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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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传说-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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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昊冷眼看了他半晌,还真的掺扶,江凡站得不稳,歪歪斜斜的靠在他肩膀上“袁九有问题。”
  
  江昊扭过江凡的脸,仔细打量,江凡笑得比哭还难看,咧着嘴告状“他刚才吸我精气。”
  
  江昊脸上的表情纠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木然。
  
  “傻子。”江昊托着江凡下巴渡了口气给他。
  
  江昊中气十足浑厚有力,江凡调息一下便耳清目明。
  
  外面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像骤然加大的议论,却听不见袁九半点声响。江凡好奇,握着江昊的手,两个相携而出,在围栏处向下探望。
  
  下面似乎正在举行法事,垒起一坐高台,层层叠叠离地三丈有余。江凡倚着栏杆探出大半身子,正下方便是那个擂台,赵周文独自站在台子正中央,黑压压的鬼魂聚在台子三面,里三层外三层,围得密不透风。
  
  袁九也在,他坐在场边的交椅里,脸上兴趣缺缺,盯着半空中某一点,张嘴打了个哈欠。桌上摆着副半新不旧的茶盏,袁九时而端起来凑到嘴边,时而用茶盖轻轻拨拉飘浮的叶片,并不喝。
  
  腥红色地毯辅就的台面上印着双龙戏珠的暗纹,赵周文就踩在那珠子正中央,垂着头,两手置于身侧,好像斩首台上身着白衣脖子后面插着名牌的囚徒,只等午时三刻一声令下,那个斩字既期待又害怕,神情呆滞了无生气,身子却不可抑制的在微微发抖。
  
  临死前的压抑气息,这种味道,江凡十分敏感,是死人才会散发出来的。
  
  人活着全凭一口气,中气亏则鬼侵,阳气盛则鬼怪远离。
  
  本就是死魂的赵周文,散发出这种气息,不是好征兆。似乎连身形都比旁人浅淡了一些,,显然离魂消魄散不远了。连袁九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挑剔,时不时的剜过来一眼,带着抱怨与不满。
  
  江昊眉头一皱,看见赵周文,心底竟然升起种熟悉的悲伤。
  
  而江凡也微微侧头,几百年前,他也曾看着某人变得薄薄一层,那影子浅淡而又模糊。
  
  其实这么久了,连那人原本长什么样子,江凡已经记不清了。
  
  空落落的场子旁边悬着一个八丈高的旗竿,紫竹精制,粗节宽枝,壮实有力。几个佣人状的鬼役在那竿脚忙来忙去。
  
  不见袁福的身影,倒是袁九坐在椅子上,两脚踩着横铖,实在百无聊赖,便手里拿着一根牙签悄悄的剃牙,舌头扁圆,时而扫过前面一排门牙,强打精神扫视下面。他目光所及,议论声渐小。
  
  这场面怎么都觉得心慌,尤其是看不见袁福。
  
  人群中忽然爆发出一声哄浪,然后一浪高过一浪,有人遥遥指向天边,只见天际滚滚阴云,里面隐约夹着道祥光。江凡只见一团物什向这边奔来。
  
  精怪气数不同,显现的雾气也不一样。同样是黑云滚滚,妖的里面不会透着这种光茫,江凡还看不出它的本原,倒是经常捉妖的江昊咝了一声倒吸气。
  
  等那黑云渐渐近了,江凡才看出浓烟滚滚处竟然包裹一道蓝光,蓝光中央站着一个人。是袁福,押着个人飞将而来。
  
  袁福速度极快,不多时就踏步而下,将云朵一脚踢开,将押着的扔在擂台上后一屁/股坐到场面交椅里。这动作一气呵成,快如闪电。若不是紧盯着他,江凡也看不出来。
  
  围在台下那些鬼魂们都噤若寒蝉,不敢再作声,在他们看来,袁福比袁九更可怕一些。刚才只闻耳边风声大作,便是一道光劈在台上,等回过神,才发现,袁福稳如泰的坐在袁九身旁。
  
  一片跪倒叩拜,袁福撇着嘴角说着不屑的话,“没见识的小民。”到底还是得意的。
  
  袁九笑吟吟的递过来碗茶,袁福也不客气,就着他的手润了一口“茶凉了。”
  
  再扭头看向委顿成一坨的,哼哼冷笑“他竟然想跑。”
  
  袁九展开纸扇掩嘴轻笑“我们这地界,他能跑到哪里去呢?不过是白费力气。”
  
  袁福哼哼冷笑,看向地面那人。
  
  地上那人耸动着肩头颤抖,好一会才缩着脖子一点点的抬头,小心翼翼的看向下面,见是一众幽幽晃动的鬼魂,吓得啊的一声大叫,下面立时放水。
  
  围观的鬼看他这么窝囊,一起落井下石的起哄。那人被吓得在地上拱动着倒退,他身上绑捆了三道绳索,被捆得像个棕子,身上的肉勒出一道道横纹,随着他的颤抖也上下颠动着。
  
  这时,站在一边的赵周文忽然叹了口气。哑着嗓音问他“胡经纬,你还认得我吗?” 
  
