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尘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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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尘叹-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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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侍立门外的下人们一起躬身。 
“那个女人……”右手皱了皱眉,送去审问口供,也是死在牢里;若是叫他们留给自己呢?又麻烦的要命。他挥挥手:“做掉吧……” 
“是。”乱红楼外也不知埋了多少女人的尸骨,那些当差的小厮侍卫,只怕比楼外任何一个杀手都沾过更多的血腥。做掉一个用过了的女人,就好像扔掉一件穿破的衣服一样,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 
右手走出了乱红楼,楼外的天空一片湛蓝,初冬的清冽让人振奋无比,至于那个女人,有什么过去什么委屈,早已不是他所能记得的事情。 
“备马!喊上七厅几个兄弟,有事做了!”右手急急忙忙的吩咐,七厅,又称“五指厅”,是他的嫡系属下,也是演武堂精英里的精英。 
京冥这个家伙,居然突破了他这么多重防卫,还居然在他眼皮下放走了霍澜沧!右手的心里充满了挫败感,喃喃道:“我让你跑了两次……但是,绝不会有第三次了!” 
杀戮的欲望顿时充满了胸膛,背后的鞭伤似乎也不那么疼了,看来演武堂治伤的药膏果然灵验。过去的东西就是过去,只有弱者才喜欢忆旧。 
“大人!”转眼间,七厅二十三名杀手已经整装待发。没有询问,只有彻底的服从。 
“走——”右手翻身,上马,向遥远的南方打马而去。身后马蹄翻飞,激起了北国大地一片风尘。 

 
 
中卷 第十五章 君量当一杯 

 
一阵从喉咙里迸出的咳嗽,惊破了一屋的宁静,素衣的少女眸中满是担忧,紧紧握着父亲的手。 
“诺颜。”身后,火鹰捧上药碗,示意她随他出来。 
“喂!”诺颜愤愤仰首:“你不是厉害的很么?怎么,怎么爹爹这么一点小毛病到现在还治不好?” 
“秋冬之际,本来病症就容易加深。”火鹰皱眉:“更何况,你爹的病在这儿。”他轻轻的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那怎么办,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诺颜烦躁地摇着头,“读过几本书很了不起么?这样的世道,能活下去就万幸了,还讲什么气节,和谁讲啊?” 
“你爹不是因为什么气节才病倒的”,火鹰摇了摇头:“是因为怀疑,他坚持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忽然就这么被毁了,或者说,他逃避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就这么来到面前,他撑不住。诺颜,我也没法子治别人的心病的。” 
诺颜的眼光转为一种凄冷,火鹰多少有点担心,眼前的女孩子早就不是昔日的大家闺秀了,她胸中的怨气在与日俱增,任谁都可以一眼看出她的愤怒。 
“他……还好吗?”诺颜忽然问,火鹰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 
“很好,他现在和霍帮主在一起,就快要到京师的总舵了……你要不要见他?”火鹰问,略带苦涩。 
“我不要!”诺颜忽然大声道:“我见他做什么,难道我们现在还有资格谈婚论嫁么?” 
“你还真是奇怪。”火鹰打量着她:“诺颜,上次你就执意要我带你离开他……为什么?你明明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小杜子。” 
“是,我知道……只是那又怎么样?”诺颜轻轻咬住自己的嘴唇,沉吟片刻,终于鼓起勇气道:“他心里的诺颜还是昔日的诺颜,但是我面前的杜镕钧,早就不是昔日的杜镕钧了,我和他在一起,他的仇还报不报?一个江湖人,本来功夫就不好,带着我这么一个累赘,还能有什么活路么?他……他其实若是真和霍姑娘一起,倒好得很。” 
火鹰忍不住笑了,杜镕钧和霍澜沧在一起的话,即使诺颜忍了,恐怕有个人再也不会“好得很”了,不癫狂才怪。 
“你……你帮帮我,我不要他再那样念着我!”诺颜看着火鹰:“你知道么?那一天我在他面前脱了鞋子,他惊讶地几乎晕倒过去……我不是大小姐了,他更不是公子,我们在一起,只能彼此提醒过去,他还有江湖可以投奔,我有什么?” 
“诺颜……”火鹰皱了皱眉,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阿龙哥哥——”诺颜忽然走近一步,脸色惨白,眼光却是执着而坚定:“帮帮我……他若是报仇以后还那么喜欢我,我就去、和他终老一生。” 
阿龙哥哥?火鹰心底一遍遍咀嚼着这四个字,曾经在寒冬一样的少年唯一给过他信任和关爱的四个字,终于不动声色地答应:“好,我依你就是了。” 
“诺颜——快来快来,你爹喊你。”屋内,是母亲的叫声。 
诺颜脸色一变,匆匆忙忙奔了进去,火鹰连忙也跟了进去。 
“诺颜……爹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你说说。”病榻上,金陵名士方北辰早已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火鹰笑了笑,退了出去……自己终归是外人罢了。 
“爹,什么?”诺颜下意识拒绝着父亲的任何交代,竟然有遗言的味道。 
“你和镕钧……”方北辰想了想才开口:“毕竟是有过婚约的人。” 
“我知道了。”诺颜站起身,声音有些僵冷:“爹你放心,女儿生是杜家的人,死是杜家的鬼,绝不会做什么败坏门风的事情……我是方北辰的女儿,怎么能背信弃义呢?” 
