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们说你是圣童，你以为我会在你身上浪费那么多时间吗？”无情的话语，轻易地从他嘴里说出来。
内心的剧痛像电流般传遍四肢百骸，乔小非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让自己站在那里：“所以如果我不是圣童，那就什么都不是了，对吗？”
“你还指望什么？”罗衡说话间还心不在焉地回头看他的房子，“行了行了，既然穆沐已准备好了，你就赶快跟他走吧，他也很忙的，能分出时间来护送你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耽误大家时间。”
“怎么是我耽误大家时间呢？”
“那还能是什么？你死皮赖脸地不肯走，不就是耽误大家时间吗？你以为你是谁，还要全世界围着你转？”
乔小非深吸一口气，努力克制住几乎要失控的情绪，他用力咬了一下舌头，试图用肉体的疼痛盖过心中的痛，血腥味充满口腔，染红了唇齿。
“想说的话说完了吗？还想说什么？”罗衡毫不留情地催问。
乔小非看向罗衡的目光变得森冷，期待在他眼中慢慢散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还有最后一句话想问你。”
“你说吧。”
“你决心用你的眼睛换我性命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谁？”
罗衡脸色骤变。
“是我，还是那个罪孽滔天的乔小非？”
积压在心头已久的疑问终于问出，可乔小非并不需要答案，话甫一出口，他便转身绝然离去。
罗衡怔在原地，内心的震撼如同一个惊雷炸响，眼睁睁看着乔小非走远，脚下沉重得迈不开半步。
乔小非越走越快，只怕走慢了会做出什么丢人的事情，鼻尖酸涩难忍，只能靠吸进大量冷空气来压制。
也好，原本犹豫不决的事情，他为自己做了个决断，这回可以义无反顾地走了，不用想着亏欠他什么，不用傻傻得倒贴，不用受他白眼。反正在他眼里，自己轻如鸿毛。
乔小非失魂落魄地跑回房子，看到穆沐站在门口，正因为里面没人而苦恼。
“小非？”穆沐欣喜地喊了一声，可一看清他模样，惊道，“你这是怎么了？”
乔小非侧过头，不让他看清自己的表情，用刻意装饰的平静声音道：“没什么。”
“可是你……”
“真的没什么。”他提高了音量。
“好吧，我来是想再劝劝你……”
“我跟你走。”乔小非扬起脸，表情决然。
穆沐惊讶之后是微笑：“太好了 ，车就停在大路上，我们这就走。”
月光下，一辆车早已准备就绪。乔小非看都不看，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
没有了冷风，酸涩像咆哮的海浪冲击着乔小非，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悲伤决堤的海水，汹涌翻滚，他捂住了嘴，呜咽声隐没在了指缝间。
原以为，他把自己看得比眼睛还重要，多少是有点在意自己的。没想到，一切不过是一场虚妄。
“坐稳了啊，我开了。”坐在驾驶位上的人扭头看了乔小非一眼。
乔小非瞄了一眼，顿时了瞪直了眼，开车的竟然是掉了脑袋的苏吉。
“啊——诈尸了！”乔小非大叫。
41第41章
乔小非惊恐地要下车，可车已在几秒钟内加速接近音速。
“啊——有鬼！救命！”
“别慌，小非！”穆沐抱住他，“他不是鬼！他不是苏吉，他是苏祥！”
“救命啊！鬼……什么？苏祥？”乔小非停止了尖叫，通过后视镜看驾驶员。
那个人和苏吉长得一模一样，乔小非的大叫，让他脸色有点发青。
细一看，这个人还是和苏吉有区别的，虽然容貌一样，但是苏吉给人的感觉是暖暖的，总是春风满面，而这个人是冷冷的，像一块人形冰块。
穆沐好心得解释道：“他是苏吉的弟弟，他们是双胞胎。”
乔小非这才想起，人类当中也是有双胞胎的，只是比例比较小而已。
苏祥开口道：“我陪你一起去新塔斯马尼亚要塞。”
“哦，谢谢。”乔小非摸了摸鼻子，对于刚才的失态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谢我。”苏祥的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你为我哥哥报了仇，我感激你一辈子，为你做任何事情我都愿意。你不像其他人，口口声声说着顾全大局，其实一个个胆小如鼠，如果没有你，哥哥的仇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报。”
他说着感谢的话，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确实能让人感受到他的诚意，乔小非不由得觉得他是个有意思的人。
