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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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小小-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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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余人居最深处的里院,是余小小最喜欢的地方。

  幽静、鲜少人至的里院位置恰好,日照足而不烈,阴暗有却不寒,正好让她用来培植钟爱的盆栽;只要一得空,她就会到这里照看这些日子以来收集或抢救下来的植栽。

  顽长的身影穿梭在摆放绮丽盆景的花架前,一会凝视,一会动起手中小剪,谨慎庄重地修剪旁出的杂草,如此费心的施为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余小小脸上温润的笑容未退一分,手上优雅的动作也未减二nw,非常自得其乐,浑然不知自己数日前一记河东狮掌,打得整座金陵城天摇地动。

  连自己可能上门得婚事也给打飞到九霄云外都没发现。

  何婉柔走进里院,看见女儿的背影,又怜又惜地轻叹口气。

  这些日子的相处,够她了解这女儿的性情,从一开始只是仗义相助到现在,她是真的疼爱这贴心温婉的孩子,私心里早认定这孩子是上天怜她多年来思女心切,送给她的乖女儿。

  虽然这女儿有些地方挺特别的——

  说实在的,她活到这把年纪了还真没晃过哪个十来岁、芳华正俏的姑娘像她这么沈走来着。

  相处了好一段时日,何婉柔发现女儿的兴趣并不多。除了医术和武术外只有三样:盆栽、泡茶、下棋——修身养性得让他们这对年近四旬的夫妻傻眼,想到自个儿经常打打闹闹、彼此吃味的行径,更是羞傀到姥姥家。

  才十八岁啊,兴趣竟然这么地老气横——呃,风雅恬静;也难怪性情温文如水,行事沈稳若定。

  唉,都不知道谁是长辈谁是晚辈了真是……

  但这也无法减轻她与夫君对她日渐深重的疼爱亲情,特别是在听说州令府诗会上发生的事情之后。可……

  那事儿会是真的么?她这性情沈定得像老人的女儿会做那种事吗?

  “娘,你不饿吗?”

  “啊?啊啊?”何婉柔回过神,抬头,才发现女儿正俯看着自己。

  “林伯刚来通报,说早膳已经备好,爹在饭厅等我们了。”

  “呃?哦?哦?”

  余小小打量娘亲难得犹豫的神态,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可真不像平常想到什么说什么、性情直爽无羁的娘。

  “娘有什么事要跟女儿说的?”

  何婉柔打量女儿,瞧这身板,虽说高了些,但隽拔挺秀,一身胡装衬托出豪迈英气,大有巾帼不让须眉之姿,卓荦不凡,愈看……思,愈觉得女儿不但耐看,还挺有味道的!

  何婉柔牵着她,并肩往饭厅走,问:“告诉娘,你是不是在州令千金的生辰时会上打了东方展言那小子一巴掌?”

  东方展言?谁?”

  “就挨你巴掌的那个。”

  “……是。” 

  “告诉娘,你为何动手。”

  “娘是听见城里的人说才知道的?”见娘亲点头,余小小苦笑。“娘都知道了,还要女儿说什么?”

  “传言十个里头九个假一个不真,怎么能信?”何婉柔嗤哼。“再说了,我没理由信外人不信自己的女儿——东方展言那混小子拿你的名字作文章不足以让你动手打他,那小子一定又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女儿一时情绪失控,若要女儿向东方公子道歉——”

  “你道歉作啥?”

  “女儿绝对不要。”

  母女俩同一时间开口,不同的话语,同样的意思,心有灵犀得让两人吓了跳,瞪大眼看着对方,不一会,同时笑出声。

  何婉柔先收了笑。“这事就算了。那小子是该教训,仗着那张皮相,让人给宠坏了真是。以后看见他也别理,同样是医,他们东方家看钱办事,只医宫不医民,跟咱们没关系。不过……”何婉柔眼神闪烁异样的情绪,顿了会,继续道:“我跟你爹商量过了,换名字也不是不可行——”

  “女儿喜欢这个名字,笔划少又好记。”余小小停下脚步,转身与何婉柔面对面,凝视的眸光温蔼沈定。“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字让女儿觉得自己身边好像多了一个妹妹——爹说小小比我小两岁。”

  何婉柔愣了住,不知怎地,觉得女儿此刻的声音以及话语有些诡谲,像猫爪似的,探进自己心口,轻轻地翻搅着藏在内心深处的某种情绪。

  “小小……”恍惚低哺,何婉柔不知自己此刻的神色有多么悲感。

  猫爪似的声音持续往深处抓搔,拨弄着她内心最底处的伤痛——

  “尤其是在娘叫女儿名字的时候。”珠圆玉润的嗓音似水柔情,缓缓地渗透进对方藏在最深处的伤痛,尽己所能地给予温暖。

  她早就注意到了,收容她的义母始终没有放下丧女之痛:在古代被归于积郁成疾的心病,在读过心理学的她看来,是长年压抑情绪无从发泄的心理问题,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帮上忙,怎能错放。