  被称做胡经纬的人,觉得声音十分耳熟,缓缓抬头看向上方,回想了半晌,挤出一个笑。
  
  “哎,你果然没认出我来,我是赵周文啊。”
  
  胡经纬恍然大悟,立刻调动脸上表情,忽然想起这人已经死了近五十年了,不由得一僵。继而想到自己也死了,见到鬼并不奇怪,又略略放松下来“赵大哥啊,这是哪里?你怎么会在这?”
  
  赵周文摇头叹息,“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长寿,109岁才死。”
  
  胡经纬觉得这话说得实在不怎么好听,当年两人是邻居,赵周文家的庭院正对着胡经纬家的后门。
  
  胡经纬是当地大财主,对这个孤苦无依的寡老颇多照顾,有一年过中秋还特意请了周围几个孤老一起,内里就有赵周文一个。
  
  生时这人对自己也蛮客气,现在死了倒装这副样子,让人郁郁不满。他们二人不同宗也不同族,胡经纬自觉自己做事没刻薄过赵周文,沉着脸闷声不响。
  
  胡经纬到底是个历练过世面的,活着时候的当然不怕得罪赵周文,现在死了,人生地不熟的,只认得他一个,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翻脸。“赵老哥,你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这话听得胡经纬毛骨悚然“等我?怎么讲?”
  
  “这是刑场,你来这里是偿债的。”袁九等得不耐烦的皱眉,站在场边嚷嚷。
  
  赵周文哈着腰慢慢蹭到胡经纬耳边“我等你下来报仇。我们有杀子之仇。”
  
  胡经纬吓得一哆嗦“开什么玩笑?赵周文你老糊涂了?你儿子客死异乡,孙子是被霸王周给害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不寻那恶霸周的毛病你找我做什么?”
  
  “算了,赵大哥,我想我们是有误会的。”胡经纬半跪起来,两膝着地,匆匆打量了一下他们所在的位置,正是众人目光焦集处,心里焦躁不安“我不和你多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吧。”
  
  “你离不开了。”
  
  胡经纬瞪视着赵周文。
  
  赵周文悠悠道来“这就是你该偿债的刑场,做过的总要还。”
  
  “刑场?什么刑场?我没害过你儿子,说实话我连你儿子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害他?”
  
  赵周文仰天长笑,“是啊,你连他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就敢要了他一双手。”
  
  赵周文的话是有来历的,当年他还活着时,恶霸周口舌生疮,全身溃烂而死。众人都说他横行乡里的报应,家里人忌讳他死得怪异,又因妻妾争房产田地不均,便将院子间隔开来,贱卖给几户人家。
  
  有一户人家里有老人,忌讳院子里有桑树,便让人伐了去。
  
  是夜,赵周文梦见孙子同来,孙子哭诉死得凄惨,央告他于枯井中起出尸骨,好去投胎。儿子只一味跪拜磕头,意为不能尽孝,赵周文见他两袖着地,闭着嘴不讲话心里颇觉怪异。
  
  被梦惊醒后,急着找人去起尸首,果然于枯井中等到一罐骨灰一具白骨。
  
  恶霸周得了天遣,事当年闹得四邻皆知,胡经纬也知道的。
  
  “本也没想到会是你,直到有一年,去你家赴宴,当时中秋,我触景伤情多喝了几杯,误闯仓库,看到一只手做的烛台。”
  
  胡经纬惊出一身冷汗,他想起来后来与赵周文交恶的缘由了,那仓库里藏着他一个惊天秘密。那天领着下人找到赵周文时,赵周文正捧着那个烛台发呆,当时他劈手抢了下来“这是千年老树根做成的,你也想偷不成?”
  
  当时只以为赵周文恶他冤枉自己,没想到,天下事竟然这么巧。
  
  “那手虽然断了一指,我却认得,是我儿子。我儿子是断掌,掌纹只有一条线,而且小时候受过伤,手背上有一道疤。”
  
  胡经纬吓得冷汗直流,这事,可能还真是他做下的。
  
  胡经纬年上四十仍无子,曾有个游方和尚替他算过,说他做恶太多,命中注定无子。为此胡经纬发誓行善,辅路建桥,不惜一锭金一锭金的做善事,花了足有百金,偏房一小妾终于生了个儿子,他爱若至宝,极尽宠溺。
  
  赵周文较胡经纬年长几岁,胡经纬的儿子却与他孙子年纪相若,胡经纬为了给儿子求功名上下打点费了不少心思,终于把人送进长安临泽书院。与同学交恶,被公然欺负。
  
  那几个人都是当朝权贵的公子,先生讲学时就公然冲进来,操着砍刀与铁棍,当他是奴隶一样乱砍乱打。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差点落下残疾,对方见他不死,扬言要弄死他们全家。
  