“你可不要小看我，虽然我没有哥哥那么能干，可论枪法，我称第二，全军没人敢称第一。”苏祥傲然，“我是自愿来保护你的，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圣童，在我心里你就是救世主，和那些虚伪的其他人就是不一样，其他任何人都不配称救世主！”说完他还有意无意地瞟了穆沐一眼。
他一口一个“其他人”，打击范围似乎涵盖了包括万千山在内的所有人。
穆沐听着他的话，始终保持着微笑，只是这微笑略显无奈。
他的声音虽然冰冷，可乔小非听在耳中，却是暖融融的，如同冰天雪地里的一缕阳光，让他几乎撕裂的灵魂得到了一丝治愈。
至少，给了他坚持下去的希望。
“我还是要谢谢你的。”乔小非低声道。
乔小非从来没有在那么短时间内，以这么快的速度，穿越那么长的距离。
车辆以毫不节约能源的速度狂奔，一旦能源快要用完，就抵达一个据点，然后更换一辆车，就好像古时候十万火急送军报的信使。
连续不断开了三天，连睡觉都在车里，一直到身体无法承受这个高速，才在一个据点停下休息一晚。
“被子。”苏祥唰地一下抖开一条被子。
“枕头。”苏祥随手扔出一个柔软的枕头。
“温度。”苏祥把室温调节到了最适宜入睡的温度。
“音乐。”房间里响起了轻柔了摇篮曲。
“别！可以了可以了！音乐就不用了！关掉吧……”乔小非擦了擦头上的汗，这么高级别的入睡待遇，他可承受不起。
一分好房间，苏祥就在他房间里忙碌开了，又是照顾他吃饭洗澡，又是照顾他入睡，弄得乔小非很不好意思。事实上，这几天苏祥对他的照顾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只是有时候让他有点难以接受。
“不需要音乐吗？我没有音乐晚上都睡不好，前几天晚上几乎都没好好睡着。”苏祥怀疑地说。
“真的不用……不用……”
“那需要熊宝宝，我可以把我的让给你……”
“不用！”乔小非大叫，“不要熊宝宝！”
“哦，那好吧，你果然是嫌弃我的熊宝宝，其实我出门前洗过了，保证没有口水。”苏祥失落地低下头。
乔小非哭笑不得：“不是……我不是嫌弃……”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的熊宝宝？”
“这不是熊宝宝的问题……”
“你还是嫌弃……”
“真的不是！”乔小非百口莫辩，“好吧，把你的熊宝宝借我用一下……”
“我马上去拿！”苏祥飞奔而去。
苏祥是个很奇怪的人，不论是高兴还是难过，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就是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却又许多怪异的习惯，比如……熊宝宝……
他对所有人都冷淡到了极点，包括好脾气的穆沐，但是唯独对乔小非例外，如果说他在人前是一棵长满刺的仙人球，那在乔小非看来，他其实是一块软绵绵的果冻。
或许他的脸上是没有表情，但他那双眼睛清澈如纯净的水，任何情绪都隐藏不了。
乔小非看着抱着熊宝宝站在面前的苏祥，欲哭无泪地接过小熊娃娃，那双清澄的眼闪烁出喜悦。
“需要我给你唱摇篮曲吗？”
“不用了！”乔小非快哭了。
“那好吧，你好好睡，明天早上我来叫你起床。”
苏祥走后，乔小非抱着他的熊宝宝躺在床上。
这只毛绒娃娃足有半人高，不管是抱是趴还是骑都可以，柔顺的绒毛贴在皮肤上，舒服到了极点。
只是很难想象，穆沐是如何同意苏祥带着这玩意儿执行护送任务的。
床很软，被子很暖和，可是乔小非睡不着。
一方面是持续了几天的高速移动，身体有着强烈的不适，另一方面是这几日的变故，令他心力交瘁。
并非在意什么圣童的称呼，但是落差仍然存在，不被人需要让他充满了无力感。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最后起身推开房门。
门外走廊灯光昏暗，有个人静静地站在对面。
乔小非惊讶不已。
“怎么还没睡？”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穆沐就看到乔小非穿着睡衣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熊爪子，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穆沐微微一笑：“看来苏祥的小熊对你没有用？”
乔小非苦笑：“你呢，干嘛站在我门口？”
“不太放心。”
“不太放心？”
“把你送到新塔斯马尼亚要塞之前，我必须绝对保证你的安全，万一一闭眼你出了点意外，那怎么行。”
乔小非对他的紧张不以为意：“难道你就准备一整晚这么守在门口。”
“没事的，你去睡吧，后面几天又只能睡在车里了。”
乔小非犹豫了一下，向后让了一步：“进来坐吧。”
穆沐看着乔小非，漆黑的眼眸在幽暗的灯下清亮如星辰：“好。”
