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河仁-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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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河仁-早安- 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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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你也明白啊。因为你,我们家变得一片暗淡,妈妈心中又气又急,整天都不说话,生意也不做了,每天都呆呆地坐在家里。我也一样,痛苦、难过,闷在心里都快闷出病来了。我们又怎么能喜欢你呢?要是换了你是我,你的心情也一定会跟我差不多的。”
    “是……对不起!我很心疼,害得我喜欢的人的家人心中这么痛苦,我真的很内疚,真的。”
    “……”
    贞美掉过头。
    眼泪随时会决堤奔涌而出。
    哪怕有一滴眼泪流出来,贞美就会大声喊喻宁回来,叫他跟母亲一起离开。但不会那样的,喻宁决定跟自己一起生活时,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贞美自己也是一样。
    现在好比一阵暴风骤雨,气势凶猛,想要撼动他们的存在,连根拔起。如果不咬牙稳住重心,一切都会在转瞬之间折断、粉碎。
    会过去的,这个猛烈的瞬间。
    只要忍住眼泪,至少不会出现抛弃自己的爱、最终连自己都抛弃的事情。
    喻宁的母亲和妹妹就这么走了。他母亲没有再进屋,把女儿惠媛叫出去直接离开了。她没有对贞美说三道四,孩子都是一样的孩子,人都是一样的人,她只是为自己的儿子感到心疼和难过。妹妹惠媛甚至拒绝了喻宁去送他们,母女坐上等在村口的车,一阵风似的回汉城去了。
    “你的生活看起来不明智,也不现实。你应该继续努力,找到自己的位置,不让爱你、担心你的人失望。我不想说那个女人的是非,但这样下去显然不行,你考虑一下回汉城的事!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帮助那个女人吗?不见得非要放弃你自己的前途、在妈妈的心里钉钉子吧?”
    刚才在外面,喻宁的妈妈这么对儿子说。喻宁只能回答“对不起”三个字,也就是说,母亲的话他也理解,心中充满内疚,但暂时还是要照自己的方式生活。
    没出息的家伙!居然要为一个女人毁掉自己的人生!
    喻宁的母亲面对替自己关车门的儿子,用严厉的目光表达了自己的责备,然后就转过头 
                        不理他了。
    喻宁怀着复杂而沉重的心情抽着烟走回去,打开门走进屋。屋里弥漫着沉默。意识到两个人谁都难以开口的瞬间,喻宁先笑了,把视线投向电视画面。
    “啊哈,还没结束呢!”
    他又转向贞美,“让你受苦了。”
    “这话本该我说啊!”
    “我?没事儿。喝点儿什么吧?我渴了。”
    “给我水吧!”
    喻宁打开冰箱门,倒了一杯水,给贞美喝了两三口,替她把头发理顺了,别在耳后。
    “你不必太在意。”
    “这话该谁说啊?”
    “我妈说的话当中,你知道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哪一句吗?”
    “说什么了?”
    他用手指轻弹了一下她的脸。
    “我妈说:漂亮是漂亮。”
    “哼!说谎!”
    “真的,一开始就那么说的。”
    他喊着口渴又走到冰箱前。桌子上还放着那两杯没喝的果汁,他端起来全喝光了。那大概相当于他心中的眼泪的量吧,口渴不会消除的。
    喻宁走到含羞草跟前,拂动叶片,嘴里说着“芝麻开门”、“芝麻关门”的咒语。含羞草的叶子对他的咒语作出了正确的反应。因为妈妈和妹妹从天而降的来访,他从自己的心里取出一些什么,又把什么密密封了进去。
    含羞草!那种植物里有什么宝贝吗?
    惠媛的话还在贞美耳边回响。
    可怕!你就一张嘴还活着!
    真的是那样吗?我真的连能自由自在伸缩叶片的含羞草都不如吗?比含羞草都不如?
    贞美把视线投向电视画面。
    电影演到尾声了。
    简·玛奇带着离别的痛苦坐上了去法国的轮船。她发现了码头一个角落里来送自己的梁家辉,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直到船离开西贡港,她才大哭起来,满面是泪,在大海上,独自一个人。
    我爱他,到死都爱他!
    简·玛奇的最后一句台词像把刀子,插在贞美心里,她似乎感觉到了心口的疼痛。
                         
你体内雪花飞舞鲜花盛开微风吹拂

    “你住在那所房子里吧?”
