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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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长安- 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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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吓得不轻,无异好容易解释一通,倒让一切麻烦手续过场都因此惊吓而精简再精简,也好。安尼瓦尔与他擦肩而过时一脸坏笑,怎么看都不像存着好心。无异赶紧绕开他们,捧着圣旨蹲回房里去了。
房内谢衣正一边翻一卷书一边与雪城下棋,他找了这个法子,从此不怕雪城下得慢。无异猫着腰将圣旨收进柜子,回首看见谢衣披一件檀色罩衣,冲他斜起眉毛:“定国公乐无异大人?”
无异冤啊。“我知道我不像……”
“是不像。”谢衣肯定地说。
这十分打击自尊。无异咬牙指挥雪城:“雪城,别往那下!……对,这边!”
几个回合过后,无异落的子被拆成一团乱麻,使得无异深感流年不利,哭丧着脸找馋鸡诉苦去了。






第68章 风言
馋鸡依旧精神恹恹,无异折腾了它一串它也只将将抬起一个眼皮。馋鸡那眼瞳海浪般浑浊,扭过脸去仿佛嫌无异吵。“哎你这东西难道真得了什么病?”无异围着它琢磨,它打起鼾,毫无反应。
无异瞧见窗台上洒着几根黄毛,毛色起初浓,到了尾部泛白。他捡起来对着阳光看了看,应是馋鸡身上掉下来的。
有人挡住光线,是谢衣擎着一卷书斜斜地走过来,顺道瞅了这边一眼。“它最近在掉毛。”谢衣道,“许是要有个涅磐一类的过程也未可知。”
“啊?”无异大奇,“它不是只鲲鹏嘛,又不是凤凰。”
“神话故事里鲲鹏是凤凰的子嗣,还有个兄弟是孔雀。我看馋鸡寿命远没有到,食欲又好,不会有大事,你不必担心了。”
“没事就好,这家伙救了我好多回,又神通广大的,现在看它这赖皮模样真不习惯。”
“……有其主必有其鸡。”
无异单方面瞎逗了馋鸡一会。回过头来,谢衣正从灶台上拿块点心吃,然后预备回房去。谢衣吃着走路也没有停下看书,目光随着文字移动,指尖快与树枝斜影融在一起。无异跟在后面想要来个突然袭击,被谢衣最后一刻卷起书来越过肩膀敲上脑门。
“……师父你背后长眼睛啊?”
“你那点下三滥的伎俩连瞳的隐蛊都不如。”
“我才不跟那个怪人比呢。”
无异赶上一步超过他,将谢衣拿着吃了一半点心的手拉过来,低下头顺势就在上面咬了一口。他没怎么嚼就吞下去,“这玩意,好吃吗?”
“不是你自己做的么,问我好不好吃?”
“有哪个厨子尝得出来自己的菜味道好坏?不错是肯定不错,可别人怎么想的他就一点都不知道了。”
无异率先推开门,把谢衣让进去。雪城在里头仍对着棋盘苦苦思索。“怎么,这局还没解开?”谢衣问。“赖我赖我,赖我瞎比划。”无异揽走责任,雪城摇摇头,“这是谢伯伯新出的题,把上一局改过了。”
“那你慢慢看。”无异乐得轻松,一伸腿在地台上歪着。雪城扭过脑袋,“爹爹,刚才外面来客人了?”
“嗯,皇宫来的人,给咱家送了点好东西。”
“那个皇上对你可真好。”
“皇上跟我是过命的交情,应该的。——师父你等等,茶刚砌的,烫。”
“我倒上晾着。”谢衣道。无异往后退退身子给他留下坐的地方,谢衣便落在那,嫌热扔了外衣。无异又起身如法炮制从谢衣手上抢食吃。谢衣一躲。“要吃不自己拿,就会从我这抢。”
“自己拿着吃有什么意思,就得吃师父手上的。”
“安静点,别扰了雪城。”
无异依言,假装细嚼慢咽起来。谢衣看出自己再不抓紧这块点心就再也吃不到,琢磨着要不要一口全吞了。哪知他刚有此意想往嘴里塞,无异便欺上来,从他唇上又咬掉半块吃食,顺手还蹭了蹭手指上的点心渣子,实在太嚣张。
谢衣本找了块手帕来,此刻只好放下,把手上那点油全往无异脸上抹并作势要将他抹成花脸。随后谢衣很冷静地一侧身继续看书,任凭那小子怎么比划都岿然不动。
无异拽起衣襟子来抹了把脸蛋,不出声音过来要夺那书。谢衣总在他出手一瞬躲开,类似招猫逗狗,然而招与被招的人全都心里乐意,那就由不得外人看来有多滑稽了。
好容易无异没声地变得气喘吁吁,他才安分下来往谢衣肩膀上一停,谢衣翻一页他看一页,看得百无聊赖且眼皮沉重。等谢衣合上书时肩膀一动,无异方蓦然惊醒:“嗯?噢……雪城咋还坐着呢?”