进了房间，乔小非抱着小熊坐在床上，穆沐则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是不是有心事？”穆沐似无意般问道。
乔小非轻轻一叹：“世事无常，人生难料。”
穆沐笑出了声：“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我感到意外。”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没脑子吗？一点点有深度的话都不能说？”
“不是没脑子，是乐观。”穆沐笑容恬淡，“我希望你能始终保有乐观的态度，对你，对身边的人，都有好处。”
“可是这日子的确不好过啊。”
“只有在逆境中的乐观，才能叫真正的乐观，不是吗？”
“好吧，反正主角不是你，说风凉话多容易。”
穆沐哈哈大笑：“小非，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牙尖嘴利的？”
“你没发现的还多着呢。”
和穆沐聊了一会，听着他的笑声，看着他的笑脸，乔小非的心情好了许多。
“是不是因为罗衡？”穆沐问道。
乔小非撇了撇嘴：“不要再在我面前提他。”
“他……”穆沐组织语言想要为他开脱，却发现这件事情有点难度，“嗯……其实他……嗯……”
“我知道他一直嫌我烦，觉得我很碍事，又给他造成了那么大的损失，偶尔对我好一点，其实也不是冲着我来的。”
“他从小就这样，对谁都没耐心。”
“不会啊，我看他对别人都挺好的，尤其是那个小笛。”
“小笛……怎么说呢……他……唉……”
“你不用为他辩解。”
“罗衡就是嘴上厉害，你不用理他。”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不要再提就是了。”乔小非淡淡地说。
穆沐沉默片刻，幽幽问道：“你恨他吗？”
乔小非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不会。我是讨厌他。”
那是一种死一般的沉寂，让人觉得压抑地喘不过气。乔小非身上散发着少有的冷淡，就连穆沐都感觉到一丝凉意。
很多时候，人的感情也不过是一念之间。
“不聊了，你还是早点睡吧。”穆沐替他盖上被子，“不要想太多，做个好梦。”
乔小非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走出房间，扑面而来的寒意让穆沐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穆沐关上门，收敛了笑意：“你出来干什么？这点事情都忍不住吗？”
“他说他讨厌我，这回你满意了？”罗衡的脸阴沉得可怕。
穆沐皱眉：“我能怎么办？红色击杀令是闹着玩的吗？”
42第42章
红色击杀令，隐秘地球会的最高通缉指令，当万千山和他的下属刚刚坐下来商议如何安置乔小非时，这枚红色的令牌就放在了他面前。
于是他们做出了立刻把乔小非送走的决定。
那晚，罗衡刚与小笛吃完晚饭，就接到了穆沐的电话。
“我刚从小非那里出来，他不肯走。”屏幕上，穆沐一边走一边说话，背后正是乔小非的住处。
“然后呢？”罗衡不冷不热地说。
“你去劝一下吧。”
“他不肯走你直接强行把他带走，不是一样吗？”
穆沐摇了摇头：“他要是不愿意，到了新塔斯马尼亚要塞也不好办。”
“脚长在他腿上，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怎么会没有办法呢？”穆沐笑道。
罗衡皱起眉头：“什么意思，你这是要我劝他，还是刺激他？”
“他的心思也不是很难猜，不是吗？”
“我不干，反正是老师交给你的事。”罗衡准备关闭通讯。
“等等！”穆沐急道，“从隐秘地球会成立以来，总共签发过九枚红色击杀令，所有名字刻在上面的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谓弹无虚发。就算你不考虑别的，你也要为小非的安全考虑啊。”
罗衡不乐意：“凭什么总是让我做这种不讨好的事？”
“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谁能说得动他。”
罗衡没来由一阵烦躁，不等穆沐再说什么，直接关掉了屏幕。
小笛看到罗衡从房间里走出来，看他脸色不豫，随口问道：“出什么事了？”
“没事。”罗衡坐了下来，心不在焉的回道，这去还是不去，心里犹豫不决。
“是跟乔小非有关吧。”也只有跟那个人有关，罗衡的情绪才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
罗衡嗯了一声。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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