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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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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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思绾被拖出厅堂,周县令颤抖得更厉害了。

  “周县令,没你的事。”伊审征走到周县令面前。“本帅想请你去一趟兴州。”

  “是去下下下下战书?”周县令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一双绝望的眼睛望着伊审征。

  “正相反,你去为本帅递一封降表。”在伊审征看来,现在他只有走这条路是上上之策,这样做不仅会使自己脱离血战必死的险境,而且可以在赵匡胤那里记一大功。蜀国的覆亡是迟早的事,何必非要见到棺材才落泪?

  “降表?”

  “不错。你不必害怕,本帅会派人与你同往。”伊审征慢条斯理地说。

  南路曹彬两万余兵马如期抵达江陵,稍作停留,便兵分两路,一路水师,溯江而西;一路步兵,沿江前进,约定在归州会合。派出去的探卒先后回来,报夔州以东江面果然有铁索数重拦截船只,而且这些铁索每四五股连为一体,上铺大木,成为一道道铁索桥,桥上还设有敌楼,上备火箭。有敌船来,万弩齐发,十分厉害。两岸崇山峻岭中也多有驻兵,以阻遏江路、陆路入攻之敌。

  守备夔州的是蜀国宁江军制置使高彦俦,监军使名叫武守谦。这高彦俦在显德初年时与赵季札一同北征抗周,因为赵季札指挥失误,丢失了秦、凤四州。后来赵季札被孟昶诛杀,而高彦俦不但没有受到惩处,还被授予功德使。为此,高彦俦感激涕零。如今宋、蜀交恶,他自告奋勇来守夔州,以报孟昶信赖之恩。武守谦是个年轻气盛的武将,他只想在拒宋大战中建立功业,也好日后升迁。

  曹彬完全按照赵匡胤的指授,先命战船数十推进到巫山,一路上未见大的抵抗。步卒沿江前行,消灭了几股蜀兵。推进到夔州以东三十里时,曹彬命战舰停在江面待命,专以步兵攻袭夔州。

  听说宋军已接近了夔州,高彦俦并不慌张,他知道,宋军虽然来势凶猛,但最怕僵持。只要固垒坚守,靠着长江天险,再加上自己粮草丰足,不怕宋军不退。

  这一日高彦俦正与武守谦在州衙议事,小校来报:

  “宋军主力曹彬大军已抵达白帝城西。”

  武守谦连忙查阅地图,手指点在白帝城下的猪头铺。

  高彦俦挥手让小校退下,说道:

  “莫说是猪头铺,就是牛头铺、狗头铺,只要坚守,宋军就没办法!”

  “高将军真是老谋深算了。”武守谦不知是赞赏还是讥刺。“凡事都是忍字为先。”

  “武将军年轻气盛,老夫深感钦佩。”高彦俦站起身,在厅中踱起步来。

  “高将军,末将以为我军应当力求主动,若是遇敌则守,怎能取胜?”

  “守住就是胜利,不战而敌自退就是胜利。”

  “靠天险防守,那我们还有什么功劳?”

  “怎么,武将军想出击?”

  “正是!”武守谦大声说。“猪头铺恰恰没有我们布置的防兵,倘若让宋军站稳脚跟,逼到城下,我等将要守到何时?”

  高彦俦思忖了一会儿,对武守谦说: “把施州刺史龙景昭调过来,共同守城。”

 
 
 
  “龙景昭?”武守谦有些疑惑。“那施州呢,不保了?”

  “有夔州还怕没了施州?”高彦俦蛮有信心地说。

  “那就由高将军做主,末将只想率兵截击宋军。”

  “武将军,你该懂得‘将欲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吧?忍并没有什么害处呀!”高彦俦继续劝阻。

  “高将军也该懂得‘兵贵速不贵久’的道理吧?”武守谦反唇相讥。

  高彦俦不再说话。

  武守谦是个急脾气,出了州衙,直奔校场,集结起部队,严装待命。次日晨炊之后,也不与高彦俦再议,便带领着兵马,径出夔州西门,朝猪头铺杀来。说也凑巧,就在武守谦走到离猪头铺只差一两里地时,江面上宋军巨舰逆流而上,突然朝铁索开起炮来,闷响的阵阵炮声让奔袭的士卒一下子慌乱起来,武守谦大叫:

  “莫慌,跟上来!”