“不行了。”雪城同时垮着脸宣布投降。
谢衣微笑,与雪城换了个位置。他落子,雪城因为早已在脑中模了千万遍,所以恨不得每一步都早已有对策。她要在这残局之下把自忖无解的谢衣一方吃干抹净,下得也是少见地快。而谢衣自然不含糊,几手过后雪城忽然瞪大眼睛,“还可以这样?”
“怎么不行?切莫因为己方弱势便精打细算不肯兑子,雪城,眼光要放长远。”
小姑娘拼命点头,无异大声打起哈欠。
“无异你也小心点,你加官进爵未见得是好事。”
“我从来就不觉得它是好事……其实我能施展开手脚就好了,其余虚的东西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
谢衣下完这一局,彻底结果了雪城。“雪城说得对,夏公子是对你太好了,我很担心即便你现在官职不算太显眼也容易被流言吞没。”
无异帮着他俩收拾棋盘,动作一顿。“师父知道了?”
“呃……瞳那家伙跟在你身边好几天了。——不过我看得见他,而且他现在已经回去了,所以其他事情你不必担心。”
“师父——”无异仰天长叹,“你这是逼我吃他的醋啊!”
谢衣莫名其妙,“你不担心自己被偷窥?”
“那有什么,我行的正坐的直,”无异嘟囔,“我是感觉自己地位不保……我一不在,他就来找师父厮混。”
“你能不能靠点谱,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谢衣耳朵一红,“雪城,你先回屋去吧。”
雪城自然脆生生地答应一声捧着棋盘走了。
无异倒不是真吃醋而是借机耍赖,谢衣也知道他这个习性。二人后来讨论一会武家小姐的事,因为内鬼的可能性很大,无异就不大好出面,直接扔给武灼衣自己去查。武灼衣过两天又苦着脸过来说去江陵的传送点坏了,用脚跑一趟一则日日上朝不允许,二则好容易得来的假期又要报销,小妹之死是大事眼前生活也是大事,他现在正有点犯难。
无异其时已经接到了传送点故障的报告。不仅江陵,几大城市的传送点都先后有或轻或重的受损迹象,相应的负责人查了许多天没查出名堂来,只好统一向无异这个最高层管事的请示。朝廷已经习惯了传送点带来的便利,一时出毛病闹得风风雨雨,文武百官不通这些,全都向无异施压。夏夷则便打发他必得亲自出马,不解决好不许回来。
无异领命与谢衣一同前去调查,过程中万万没想到错过的朝堂之上许多风言全从民间听来了。不听不打紧,一听,无异一阵肝颤。
“说咱们那位乐将军在府上养了个男人……”
“是吗?我倒看皇上对他特别偏爱,未准这两个人之间也有问题。”
“哎这话可不能乱讲,当心被杀头。”
“老兄你不知道吧,咱们圣上与乐将军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传言圣上原先流落在外那一阵一直与将军同住……”
说话的人都是百姓,没有见过无异真容的。无异略一迟疑立刻走过去加入那群八卦,“我见过乐将军,看上去不像那种人啊?怎么回事?”
“咳,小哥,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一个中年女子抬起扇子掩着口笑,“我有一位老乡在萧府做事,她说那个乐将军一直不娶亲,连萧家七小姐神仙似的俏人都看不上,道什么痴心于故去的情人,其实一直是个幌子,就为了掩盖那点嗜好呢。”
“那……人各有异,这也不能强求是吧,但他怎么和圣上勾搭上了?”
“这还不明显?你看圣上这几年器重谁?给谁高官厚禄?前些年连着升官,最近又使劲封赏。将军这口喜好圣上不可能不知道吧,知道还这样重用,毫不避讳,不见得两个人就很清白呢。”
“那这乐将军,原来是个靠这个往上爬的小白脸?”一旁有人插话。
“啊,话不能这么说。”另有人道,“乐将军其实很了不起,他做的事咱们小老百姓都服气,前阵子没这事,背地里痴迷他的姑娘也那么多呢。我看乐将军和圣上挺般配的,一个赛一个天资俊美,也不能不准人家好你们说是吧?”
“对对对。”“不错,正是如此。”
大唐民风彪悍,众人纷纷表示理解和配合,仿佛自己一瞬有了大慈大悲的宽容怜悯之心。这些人随后带着这样一种奇怪的满足感各回各家了。
于是小白脸乐无异就这样黑着脸修了一天传送阵。阵呢不是什么大毛病,花花时间也就好了。谢衣看他脸上气氛不对,那些流言自己又何尝没听见?“想开点,”谢衣拍拍他肩膀,“闲话就是这样的。”
“师父你帽子都绿了,还让我想开点。”无异嗖嗖嗖气急败坏地施着术。
“呵,”谢衣一笑,“你是气我帽子变绿呢?”
“无中生有!”无异咬牙道。
“乐将军!”江陵点的负责人急急忙忙赶过来。“小点声。”无异呵斥他,环顾四下,没人发现他就是乐无异。“以后叫大人就行了。”无异又嘱咐。
“是,大人!”负责人很听话,“那边能运转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带路吧。”无异烦躁地一挥手,脚下能跺出灰末来。
“没说你是佞幸祸水,对你够好的了。”半路谢衣小声对他道。
无异好奇,“难道师父你被说过?”