说罢,她匆匆捧了药碗,夺门而出。 
方北辰的后半句话被她梗在喉咙里——这孩子,我是想告诉她,若真心喜欢阿龙,就去把婚约退了啊……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看来无论国事还是家事,他都已经无力过问。这个女儿,只求她平安无事,自谋多福了。 
诺颜刚刚奔到门口,就看见一个皂衣人毕恭毕敬地向火鹰禀告些什么,她心道这是人家帮务,不便多留,就转身欲退回去。火鹰冲着她一摆手:“诺颜,杜镕钧到了。” 
杜镕钧到了么?诺颜只觉得手一抖,药碗险些跌破,这短暂的失态顿时被火鹰看在眼里,温和一笑:“你要不要见他?他马上就到。” 
说罢,在脸上轻轻覆上了面具。 
诺颜轻轻点了点头。 
“澜沧,你是说这个破巷子就是总舵?哈哈、哈哈哈……”声音清越不羁,标准的官话里略略夹杂了一丝金陵口音,赫然就是杜镕钧。 
“瞧瞧,又没见识了不是?”一个女子的声音,似乎二人极是亲昵:“这条铁四胡同在江湖上有名的凶险神秘,就凭你若是能进来,我帮主的位子拱手相让!” 
胡同一端,一男一女的身影骤现,杜镕钧轻轻扶着霍澜沧,两个人好像兴致极好,一路说说笑笑地过来。 
澜沧?诺颜忽然觉得胸口一闷……他们,已经这般亲昵了么?鬼使神差便挽住了身边火鹰的胳膊,她心中翻腾,也不管火鹰的目光如何地炙热起来。 
杜镕钧忽然顿住了,朗笑的声音忽然变成了一个个冰雹,砸在每个人心头:“诺……颜?火鹰,你他妈怎么回事?” 
“你也长着眼睛,瞧不见么?”火鹰微微一笑,揽住了诺颜的肩膀,诺颜浑身一震,却终究没有避开。 
霍澜沧一惊,她和杜镕钧相识至今,却从来没见他如此失态过。更何况,火鹰一向视天下女子如无物,而此刻的温存款腻,却也是丝毫装不出来的。 
杜镕钧的眼睛慢慢变成血红——诺颜,他魂牵梦绕的妻子,如今平静地倚在别人怀里,微微哀伤地望着他。 
“火鹰……你混帐,你以为救了她就能欺负她?”杜镕钧再也按捺不住,反手抽出腰刀,向前冲去。 
霍澜沧大惊,连忙拦住了他。火鹰脾气一向不好,杜镕钧真要冲上去,不死也必定掉层皮。 
“澜沧”,火鹰笑笑:“这种蠢货,你救他干什么?” 
火鹰的话更是让杜镕钧火冒三丈,几乎拼了全力要向前冲,霍澜沧右手扣住他右臂曲池穴,左手猛地向后一带,大喝道:“你疯了,不要命了么?” 
杜镕钧挣了几次没有挣开,口里喊着:“诺颜,诺颜……你干什么?怎么回事?”心中愈来愈急,猛地一肘向后反撞,右臂挣开,一刀竟然向着霍澜沧劈了下来。 
两股劲风一前一后而到,前面的是一缕指风,堪堪弹去了他手中兵刃,正是火鹰发出。后面的却是一颗石子,凌厉之至,正中他右肩,杜镕钧只觉得右肩剧痛,关节竟然断了。 
在场诸人一起一愣,向胡同口望去,火鹰低低一呼,霍澜沧却极是惊喜地喊了出来: 
“京冥!” 
胡同口的转角处,正是京冥,一袭青衫满是灰尘,显然也是长途跋涉,一路北上而来。 
他脸色极是难看,左手另一颗石子蓄势待发,杜镕钧若是还敢有什么动作,京冥势必要取了他性命。 
杜镕钧也是一时情急,此刻也极其后悔,霍澜沧也不知救了他几次性命,这一回如果真是误伤在他手下,恐怕百死莫赎——只是别说还有火鹰和京冥两个绝顶高手环伺,仅凭他这一刀,想伤霍澜沧,怕是还差了几年火候。 
霍澜沧皱眉,扯开他衣襟看时,只见右肩关节竟被打得粉碎,若不立即救治,恐怕要落下终身残疾,她回身道:“京冥,你下手太重了!还不快过来看?” 
一旁诺颜正要奔过去,见霍澜沧已揭开杜镕钧的衣衫,本已抬起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京冥心内微凉,想自己九死一生,好不容易见面,澜沧开口却是责备——只是刚才那粒石子却是下手太重,眼见杜镕钧刀已劈下,他哪里还管得上什么火候力道?他微微一笑,走上道:“无妨,我这里有救伤的灵药,管保无事就是了。”说话时已经将杜镕钧肩头碎骨扶正,摸出药膏一层层涂了上去。 
霍澜沧自幼也不懂什么避嫌,却不知适才举动竟然惹得两个人不悦,依旧摇头道:“镕钧,你太冲动,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和自己人动手?” 
