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羽淡淡说道，琥珀色的眼睛眯了眯。化妆镜里的自己，又熟悉又陌生，因为——先前那个阳光到近乎天真的少年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一个轮廓越来越深刻，仿佛偶尔闪过冰芒般的俊美青年，看似开朗洒脱，但是实则非常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他一定要成功！
他一定要重新站回娱乐圈的最高处！
柴谨之，你等着。
“顾羽，被叫做毒王是什么感觉？听说你还因此被人围殴？”
“娱乐圈就是这样咯，上位快自然跌得也惨！不过他比我大胆，吸毒，和同性闹绯闻这种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封景、云修那个圈子很难打入，你是花费了不少苦心吧……”
三个月前，那些主持人还开着很过分的玩笑，其他嘉宾当面刻薄顾羽，那时Rebecca暗示顾羽可以反击，但是顾羽只是挑眉，“我现在只能接接通告而已。他们现在让我上节目，不就是为了这个效果吗？看昔日人气偶像和现在的反差，越是这样才越会请我。”
这样的顾羽仿佛脱胎换骨一般。
以前顾羽如日中天的时候，Rebecca也观察过对方，那时顾羽不过是听从柴谨之指示的人偶。柴谨之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永远没有自己的主意。但是如今的他却能将这一切看得如此透彻。
透彻到让她心惊的地步。
一个艺人，有时将这个圈子看得太清楚，未必是件好事。
然而，更令她惊讶的是——原本顾羽的人气已经跌到谷底，成为一个连小咖都敢讽刺两句的艺人。
但是仅仅只过了三个月！
顾羽的人气再次有星火燎原之势，事业重新有了起色，即便很多人都认为他不行了，咸鱼翻身的可能性低到极点，但是顾羽就是这样——再一次，从镁光灯的角落里，逐渐走到了镁光正中央的位置！
其他的小艺人不敢再对他出言不逊，通告费开始增加，一些娱乐聊天节目开始抢着约他，多位嘉宾变成一个人的专访，休息室也有了单独的配合。
可人气升温的顾羽，没有沾沾自喜，也没有激动万分。
他只是淡然地看着这一切。
像是一只依旧攒积力量、蓄势待发的野兽。
Rebecca原本还担心，顾羽公共形象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想走她手下裘洛那样的路线未必行得通，但是现在，她发现，顾羽根本就没有打算复制裘洛的路线，他用的是另一种方式，却照样成为了媒体的焦点。
有焦点，有曝光率，只要还有这样的价值，一个人的演艺事业就不会终结。
关于这一点，其实顾羽自己也思考颇多。
他知道，他形象已毁，争议颇多。
所以顾羽干脆就直接利用这一点，增加自己的话题性和曝光率，然后一点点为自己澄清，一点点唤回自己的号召力。媒体想要什么，他就时不时的爆料什么，主持人观众想听什么，他就吊她们的胃口，最后再放一点饵……
这一招棋的确下对了。
在Rebecca都对他投来赞扬的目光时，他却一直没有告诉对方，跟柴谨之在一起的那两年，即便他一次一次被对方利用，即便对方伤透了他的心，但柴谨之真的教会了他不少东西。
他的交际技巧，他对事物的分析方式，他的……全部都来自柴谨之。
他想摆脱他，可无处不是对方的影子。
“那你当时有没有在吸毒？当时你和容文绮可是在一起的？”女主持人虽然礼貌地问道，但是还是在不断地挖料。
“我没有吸毒。”顾羽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已经回复不下数百次。
从开始大家的不屑，到了现在会开始认真听他的阐述。曾经颓废无比的他，现在已经越来越沉稳，越来越迷人，有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相信的亲和力。
此时此刻，顾羽就穿着一件休闲的白西装坐在了嘉宾席上，他的笑容还是一如从前那般开朗而明亮，只是里面又多了几分大家看不出的味道。
“如果大家不信的话，我愿意通过任何方式的检查来证明。”顾羽一边说，一边朝着镜头俊美一笑。
俊秀的眉宇，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让人一看立刻就有种被迷倒的感觉。
虽然吸毒传闻漫天都是，然而所有观众一看到他此时精神饱满、笑容清爽的模样，又有点不太相信媒体的爆料了。毕竟明星和自己太遥远，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媒体渠道了解的。媒体的报道可能会激起自己对这个人一时的反感，但是一旦见到对方，看到他的模样之后，又会发生动摇。