谢衣笑着避而不答,“看前面,看前面。”






第69章 朝堂
直到每个传送点都走过一遍,无异与谢衣越看越觉得蹊跷。这些传送阵的故障都有一个特点:好修,但并非由自然损耗所造成。
一般传送阵用时间长了会出现术法强度减弱或精度下降等等问题,由于补充术法的人手并不缺,类似强度减弱的毛病一般也是由于精度不足、法力啮合不够顺畅而引起的。用齿轮来形容的话,就是磨损导致运转速度的微妙变化。可这回的众多故障都仿佛是有人人为地从中作梗,抵消某部分法术,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了其中一个小齿轮般。
无异立刻盘问了一通最近附近是否有闲杂人等。然而世上还有比传送点更多闲杂人等的地方吗?谁都会经过这里。他有种预感此事不可过于声张,最好让做这事的人以为自己并没有被发现。暗地里,无异安排人手昼夜轮班看护传送阵,他又花了几天将阵全部修复完毕,才放心大胆地回到宫中去。
只是他刚一入朝便发现百官看他的眼神不大对。
也许这眼神从以前开始就有,但一定是直到今日无异方才觉察。他本觉得流言只在百姓中时兴,没想到朝堂之上也开始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了。他所到之处,这些人故意不故意地让出一条路来,倒很方便威风。
“乐大人。”难得有人招呼他,声音介于听过与没听过之间。无异抬头一看,是萧鸿渐。这家伙升官之后蓄了短短一层须,颇文雅,给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增添了一点特色。
“萧大人。”无异客客气气招呼。
“给乐大人添麻烦了。”萧鸿渐诚恳道,“这绝非萧某本意,而且近日愈演愈烈,恐有人从中作梗……”
无异看着萧鸿渐也奇怪,现在大家一律躲瘟神似的躲着自己,他倒先上来解释一通。无异没听明白,“怎么回事?”
萧鸿渐迟疑一瞬,“乐大人还没听说?”
“什么?”
“呃……那便稍后再道也不迟。”
他这么来来回回一趟,留下一头雾水的无异。其后武灼衣过来时看着无异的眼神也颇有些踌躇:“老弟,你不会真跟圣上……”
无异头都大了,“那纯属胡说八道。”
看他反驳得这么痛快武灼衣才松一口气。“咳,其实真有也没什么了不得的……”他自己拆起自己台来。无异看明白了,抡着胳膊肘搭到他肩上,“灼衣兄放心,小弟心有所属,不会四处生事。”
那武灼衣骨碌着眼睛,“乐老弟,这么说你那位佳人……”
他还记得这事。无异故意勾起唇角,“啊,没错,就是如此。”
“我说那笔迹像男人嘛!”武灼衣一拍大腿,话说得重了,四周眼神齐刷刷地往这边飞。武灼衣仗义地一咳嗽,“看什么看,许你们在家里三妻四妾,不许我们单身汉聊聊天了?”
他这话没脸没皮且毫不顾忌。武灼衣追求闻人羽之心诚笃定全天下有目共睹,大家不好把他直接划归到“嗜好不对”一类,见他发话,也就讪讪地移开目光。萧鸿渐适时地往这边站了站。“乐大人,家里下人嘴碎,防不胜防,可消息散播得如此快和走样绝非萧府几个下人所能做到的,这不是萧某为自己开脱……”
“有劳萧大人了,”无异打断他,一点头,“我心里有数。”
这个态度大约是萧鸿渐能得到的最好回应,萧鸿渐做出平静的表情,回到他的位置上去。
夏夷则出来的时候冷冷地扫了一遍全场,他的目光倒是在无异脸上停一停,却没有往常的问候。无异明白他这么做的理由。
几日来的朝堂刻板再刻板,而那夏夷则难得耍起性子,对着个把老臣冷嘲热讽,仿佛看他们如何不顺眼一般。群臣日渐胆战心惊起来,生怕哪天轮到自己挨骂。后来大家发现一个规律,挨骂的全是那些爱嚼舌根甚至弹劾过乐无异几本的大臣,其余人表面上立刻就学了乖,对待无异客客气气的,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夏夷则这个做法虽有泄私愤之嫌,毕竟压下了一时蠢动的风声。可对那些老臣来说,这更加坐实其中的古怪。无异甚至能感受到在他们心里自己快成了一个纯粹的宠臣。他深感滑稽,又不能辩解。
若是无异想找夏夷则私下说这事那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但这敏感时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不采取行动,僵硬气氛就一直围绕着他拖着,好在无异精神上紧张,其余却清闲,他干脆时不时跟武灼衣那里打听两句案子的进展。
“还别说,我还真揪出来一个萧家的奸细。”武灼衣一边咬着鸡腿一边道,“可那家伙一看就是过来刺探这那的,这种人我们在萧府里也派了,不碍多大事,更不可能有什么杀人放火的心思。而且这小伙子那天一直在伺候母亲,他长得俊俏,母亲特别喜欢他,一步都不让他离开。往别的方向还能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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