火鹰的目光却在京冥脸上逡巡了两圈,忽然道:“京冥,当时情况我也曾听说,你怎么从乱军中逃出命来的?” 
“你怕是有几个月动不了手啦”,京冥轻轻为杜镕钧包扎停当:“抱歉,我……” 
他忽的摇摇头,似乎要赶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说辞,转向火鹰道:“放心,没弄清楚谁在陷害我们,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霍澜沧吐了吐舌头,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忘了问候京冥,微笑道:“对了,京冥,你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伤好了没有?” 
“我没事。”京冥轻轻低了头,语气温存,眼底却是锐利的杀气,斜斜瞥向火鹰:“你放心!” 
没想到霍澜沧和杜镕钧也正好赶到了北京,更没想到杜镕钧醋海生波,险些和火鹰打了起来——看来他选择揭牌的日子实在大大不顺,为时还是过早了一点。 
随后又是一瞟,看见一边的诺颜,京冥心里忽然一软,心道连杜镕钧都承受不了的打击,这么一个不会武功不通世务的年轻女孩子卷进来,也不知心里如何难过呢。他向着诺颜微微笑道:“方姑娘……巷口风大,不如你回去歇着,等我们这群人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诺颜心下感激,没想到自己心思竟只有这个陌生人才顾忌得到,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诺颜……等等我!”杜镕钧着急,捂着肩膀就跟了过去。霍澜沧刚要拦他,京冥左手虚挡道:“他们的事,总要自己解决的。” 
霍澜沧抬眼看去,见他本就清瘦的脸更加清矍,即使隔着一层面具,还是能感觉的到他的憔悴疲惫。霍澜沧忍不住道:“你……你这段日子是怎么过的?伤真的好了么?” 
“澜沧,我没有想到你也在这里。”京冥拍了拍她的手背,直视火鹰:“我是来找你的,火鹰,有些事情……我们到了挑明的时候了。” 
火鹰哈哈一笑:“哦?是么?京冥,我要跟你说的是,如今我们还在同一条船上,你最好想清楚再翻船,免得大家都上不了岸。” 
“这么说你承认了?”京冥眸子忽的一闪。 
“你是我见过最聪明的人,京冥。”火鹰的声音略略低了些:“只可惜事情未必和你想的一样。真正的聪明人是要学会装糊涂的……” 
京冥深深吸了口初冬的寒气,火鹰说的不错,无论他如何猜想,现在揭开所有的谜底,结束所有的交易还是早了一点。或许……只是因为涉及澜沧的利益吧,涉及到她,自己永远不能做到绝对的冷静。 
“我答应你。”火鹰似乎看透了京冥的犹豫:“至少绝不伤害到她。” 
“好,一言为定。”京冥立即回答。 
“你们在说什么?”霍澜沧奇道,她一向也以心思缜密著称,但是在这两个男人面前,她的推理显然有些不够用。 
“没什么。”火鹰和京冥同时说道,又一起微笑起来。 
“你说什么?他是杨磏龙?那又怎么样?”小屋里,传来了杜镕钧的吼叫声。 
京冥忍不住摇了摇头,对女孩子这样候,只怕会适得其反。 
“不行!你不能再留在这里……跟我走!”杜镕钧继续叫着,接着是诺颜的惊叫声。 
京冥看了看火鹰,似乎想从他的神色里看出他心中那个女子的地位——但是失败了,火鹰丝毫不动声色,静静站着。 
一声苍老的低吼声,接着就听见杜镕钧道:“岳父……好,方伯父,你说什么?” 
“你!你们!”杜镕钧终于忍不住,嘶吼起来:“我走就是了!我迟早会胜过那个什么不知廉耻的什么龙的!” 
他捂着右臂,忽然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从三人身边经过。霍澜沧一惊,随后追了过去,叫道:“你别乱跑,这里到处都是埋伏!” 
“不知廉耻的什么龙?”京冥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杨磏龙,不是不知廉耻的什么龙。”火鹰回笑了下:“我要是你,就一定不会还留在这里……我听说,右手去了金陵。” 
“金陵?他又去惹谁的麻烦?”京冥实在不想回忆那个如同附骨之蛆的家伙,好像不要了自己的命,他就活得不安稳一样。 
“我听说,他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是你和一个叫碧岫的女人关系很不一般……”火鹰看着他,意味深长。 
“什么?”京冥的脸色一下子全变了:“不可能……碧岫,连你也不知道碧岫的……” 
“我还听说……这个消息是杜镕钧告诉另外一个女人的。”火鹰随口道。京冥额头上几乎有汗,他当然明白,火鹰口里的“听说”都是千真万确的机密,他决不是随口胡说的人。 
只是现在、只是现在……右手已经到了哪里?京冥缓缓吐出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惊恐:“右手他……他什么时候走的?” 
“恐怕已经到了秦淮河了。”火鹰面无表情地回答。 
“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救她?”京冥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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