    喻宁问面前的孩子。
    他说的那所房子就在不远处两个山坡夹着的谷地里,看上去破旧不堪、摇摇欲坠。屋顶混合着石棉瓦、白铁和松木板,似乎有什么地方漏水,盖着厚厚的塑料布,用石头压着。喻宁开车来回经过海边时曾见过这个孩子,总是跟在一个老婆婆身后。婆婆整个夏天要么扛着锄头去山坡上的地里除草,要么掰包米,祖孙二人相依为命。
    旧房子位于喻宁的房子和村子之间,独门独户,被起伏不定的山坡和郁郁葱葱的栎树挡住了,在村子里几乎看不到。
    10月27日,秋日的午后,树木从夏日阳光中提取的红色染红了树叶。
    喻宁步行到村子里的超市和药店买了一些生活必需品,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那孩子看到塑料袋里透出来的面包,笑嘻嘻地把手伸到他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孩子患有蒙古种型症,天生智力迟钝,个头矮小,才到喻宁的腰部。身体像是躺在地上被压路机压平了似的,面部扁平、眼睛狭长、鼻梁较宽、嘴唇很厚,看起来憨憨的。
    面包是一大袋密封的,不方便给他,于是喻宁在大塑料袋里摸索着,取出一个冰激凌。
    “你几岁啊?”
    那孩子自信地伸出4个手指头,但他看上去至少有10岁了。
    “4岁?那你的身体是爆米花呀,长大后得有4米吧?”
    孩子天真地咧开嘴笑了,把手往前伸了伸。
    “小家伙,早晚是你的!不过,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只是看着空中的冰激凌,伸着手。
    “告诉我你的名字!不说就不给。”
    “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
    喻宁说着把冰激凌递了过去,孩子一把抓住,慢慢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从后面看真像个熊宝宝。
    他跟老婆婆一起住,应该是她的孙子吧。可能老婆婆的孩子中有谁生下了低能儿,就送到这里丢给母亲,自己则逃到大城市去了。
    “老奶奶,您的玉米卖吗?”
    夏末的一天,喻宁开车经过这里时,看到老婆婆在田里掰玉米,曾这样问。结果老婆婆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对他不理不睬。从那孩子的穿着和脏兮兮的脸来看,老婆婆对他的照顾并不细致,但孩子却总是笑嘻嘻的,似乎无忧无虑,从不羡慕别人。
    孩子舔着尖尖的锥形冰激凌,回头看到喻宁对他挥手,就停下脚步,大声喊道:
    “叔叔,嘣!”
    “什么?”
    “叔叔,嘣!”
    嘣?嘣是什么意思?是开枪打我的声音吗?不应该啊,没有理由啊。啊哈,棒!是说我好,夸我的意思啊……想了半天才明白什么意思的喻宁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你也嘣!”
    “嘻嘻,叔叔嘣!”
    “哈哈,你也嘣!”
    “叔叔,嘣!嘣!”
    哎呀,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糟糕,我在干什么啊?
    喻宁对孩子挥了挥手,快步朝贞美所在的房子走去。
    溪涧流水潺潺,溪边曾盛开着黄色的鸡爪草和野草莓,现在都凋谢了,蝴蝶花也谢了,缠绕在宽翅卫矛树上的络石和藤的叶子也几乎掉光了。
    夏天先离开了大海,夏日余韵藏在山里,像游击队一样一小股一小股地后退。树叶上处处留着红色的印记,仿佛是夏天跟太阳大战一场留下的伤痕。不知不觉中秋天已经控制了山的大部分。
    夏末的8月30日,下午4点左右。
    喻宁给贞美连衣裙下面露出的一动不动的双脚画了一张素描,边喝西瓜汁边画的。
    那些脚趾仔细看看非常可爱,像把从土豆地里挖出来的最小最可爱的10个土豆按大小顺序排列起来粘在脚掌上似的。
    喻宁把自己的这种心情画进素描里,自信十足地把素描簿递给贞美看。
    “怎么样?画得好吧?”
    “干吗画人家的脚啊?上次是手,上上次是下巴和脖子,还画过耳朵……到底为什么把我分解开来,一部分一部分地画?”
    “哎,别往什么可怕的方向想!明明是你叫我画你的肚脐的嘛。对了,你知道吗?你全身上下最漂亮的地方就是10个脚趾,我画了以后才知道。奇怪的是,画你的脚趾时,我一直忍不住兴奋,连手指都发抖呢!”
    “天气太热了,你都变得不正常了。”贞美“啧啧”咂着嘴说。
    “嗯,总得给个评价吧?”
    “可爱。”
    “是吧?”
    “不是,我说的是爱慕我的脚趾的你的手指。”
    “这样的话,让你的脚趾和我的手指集体结婚怎么样?”
    喻宁像弹钢琴一样用手指轻轻敲击着贞美的脚趾。
    “别玩了!喻宁,你忘了一件事吧?”
    “午后的吻?”
    “错!”
    “啊,对了,差点儿忘了。嗯,时间正合适,现在也过了最热的时候了,正好去。”
    他画画前给贞美穿上了休闲服。这时,他左手举着连体泳衣,右手举着比基尼。
    “今天穿哪件呢?”
    “你说呢?”
    “我还是喜欢这件!”
    他晃了晃右手里蓝色的比基尼。
    “你说呢?”
    “我也喜欢比基尼。我的身材多好啊!”