  “让小小永远是娘的小小,好吗?”余小小抽出暗袋里的帕子,轻轻拭去娘亲脸上不自觉流了满腮的泪。

  好、好……何婉柔想这么说,但声音——声音却是怎么也发不出来,只能点头,像抓住浮木般紧握女儿为自己拭泪的手,一次又一次,用力点头。

  泪水模糊了视线,丧女之痛、思女之苦,一点一滴,随着眼泪宣泄、释放。

  原以为自己早流干了泪,直到这一刻才知自己其实只是忍住,拼了命地忍着不去想、不掉泪,不愿再让夫君为自己担心挂怀。

  同样为丧女伤心痛苦,她怎么忍心让自己再添他愁?

  蓦地,朦胧的视野里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真慢啦,我等得饭菜都凉了。”故作轻快的嗓音参杂几不可闻的哽咽。余无缺展臂,用他所有的温柔将妻子搂进怀中。

  多年来,他的妻子始终不肯面对爱女早逝的事实,积郁成疾,时而夜半梦魇,时而恍惚不宁,躲在人后独泣,沈痼多年的心病令他束手无策。

  心病还须心药医。但妻子的心药已深埋在九尺黄上之下魂赴酆都,非死不得相见,饶足冠有神医之名的自己也束手无策,绝望地认定丧女的心痛会伴随妻子直到此生终了,没想到这个在大理遇见的孩子——

  只是一时心念收为义女,将名字转嫁,日子久了,竟真的有种女儿活了过来的错觉。

  余无缺抬头,难掩激动地看着站在一旁的余小小,彼此对视的眼中含泪,是喜悦、是感动,是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半晌,他腾出手,抓住女儿的手。

  这孩子,天生就是从医的料,是他道地道地的余家人!

  余小小反握爹的手,回以笑容道:“爹、娘,找个日子一起去看小小好吗?让我们姐妹俩认识一下。”

  余无缺低头,一直等到埋在怀小饮泣的妻子点头,才连连说好。

  “偶尔要一家子聚聚的是不,娘?”

  何婉柔死命点头,终于痛哭出声,忆起自己已多年不曾到女儿坟前见她。

  从目睹她敛棺入葬的那一天起——

  ***

  “东、方、展、言!”震天咆哮一路从外头杀进东方府,震得屋梁一颤,吓跑好几只路过停驻屋顶的雀鸟。

  被点名的人还没踩上前厅门前的石阶,一张木凳就迫不及待飞出来迎接。

  东方展言侧身,利落躲开热情扑向自己的木凳,看着它“匡锏”一响,四分五裂。

  “爹,你找我?”

  “找你?我还想揍你!混账!你看你做了什么好事!”东方渡又抓起一张木凳高举半空,瞄准儿子的脑袋作势又要丢去。“城里都传得沸沸扬扬了你还想瞒着我!要不是今日到你周世伯府上拜访,我还被你蒙在鼓里哪——好你这个孽子!竟然让余无缺的女儿当众难堪!今儿个要不打死你,我东方渡就跟你姓!”

  “我们本来就同个姓,有什么差别?”

  “你、你、你这混账小于!枉我养你至今——”东方渡一口气梗在胸口,憋得说不出话,一手撑桌,弓着背急喘。“呼、呼!你、你这混小子,这亲事我连提、提都还没跟余家提,称、你在人家面前撒、撒什么野……你这个不孝子,坏你爹的大事你很得意是么?我养你是为了碍我事的吗!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对人家说那些话……”

  “我又没说错!”东方展言拍桌,咚一声,坐在就近的椅子上,别过脸不看他爹,“她那么高,又壮得跟牛一样——”

  “余姐姐高是高,但高姚得秾纤有致,展言,你言过其实了。”周屏幽莲步轻移,越过门坎朝东方渡福身行礼。“屏幽拜见东方世伯。”

  “你来得正好,帮我教训教训这浑小子!”东方渡边调息边道,想到自家么子失礼的言行就头痛,幸好周家丫头管得住他。

  也不想想余家是什么样的人物。他们东方家虽是世代御医,医术却比不上在江湖上有“神医”称号的余无缺;若能娶到他的女儿,从他女儿那下手窃取医术,对他们东方家是多大的帮助啊。

  ……偏偏让这孽子给毁了!

