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慈将一张百元钞塞进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服务员手里，道了声：“不用找了！”话音落下时，人已急匆匆地再次折身而去。
。
她们吃饭的地方就在青瓷大厦对面的美食一条街，这地段位于W市的市中心，距离W市中心医院最近。
黎佐说他们就去那里。
黎佐让简慈先坐进他那部白色SUV的后座，再将顾书凝小心地平移着递进去。一路上顾书凝的头就枕在简慈腿上，人并不是完全昏厥到无知的状态，却是仿佛连睁开眼睛都有些困难。那紧蹙的眉心和犯着灰白的嘴唇看得简慈触目惊心。
她的一只手始终握着顾书凝的一只手腕，食指与中指不轻不重地搭在顾书凝脉上梭。
那是她情不自禁的举动，她潜意识里害怕顾书凝的脉博就这样跳没了。
顾书凝的脉博真的很弱，人也真的瘦——瘦得让她觉得那脑袋连同搁在她腿上的上半身都没什么重量似的。那张原本就苍白的脸上此刻更是呈现出一抹青紫的败色，玫色大衣给好容易衬出的一点鲜活之气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要……害怕……”
突然，顾书凝的嘴巴喃喃张合，模模糊糊地念叨了些什么，声音轻若蚊蝇。
简慈心里一惊，赶紧伏下头去她嘴边听，她的呓语带着诉求般的轻泣，
“风……别被……抢走……我好害怕……”
简慈的心，“咯噔”一坠。
她缓缓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看着顾书凝巴掌大的脸，那眉间的酸楚与涩然让她看上去愈发柔弱。她忽然间就觉得这女人怎么这样的可怜，连命都快丢了还惦记着一个已经不爱她的男人。
作为女人，对于感情这种事情最容易感同身受——若她是顾书凝，此刻会不会也是这般狼狈而忧伤？如果她没有在四年之后再次遇到他，如果他没有在重遇之后再次爱上她……她，又会怎么样？
搁放在她身畔的是顾书凝的小包，里面的手机震个不停。她想起之前这手机便震过，怕是有人有急事找顾书凝，于是拿出手机想帮她接听。
屏幕上的来电人写着“风”，那张照片晃了她的眼睛。
俊逸清朗的男人与娇俏美丽的女人脸贴着脸，两颗脑袋挤在一个不大的手机相框里，偏偏笑容明朗得连眉尾眼梢的细节都看得清。那样的快乐，不是牵强的。
他们也曾经那样欢乐过。
她又怎能指望顾书凝轻易释怀呢？
手机在她即将摁下接听键的时候挂断了。她轻轻吁了口气，想了想，将顾书凝的手机放回小包，用自己的手机给沈临风去了条信息。
顾书凝短暂的呓语后便继续昏睡，她像是突然无法再去观察低处的那张脸，一秒也不停地将眼光扯到车窗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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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市中心医院的路程本就不远。黎佐的车开得又快又稳，一路上交通也顺畅，十分钟不到便抵达。
简慈没注意到黎佐是在什么时候打的电话。可是他们刚到医院门口，就看见医护人员备好急救床守在那儿了。
直到顾书凝情况稳定的在高级监护病房里沉沉睡去以后，简慈才与黎佐再次对上话。
两人站在病房外，透过明净的玻璃窗看着里面挂着点滴昏睡的年轻女人。
“谢谢你黎医生。”简慈心有余悸，却是勾了勾唇诚然道：“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后果怕是不堪设想的。”
黎佐温和地微笑，“后果的确是不能设想的。”
简慈微愕，拧过脸看他，他的视线也转过来，仿佛简慈的表情在他意料之中，对她挑了挑唇角，
“因为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必然的。比如顾书凝小姐会突然发病，比如我刚好在那间餐厅遇见你们。所以说没有什么‘如果’，既然没有如果，后果当然也就无从去设想了。你说是吗？”
简慈舒了口气，微笑着点点头，“噢，你还有事吧？我在这里照顾她就可以，再次谢谢你。”
“这么急着赶我走？”黎佐讶然挑眉笑问：“有个医生陪你一起守护一个病人，你不是该更安心一些吗？”
“那是当然的。”简慈认真地回他，“可是我怕耽误你的时间。”
“医生的时间除了私人的就是用来救死扶伤的。”黎佐笑道：“我倒是没顾得上吃饭。请我去喝杯咖啡？”
简慈看看顾书凝的点滴瓶，估摸着怎么也得个把小时才能打完，于是顺应黎佐的要求，陪他去了医院附近的西点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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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9 朋友他姑
更新时间：20121229 10：59：42 本章字数：3396
黎佐会点一杯“卡布其诺”咖啡，这很让简慈讶然。
