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小女子这还有一宗大买卖，不知大人可有诚意？”楚皎梨声音轻扬，笑容灿烂。
赵祎荀最是见不得这样欲擒故纵的把戏，沉声道：“说来听听。”
楚皎梨微微一顿，伸出骨瘦的细手拢拢耳鬓的头发，她出院子前匆匆卸妆，头发亦是自己仓促间随意梳的一条辫子，刚才一番动作，微微有些散了。
“小女子无意中得知一个金矿的消息，目前还未被当地人发现。小女子只需要抽取四成，其它的全凭丞相大人裁夺。”
话音刚落，只听啪地一声重响，耳边传来一声怒喝，“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这乃是朝廷的东西？”
楚皎梨笑容更是灿烂，笑得完全见不到眼珠了，亦不为赵祎荀突然的发作而生出丝毫的不安来。
“哼——”
赵祎荀摔碎了手中那天下独此一份的玲珑九转白玉茶杯，见楚皎梨如风雪中迎寒灿然怒放的红梅，那故意的大怒忽然就雷声大雨点小了，往常每每有此类事，来者莫不被他吓得屁滚尿流，天下间，除了景帝，也只有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女人不怕他的怒火！
“既然丞相大人视金钱如粪土，那算小女子冒昧了。”楚皎梨说完话，起身，告了声辞，就准备回府了。
在她转身的瞬间，她听见身后人喊了一声，一抹笑爬上她的嘴角，稍纵即逝。
“两成，”赵祎荀竖起手指，这是他能接受的最大让步了，“为了免得你说本丞相小器，另外拨两个人给你用，你身边的那两个蠢才可以打发了。”
“谢丞相大人！”楚皎梨也不急着扒拉钱财，那些东西拿得多了，风险自然更大，她只需要在她承受的范围内够花就行了。
从常春阁中出来后，赵祎荀遣了身边的另外一名公公送自己回府，在大景朝，这可是天大的殊荣！要知道，赵祎荀身边的公公，是景帝见他还未成家，每个称心的女人照料，将身边得力的两名公公赐给了他，便是一般的皇子王爷也不见得有此待遇。这公公在外可是代表着天家，普通人哪里敢得罪！
在上马车前，赵祎荀身边的黑风从身后拎出两个人来，不是烟柳，李妈妈是哪个。黑风将人往前一推搡，低沉的嗓子冒出一句话来，“这两人鬼鬼祟祟的，我实在看不过眼就给款待了半日，楚小姐莫要怪罪！”
“谢壮士厚待我两个不称职的奴仆！”楚皎梨心中了然，定然是她们暗中动手脚，赵祎荀吩咐黑风将人给拘了，但面上嫣然一笑，似听不出黑风的话中话，完全一个不解世事的闺阁小姐一般，闹得黑风气息一窒，当真觉得他家丞相大人冤枉了他，这不就是个普通的千金大小姐麽？
“黑风，给我滚进来！”
赵祎荀的愤怒声音如魔般鞭打着黑风的灵魂，吓得他抖了三抖，急促促进了常春阁中。
“丞相大人！”黑风躬身回禀，不能理解大人为何发怒，不过他却知道丞相大人一怒，不死也得扒三层皮。
赵祎荀一脚踢向黑风的裤裆，那凌厉之势吓得黑风以为丞相大人要废了他，想来他可是景帝赐给大人的，大人不会完全不念在景帝的余威之下对他下次狠手吧？在黑风还未猜测到赵祎荀的真意图时，丞相大人的金腿改了道，一脚踩在黑风的五根脚趾头上，痛得黑风嚎叫起来。
“好了，回府后，去刑堂领罚吧。”
“大人——”刑堂！黑风脑海中冒出千万只黑毛的老鼠齐齐向他涌来皮都紧了。
“有意见？”
“没，没。”被老鼠吃总比大人突发奇想又来什么惊悚的招术来得好，这总还是能够预料得到的刑罚。
☆、0015。妙仙妙仙
丞相大人命身边的公公送在沈翠园中登台唱戏的楚府大小姐楚皎梨回府的事迅速传开了，一时之间，这事被闹得沸沸扬扬。有人传，这是因为楚小姐为了逃脱成为奴籍，拿自己的生命换来一年的荣耀。毕竟那天，那么多的贵家小姐都亲耳听见楚皎梨说要跟丞相大人签订契约。
往年，每每契约一成，丞相大人为了保护被签订人的安全，会将自己府中的家将尽数送到那人身边，但这楚皎梨除了被公公送回府中，丞相大人并未有进一步的动作，到底签未签契约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一时之间，京中猜测纷纭，楚府由名不见经传一下子被推倒了风口浪尖上。若不是众人忌惮赵祎荀，此刻，各种难听的骂声要把整个楚府给淹没了。
楚府春曙院中，侯氏气得一下子病倒在床上，她多年谋划就等今朝，只要楚皎梨登了台，她就让那贱人生的小贱种落了奴籍，回来府中再坏了她的名声，一下子捏死她。谁知这小贱种竟然攀上了丞相大人，那个大女干相做事完全凭着心情，是个天大的煞星，这下子就算她登了台谁敢拉她入奴籍？真是鸡飞蛋打得不偿失！
