之下。萼篇新裁,细葛谁赐,琉璃鼻烟壶莹莹润润,竟成了最后一件暖他心神的宝贝。
  祥弟……
  爱新觉罗?胤祥,你果真是个混账贤王!
  胤禛狠狠握了握琉璃鼻烟壶,接着批折子。烦躁的心绪一点一点安宁下来。
  昔年西北战事吃紧,他轻轻摩挲着盛装琉璃鼻烟壶的黄匣子,怡王的气息缕缕萦绕,竟似未曾远去一般。待心神稍稍安定了些,才能接着批岳钟琪与策棱的折子。他不及万事皆通的怡亲王,只能小心翼翼地下着一道又一道军务谕旨,只可恨噶尔丹策零仍旧大败清军,只可恨……
  
  胤禛定了定神,将琉璃鼻烟壶小心收入随身香囊之内,道:“什么时辰了?”
  “回皇上,申时了。”
  胤禛搁了朱笔,道:“摆驾庄亲王府。”
  允禄前些日子旧疾复发,太医瞧了半日,个个摇头叹息:庄亲王年纪已长,只怕时日无多。
  
  允禄见到胤禛,委实吃惊不小。
  胤禛盯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摒退了伺候的一干人等,问道:“你一早便瞧出来了?”
  至于瞧出了什么,二人心知肚明,无须坦言。
  
  允禄举止恭谨,隐有慌乱之象:“回皇上,那日养心殿中,您直呼‘怡王’二字,再有前后林林总总……”
  他思忖片刻,又道:“十三哥自来宠着二十四弟。二十四弟亦不止一次向臣言明,六阿哥……宁王爷对他有亲近之意。”
  胤禛捏捏眉心。看来知晓此事的人不在少数,难怪尹继善近日老实了不少。
  
  “臣时日无多,不能再为皇上分忧,委实惶恐之至。”允禄没话找话,尽量不让气氛冷下去。
  胤禛瞪他一眼,斥道:“得了,莫拿这话哄朕。你们在弘历跟前伺候久了,一个两个都染了什么脾性!且好生将养着罢,莫要多心。”
  允禄正待说些什么,门上忽然响起三下轻叩
  胤禛微微蹙眉,问道:“何事?”
  刘保卿听着皇帝心情不好,心下有些忐忑:“皇上,和亲王求见。”
  这个弘昼,真是被朕惯得无法无天了!
  “让他寻个凉快地方侯旨。”
  
  门外很是安静了一会。不多时,刘保卿战战兢兢的声音再度响起:“皇上,和亲王请旨,探庄亲王疾——”
  允禄见胤禛又有生气的兆头,忙安抚道:“皇上不妨见见和亲王。和亲王往日里虽胡闹了些,却并非不识体统之人。”
  胤禛生硬地“嗯”了一声,按下教训这不肖子的冲动,吩咐道:“传。”
  
  弘昼老老实实地叩拜了皇父、叔王,顶着胤禛凌厉的眼神阐明来意:“皇父,五福晋前些日子诞了麟儿——”
  胤禛又有暴怒的征兆。
  弘昼一口气把话说完:“子臣自来是个游手好闲的,便索性过去瞧瞧。那孩子来历似有不凡,子臣瞧着——瞧着他像四哥。”
  四哥?
  弘历?
  难怪弘昼如此心急火燎。
  
  胤禛点点头,算是原谅了弘昼的莽撞,可对于此事仍旧疑心。
  弘昼也没指望他阿玛立时相信了自己,只因“和亲王探疾”,便索性将娱亲之事做个彻底。絮絮叨叨地说了些旧事。
  曾听闻,五福晋有孕在身,本是金贵无比,却叫个丫头片子压了一头去。
  曾听闻,愉太妃疼惜孙子,请旨入住五阿哥府,却叫个丫头片子气坏了身子。
  曾听闻,五阿哥——或许已不能唤他五阿哥——冲冠一怒为红颜,非但屡屡驳了福晋体面,竟连嫡亲儿子也不甚顾惜。
  胤禛对这个孙子算是失望到了极点,连骂也懒得,索性让弘昼再去看看绵亿阿哥。倘若果真是弘历……
  他定要教他好好瞧瞧,究竟何为乾、隆、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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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此刻,自诩英明伟大十全武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乾隆皇帝被困在一个小小襁褓之内,气闷不已。
  转世了是件好事,转世成了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则更是一件好事。虽说永琪是个不成器的,可好歹流着天家的血。再加上绵亿的嫡长子身份,日后前途依旧一片光明。
  却不知日后见了新皇,拆穿身份,儿子(们)当是何等惶恐万分?
  弘历兴致勃勃地想了半刻,一眼瞥见五儿子对小燕子那副言听计从的模样,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小燕子身份尴尬,便又极得五阿哥的宠,很教五福晋气了一阵。又加上府里三两日便鸡飞狗跳一回,胎气损了几次,绵亿生产当日又听了半夜的哀怨箫声,再加上胎位不正,就此难产而殁。
  