  曹彬听说蜀兵来袭,急命骑将张廷翰迎击,两军在猪头铺拉开战阵。也是武守谦天命不偶,宋舰上越来越密的炮声将蜀兵的心震得又慌又乱,哪里还有心思作战?不消几回合,便被凶猛的宋军冲垮,四散奔逃,武守谦嘶声喊叫也无济于事,眼见军心大溃,武守谦惨叹一声: “天不佑我!”也只好掉转马头,往夔州退去。张廷翰越战越勇,追杀之间,不觉来到夔州城下,还没等守城士卒将吊桥收起,宋兵竟尾追着他冲进了城,左杀右砍,一路血光四溅,如入无人之境。直到高彦俦带兵来战,张廷翰才扭头吩咐副将: “快去搬兵!”又握着长枪冲向前去。

  高彦俦没想到武守谦这一出城会惹下这么大的麻烦,城里的士卒们也没有做好应战的准备,不免顾此失彼,颇显仓促。再加上张廷翰所率都是骑兵,冲突奔撞,来势凶猛,一时间蜀兵死伤惨重。高彦俦狂喊着命士卒御敌,自己也挺枪直奔张廷翰,不料被张廷翰一枪刺中左肩,险些落马。正在他身边的节度判官罗济冲上前来,护住主将,一边与张廷翰支吾,一边掩着高彦俦向后退去。高彦俦正待返身,又被围过来的宋兵连刺数枪,血流遍体。罗济左遮右挡,总算保着他回到了府衙。

  刚刚坐定,小校来报: “宋军主帅曹彬已带兵杀进城来。”

  “高将军!”罗济急急大叫。“我等在这里死战,还是请大人单骑回成都,再晚就连城也出不去了!”

  高彦俦用手捂住还在流血的肩头,骂道:

  “武守谦一勇小儿,不听老夫之言!”

  “大人,现在不是骂武将军的时候,快走吧!”

  高彦俦摇了摇头,叹道:

  “十年前我被赵季札所困,失了秦、凤四州;如今又为武守谦所误,再失夔州。纵然主上不杀我,我还有什么脸面见成都父老?”

  “大人勿忧,还有末将呢,还有施州、万州、开州那么多刺史呢!”罗济大声说道。“大人若不肯回成都,末将劝大人降宋,也不失为一条生路。只是大人要尽早决断!”

  “罗判官,你的心意,老夫领了。可你想想,我一家老少几十口都在成都,即使宋人不杀我,我能心安理得吗?我能用亲人的性命换取宋朝的一介刺史吗?”高彦俦声调惨然地说。“你去指挥御敌吧,让老夫自己待一会儿。”

  罗济迟疑了片刻,拱手施礼: “大人好自珍重,下官去了。”

  罗济走后,高彦俦勉强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后厅,取来火种,将衙中的帘幔燃着。

  火渐渐烧起来,不大工夫便蹿上了屋顶。高彦俦走到幔前,两腿叉开站在门口,双手拄着剑,像一尊神像。

  火舌凶猛地吐着,还没等校卒来救,整个府衙已成为一片火海。

  黄昏时分,城里的几处大火都被扑灭,曹彬带领人马来到府衙,这里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瓦砾。罗济招呼降卒们在焦土中又挖又刨,终于找到了高彦俦已被烧焦了的尸体。只见罗济跪在地上,痛哭着喊道:

  “高大人!高大人!你这是为了啥呀?”

  “呜呜……”庭院里一片哭声,几十个蜀卒都跪在地上。

  曹彬一直静静地注视着这具焦尸,过了一会儿,才命人扶起罗济,说道:

  “为高将军厚葬!”

  小校送来了施州刺史龙景昭的降书,说他已到了夔州之南五十里,请曹彬处分。曹彬吩咐张廷翰道:

  “你带人收编龙景昭所部,合兵攻打万州、忠州,沿岷江前行,所过州县先行劝降。只要投降,不可妄杀一人!”

  张廷翰领命去后,曹彬一面命人安抚夔州士民,一面到江边察看水军,只见几十艘战船轰断了浮桥,正在江面待命。曹彬命水师开赴云安,并把石炮卸下,以备西进开州之用。

  兴州这里,蜀国大将伊审征果然只带了几个侍从前来。王全斌与他在府衙相见,问道:

  “伊将军精兵数万,为什么要降宋?”

  “回王将军,莫说士卒数万,就是数百万,也是要降的,这是天命所归,在下只是顺应天命而已。”伊审征冷静地答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在下早已看出蜀国气数尽了。大宋今日来收全蜀,明日便可得之;若是宋天子昨日来取,全蜀今日便已归了中朝。”

  “依伊将军的意思,本帅是来晚了?”

 
 
 
  “千真万确!”

  “本帅要直取成都,你能助我吗?”

  伊审征不假思索地答道: “以宋师之雄武,全然不用在下相助之力。在下今日降宋,就已经是在为大宋守兴、洋之土了。孟昶毕竟曾为我主,还是请王将军自去擒之,给在下留一点面子,留一点情分。”

  王全斌明白了伊审征的意思,走到伊审征面前,与他四目对视。

  “斟酒!”

  侍卫官端过两盏酒。王全斌举起一盏递给伊审征。

  “伊将军果然真心降宋,请满饮此杯!”