“夫人，大小姐若跟丞相大人签订契约，也不过一年寿命而已，您到是省心了呢！也不必为此事伤了身子！”
赤耳端来煎好的药吹着气喂给侯氏喝，对她家夫人如此生气她是不明所以，若是没有签，大不了再继续之前的计划不就行了！夫人这么些年也忍了下来，也不必因为这一次的失利就如此伤心啊！
“你知道什么！”
侯氏不悦道，她正是因为这么些年忍下来了气性才更大，原本她想一开始就捏死楚皎梨，可她不甘心她一个国公府的小姐下嫁给一个芝麻粒大小的官，居然还是个平妻！这事如同一根刺深深扎在她的心房，都生根了，一想就痛。正是不甘心她才要将秦氏的女儿踩进尘埃中才甘心，让世人看看，便是嫡女又如何，出身低贱就是个自甘堕落的货色！好不容易想到这么个主意，坚持了那么些年眼看着要最后收网的时候出了岔子，听到消息那一刻，她一口血自嗓子眼喷了出来！
“那夫人，之前下的饵，就这样弃掉吗？”赤耳见她家夫人不高兴了，赶紧闭了嘴，但见夫人郁郁的神色，她想起之前的布置十分完美，若是继续下去，说不定能够成了，到时候大小姐不一样臭了名声吗？
侯氏抬起泱泱的眼珠子，沉思一会儿，想罢手但不甘心，不管如何，在楚皎梨进一步巴上丞相大人之前，她只要毁了那个小贱种，虽说没之前的那般痛快，但总好过见着她一天天壮大起来吧。
“动手吧！”
“是，夫人。”赤耳得到命令，刚好喂完了药，起身准备出去。正在这时，门帘被掀开，一个少女在丫鬟的簇拥下迈着细碎的步子姗姗走了进来。
少女香肩若美素，掐腰如流苏，娥眉淡扫，美目如星辰，顾盼之间好似四月的春风拂面，一袭襦白色宽袖银线滚边对襟衣裙，那水袖长裙上绣着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衬得她神色更是高贵典雅，好似无意中错落人间的牡丹仙子！鬓发上带一只鉴银镶南珠珠花的簪子，耳上一对丁香米珠耳坠，更是增添无限雅致，让人浑然忘却女子世俗之气，望之而凝注了神魂！
侯氏看着她一步步走近自己，临了还唤住了福身行完礼准备出门的赤耳，心中露出十分的得意来，如果说生了个儿子是她的倚靠，那这个女儿便是她的骄傲，这般的风姿来日定是人上人的！
“娘，你身子可爽利了些？”
“仙儿，娘病了，也只有你才是真心的孝顺，哪像你弟弟，整日跑得不见人影！”侯氏满意笑道，她的晦气在见到女儿楚妙仙那一刻便消失殆尽。
楚妙仙上前笑着拉住母亲侯氏的手轻轻拍着安抚道：“娘，弟弟庭瑞可是顶顶孝的，这几日他到处寻千年人参，说要给娘补身体，你可莫要念叨他了，你看，不出两日他定然给你献上大礼。”
“好，好，都孝顺，娘有你和瑞儿，也算是娘的福气！”侯氏最是喜欢有人夸她的儿子，一听到儿子的好顿时心花怒放。
候在一边的丫鬟，婆子见二位主子其乐融融，不由得大声恭维起侯氏，可劲地称赞楚妙仙，楚庭瑞来，侯氏更是乐开了花！
“好了，你们都先退下，赤耳，吴妈妈留下。”楚妙仙心底有似厌倦，面上温和，轻声吩咐道，一屋子的丫鬟仆妇躬身退下。
被留下来的赤耳，刚打探消息回来的吴妈妈心都提了起来，她们虽然都是夫人身边的人，但她们也是楚府的老人儿，对楚妙仙的了解比一般人要深，小姐虽时刻端庄有礼，面色柔和，若你以为她好说话，那绝对错了。
侯氏对女儿的言行露出不解的神色，她刚要说赤耳有重要的事要办，楚妙仙一把握住她的手，问道：“娘，您是要对大姐动手了？”
“楚皎梨是你哪门子的大姐？我们私底下不必给她留面子！”侯氏一听女儿对楚皎梨的称呼就来气。
“娘亲又何必在乎这些细节，我们若不想出错，任何时候都不要给自己犯错的机会。您若是想女儿日后能够飞黄腾达帮到弟弟，此时此刻就不要再苛责女儿了！”
楚妙仙话语温婉，缓慢地平复侯氏的情绪，她当然明白母亲的脾性，虽说有些手段，但其实也是城府浅得很的人。若不能让她明白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弟弟的将来稳住她，那么同一个还不懂得控制自己脾气的人讲道理让她进入你安排好的思路思考问题，一切都是白搭。
每个人都有软肋，尽管有些凉薄，但楚妙仙很早就知道母亲的软肋是弟弟楚庭瑞！
侯氏心一软，重着嗓子道：“娘不是气不过麽，你样样比那小贱种强，这嫡出大小姐原本就该是你的！”
候在一边的赤耳亦是重重点头，赞同道：“就是啊，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情不凡，京中那些个小姐，那家的比得上小姐？”