    “同感。”
    喻宁和贞美已经去过海水浴场四五次了。
    一次是跟从汉城来度假的朴载佑全家一起。载佑的妻子云卿第一次见到贞美——丈夫和郑教授的初恋,对贞美的第一印象是她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白净。贞美无忧无虑愉快的声音、妙语连珠的嘴和两只闪烁着聪慧的水汪汪的大眼睛都给云卿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们从载佑一直帮助贞美,云卿却以为他有婚外情闹着要离婚的事谈起,谈笑风生,聊了很长时间。
    时间像波涛一样流走了。
    载佑一家是下午1点左右抵达的,在喻宁的院子里烤了鱼吃,又去海边玩了两三个小时,吃了生鱼片。傍晚时分去了束草,那里有一家专供大学教职员使用的度假村,据说看得见雪岳山顶峰。
    载佑不想离开,喻宁和贞美也恋恋不舍,但家里不方便。如果贞美身体正常,至少可以留载佑一家住上两三天,但要喂贞美吃饭,给她洗澡以及处理大小便,外人在这里过夜彼此都不方便。
    8月的天气酷热难当,贞美又是多汗体质,身上总觉得黏糊糊的。屋子里虽然有空调,但他们两个人都受不了空调的冷风,开上5分钟就觉得冷飕飕的,像是要感冒,喻宁索性把电源插头拔了。他们主要用淋浴和洗海澡的方式对抗酷热,今天一大早就决定下午去海水浴场了。
    喻宁把躺在轮床上的贞美和气床搬到车上,驾车来到安仁海边。
    面积不大的沙滩上撑着4把遮阳伞,几辆挂着汉城车牌的小客车和旅行车停在沙滩边上。这片沙滩的海水浴场人不多,距离又近,而且海边岩石上能找到小螃蟹和海螺,海水也不深,可以放心玩水。
    喻宁先在海边撑开一把遮阳伞,铺好大毛巾,然后把气床拖到水边,把穿着比基尼的贞美从车里抱出来,走过十几米的沙滩。
    一个六七岁穿着泳衣的孩子手里拿着一个装海螺的塑料瓶,迷惑不解地盯着贞美,亦步亦趋地跟在喻宁身后。
    “阿姨不能走吗?”
    “是啊。”
    贞美下巴对着空中,仰脸看着孩子回答。
    “为什么?”
    “因为她是公主啊。”喻宁笑眯眯地看了那孩子一眼。
    “公主?”
    “是啊,高高在上的公主,连手指也不动一下。”
    “这么说,叔叔是伺候公主的下人了?”
    “哈哈!对,你真聪明。”
    但那孩子还是不相信,继续跟着他们。
    贞美躺在气床上问他:
    “怎么?我不像公主吗?”
    “嗯。”
    “那像什么?”
    “阿姨,你得了公主病吧?好像很严重哦!”
    “什么?你这个小家伙!”
    孩子嘻嘻笑了,向他们吐了下舌头,朝坐在遮阳伞下啃煮玉米的父母跑过去。
    “天哪,现在的孩子太聪明了,大人都说不过他们。”
    那些坐在遮阳伞下晒太阳的、半浸在海水里捡海螺的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贞美和喻宁,有人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干吗带着全身瘫痪的女人到海边来啊?简直不堪入目!这样的嘲笑含在他们的目光里。那些人似乎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行为对别人来说是一种伤害。
    喻宁和贞美对他们的目光视而不见,在海水里玩起来。喻宁时而把海水泼到躺在气床上的贞美身上,时而把她抱起来全身浸进水里。
    “哈哈哈!感觉怎么样?”
    “呸呸呸!我,我呛水了。”
    “小意思。这次我要把你整个人扔进水里啦!”
    “等会儿!等一下,我喘口气。”
    “好,一,二,三!”
    喻宁站在齐腰深的水里,抱起贞美,用力把她扔到水面上。
    扑通!
    “妈呀!”
    喻宁快手快脚地把贞美的头和上身扶了起来,帮助她找到平衡。
    “刺激吧?”
    “噗!既然要扔就扔得高点儿远点儿!”
    “嗬,这次照顾你,你居然不领情!嘿呦!”
    “妈呀!”
    两个人扑通扑通开心地玩着笑着。
    沙滩和附近岩石上的那些人时不时把目光投向他们,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明明是身体不方便的女人,怎么能毫无顾忌地玩得那么开心?真是两个怪人。
    喻宁把贞美平放在水面上。
    “深吸一口气,憋住!”
    贞美已经做得很熟练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就平平地浮在了水面上。人的肺相当于两个篮球的容积,把气憋在肺里就能起到鱼鳔的作用,可以漂浮着不沉下去。喻宁在旁边偶尔托一下她的身体,她就能充分享受海水浴的乐趣。
    贞美的身体在水里似乎可以轻柔地动弹,胳膊和腿像水草一样、像长长的鱼一样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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