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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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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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秘。卢多逊隐隐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因为一两年前赵光义曾派人到各大节度使那里走过一遭,赶上李处耘死了;昝居润病重,不久也死在定州;符彦卿毫无来由地被调往洛阳。有个叫弭德超的门客曾往西北走了很久。后来又风闻刑部收到了庆州节度姚内斌一封密信。再加上赵光义曾想把花蕊夫人弄到手而未果。这些事一连起来,让卢多逊感到赵光义是否有发动兵变的可能?这种可能如果属实,赵普、闾丘仲卿等人是否也有觉察,甚至已在暗中摸底?如果他们已经开始摸底,赵光义知道不知道?思来想去,他理出一些头绪。于是决定找个合适的机会,跟赵光义过过话,只要赵光义瞄上赵普,他便会既有力量又有办法。

  也是天赐良机,第二天刚散朝,赵光义便叫住卢多逊:

  “卢大人,开封府后园的菊花这几天开得正盛,本王想邀几位大人同去赏花,不知你有没有这个雅兴?”

  卢多逊微微一怔,立刻满脸堆笑地施礼,说道:

  “晋王好兴致,下官受宠若惊了!只不知晋王还邀了哪几位大人?”

  赵光义兴致很好,接口道:

  “赵丞相、曹彬将军,还有魏仁浦魏大人。魏大人的病情一直不见大好,本王想让他开开心。”

  “哦!”卢多逊点了点头,偷眼看身边臣僚已经走完,放低声音问道:

  “下官有意陪晋王单独赏花,不知有没有这个福气?很久没有跟晋王在一起了,真想像从前那样常有机会聆听晋王教诲,那段日子对下官的教益弥深哪!”

  赵光义立刻领悟了卢多逊的意思,心中惊了一下,不知卢多逊有什么话要说。不过他表面上一点儿也没显露出来,呵呵一笑,说道:

  “那是因为你步步高升,本王的庙里装不下你这个大和尚了!好吧,明日午后,本王在开封府衙等你。不过,你可要陪本王痛饮哟!”

  “谢晋王!”

  第二天午后,卢多逊应时来到开封府衙。他把马停在衙外,便跟着开封府判官姚恕走到后园。花亭之内,赵光义早命人摆好了酒肴,一见卢多逊到,招呼他先在花亭坐下来。这座小亭的北面是个大花园,园里果然开满了菊花,清香四溢。寒暄了几句,赵光义便站起身来,对卢多逊说:

  “学士跟本王来,我们近处观赏,才能识其妙趣。”

  卢多逊跟着赵光义走出亭子,赵光义边漫步边为卢多逊讲说:

  “学士请看,这一株叫做胜黄仓,又叫大金黄。你别看它花叶纤纤,条梗柔弱,可是其香最浓,其态又最是轻盈,乃菊中珍品,很需要有心的人好生护持,否则便腰折肢断,太可惜了。”

  “是是,下官听说菊以金黄为正色。”卢多逊随声附和。不过这几句话让他朦胧感到不是在赞菊,倒像是在赞美花蕊夫人,因为花蕊夫人刚到京城时,卢多逊曾听到过赵光义说这类的话。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在一株红色菊花前站了下来。

  “此菊名叫胭脂菊。你看它这花瓣,有些深红,有些淡紫,全类胭脂之色,所以名其为胭脂菊。卢学士方才说菊以金黄为正色,差矣。这胭脂菊才是菊中绝品。这是扬州知州专从淮南给本王送来的,此品在汴京只有这一株,你说不是绝品是什么?自从此花移来,桃花菊、紫菊、佛头菊、波斯菊都黯然失色,谁与争锋?大凡菊如美人,颜色最为重要。”

  “晋王不仅是臣中之王,也是花中之王!”卢多逊连忙奉承。他猜想赵光义故作潇洒,不过是不想在自己面前显得有失体面而已。好吧,看他如何开口问我!

  一连又观赏了几株菊花,两人才回到亭中。侍女把酒菜重新正好,都退下了,赵光义还在问卢多逊:

  “感受如何?赏心悦目吧?”

  卢多逊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

  “晋王可谓获天下之珍品了,赏心悦目自不待言。不过下官总担心一朝风雨来临,这些名花,甚至这座名园,是否永归晋王所有啊?”

  “直说吧!”赵光义也敛起笑容,语调让人感到有些可怖。

  卢多逊偷瞥了赵光义一眼,料定是该讲的时候了。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不由自主地把头往赵光义面前凑了凑,说道:

  “晋王可觉察出身边有股杀气?”

  “谁敢?”赵光义反问。

 
 
 
  “凡俗之辈固然不敢,但遇上几个惦记晋王的,可就不好逆料了。”

  赵光义一直端着一盏酒,尽管他一脸镇定,但卢多逊看出,那只悬在空中的手在微微颤抖。大概赵光义也突然间觉出了这细微的失态,忙把酒盏放下,问道:

  “哪一个?”