  即便一出世便没了额娘,小阿哥也没得那假格格半分好脸色,连带着五阿哥也得陪着小心。乾隆陛下日日琢磨着如何表明身份,好剐了那女子出气。巧的是,游手好闲的和亲王来了三两回,每每见了他便如同见了鬼魅一般。乾隆陛下嘿嘿一笑,小五爷果然是个剔透的孩子。
  这日,和亲王晃荡晃荡,又来了府里。
  
  弘昼熟门熟路地找到弘历,与他大眼瞪小眼。
  弘历眼酸,似模似样地哼了一声,余威犹在。
  弘昼背后有皇父撑腰,自是无所畏惧。他微微弯下身子,低声问道:“你是谁?”
  哟,小五爷不跟朕装了啊?
  弘历狠狠一眼瞪了回去,口型分明在说:朕是你四哥!
  
  弘昼此时惊喜后怕兼而有之,难得小心谨慎了一回,道:“若你能听懂,便眨两下眼;听不懂,便眨三下。”
  弘历生生憋了一口血在胸口,咽不下吐不出,心里早将弘昼狠骂了百八十遍。
  竟敢将朕做婴儿看待,还敢戏弄于朕,看朕不将你生生剐了!……还眨三下?哪个听不懂人话的婴儿能眨三下眼?你这你这……混账东西!
  末了,弘历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弘昼做出一副后怕的模样,小心翼翼地做了个“皇上”的口型,心里早已乐翻了天。
  难得呀难得。唔,是否当想皇父讨个恩典,将绵亿小阿哥放在自己府里养着?
  弘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用鼻子发出细细弱弱的“哼”字。
  哎呀哎呀,皇上四哥……掌嘴,先帝四哥,您可真是太讨喜了。这小小软软的模样,可不正是任人蹂。躏的范儿么?
  
  弘昼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哗啦啦响,冷不防皇帝一道口谕下来:过继绵亿与瑞亲王为子。
  和亲王望望瑞亲王碜人的笑,决心远离这是非之地。
  皇父那辈儿果然个个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他前脚才从庄亲王府里出来,二伯王后脚就去讨了圣谕。
  还是老实过日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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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禛并非不知晓胤礽心头憋了口气,只不过教训儿子这事儿自当由老子来做,旁人是万万不当插手的。可胤礽非但立时便找着了他,还与他密议了半日。
  胤禛想想远在西北的胤祥又想想这漫天的大小事务,咬一咬牙,道:“给朕留个全乎人儿。”
  胤礽笑笑,道:“我府里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皇上当听说了一二分罢?四阿哥(弘历)好歹做了许多事儿,不慢慢地讨,哪能呢?”
  胤礽那些不见伤不见血的手段,确是大把大把地有。
  胤禛权衡再三,终究应道:“朕允了。”
  