她印象中，男人很少主动点这种略带女性气质的咖啡，更别说是像黎佐这样俊朗、成熟和事业有成的男人。
这间西点屋适逢开业周年庆，但凡能在此主题上做文章的机会均不会放过。于是黎佐面前的那杯“卡布其诺”表面上，还有红色鲜奶沫滴出的可爱的心型，内含字样〃1Y〃。
简慈低下头轻抿一口香草拿铁，眼里一抹笑意飞速闪过，再抬起脸来时一派宁静。
“你在笑我点的咖啡？滟”
黎佐用小勺搅动咖啡，将那颗心融进奶泡里，一边瞅着咖啡一边掀掀眉毛看看简慈，表情有些玩味。使用的是问句，语气却是笃定的。
简慈也就没有什么要否认的念头，被黎佐这一问干脆真的轻声笑出来，脸上挂着些无伤大雅的小调皮，
“看来你不止被我一个人笑过。唆”
黎佐轻挑嘴角，面前摆着一份吞拿鱼三明治，他拿起刀叉切下一小块，“怪不得临少喜欢和你在一起。你快乐的时候，那种欢乐因子是从身里面冒出来的，可以感染别人。”叉尖的三明治被他吃进嘴里，“临少也笑过我点的咖啡。”
简慈对这番评价有些欣喜，却又因话题里突然提起沈临风而产生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从她发短信给他到现在，他并没有给她任何回复。
她猜不到那代表了他什么样的情绪——因为那短信里涉及到顾书凝，所以，她无法判断。
虽然她不久之前她才不卑不亢地对顾书凝说过“你对于他来说很重要”，只是那种“重要”到底到哪个程度，她实际上未能有更深切的体会；她也没能亲见沈临风与顾书凝的“互动”是个什么状态。
不见也好。
她潜意识里实际上不愿见。
她搅拌着面前的咖啡，轻轻地问：“你认识他有多久了？”
黎佐随意答道：“临少？三年多吧。”
简慈心里有点失望，“噢。”
“怎么了？”黎佐顿了顿，笑着问：“有心事小姐，请问你想问我什么？”
简慈觉得这人坦承得让你连扭捏作态的心都没有，于是皱皱眉心笑道：“你是心理医生吧？”
黎佐呵呵一笑，抓起纸巾擦擦嘴角，“这句话临少也问过我的。”
简慈的笑缓滞在脸上，瞥了眼一旁没有动静的手机，垂下眼睫，“你想说什么呢黎医生？”
黎医生刚要说什么，搁在手边的手机响起来。
“我接个电话。”
简慈点点头，低下头喝那杯几乎被她搅到半凉的咖啡，入口的感觉似乎苦了许多。
“……现在她情况很稳定，正在医院输液呢。你不用担心。”黎佐一边说一边朝简慈看了看，“你是问……你的小姑姑？”
简慈抬起头，眉毛挑起看着他。他促狭一笑，接着讲：“坐我对面。请我喝咖啡吃三明治呢。”
简慈低下头撇撇嘴，心想那家伙真讨厌，要问她在哪儿不会给她打电话么，偏偏跑去问另外一个人。
“姑姑，你电话。”
她思度间，黎佐保持通话状态的手机突然递进她视线里。她被黎佐对她的称呼小惊了一下，明白他是在逗她，下意识地反应，“我真是好福气，突然间又多个你这么大的侄子。”
黎佐一愣，随即低声笑开了。简慈接过手机贴到耳边，才“喂”了一声，那头已经开始连珠炮似地发问。
“你怎么到处瞎认侄子呢？有我还不够？
“怎么跑去跟那家伙喝咖啡了呢？
“你俩还对着坐？
“他不是好人，你不要信他的眼神，他看谁都那么深情……”
沈临风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醇醇地刮蹭她的耳膜，她一时间被他三个问句问得哭笑不得，刚要开口抗议，那边他又酸酸地说：
“你都从没请过我喝咖啡。”
听着他有些孩子气的语气，也听出他少有的醋味儿，她居然有些想哭，心里头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觉得委屈，幽幽地说：
“我请过你的……只是你不记得罢了。”
那头的沈临风沉默了一会儿，适才有些调笑的语气已然不见，
“书凝那边我让LISA去照顾，你回家休息去吧。今天本来都帮你请好假了，你干嘛又跑公司去呢？”
“你……”简慈本想说“你不在公寓我一个人待着没意思”，看了看佯装不在意却一直竖着耳朵听的黎佐一眼，又改话成：“你找我干嘛打黎医生的电话啊？”
“之前我跟一位朋友进了他书房谈事情，手机没带在身上。你不是发短信告诉我说你跟黎佐在一起的么？所以我让他直接把手机递给你了。怎么了？”
“没怎么。”简慈心里补了一句：先打电话黎佐是为了问书凝的病情吧。
连黎佐也觉得空气里飘飞的那些酸酸甜甜不见了，就见简慈将手机递了回来。他与沈临风在电话里又说了两句就收了线。
“他对你是不一样的。”看着对面情绪有些低落的简慈，黎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简慈果然抬起头，黎佐看见那双眼睛里有漂亮的光闪出来，不禁掀唇柔和一笑，
“顾书凝小姐也好，穆静小姐也好，在她们面前，他就是青瓷集团的首脑人物沈临风；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才能显露出与那个身份不一样的东西出来。”
简慈听了心里一暖，情绪登时好了许多，见黎佐满目了然地带着笑意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转移话题，
“你吃好了么？不够再叫啊。”
黎佐一愣，继而一连串的低笑，简慈有种露了陷的尴尬，耳根子瞬间发热起来。