  “赵普。”卢多逊不再迂回,一语道破。随后他把早已备好的一席话和盘托出,再看赵光义时,嘴唇有些发青了。不过晋王毕竟不是一般人,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盯着卢多逊说:

  “卢学士,本王跟随天子惟恐其后,又与天子一母同胞,说本王谋反,有人相信吗?你该不会是来陷本王于不义之地的吧?”

  卢多逊凭着自己与赵光义相处密切那段时间的感觉,深知再谈下去,自己的性命就难保了,既然话已点到,他断定赵光义已经记在心上了,于是跪地叩头道:

  “下官之所以披肝沥胆赴此险境,只是提醒晋王善护持之,以免风雨骤至,连收拾都来不及!晋王若将下官今日所言看成是陷人于不义,现在就把下官的人头拿了,看看喷出的是红血还是黑血!”

  赵光义连忙将卢多逊扶起,脸上重现了笑容,说道:

  “卢学士何必如此?本王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人言相倾这种小事,不必记挂在心。本王的心是可昭日月的。凭着皇上的圣明,如果相信那些鬼话,还不早就把本王杀了?来,本王与你痛饮三盏!”

  送走卢多逊,天色已近黄昏。赵光义连忙叫过姚恕,低声吩咐道:

  “你到赵丞相那里去一趟,请他到晋王府一晤。”

  姚恕刚要走,赵光义又补上一句: “别让卢多逊看见。”

  姚恕答应一声,飞马朝赵普府第驰去。也是合该凑巧,姚恕来到赵府门前敲了好一阵门,才出来一个护院老仆。这老仆不认得姚恕,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

  “你找谁?这是赵丞相府,知道吗?”

  “对,下官就是要找赵丞相。”姚恕说着要往里走,却被老仆拦住。

  “名刺哪?”

  名刺就是古人写明自己姓名官职的名片,通常官吏们往来拜谒,守门人都要拿着来客的名刺通报主人,倘若主人不想见此人,大都说自己不在家,彼此心知肚明,谁也不难堪。姚恕来得甚急,竟忘了带上名刺,可此行是受晋王之命,不敢稍有怠慢,只得耐着性子给老仆施个礼,说道:

  “下官名叫姚恕,是开封府的判官。烦老伯告知丞相,晋王要找丞相叙话。”

  老仆是个河东人,又听得不真,把“晋王”听成了“今晚”,索性把姚恕死死拦住:

  “我知道你老哥是哪个?又没有名刺。再说丞相正在家里宴请贵客,何人敢去打扰?”

  姚恕真想给他两巴掌,不想老仆一转身,“咣当”一声把门关上了。姚恕气急败坏地狠狠拍打着门环,里面再没回音,急得他直跺脚,骂道:

  “赵阎王,你家的小鬼如此难缠!”

  丞相府西厅里,赵普果真是在宴请宾客,客人是吴越国派来的两位使节。老仆把姚恕来的消息告诉了赵普。赵普听罢,连忙吩咐:

  “快请他进来,让他东厅稍候。”

  老仆边答应边往外走,开门时,姚恕已经转身下阶。老仆咕哝了一句:

  “请进来吧,东厅候着。”

  姚恕肺都要炸了,他气的是自己明明白白地说“晋王找他叙话”,赵普居然还敢如此傲慢。他没有回头,只喊了声:“告诉你家老爷,晋王找他叙话,让他快些去!”一径走到角门去解马缰。

  老仆懵懵懂懂地把姚恕的话又学了一遍,赵普笑了一声说: “这人如此厉害,待本相请他进来。”说着朝两位客人揖了一礼:“二位稍候,赵某片刻即回。”

  赵普走出门来,姚恕已经驰出了十几步,赵普连忙叫道:

  “姚大人,且慢!”

  “谢了,赵丞相!”姚恕并不下马,只扭身抱了抱拳:“侯门深似海,下官不敢进了。告丞相,晋王等你叙话。”

  赵普听得真切,望着姚恕远去的背影,埋怨了老仆一句:

  “晋王召唤,为何不报?”

  “晋王,什么晋王?他说是‘今晚’啊!”老仆摸了摸黑幞头,感到有些茫然。赵普哼了一声,又骂道:“好好摸摸脑袋,下次再如此糊涂,大概就摸不到了!”

  宴会草草结束,赵普前脚送走客人,后脚便跨上马来到晋王府。赵光义刚刚听完姚恕的禀报,听得赵普来了,命姚恕道: “唤进来。”

  “唤进来!”姚恕憋了一肚子气,在庭院中故意扯着高嗓门吆喝门吏。这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赵普耳朵里,他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往头顶上冒,险些晕倒。

  赵光义请赵普坐下,屏退众人,姚恕又故意哼了一声,悻悻地退出厅门。赵普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汗,问道:

  “晋王殿下,天色已晚,唤下官来有何要事?”