  次日,上谕:庄亲王微染小恙,其所担大小事务,一并交由瑞亲王办理。
  又谕:弘皙、弘昌罪不副实,一应处罚皆撤回,复爵、复例。
 
  至于胤祥先前担负之事……
  上辈子,胤禛动用了整整一个军机处才勉强撑了下来。这一回自也不能例外。
  
  未几,上谕内阁:点尹继善、刘统勋、刘伦为主考,开恩科。
  又谕:免天下各省乾隆元年至二十五年逋赋;贷甘肃渊泉等三县农民豌豆籽种,令试种。
  
  不久,江南河道总督白钟山卒。
  尹继善向胤禛推荐了一个人。
  高晋。

55

大雪满弓刀

  纵览乾隆一朝,但凡高姓之人,几乎都与慧贤皇贵妃沾亲带故。
  高晋,已故大学士高斌从子,高恒的从兄弟。
  
  胤禛很想喝问尹继善你是何居心,朕方才处置了高恒与高恒之子高朴,你先前非但顶着风头推荐高晋署理两江总督,如今又荐他总理江南河道。江南河道总督驻守江苏统辖黄、淮并江南诸水,稍有贪污迹象便是堤坝决口民不聊生你究竟知不知道!……
  可胤禛什么也没说,一双乌眸幽幽冷冷,直透人心。
  尹继善伏跪在地,坚持己见。
  胤禛拍案而起,腰间香囊摇摇晃晃,轻轻扯着明黄腰带。
  他自香囊中取了琉璃鼻烟壶,慢慢合拢于掌心。
  胤祥说,四哥当制衡天下,切记戒急用忍。
  
  至少江苏还有他的人。
  他并非不担心老八将他拉拢过去,可他更担心的是高晋与高恒如出一辙,平白生出些龌龊事来,惹人烦心。
  
  胤祥临行之前言语殷殷切切,只道:“还请皇上三思而后行。”
  
  胤禛闭了闭眼,慢慢坐了下来,道:“平身。容朕斟酌些时日。”
  倘若高晋是个干净的,他不介意破格提拔,也乐得忽视高家后人生出的龌龊事儿。
  高斌的牌位还在贤良祠里供着。如若高晋争气,高氏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河道、河务、河工……
  琉璃鼻烟壶莹莹润润,依稀便是当日胤祥卸下尊卑心防,轻轻拢了他,柔声低语:“四哥,为帝王者最忌冲动任性。”
  
  “下部议。”
  良久之后,胤禛终于开口。
  绕过军机处,以吏部议。如若高晋果真是个能吏,便让他掌了江南河道罢。待过几日他得了空闲,详加考察一番,再做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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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胤祥才去了一月有余,便接了无数嘘寒问暖的朱批谕旨。联名上折的履郡王吃吃地笑,眼里满是揶揄。
  雍正和怡亲王的奏折朱批还是一如既往的肉麻兮兮。
  青容很淡定。这事儿是上辈子就见惯了的,没必要一惊一乍。
  
  过了茫茫戈壁瀚海阑干,青容终于得了喘气的机会。天知道这寒冬腊月的长途跋涉几乎没将她折腾死。望望身边面色如常的胤祥,再想想早年六阿哥鏖战西北,青容彻头彻尾地服气。
  他们是过了上元便出门的。屈指算来,北京的雪当化了罢。
  青容捧着手炉冻得直哆嗦,胤祥全副冰冷战甲,细看着面前的两国疆域图,往奏折上又添了一句话:臣恭请皇上降旨,清查两国疆界。
  其实,十三爷还是挺能干的。
  青容裹裹披风,执了一支炭笔,慢慢描出当下的世界战局。
  若她尚未记错,此时的俄军主力,当在西方进攻柏林。
  西伯利亚当无大批军队留守。
  青容朝手上哈一口气,提议胤祥培养几个奸细,顺道买通几位俄国原住民;随后又将彼得大帝的改革拣些恰当的说了一遍。胤祥自然知晓事情重大,道:“此事无须你操心,本王早已办理妥当。”
  全人王子殿下果真妥帖。
  青容讪讪地摸摸鼻子,递上画好的图。
  
  胤祥接了图细细一看,眉头深深蹙起。
  “英军最为强大的是海军——也就是水师,世间无人能出其右;法王地位不稳,极需一场胜仗安定民心;普鲁士、奥地利为争夺西里西亚,早已挑起无数战火。俄罗斯的目的在于开辟疆土,英、法的目的却是争夺海外殖……奴隶与黄金。”青容掰着指头细细数着,“若您要先收拾了俄罗斯,此时倒是个好时机。可恕我直言,我们的装备着实太次,胜算不大。”
  胤祥闻言不喜,冷冷望了青容一眼。
  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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