“原来是这样啊。”女主持笑道，“那你和容文绮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当时我们在拍《上海风云》这部电视剧，所以走得比较近。”顾羽笑笑，“其实拍任何一部戏，我都会被媒体写跟谁谁比较近，拍《当年明月在》的时候是封景和云修，拍《云珩宗》的时候是其他人……不过不同的是，《上海风云》里我是一位潇洒的卧底，所以传绯闻的对象是女人，而《云珩宗》的时候，好像很多观众，都强烈要求我嫁给里面的……”
顾羽冲着镜头眨眨眼睛，琥珀色的眼眸性感万分，后面的话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当初看到他的八卦和绯闻的粉丝们都知道顾羽指的是什么，于是都纷纷捂住嘴偷笑。
“你们怎么还能附和这点头？这样是不对的……”
顾羽故意傲娇地一扭头，接着，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年他就是以MV中爽朗的篮球少年形象一夜成名，而后《云珩宗》中男扮女装的美艳形象更是震惊整个微博平台，到了现在，顾羽再次出现在这个节目，一身悠闲白衣，露出这种又萌又帅气的形象时，之前那些因为他的颜而爱上他的小粉丝，不禁重新感叹道。
“小羽毛还是不错啊。”
“他好像越长越帅了！虽然以前看上去很可爱，但是现在更有气质更帅气。”
“吸毒那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啊，还有那张照片……”
“不错啊。”偶然跟顾羽在皇冠荣耀公司的电梯碰到，良久的沉默之后，柴谨之装做若无其事地开口。
顾羽先是一怔，没有想到柴谨之竟然会主动跟他说话。
他看了看柴谨之，对方长发照旧慵懒地束成一束，手上拿着一份报纸，睫毛很长，侧脸的线条更是有种无法言喻的味道。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对方眉眼之间好像略显憔悴，眼底的黑眼圈几乎可见，虽然强打起精神，可精神状态明显不怎么好。
顾羽发现自己一瞬间竟有些心疼。
怎么会弄得这么疲惫？是不是最近又发生了什么事？还是那个叫方子瑄的又在纠缠他……
可是再一想，他妈的，他为什么要心疼这个人？！为什么自己到现在还在担忧这个人？这个人，利用自己、欺骗自己，从未正视过自己心意，简直就是个混账！沦落到什么地步都跟自己没有关系！
顾羽咬紧牙，强迫自己心硬起来。
他已经不要你了，他早就背叛你了，他一直都只是拿你当棋子。
他心中至始至终都只有方子瑄。
你永远都不要痴心妄想，你要狠狠记住被他抛弃的感觉。可是，越是这样想，顾羽的心情越烦闷，越暴躁。
他还在意着对方，然而对方当他是什么？在他被嘲笑讥讽的这几个月来，他曾幻想过哪怕对方来一个电话、一条简讯都好。可是没有，对方没有安慰过他，更没有鼓励过他，只有那次狠狠的嘲笑、讽刺，几乎把他逼入绝地，逼得他咽下委屈，隐忍到今天，就是为了重新再站起来，重新在这个圈子立足！
现在……得知他人气开始回升了之后，才对他说句“不错”。
顾羽眼底情绪复杂，佯装淡定的脸庞上，隐隐露出几分不平静。
不错？
这个“不错”，指的是什么？
指的是开始相信他，不靠着他柴谨之的力量，他也可以走向成功的道路？是终于明白，没有他柴谨之，Rebecca也能将他带得很好？是终于……对他另眼相看了吗？
可是，晚了。
他终究忍不住开口讥讽：“当然，当然不错。没有了你柴谨之，我就不会有那些吸毒和*的绯闻，我当然会过得不错！”
顾羽原本不想说这些话，但是没想到，声音一出，他竟发现自己的语调是那样的尖锐。尖锐得连跟在其后的Rebecca都忍不住飞快地扫了柴谨之一眼。而柴谨之更是微微颤抖了一下。
但柴谨之努力装出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虽然这些话像是一根根针，狠狠戳进了他的心底，隐隐作痛，而更令他痛心的，是顾羽此时异常冷漠、充满着敌对的神情。
顾羽，已经彻底把他从生命中划除了么？已经，彻底不再相信他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竟意外地让他难受到了极点。
柴谨之半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此时眼底的神色。他不想让顾羽看到他的这一面，不想让已经燃起斗志的顾羽心中再生波澜。就让这个少年继续恨他好了，就让这个少年将自己踩在脚下，当做往上爬的动力好了。
曾经，那个人抱着这样的恨意，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愚不可及，而现在，他却心甘情愿。
过了两三秒，柴谨之才继续以一副慵懒的样子回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后悔……让我收回当初我说的那些话？”
他靠近顾羽，低低一笑，然而语气挑衅，“不，你还不够格。你依旧，是个Loser（失败者）。”
电梯门一开。柴谨之率先走出来，只丢给顾羽一个高傲的背影。顾羽眉宇一皱，又痛苦又气愤地狠狠锤了电梯一下。
