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德宏基(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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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德宏基(第一部)- 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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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人急什么?”赵匡胤不以为然地打断赵普的话。“朕正想弄明白一件事。方才范质说王彦升杀死了韩通,是真的?”

  赵普和潘美都点点头。

  “朕在陈桥驿明令诸将,入城之后不得擅杀一人。如今王彦升既然做出此事,也只能以命抵命了!”

  “陛下!”潘美一听这话有些着急。“王彦升是因为韩通谋叛才不得已杀死他,陛下总不能以忠臣之命偿奸党之命啊!”

  “谁说韩通是奸党?嗯?他不过是为大周尽职罢了。”赵匡胤板起了脸。

  “陛下,那王彦升也是在为我大宋尽职呀!”潘美极力为王彦升开脱。

  “不要说了!”赵匡胤喝住潘美,看着赵普,问道:“你看该怎样处置?”

  “陛下既有圣命在前,无论亲疏,臣以为绝不能从陛下这里姑息一人。至于王彦升死不死,那就要看他的造化了。不知陛下是如何回答范丞相的?”

  “朕对范丞相说,一定会给他一个交代。”

  赵普微皱的眉头顿时舒开,说道:

  “依臣之见,此事甚易了断。陛下把王彦升捆起来,交给范丞相,由他审问处置。如果范丞相非要杀他,那就是王彦升命里该绝;倘若范丞相为陛下此举所动,饶王彦升不死,那陛下并未食言,百官万民要怪也只能去怪范丞相心慈手软了。”

  好个狡猾的赵普!这么棘手的一件事,让他轻而易举就解决了。赵匡胤口虽不言,却更增强了要重用赵普的决心。“此事就照你说的办。另外,朕还没有为你安排官职呢。”

  “陛下,臣原职为归德军节度掌书记,七品之官。如蒙陛下皇恩浩荡,臣请求进职一等。”

  赵匡胤微微一笑,心里说: “鬼话!”不过他能先说出这句鬼话也是好事,如今我给你进职三等,看你还说什么。

  “朕以为你运筹军务胜过某些将帅,故命你暂在枢密院任直学士,四品之官,再加右谏议大夫之职,以便与朕亲近。”

  赵普跪叩谢恩,说道:

  “臣肝脑涂地,惟陛下之命是从!”

  几件棘手的事都顺利解决了,赵匡胤非常高兴,对赵普和潘美说道:

  “走,跟朕到后宫看看去。走哇!”

  杜太后和王皇后虽已受了册封,但一时还没来得及在后宫里安置,因为周室后宫的安排还需要几天工夫。柴宗训已迁往城西的天青寺居住,柴荣的两个旧嫔请求随迁,以便照料宗训,赵匡胤恩准。两个旧嫔又带走了几个宫娥和太监,其余人等依旧住在这里,听候安排。符太后金环也非要跟在宗训身边,赵匡胤至今还没有下旨。

  说是“其余人等”,其实也没剩下几个人,柴荣后宫本来人就不多,秀妃又先柴荣而死,剩下几个才人,不过聊且度日罢了。内侍总管去年病死后,一直由大太监阎承翰总管后宫诸事。赵匡胤觉得此人办事勤谨牢靠,把他留下了。

  “符太后近日如何?”赵匡胤问阎承翰道。

  “回陛下,符太后身体还好,只是终日啼哭,嚷着要到天青寺去。”阎承翰如实禀报。

  赵匡胤没有说话,与赵普、潘美一直朝玉华宫走去。玉华宫是秀妃生前所居之处,由于长期没人收拾,宫里的墙壁及陈设都显得有些旧了。让赵匡胤吃惊的是,一个妇女正哄着个孩子怯生生地坐在西墙边。他走过去,妇女好像很害怕,下意识地往墙根躲了躲。

  “这孩子是什么人?”

  “是,是秀妃的儿子。”

  孩子一双小眼睛恐惧地注视着眼前这几个陌生人。

  赵匡胤扭头瞅瞅赵普,赵普说得利利索索干干脆脆:

  “除掉吧!”

  “别,别!”妇女惊慌地搂紧孩子,绝望地低声叫着。

  赵匡胤心里明白,柴荣六年前曾把赵普一下子打发到渭州,一年前又非要杀死他,赵普对柴荣算是恨透了!

  他又看看潘美,问道: “你看呢?”

  潘美没有做声。

  “说呀,朕恕你无罪。”

  “陛下,末将与陛下侍奉世宗皇帝多年,如今保留世宗皇帝的一点骨血,总不为过吧?”潘美感到赵普在这件事上显得太狠,心中有些不忍。他蹲下身,将孩子抱了起来。

 
 
 
  赵匡胤问那个护着孩子的女人:

  “嬷嬷,刚才这二位大人的话你听见了吗?”