她家小姐向来甚少在京中露面，凭借国公府外孙女的身份，京中盛大的宴席，她家小姐哪里不能出席，若是真正比将起来，那些什么号称第一美女，第一才女的，个个要靠边站！
“娘，你不必为此难过伤了身子，嫡出，与女儿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你跟父亲，还有弟弟，都好好的。”楚妙仙动情道，听得侯氏喉咙哽噎，把个楚皎梨恨得更深。
侯氏朝一边的赤耳使眼色，她决定了这次不管怎样都要把楚皎梨给弄死，不然如何对得起她的女儿！
赤耳会意，起身要告退，楚妙仙说了声慢，沉声询问道：“娘，你是不是在大姐姐院中设了桩子？”
“你怎么知道？”侯氏这些年来对后院中人动手一直都隐瞒着楚妙仙，她不希望污了女儿的眼，她的女儿就该干干净净的，所以对于女儿的发问有些惊讶。
“娘，你真是糊涂，烟柳，李妈妈怕是都出了问题，你现在动手只怕会被反咬一口，不信你问吴妈妈。”楚妙仙坐在床前，看了眼侯氏，目光扫向一直沉声静气的吴妈妈。
“是的，夫人，老奴去蒹葭院中打探到，李妈妈烟柳被丞相大人的手下抓住后动了私刑，她们扛不住把什么都招了。”吴妈妈躬身回道。
侯氏惊出一身冷汗来，丞相大人都知道了？那他会不会……
“娘亲莫怕，谁家后院没些不如意的事，丞相大人便是知晓了，这事没有任何证据，他也不好无端发难的。在这关头，一动不如一静。若此时被抓了手脚，那就当真脱不开身了。”楚妙仙没说出口的是，以赵丞相喜怒不定的性子，若他当真要对楚府动手，谁也没办法化解，不过这话不能说，免得侯氏乱了阵脚。
“对，对，那我们先不动手。”侯氏吓得面色发白，那个煞星连荆国公府的面子都不给，还把安顺县主给发落了，若是要动她，那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吗，她越想越怕，身子经不住抖了起来。
“娘，你不要先自己吓自己，若丞相大人真要动手，烟柳李妈妈也回不来了。”楚妙仙话语嫣然，那若空谷般清幽的嗓音慢慢镇住了侯氏惊乱的心房。
侯氏身子软到在靠垫上，捏住女儿柔若无骨的手，重复道：“还好有你在……”
“娘，那你先休息，女儿先回去了。”楚妙仙拍拍侯氏的手背，“吴妈妈，你可要好生伺候着母亲，有任何事立即来鸿桐院禀告。”
侯氏神色恹恹地由着楚妙仙将自己仰躺下身子，等女儿一走，她立马起身，充满戾气的话语响在赤耳吴妈妈等人耳中，“过段时间，寻个由头处理了烟柳，李妈妈。”
☆、0016。心思莫测
鸿桐院中，楚妙仙回到自己房中，道了声要静修，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通通赶了出去。她从床中一道暗格中掏出一布制人形玩偶来，从针线篓子中寻来锥子狠狠扎着那玩偶。若仔细看，那玩偶的背面绣着楚皎梨三个字。等玩偶破败不堪，她用烛台点燃付之一炬。
这么完美的计划，都是赵祎荀那个大奸人横插一脚，不然，现在被赶出家门，又入了奴籍的楚皎梨哪里还是楚府的嫡出大小姐。
楚妙仙恨恨想，这出戏真正主导的一直是她，母亲把一切都交给烟柳李妈妈那两个没用的家伙，哪里能成事？若不是她前脚安排了三妹过去叫场，后脚无意中引诱了安顺县主去沈翠园，只怕楚皎梨连登台都不可能。
若按照她之前计划，楚皎梨因崔梅萼不得不登台，身份被揭露，秦府与之断绝关系，然后由安顺县主强按着入奴籍。这一旦成为既定事实，父亲便是再舍不得秦家的家财，见大女儿已无用处，为了维护楚府的名声，定然会将楚皎梨自楚府除名，她楚妙仙顺理成章地坐上楚府嫡出小姐的身份。
可惜，赵祎荀大女干相不按理出牌的人竟然也去了沈翠园，害得她白白付出一番心血！
在府中众人面前，她不管如何高贵典雅，如何气质出众，如何才情了得，都抵不过不是真正的嫡出。前世，她是另一个时空侯府的庶女，父亲将嫡出的大姐嫁给了当时的太子，后来做了皇后。她不甘心，一次探姐寻机引诱了那时的皇帝，如愿入了宫，可却因她是庶出才得了个六品的贵人。她冒着一次次生死的考验，才一步步走到了德妃的位置，可尽管她害死了姐姐，皇上仍然介意她的庶出，后宫皇后之位就那么空悬多年。
她那么努力，那么优秀，比那个一直端坐在皇后宝位上的姐姐要出色，可因为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