  “世伯请先息怒,此事交给屏幽便是。”周屏幽安抚道,示意家丁将东方渡扶回房里休息。

  几名家丁连忙整理父子吵架后凌乱的花厅,不一会,为少爷与娇客送上热茶,恭敬退下。

  顷刻过后,花厅里只剩东方展言与周屏幽二人。

  周屏幽不请自坐,白玉小手捧起茶盏啜饮,不发一语,浑然忘记自己受托教训东方家这个顽劣的么子。

  吊诡的是,周屏幽愈安静,东方展言的表情就愈古怪,端方的坐姿就愈别扭,最后活像屁股长虫似的,“霍”地一声跳起来,双手拍桌。

  “够了!”少年白皙俊美的脸蛋说不出是气红还是羞红,艳如春桃,只有一双眼夹带火气,隔空锁视气定神闲的女子,“想说什么就说!少装神秘吊人胃口。”

  “我没想说什么。”周屏幽放下茶盏,翩然起身,似有离去之意,好像进东方府不过是串串门子、讨杯茶水,顺道歇歇腿。

  东方展言瞪眼,不敢相信她真的只是来喝茶的。

  周屏幽走了几步,停下。

  果然有话说。东方展言面露得意,等着听她对自己说教。

  正好拿她的声音当安眠曲小睡一番养养神。

  “交代下人,这茶不宜久泡,太涩味了。”嫣然一笑,转身走人。

  “周屏幽!”东方展言拔脚追了出去,碍于礼教,隔着数步距离挡在她前面,阻她去路,“你当真没话跟我说?”

  “有什么该说的?”周屏幽反问,侧着脑袋,状似思考。

  直到东方展言不耐烦开口欲催时,才开口:“我有没有说过那日出现在诗会的余小小并非余小小?”

  带钩的眉动了下。“什么?”

  “从我爹那听来的。真正的余姑娘早在四年前遭难亡故,当天你我所见主人是余神医在大理收养的义女——我猜一定有什么原因,才让她得顶替余姑娘的身份过日子,若非如此,谁愿意顶用别人身份,一辈子当那人的替身?”

  “……就算是那样,我也不可能按我爹的意思娶她。”低闷的声调里隐含压抑的憋屈。“我不是我爹的棋子。”

  “要我说,若是想让余家拒绝你爹的提亲应该还有其它方法,拿她外貌和名字作文章,甚至口不择言差点辱及收养她的爹娘,也难怪她会生那么大的气。你那做法到底阴损了点,真的做得太过了,你可知现在外头怎么说余姑娘的?”

  “不关我的事。”东方展言哼声。“只要达到我想要的效果,谁管得了那些,最好是能说到余家上门找碴结下梁子,如此一来就没有转圜余地,省得我爹哪天心血来潮故态复萌,又动起联姻的歪脑筋。”

  周屏幽秀眉紧颦,显然并不认同东方展言的作法。“外头传她凶悍成性、言行粗鄙——”

  “她那日若忍气吞声回家哭爹叫娘不就没事了。”东方展言打断她的话道,仍然不觉得自己有错。“换作其他家的千金,最多就是缩在一旁哭、找人安慰,哪个会像她那样又动口又动手的?”

  “我挺欣赏她的。”周屏幽突然道。“那日她所说的话句句在理,把所有人骂掺进去了,却无人能反驳。”

  “那是因为气势!”十六岁的少年闹起别扭,哼声:“忽然一个庞然大物拔山倒树而来,准能不吓一跳?”

  “哦?”周屏幽挑眉。“所以我们金陵城最俊美的东方四少被吓了跳?原来东方四少的胆子这么小?”

  “你——哼,好男不跟女斗!”东方展言扬掌做出送客的手势“不送!”

  螓首轻摇,叹息:“你这拗脾气要是再不改,以后看有谁家姑娘受得了你。”

  “你啊。”东方股言眼珠子一溜,恶戏地笑了。

  “你当每个人都只重外貌无视才德?”周屏幽很不客气地表明白己看不上他的态度,“再怎么外貌姣好终会鸡皮鹤发,只确学识能力才是立足于世的根本。”

  “这世道,靠脸就能混饭吃了。”东方展言冷笑,脸庞流露不属于这年纪的愤懑,“才学满腹又如何?光是身份就可以压相你终生不得志,还有那因你的外貌、身份,无时不盯着你看、品头论足的人,别忘了人言可畏。”

  “你太在意四周的眼光了。”周屏幽忧心揽眉,“无论如何,你至少得向余姑娘赔罪,说明原委。本来,向余家提亲之事就是世伯自己的主张,她是无辜的。”

  “事情做都做了,道歉能改变什么。”他也不过是看准时机发难,破坏他爹打好的算盘,杜绝联姻的可能,不但是帮自己,也是在帮她,两个人都得到好处,他为什么要赔罪?“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谁也犯不着谁,赔罪?呵,我不认为有这必要。”

  不等她说话,东方展言迳自抢先大步流星地跨出大门为她掀起轿帘。

  周扉幽迟疑地步出东方宅院,回头还想再说什么,看见他执拗的表情,心知任凭自己再怎么说,这人也听不进去。

  只希望有天他能想通,振作起来,别误了自己。

  第四章

  在旁人的眼里,东方展言的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出身御医世家的他,上头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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