“下次你和临少吵架的时候就找我当中间调节人吧，那时候我可不只是吃你一顿三明治加杯咖杯这么简单了！”黎佐收住笑，佯装严肃地端起空掉的咖啡杯朝简慈晃一晃。
“今天就算了吧，临少刚给我敲警钟了，我要再和你多坐一会儿他会克扣我薪水的……”说着他叹了口气，故作嫌弃地直摇头。
简慈忍不住翘起嘴角，最后终是绽出个大大的笑容，
“他能有你这么个朋友挺好的。谢谢你。我……下次我和他一块儿再请你吃饭吧？”
“不想跟我单独相处？”
黎佐漂亮的桃花眼里艳光一闪，看得简慈直接拧了眉心，“我……”
“逗你的！”黎佐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笑道：“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你还是我朋友他姑姑！”说着他站起来，“走吧姑姑，我送你回公寓。”
简慈跟着站起来，笑道：“我再回去看看书凝就自己回公寓，你不用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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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慈没想到Lisa的动作快到如此地步。
从沈临风跟她说找Lisa去照看顾书凝，到她与黎佐从西店屋回到医院，期间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病房里。
顾书凝还没醒转，点滴瓶已经换过一个了。病床边，Lisa正将一只暖手宝包仔细了塞到顾书凝别着针管的那只手腕下，简慈与黎佐隔着窗户见了，两人不约而同地互看一眼。
黎佐解释，“有的药会让病人觉得酸胀和冰凉，她这么做，病人输液的那只手就会觉得舒服一点。”
Lisa张罗好顾书凝，转过眼来才从窗户里见简慈和黎佐，愣了愣，走出门来，再回身轻轻将门合上。
她穿着一袭黑色的裘制大衣，鲜红的堆叠款围巾裹在脖子上，脸上是一贯的艳光四射的浓妆。
简慈没料到她会这么快赶到医院，否则会直接回公寓。
Lisa显然与黎佐是认识的，而且并不陌生。两人随意打了个招呼，Lisa倒并没有像上次见到沈临风那样，冲上去就给黎佐一个热情的拥抱。
“小姑姑，你好啊。”
简慈铁了心不去主动跟Lisa拉话，Lisa跟黎佐招呼过后，自己就跟上来，目光讳莫如深。
“Lisa你好。”简慈点点头，目光转向黎佐，“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给我电话。”
黎佐点头，简慈刚要转身，Lisa开了口，“等等。”
简慈与黎佐双双看向Lisa，她的目光回视黎佐，继而落到简慈脸上，淡然道：
“Leon没告诉过你书凝的口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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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 一瞬不落
更新时间：20121230 0：56：08 本章字数：3270
简慈不知道Lisa问这句话出于何意，照实答她：“没有。”
Lisa牵了牵嘴角，“难怪。书凝不能吃过辣和过咸的食物，那容易诱发她的哮喘。Leon在她公寓为她请了私厨，在公司也特别安排了她的中餐。”
这些话简慈不久前也听顾书凝说过，她听了虽有些酸意涌动，但毕竟能表示理解与认同。但这时候由Lisa不咸不淡的语气再次说出来，却叫她听着觉得刺耳——尤其是那个“难怪”。
这是在指她故意带顾书凝去吃了刺激性的食物而惹得顾书凝犯病？
黎佐见简慈面色转眼间已经不虞，及时地、却也分外自然地抢在简慈前接过Lisa的话滠，
“是的，严重的哮喘病人，吃穿用度都要特别讲究。W市的冬季很冷，早春的温度也仍然很低，顾小姐第一次在这里过冬季，难免会有些气候上的不适应。所以近来犯病的几率与频率都提高，与气候有很大的关系。注意多加防范和精心调养就好。”
Lisa敛眉勾唇，狭长的媚眼瞄瞄简慈，又滑到黎佐脸上，目光玩味，“黎医生倒是挺清楚书凝的身体状况嘛。”
黎佐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均，
“我跟临少是好朋友，顾小姐既是他的朋友当然也就是我的朋友，而我本身就是个医生，对朋友的身体状况自然了解。”
Lisa听他这么说便顺势轻叹一口气，微皱眉头道：
“你也知道书凝最近经常发病，而且有好几次都是在晚上。我虽然是她的好朋友，但一个独身女人晚上出门也不是太方便。Leon他很体贴，要不是他今天出差，一定不会让我来照顾书凝。之前哪一次都是他亲力亲为的。对书凝，Leon可是尽了力的周全与用心。他那么个天之骄子，把书凝捧在手心里疼，挺难得的。”
这话是看着黎佐说的，在场的三个人却都明白到底是想叫谁听进心里去。
简慈暗里一丝冷笑。
Lisa的眼风似无意地扫过简慈，黎佐也看过去。简慈半垂眼睫，抿着唇，表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