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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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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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恒越挑着眉,像是真有这心思,“也挺有趣,若是开铺子,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你把沧则送来与我打下手呗。”
  “你想得倒美!”敖锦直坐起身来,一把将沧则拉到了自己跟前,“我都不舍得让他做什么,你还指望能打发他干活。”
  沧则笑,捏了一小块面皮塞到敖锦口里,敖锦揽过他的腰,将他怀抱在怀。
  恒越斜眼睨着他,“你两昨可折腾了一夜,今天就少腻歪腻歪吧。但凡缠绵的声音小那么点,我也不至于给吵得一夜都睡不稳,大清早跑过去买早点。”
  沧则不以为然,“自你来了人间,昨也是头一晚没出去过夜吧?是醉红楼的姑娘看厌了,还是清歌巷的小倌不合你心意?”
  “城里来了只狐妖,叫千诺,我起了兴趣,预备修身养性两天去试探试探。”恒越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看了自己的扇子,扇面上画了姿色艳丽的半面美人妆,一看就知是情人送赠的。
  但凡能让北海三殿下青睐上的,自然不是一般的容貌出众。
  不过三日,这个千诺提着长裙站在了城里的石桥上,那般神色出尘,美得锦绣山河黯然失色,有画师为她作画一副,引得半个城的人都争抢着要去看一眼。
  再不过五日,恒越已经领得她在春风楼上饮酒赏花,赋诗作对,羡煞旁人。
  若不是敖锦提醒了他一句,“过两日是天帝设宴,要是缺席,罪过可大了。”他险些乐不思蜀,耽误了正事。
  其实天帝设宴一贯没什么正经事,无非是闲着发慌召集一下众仙看看歌舞,说点瞎话罢了。可谁让人是天帝呢,他发话了就是旨意,不去不成。
  沧则的性情不知比敖锦温和多少倍,在天界上也是相交了不少好友,难得一见,杯盏都不曾搁下过。恒越过去时,就望见敖锦坐在沧则身侧,竟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恒越看着有趣,端着杯子过去他们其乐融融的攀谈起来,敖锦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你就不能说两句闲话,自然不就熟络起来了,非要在这呆坐着,倒像天帝欠你东海什么似得。”沧则跟恒越对视了一眼,拉着敖锦的衣袖低声说,“来,我帮你把酒满上。”
  敖锦仍是不情愿,“不过是几个修行低微的小仙,也值得我去与他们相交。”
  “东海大太子的眼睛素来都长在龙角上,不用管他。”恒越劝都不劝,拉着沧则继续喝酒,还给众人说起酿酒的各种窍门来,听得一桌的人啧啧称奇。
  敖锦哼哼了两声,拉着沧则就走,“各位,我与沧则还有要事,就不坐陪了。”
  沧则给他拽着衣服就拖走了,连着抱歉之类的客套话也没来得及说。
  恒越也不甚在意,自顾自地斟酒自饮,一抬头瞥见荷花池畔有不少仙女玩闹嬉戏,一个比一个更窈窕曼妙,桃花眼不禁勾起了笑。摇着扇子去与她们说玩笑话,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人间的景致、妖怪里的奇闻。,引得她们笑声不断。
  尤其是其中端坐石阶,把玩着荷叶的素面仙子,三两眼瞥过恒越时,见他正巧望着自己,羞得耳根泛红。
  沧则宫里没什么景致,几树桃李,亭台回廊而已,却都打扫的一尘不染。
  奴才们很少见主子回来一次,都尽心尽力地伺候着,敖锦不耐烦这么些人在眼前晃,随手打法了两颗珠子就让他们下去了。
  东海里带出来的,都是宝贝,天奴们再三叩谢就忙不迭快步出了殿里,还不忘将门带上。
  “你这宫里的下人也忒勤快了,看看,这地板都能照见人了。”
  敖锦品着茶,又一手在桌面上抹了抹,摊开给沧则看,“瞅瞅,都三百年没回来了,一点灰也没有。”
  沧则让他逗笑了,“龟丞相成日里为你忙前忙后的,也不见你褒奖一句,我这帮奴才竟能得你再三称赞,真是他们的福分。”
  “可不是你调教的好?”敖锦终于说到了点上,搁下茶盏的时候,似笑非笑的望着沧则,飞扬入鬓的眉下,眼里藏着脉脉情意。
  “都有三百年没睡你沧则宫的床了,也不知还是不是如早前那么软和。”敖锦都不等沧则说话,一把将他抱起,一个掠步到就将怀里的人扔在了床上。
  沧则坐在床上,轻手抚过敖锦的脸颊,“怎么,天都没黑就惦记上干坏事了?”