☆、5第35章
节目的效果越来越好；一些二线三线的杂志封面也开始重新请顾羽拍摄；连Rebecca也忍不住称赞道：“很好；就这样保持下去。”
虽然现在的情况跟以前相比差很多；但已实属不错了，不再像“吸毒门”时那样完全被雪藏的状态；更不像容文绮；现在基本上无声无息了。
“不够。”然而顾羽却开始有些焦躁；那双漂亮的眼眸第一次有些焦虑地看着对方，“Rebecca，你能不能想想办法，帮我接个戏。”
他不会唱歌，也不擅长跳舞。
那些节目的爆点、效果，还是当年柴谨之训练他应对记者的采访时磨练出来的；现在大家对他感兴趣，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太轰动了。一旦那些事情平静下来后，他也就没什么优势了。
他了解自己。
所以，只有演戏。
唯有演戏，重新夺得高票房、高收视率，才代表着真正回归了娱乐圈。
但是，曾经《上海风云》就是因为上头的文件换下了他，如今过了这么久，他不清楚自己是不是还在被上面封杀。
“没问题，我会帮你留意。”Rebecca点点头。
然而，事情的形势竟出乎Rebecca意料。
这段时间她接触了不少剧组，虽然现在顾羽人气回升，综艺节目上了很多，但是大的剧组全部拒绝顾羽加入。
“顾羽以前也拍过电影和电视剧，他的号召力和收视率都有的。”Rebecca一遍一遍推荐。但是一些剧组却回笑道：“还是算了吧。万一上面再出个文件，我还得把他的戏份全剪掉。尤其是到了宣传期，这电影还怎么宣传啊，媒体的焦点都跑他身上了……”
Rebecca无力，却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一定的道理。大型剧组不行，Rebecca又找了一些其他的。
剩下的一些小剧组说可以倒是可以，但是只能算顾羽友情出演，他们不会付片酬。顾羽原本想咬咬牙，先接了再说。但Rebecca劝顾羽不要接：“片酬倒是其次。不过我觉得，搞不好他们到时根本就是利用你的新闻去炒作他们的电影。”
他现在也算是争议人物，若是被人利用炒作，的确是得不偿失了。
顾羽点点头，按捺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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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金柏奖又开始了，以往这个时候，他和柴谨之都在为此准备，预约造型师，试穿礼服，同时也通过相关人脉打听打听自己有几分胜算，在一片忙碌之中展开。
但是今年，他却闲得有时间去关注这次的金柏奖什么时候在网络直播，什么时候在电视直播。
去年那些提名时的老面孔，今年仍有人继续被提名。而他，去年的最佳男配角，如今整整一年，却连一部电影都没有拍。不是不想拍，而是——根本就没有人找他拍！
他只能一个人在家里，看着电视上星光璀璨，红毯镁光。
看着那些人高高举起金柏奖，看着那些人对他们的恩人发表感谢之词。
那一年，无数镁光照花了他的眼；那一年，第一次得奖的兴奋，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他唯一记得就是，在无数艺人的注视下，在金柏奖最高荣誉的领奖台上，他的眼里，心里，唯一在意的，只有那个人。
只有那一个人。
那时，他把最荣耀最骄傲的三分钟，全部用来注视着那个人的方向。
连同他的人生一起。
柴谨之。
你知道这种连电影都拍不成的心情吗？你知道我现在的心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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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柏奖过后，顾羽在节目上越来越风光。
年轻有活力，看上去跟阳光，幽默，有亲和力。
但是私底下，Rebecca知道他想接电视剧、想接电影都快想疯了，有好几次都看到顾羽在吃安眠药来维持睡眠。
顾羽也跟这个演艺圈大多数艺人一样了，开始变成屏幕上和屏幕下的两种样子。
Rebecca劝他：“安眠药吃多了不好。”
顾羽苦笑：“可我睡不着。一想到那个人，我就睡不着。如果我说，我那时情愿被他蒙在鼓里，情愿什么都不知道。”顾羽抬起眼皮看了眼Rebecca，“呵呵，我这种心情，你会不会看不起，觉得没有尊严？
“可惜的是，他连这个机会都不曾给我。”
Rebecca垂下眼眸，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开口：“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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