  两人同时将酒饮尽。

  从伊审征口中,王全斌得知: 蜀将韩保正守在三泉,兵力不强。不过王昭远的花面军正在向北行进,那是一支很厉害的军队。他劝王全斌火速南行,最好赶在王昭远抵达剑门之前先取剑阁,一旦过了剑门关,蜀国将无险可守。王全斌命伊审征派人为大军押运粮谷,以供宋军之需,其余蜀军立即易帜,打起宋朝的旗号,等待宋天子的安排。随后命诸将分道南行,沿嘉陵江直逼三泉。

  崔彦进一军最先出发,一路攀山越岭,并没有遭遇阻截之敌。可是行至三泉砦界内时,却发现蜀人早已将栈道烧毁。此处山险林密,莫说是蜀军,就连一个打柴的樵夫也见不到。数千兵马停在阴森森的深谷之前,无法再进。崔彦进命所部炊饭,自己则带着几个侍从察看地形。此处的山都是壁立千仞,根本无法攀登。转了几圈,他认为只有重修栈道这一个办法。他迅即指挥部伍伐木上山,一时间叮叮咣咣,响动山谷。绝壁之上吊下来的士卒在山间晃来晃去,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一连干了十来天,居然没有蜀兵来袭,这让崔彦进大大松了一口气。眼看着几段断了的栈道重新修复,尽管十分简陋,但完全可以通过了。大队人马小心翼翼走过栈道,又在山间穿行了一两天,终于来到了三泉砦北。崔彦进深知,拿掉三泉砦,只是入蜀的第一步,如果连三泉砦都打不掉,宋军就无法继续南攻。

  三泉虽然名为砦,可是与其他村寨全不相同。此处人烟甚稠,并不亚于一个大县,只是这些人中,军人倒比平民还多。且三泉四周还有些险隘之处,如其南的小漫天寨、大漫天寨、金山寨等,也都有蜀兵重重把守。这几天里,韩保正等人频繁调兵,凡路口处都设有鹿角。在这里,探卒几乎失去了作用,因为陌生人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当地人认出。崔彦进从山上往下张望,也只能隐约看见大致的地形而已,找不到丝毫破绽,攻打此砦,其难可知。

  崔彦进一军就这样在寒冷的密林中歇了一夜。更让人难受的是,这里既不敢点灯,也不敢起火,因为一有火光,就等于暴露了自己。这一夜崔彦进没有合眼,他在考虑怎样才能绕开那些鹿角。

  随侍小校一直陪在他身边,见夜色已深,轻声劝他:

  “将军,歇息吧。”

  崔彦进摇摇头,茫然地转过身来,良久,说道:

  “你跟本将军再走走。”

  “往哪儿走?”小校问他。

  “往砦子方向走。”崔彦进说。“只要我俩能走到砦子边,我们就能拿下三泉;如果过不去,那就只能退兵。”

  两人在密密的林莽中艰难地往前走,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终于见到砦中稀疏的灯火,这使崔彦进一下子兴奋起来,加快了脚步。俗话说“望山跑死马”,足足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来到一座山峰上。崔彦进借着月光往下看去,这才发现,前头是一面像斧子劈过的千尺峭壁,吓得小校紧紧抓住崔彦进的袍子,生怕他摔下崖去。

  崔彦进返回身来,见山头矗立着不少巨石,他眼睛一亮: 有办法了!

  两人兴冲冲回到驻地,东方已是鱼肚白了。

  根据崔彦进的命令,所有校卒都到林子里寻找藤蔓,拧成长绳。就这样准备了两三天,细藤拧成的长绳准备了几十捆。

  崔彦进率兵趁夜轻行,又来到那座山崖上。他命士卒将藤索牢系在块块巨石上,另一头甩下山崖,数千士卒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先后下到了崖底,集结成队后,直向砦中袭去。

  驻守此砦的是蜀将韩保正。睡梦中听到副将来报宋人杀入砦中,他简直不敢相信,直到他披衣上马,见成群的宋兵满砦子放火时,才急急大叫:

  “快,快把宋军围住!”

  他弄不清宋军从何处进的三泉,也不知宋军有多少人。三泉的守军虽然不少,无奈宋军来得猝不及防,不少蜀兵还没来得及穿好衣甲,便被困在火里,或是被扑过来的宋兵砍倒,一时间呜呜呀呀,四散奔逃。韩保正好不容易整起一队兵马,却又被宋军围了起来。剩下的蜀卒闻得韩保正被围,竟都不愿送死,纷纷弃甲而走。精心备御多日的韩保正没想到蜀兵平日里如狼似虎,临到战时却如此怯懦,自己也心虚了一半。这时见崔彦进挺枪来战,他心中一慌,没敢迎战,掉转马头,向后退去。众军卒见主将先遁,谁个还有斗志?韩保正跑了没多远,冷不防侧面又杀出一队宋军,那马一惊,高高地扬起前蹄,韩保正捉缰不稳,“哇呀”一声,滚落在地。宋兵一拥而前,可怜一员老将,活生生落在宋军手里。崔彦进乘胜追杀,不消一个时辰,便把三泉砦控制在自己手中了。

  点检俘获,除蜀兵被杀了几十个外,战俘不过百十人,其余都逃跑了,遗弃的车马兵器不少,粮库里的粮食也有上十万石。崔彦进一面命人清除路障,一面派军校连夜北上向王全斌报捷。王全斌正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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