  “没,没,没有。”女人十分紧张,但她明白: 知道的事、听到的话越少越好,这是她久居宫中养成的习惯。

  “好,你起来,别害怕。你带上这个孩子到潘将军府上去鞠养吧。”

  “谢,谢陛下!”女人伏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叩头,竟止不住哭了起来。

  京城里一片肃然,这几天市肆上的店铺不但都开了张,还大多用红纸写着“贺新朝”、“皇宋无疆”、“万民安乐”之类的喜庆字幅,贴在店门上,这让赵匡胤感到十分欣慰。此次返京,算是做到市不易肆了。汴京不用再操心,现在他要考虑的,是京城以外各大藩镇的事了。

  后晋、后汉以来,皇帝为防止节度使不听调遣,往往要派自己的亲信充当监军使。赵匡胤本人就是节镇出身,他深知监军使大多借重天子之命对节帅颐指气使,是节度使们最恼火的人物,搞不好还会激起兵变。两年前唐国齐王景达率兵出征,不就是因为监军使陈觉掣肘,致使朱元降周,全军覆没吗?他决定摒弃这种方法,另派一些年纪较轻的书生们去和这些将帅打交道,只要求他们短暂停留,说服将帅们归从新朝便回来,不多搅扰。将帅们可能会轻视他们,但不至于与他们顶起火来。

  赵匡胤圈定了七个节度使,这七个人是他认为有可能不服新朝的实力派武人。他们是: 淮南节度使李重进、澶州节度使张永德、潞州节度使李筠、大名府帅臣符彦卿、新驻定州的慕容延钊、驻守沧州的韩令坤和驻守滁濠的袁彦。

  他与范质、魏仁浦等人商议此事,魏仁浦举荐府吏卢多逊、已调入汝州为从事的李穆、兖州泰宁军节度掌书记石熙载;范质举荐前开封府知府昝居润;赵匡胤自己又选定了赵普和与他搭档过的宋州观察推官沈伦,此人既与昝居润友善,又在自己帐下干了好几年,甚为精明。

  石熙载、沈伦等分别驰赴定州、沧州和大名府,没过多久便返了回来。慕容延钊和韩令坤对赵匡胤都表示拥戴,符彦卿只恳求赵匡胤不要为难自己的女儿符金环,别无所求。赵匡胤听罢奏报,心里踏实了一半,因为另外几路特使一连数日不见回还。

  卢多逊还没赶到澶州时,张永德已经知道赵匡胤即了帝位。初听到这个消息时,他气得两夜没睡着觉,大骂赵匡胤谋逆犯上,死有余辜。副将李汉琼曾在赵匡胤帐下当过小校,对赵匡胤爱兵如子的风范深表敬重。如今听得赵匡胤做了天子,他先是一惊,随后几天倒越来越觉庆幸。这日他来到张永德帐中:

  “张将军,末将想说几句掏心窝的话,要杀要剐,任凭将军裁处!”

  “你不就是来劝我归服赵匡胤吗?你这个狗奸细,本帅现在可以放你回汴京,你去赵匡胤那里告本帅吧,你说本帅骂他八辈祖宗,让他发兵来杀我呀!”张永德憋了满肚子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张将军,末将如果不是发自肺腑为将军谋划,完全可以自去京城献忠效信。”

  “你去呀!去呀!”张永德咆哮道。

  “将军不要再逼我!将军,谁为天子,都是命中注定的,只有寅畏天命,才是真正聪明的大丈夫!赵匡胤黄袍加身,那是天意。可将军此刻何去何从,干系甚大,末将不得不尽劝谏之责。”李汉琼说得十分恳切。

  张永德长长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关于“点检做天子”的传说,他也听到些影子。他恨柴荣,胳膊肘子往外拐,生怕我这个点检做了天子,可他怎么就不怕赵匡胤这个点检做天子呢?我张永德并没想过做天子,可如今异姓为王,难道让我向赵匡胤跪地称臣?

  “赵匡胤黄袍加身,那是天意。”他把李汉琼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倒觉得冥冥之中真有天意了。他知道柴荣不想把天下交给任何异姓,包括他这个皇亲,可柴荣居然糊涂到只见鸣蝉在前,不见黄雀在后的地步,这大概就是李汉琼所说的天意吧?

  张永德下意识地搔了搔脖颈,突然喊道:

  “来人!”

  帐外应声跑进几个士卒。

  “把李汉琼捆起来!”

  “什么?”李汉琼大惊。“张将军!末将对你痴心一片,你这是为什么?”

  不论他怎么争辩,还是被士卒们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拉出去,砍了吧!”

  “张将军,末将无罪!”被倒拖出去的李汉琼声嘶力竭地大叫。

  就在这时,卢多逊到了。

  “且慢!”

  张永德见有人敢阻拦,愣了一下。

  “什么人敢在本帅这里发号施令?”