  赵光义也不急于说话,在厅中踱了几步,才面对赵普,问道:“丞相,你家公子行凶打人,已经被苦主告到开封府了,此事丞相知道吗?”

  此事赵普还真是一无所知,他有些吃惊地问:

  “不知犬子打了何人?要下官赔罪吗?”

 
 
 
  “若是打了别人倒没什么,本王自会挡下,不会难为丞相。可如今贵公子打的是光美的下人,而且快把人打死了。退一步说,此事如果是公子有理,也就罢了。可昨天光美又亲自把状告到本王这里,说贵公子私贩陇西木材,牟取暴利,倚权仗势,抗拒盘问,行凶打人。本王现在委实难办,又不敢告诉皇上,所以才请你来本王这里,想和丞相先商议商议。”

  赵普方才揩的是微汗,听罢赵光义这番话,不由得冷汗冒了出来,显得有些慌乱。他不怀疑赵光义的话,正因为这话是真的,他才如此发窘。他心里暗骂赵承宗混账不争气,给自己惹下麻烦。

  赵光义的目光一直盯着赵普。片刻,又问道:

  “本王还听说赵丞相和闾丘大人正在紧锣密鼓地查证将帅谋反的事?丞相能否把真情告诉本王,也好共诛叛贼嘛。”

  别看赵普在儿子闯祸这种小事上有些不知所措,可在军国大事上,他绝对称得上是绝顶聪明。赵光义这后两句话,才是真正叫自己来的本意!闾丘仲卿的确向他说过有人串通众将谋反,而且怀疑背后一定有实力人物指使。赵普当即严令闾丘仲卿立即销毁所有文字,切不可轻惹是非,更不能让皇上听到风声,否则事情将不可收拾。此后闾丘仲卿怎样处理,他有些拿不准。赵普总觉得闾丘仲卿是个要闯祸的人,本打算找个茬口罢免了他,只是到现在还没来得及办理此事,不想此事竟真的传到赵光义耳朵里了。他的脑子片刻间打了一万转,最终决定,只能把自己洗刷干净,别无选择。主意一定,冷静下来。

  “晋王,下官来得急些,口渴了,请晋王先赐下官一口水喝。”

  喝水是赵普平静心烦意乱最有效的方法。不过今天他主动向赵光义要水喝,一方面是想调节一下气氛,类于调侃;另一方面也是在向赵光义表示自己心底无私: 不怕你毒死我!

  这句话果然奏效,赵光义立即命侍儿给赵普端上茶来。赵普咕咚咚一口气饮干,抹了抹嘴,开口说道:

  “晋王的意思下官能领略一二。实话说,前一段日子有没有将帅串通欲行反叛的迹象?不敢说确有,也不敢说确无。眼下有没有人在查实此事?不敢说确有,也不敢说确无。以下官所知,风吹而草动的,主要是河北和西北,但只是风吹草动而已,还没看见浓云骤雨。至于有人关注此事,也是为了大宋朝着想。晋王试想: 天下太平这些年里,人人过上好日子,谁不盼个踏踏实实平平安安?谁愿意再罹兵火,再遭涂炭?国家安定了,不但夷狄收敛,不敢入侵中原,我中原大军反而能连下伪国,愈加壮大。至于个别人的利益受到些限制,欲谋私而不得,妄想重起兵端,怕是不合于潮流的。下官以为当今人心向化之时,想以兵戎加于天朝,无异于以卵击石。不过这事不用下官饶舌,晋王自然也是这么想。”

  “不知丞相查得怎么样了?”赵光义的话里透出一种威胁。

  赵普知道赵光义迟早要问到这一句,应声答道:

  “下官虽身居丞相之位,但兵戎之事,都在枢密军府掌管。圣天子把文、武两权截然分开,又总揽于一身,将帅们的离散分合,下官蒙然不知,也绝不想越此权限。百官各司其职,乃是朝廷法度,退一步说,下官就是有此心,怕也无此力呀!”

  “闾丘仲卿查得如何?”

  “下官只是风闻,并无亲见。”

  “他是你的下属。下属做事,丞相不知,岂不有失职之嫌?再说,为国除害本是好事,丞相何必在本王面前躲躲闪闪?”赵光义又逼问道。

  尽管赵光义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但赵普明白,眼前这位晋王已经嗅到什么气味了,而且对自己的疑虑也已很深,如果再这样兜圈子,怕是今晚就出不了晋王府了!他又喝了一杯水,开口说道:

  “晋王,闾丘仲卿怎么做,那是他的事,下官只想说一说此事的利害。晋王试想: 就算真有将帅谋反也不稀奇,李筠、李重进不都是以反叛新朝而受诛的吗?再有谋叛之人,那肯定也是因为顾恋周朝。可如今柴宗训被拘在房州,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吗?如果晋王也以为不可能,那只能猜想是谋叛的将帅想自立为主。可如今重兵都在天子手中严控,一将一帅、几将几帅的地方势力,要与天朝大军分庭抗礼,这可能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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