  敖锦扣着他的手替自己除下腰带,“你就当我是酒后乱性也无妨。”
  “红裳不日就要成亲了,你真不去看看?”沧则说着,将敖锦拉上床,放下床帐。
  敖锦似有些不悦,“好端端的,提起她做什么?”
  对这个妹妹,敖锦是真的有些恼怒,堂堂东海的公主跟人私奔的事也做的出来,简直丢人。可恒越也劝过他,说那两个人是真心实意,本也无错,何必非要阻拦成这样。
  敖锦好几天都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这件事,沧则看得出他心里放不下,就撺掇着他去参加红裳的喜宴,结果他居然甩袖就走,一脸的不耐烦。
  沧则跟着恒越面前抱怨,“你看他且就装吧,也不知在倔什么。”
  这一日,恒越就带着两车的嫁妆来了红裳门口。
  一车被褥、绣品,一车金银首饰,每件都是价值连城,一派龙宫嫁女的声势不减。
  红裳从院里赤着足就跑出来,拉着他半天没松手,“就知道恒越哥哥疼我!”
  “东海龙宫的公主出嫁,怎么能受委屈。”恒越抬眼望了望站在门口的渊尘,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丫头是我看着长大的,好好照顾她。”
  渊尘走下石阶,俯下身去将手里的绣鞋替红裳穿上,低声应了一句,“我会的。”
  红裳看着恒越,笑得欢天喜地,“就该让我哥看看,就是他不疼我,也一样有人宠着我。”
  不远处,敖锦隐着身形,一脸不屑,“东海龙宫里多少千年万年的宝贝她都不稀罕,恒越给她送几个小玩意就高兴成这样。”
  沧则跟着笑,“那是她的嫁妆,能一样吗?”
  说着又忍不住望了一眼渊尘,那个一袭黑袍目光锐利的男子,目光正落在他们这,眼里静默无言,焦距却清清楚楚表示,他看得到他们。
  沧则有些错愕,“那个渊尘……到底有多大能耐?”
  “他?”敖锦一声哼笑,“大约人界妖类里,没几个有他这等修为了。”
  “如此,就真的是祸不是福了。”
  然而敖锦却对沧则此番感慨不加评论,人是自己妹妹死活要嫁的,将来要真有个这样那样的祸事,横竖他能把红裳保下了就行了。
  回去时恒越也是一起的,照旧是回原本的城里。
  一来一回,已经是堪堪一百三十六年了,屋里的床上还搁着临行前施掌柜送来的长袍,那个见人就笑的妇人已经过世许久了。
  千诺还是等着恒越的,只是不过数日,恒越的心思早换到了荷花池的墨染仙子那,无心应付狐妖的一腔情意。
  闲来无事的时候,恒越突然问了一句,“你说我们这清闲日子已经过了百年又百年,千年后又会怎么样?”
  敖锦提着一串葡萄懒洋洋地回答他,“也就这样吧,还能如何?”
  沧则意味深长地看了恒越一眼,依旧是趴在敖锦的膝上,不言不语的只淡淡笑。
  恒越心里有数,沧则历劫的时日要到了。
  与他们龙族不同,沧则为仙,三千年一轮仙劫不能规避,其他倒是没什么,就怕敖锦一门心思的霸着他死活不放手。
  夏日绵长,恒越靠在花架下,嗅着蔷薇幽静清香,打算不到这日后的光景当会如何。
  至于当下,也可称四字,良辰美景了。
  
  

☆、番外,故梦已远

  临音曾经问过止水这么一句话:你与羲云做了上千年师兄弟,怎么关系看起来这么不温不火?
  不温不火?
  何为不温不火?他羲云现如今高坐天帝之位,整日埋头处理三界事务,再无暇与他喝酒斗法且就不说了,但只要有那么三两个说一句他的不是,定是要凌霄殿上问责一番才行,末了还要悄声跟他提点一句:此为服众,勿有怨言。
  早前无话不说生死与共的师兄弟疏远成这样,不落个不温不火又能如何?
  这一日他照旧是昂首阔步要往魔域那去,刚出南天门就让羲云给拦下来了,“还去?缠绵了恩爱百年仍没尽兴?”