  卢多逊翻身下马,掏出一块金牌:

  “下官是朝廷派来的特使。张将军,当今皇上严诏不准胡乱杀人。晚辈初来贵府,就遇见将帅相残,不得不拦。”

  其实张永德刚才已经想明白了: 不管心里有多大气,如今也只有顺应天命这一条路。他打算乖乖地听话,俯首称臣。可他为什么还要杀掉李汉琼呢?因为只有李汉琼知道自己对赵匡胤破口大骂。如果李汉琼把自己咒骂皇上的话泄露出去,赵匡胤岂不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把柄?要想堵死李汉琼的嘴,只有先砍掉他的脑袋,不想被卢多逊半路截住。要是李汉琼向卢多逊说出实情,自己不就满盘皆输了嘛?怎么办?把卢多逊一起杀掉?可是杀了卢多逊,就等于向赵匡胤下了战书,后果不堪设想。急切间,张永德也顾不了那么多,回头对侍从喊道:“全军集合,欢迎朝廷特使!”

  “不必!”卢多逊把手一扬。“张将军,如果为晚辈如此张罗,那就是羞辱晚辈了。晚辈现在只想知道张将军为何要杀死这位将军。”

  张永德没了退路,索性说道:

 
 
 
  “你问他自己吧!”

  卢多逊转向李汉琼。李汉琼看了张永德一眼,说道:

  “末将违了军纪,走失了十几个军卒。”

  这话让张永德大感意外。其实就在李汉琼即将开口的那一刻,他已经下了反叛的决心。他紧握剑柄,一旦李汉琼敢出卖他,他马上就一剑一个,结果了李汉琼和卢多逊。没想到李汉琼说出这样的话来!这让张永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张将军治军如此严明,晚辈由衷钦佩。”卢多逊笑了一声,对张永德说。“不过张将军,如今朝廷正当用人之际,晚辈冒昧建言,权且把这位将军的头留上几天,让他将功折罪,追回逃卒。若不能做到,再斩不迟。”

  “好,就依特使之言。”

  张永德陪卢多逊回到衙厅,接过卢多逊递上的天子手诏,看过之后,便北向而跪,叩了三叩,说道:

  “镇宁军节度使、同平章事张永德拥戴大宋皇帝陛下,绝无贰志。如有异心,神明殛之!”

  “张将军请起。”卢多逊上前来扶。“将军这片肝胆,晚辈一定奏明皇上。”

  大宴罢后,夜色已深。张永德亲自安排卢多逊歇息之后,回到自己帐中。他来来回回踱了两圈,命人把李汉琼叫进来。

  “汉琼,好兄弟,请受永德一拜!”

  李汉琼慌忙将张永德扶起: “张将军,这是为何?”

  “什么都不说了!”张永德眼眶有些发潮,用力拍了拍李汉琼的肩膀。“本帅已经跟姓卢的秀才讲过了,几天之后,我与你一同入朝,面见宋朝天子。”

  李汉琼激动地说道: “张将军真乃大丈夫!”

  “不,你才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你让本帅躲过了杀身之祸,永德深感惭愧,铭记此恩!”

  另一路密使赵普晓夜兼程,来到濠州,见了袁彦。袁彦一脸的愁苦相,这个心高气傲的武夫,还很少见他有如此表现。

  “赵老弟,不是我老袁有心与赵匡胤作对,我是怕他容不下老袁呀。”袁彦在郭威当皇帝时就认得这个赵普。那时他是堂堂的节度使,而赵普只是个奔走在武将门下讨饭吃的书生。没想到如今自己职位依旧,赵普倒成了新宋朝的大功臣,来说服自己了,这叫啥事?真是他娘的天翻地覆!

  “袁老将军,新皇帝如果容不下你,还派赵某来干什么?想不到袁将军大腹之内,心眼儿倒挺小。”赵普已有数年没见过袁彦了,脑子里留的还是显德初年的印象。初来时还生怕袁彦耍蛮,如今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踏实了许多。

  “哎呀,你懂什么!不瞒你说,老袁以前对他那么傲慢,如今他是皇帝了,不收拾我才怪了呢!”袁彦说着,又突然问赵普:“你说李重进会怎么样?”

  赵普猜出他的用意,故意作出思忖之状,徐徐答道:

  “这个人可拿不准。不过赵某觉得袁将军跟李重进大不一样,人家李重进毕竟是周天子的亲戚,就是不服,新天子也必得让他三分。袁将军你就不一样了,如果激怒了新天子,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哇。”

  “我就是想问你李重进服不服。”

  “怎么?李重进不服,袁将军也想跟着他不服?”赵普逼问了一句。

  袁彦不说话了,他没有从赵普嘴里掏出一句有用的话,倒让赵普将住了。

  赵普把袁彦的心思全猜透了。他眼珠一转,悄悄地给袁彦献策:

  “袁将军是怕腹背受敌吧?赵某给将军出个主意,听不听由你。将军不妨向新天子禀明,就说在淮南水土不服,受了湿气,请求调回永兴军,为新天子把守西边,不就一点麻烦也没有了吗?”

  袁彦不由得看了赵普几眼,心里骂道: “这个臭瘸子,心眼儿真他娘的不少。”不过他确实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他最担心的是自己如今在李重进这个淮南节度使手下,有朝一日两家打起来,他在夹缝中无法生存。投赵匡胤,李重进饶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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