  胡家只是有些钱财而已,可不敢和对方硬碰,胡经纬虽然是苦主一方,仍然带着礼物上门挨家挨户赔理,不见理彩,便转而巴结上宫里的一郝公公,求他通融在春中斡旋。 
  
  郝公公有怪癖,恋尸,说是缺一个烛台,人手做的就好了,还特意端详了下胡经纬的手“真是双富贵好手啊。”吓得胡经纬瘫在地上“白净倒是白净,可惜上了年纪,皮肤糙了些。”
  
  胡经纬肝颤之余不遗余力的把那么一只手,碰巧在饭店吃饭时偶遇一跑堂的,觉得那手倒是蛮好,遂动了心思。又知道他是外乡人,便觉得有机可乘,暗中计较让下人去勾搭那跑堂的泡赌坊,欠了一屁股债后,胡经纬出面替他偿债,只说要一双手做谢礼。不然,当场就砍死他。
  
  那人正是赵周文的儿子。
  
  赵家儿子常年经营珍珠买卖,手部皮肤较一般商人要好很多,甚至堪比达官贵人。可惜工匠在制作时碰掉一根手指,而且那手细看还有瑕疵,幸好当时要了他一双手,便将另外一只精工巧做送了上去。
  
  怕那跑堂的走漏消息,给了他一笔钱财之后,毒哑了他。
  
  再后来,为了儿子的事很是忙了一段时间,几乎倾尽家财才算保得一家老小平安,这点小插曲早就忘到脑后。
  
  不成想,现在报应到了。
  
  胡经纬冷汗潺潺,犹自辩解“这不干我事啊,你应该找那个郝公公报仇才对,你儿子的手现在还摆在他房里呢。”
  
  “人哪,”袁福看了袁九一眼。“留给你磨牙怎么样?”
  
  “真的?”袁九两手垂在下巴处,炯炯目光看向袁福,上半身靠过去。
  
  袁福晒笑一声。
  
  袁九立刻蹦起来,大声吩咐“来人,抬我的磨盘来。”
  
  不多久吱嘎嘎一阵响,几只鬼从西北角推过来一方大磨,肩拖手推,一个个喊着号子,不多时,就推了过来。
  
  胡经纬哀叫着被人拴在旗杆上,倒挂着脚朝上的吊了起来,在脚心处点了簇火苗,头塞进磨盘里,下面每磨一下,旗杆就向上升一节,胡经纬的魂魄被接得细细长长,顺着磨槽流出来的油都接到一个小盏里。
  
  脚心焦烤着,火苗急簇,终于接够一盏油时,袁九将油盏置于他火苗上烤灸,油盏里飘出来的腥臭,刺鼻难闻。
  
  所有鬼魂都用袖子堵住鼻孔,唯有袁九凑过去,一点点吸食了。
  
  这一顿袁九吃得特别久,胡经纬的哀嚎也始终不断,终于剩下中间短短那一段,袁九才餍足的下来,了个饱嗝,“剩下的部分,切成片炸成臭干子,留着我明天打牙祭。”
  
  袁九磨着牙晃到赵周文面前,“好了,轮到你了。你的仇我为你报了,你怎么报答我呢?”




11

11、第十一章 地牢 。。。 
 
 
  赵周文当年吐干心血抑郁而终,临时之前发誓,就算做鬼也要报仇。如今心愿已偿,了无牵挂,茫然四顾,忽然不知道营营而生所为何求?
  
  荣华富贵是空,恩怨情仇也是空,仰起头,直视袁九,心底原本的恐惧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袁九用舌尖剔牙,表情森然“你怨不怨?”
  
  “不怨。”
  
  “那你是不是自愿的?”
  
  “心甘情愿。”
  
  袁九欢欣至极,一鼓作气,抱起赵周文向上抛去,赵周文仰面朝天,水平旋转数圈后,渐渐慢下来定在半空中。
  
  之前袁九吸食胡经纬精魄时,底下叫好声不断,众游魂都觉得畅快至极,好似在台上的那个就是自己的仇家。现在一个个又都垂头丧气哀声不断,甚至有妇人捂住脸低声呜咽。
  
  他们与赵周文非亲非故,交往有限,情份颇淡。现在哀伤不已,不过是物伤其类,想到各自将来的下场触景生情罢了。
  
  江凡一直留意赵周文,从他与胡经纬辩论时,便觉得老人身上阴气渐重,或许不至于那么快就魂消魄散。袁九吃胡经纬精魄时,江凡就蠢蠢欲动就想要出手,现在轮到赵周文必然要搭救一番。
  
  江凡手抓栏杆,正要翻身一跃,忽然被江昊扣住肩头按了下去,还来不及吃惊去看江昊,就与赵周文眼对眼看了个正着。江凡一怔,赵周文自然也看到他了,与之前急于转架祸事找替身时不同,赵周文忽然冲江凡微微一笑,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淡色,浑浊目光中闪过一丝人的光华,并且缓缓的摇了摇头。
  
  魂是本原,不经遮掩,第一次见赵周文,便是木讷、胆小、贪便宜怕惹事的一簇魂,现在终于不再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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