  他是惯于在羲云面对堆笑的,羲云的性子他最知道,吃软不吃硬,不论他犯下什么过错,只要在羲云跟前说一句师兄知错了,羲云就能在女娲大神面前替他说上几句好话。
  其实好些年止水都知道,羲云对他有意,滔天巨浪,真言烈火,羲云什么时候抛下过他一人自寻生路?神魔停战不过五十年,他就终日与临音厮混,这事拿到外面说,无论如何他也是不占理的,也是亏得羲云能替他挡下外面流言蜚语三百年。
  这个师弟,初见时一脸傲气,扬着下巴一副我乃伏羲大帝义子的张狂样,谁料不过在女娲座下修行五百年,就整日跟着他后面跑,活像个赖皮虫似得甩不掉。
  止水师兄四个字喊得又倔又粘,目中无人的狂傲都是唬人的,任着他怎么欺负还不是一样的不敢怒不敢言,只是闷着声坐在那一言不发的,生怕他不去道歉。
  “止水上神。”
  他从回想里惊醒,看着羲云这一袭尊贵无双的穿戴,不自觉低了头,“天帝有话请说。”
  羲云冷竖着眉,斜眼睨着他说,“神魔不两立这句话,止水上神可曾记在心里?”
  他淡然应了一声,“自然”
  “当年魔族侵占凡间是怎样生灵涂炭的场面,还请止水上神好好回忆回忆。多的,我也不愿多言。”羲云拂袖就走,他抬眼间,只能看见那发冠梳得一丝不苟,再无当日琐碎乱发搭在眼上那般无邪。
  若说不曾有半点动心,也是假的。
  他素来嗜酒如命,羲云对此颇为不屑,那年为了逗弄羲云,特意将百年陈酒换进他茶壶内,还用术法消除了酒味——结果当晚羲云让酒一口呛住,半天脸都憋得通红。
  他在门外笑得前仰后合。
  说来也奇,自那晚起羲云一改不沾杯酒的习惯,还放下豪言要与他斗酒三千,结果自然是醉得不省人事。
  只是那会啊,即便是醉着的,睡着的,口里念叨的仍是止水师兄、止水师兄四个字。
  他端着醒酒药喂进羲云口里,那微醺醉眼,水红唇色,也曾有那么一瞬间让他心下一紧,意乱情迷。
  大约终究是欠了些机缘吧。
  将这些讲于临音听的时候,那个素来妖冶惑人的魔族将军只拿烈酒堵住了他的口,眼波婉转间虽是风情,仍带奚落,“不说你这是光有色心全无色胆,要不羲云烂醉在你眼前竟都能一夜相安无事?”
  他强拽了临音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这话说的,倒像你巴不得我跟羲云有点什么似得。”
  “我这是在说你没有良心,羲云与你有情有义千年万年,你一转眼就将他一个人抛弃在凌霄殿那冷冰冰的王座上。”若是其他人说起这个话,怎么听怎么是小女人的风情旖旎,拈酸吃醋。可因着说话的是临音,带了那股战场上生杀予夺的冷傲,硬生生让止水仿若看见了羲云一个人独坐高台的悲悯场面。
  是什么时候起呢?
  当那一声止水师兄换成了止水上神,他便知自己与羲云之间隔了名为君臣之别的鸿沟。羲云总说,众神之首,当做表率。
  他听来可笑,将自己囚禁在这条条框框的仙规条文里,便叫表率?
  “临音。”他难得换了一本正经的口吻,正对着临音的眼问说,“你说何为神魔不两立?”
  “我也不知道。当年我主立誓要与伏羲、女娲一决高下,将三界掌控手中,于是我们便与仙神征战千年。可到如今我也没看出来,号令三界是个什么意思?你看凡人生儿育女,繁衍生息,何其快活,管你天上地下是谁做主,与他有什么关系?连着妖类划族而治,都其乐融融。唯独是我神魔两族,不得安宁。”
  他笑说,“羲云那性子是不肯妥协的,你魔族若是肯降,三界太平。”
  临音却话锋一转,捏起一粒葡萄塞入他口中,“我魔族,只知战死,不知认输。”
  他给那葡萄酸的,一整天的牙都软,吃什么都嚼不出味来。
  后来羲云实在看不过眼他天天只知道在魔族那堆人里饮酒作乐,只问了一句,“他日再要你率兵入攻魔域,你当站在哪一边?”
  他躬身行礼说,“还请天帝体谅,止水也活了三万余年,早已年迈,如今手不能提枪,术法也早生疏。还请天帝提拔后辈,为我百万天兵另寻将领。”
  羲云恨恨地看他,“上神可真是维护魔族,这是不愿领兵了?”
  他点头。
  “你想称心如意,门也没有!”
  羲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实际上是笑了点,这口吻就像当年两个人赌气闹脾气,你一言我一语谁也不肯吃半点的亏。
  当年啊,意气风发的两个少年同食同寝,各自研习着术法,齐齐在女娲大神座下持剑左右,一样的傲气凌云。
  心里面藏着的那点心思,就换成了杯盏觥筹的快意,生杀交战的默契。
  怎么就这么变了呢?两万年里暗生的情愫,短短千年怎么就变了呢?
  止水也想不明白。
  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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