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神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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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神牡丹-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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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他听得小道消息说来俊臣在圣上面前挑唆离间查绍俞,致使阁老失了圣心,便更加心灰意冷。
  被上司非礼欺侮之事发生在卢尚秋身上,他却无法向父母启齿。官大一级压死人,即使他将此事告诉了父亲,父亲一区区地方中州刺史,又能耐那深得圣上宠爱的御史中丞如何!告诉父亲,只会拖累他老人家。
  他每月一封家书,提笔半晌,也只寥寥落笔写下“六郎一切安好,香菱母子平安”之类的话语。
  除此之外,平日里他还要面对同僚的鄙夷眼光,承受他人的流言蜚语。那些羡慕与鄙夷混杂的眼光,那些下流恶毒的话语,就如无影的刀剑一般,极具杀伤力,比被来中丞抓进府中奚落折辱,还要令他心痛难忍。


第18章 第十八章
  这日,李仁义偷偷摸摸回府,正遇上在马房栓马的卢尚秋。
  卢尚秋还从未见过李仁义干些需要藏着掖着的事,心下好奇,将马缰系了,便叫住他:“仁义兄,你回来啦?”
  李仁义正准备蹑手蹑脚溜回房去,听见身后有人叫他,急忙转身,将十指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他不要惊动李氏。
  卢尚秋好笑:“什么事儿这么神秘,不能让嫂夫人知道?”便将两手握了喇叭状,作势要呼叫李氏。
  李仁义慌忙将他拉到角落里,道:“秋白老弟,哥哥我今天败给你了。你千万不要告诉你嫂子。”
  卢尚秋笑道:“好好,为弟不说便是。仁义兄是不是得了私房钱,不愿让嫂夫人瞧见?”
  李仁义道:“为兄不像你,哪里敢藏什么私房钱,不过是今日得了一件宝贝罢了。”
  “什么东西?”卢尚秋更加好奇。
  李仁义扭捏一番,从怀里取出一幅卷轴,神秘兮兮道:“这是为兄与那太常寺引赞刘厚打赌,自他那儿赢来的。”
  卢尚秋将那画卷从李仁义手上夺过来,边解了那上面的绸带边道:“这里面画了什么如此神秘兮兮的,让为弟也欣赏欣赏。”
  将画卷展开的那一瞬,他只觉得天旋地转。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那画卷。
  但见那画中,一赤示果人儿被缚于床榻之上,扬头翘臀,神情迷醉,后廷碧绿玉器时隐时现;四周牡丹盛开,花团锦簇。画中人儿眉眼之间同他竟是七分相似。
  画卷右上角只见大大的“洛神图”三字,其后赋诗一首,曰:
  “名花抵春晚,低头时思凡。
  仙人含碧叶,洛神骑牡丹。”
  其上标有“姬仕誉庚巳年作于长安”的字样,并落了那姬画师和来俊臣两人的朱刻。
  好一幅春宫《洛神图》,好一个来老儿!
  他像丢一块烫手山芋似的将画卷丢回李仁义怀中。
  李仁义此画并非原版,但居然连太常寺的人都得了复刻,不知中丞究竟已将此画印了多少版去。
  “这‘牡丹公子’最近在长安城颇为有名,人人求他的画卷。”李仁义讨好道,“要是贤弟喜欢,为兄明日就去那印坊,帮贤弟也印上一份。”
  他见卢尚秋沉默不语,便又拽了他的手,央他道:“求贤弟千万莫将此事告诉你嫂夫人。”
  卢尚秋甩开他,抛下一句“我不会与嫂夫人去说的。”便头也不回地回房去了。
  仁义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思索,原来秋白兄不好这一口。
  卢尚秋恨得咬牙。他回了房间,见赵香菱与女婢均不在,便和衣自那榻上躺着。
  他此刻心中悲戚,百感交集,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原以为中了进士,从此便能平步青云,仕途蒸蒸日上。没想到只是做了一件自己认为正确,为国效力的事,却导致自己落到如今这般田地:不仅仅调任无望;那春宫图在京城里流传、热卖,以至于同乡李仁义竟也得了一份,此等奇耻大辱,他却不能将心中苦闷与任何人述说。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此刻却如婴孩一般嘤嘤哭泣,泪流满面,浸湿枕巾。年轻人初次独在异乡,已是水土不服,赵香菱也不是那擅长侍奉之人;加上那日受刑,伤未痊愈,几个月来担惊受怕,戾气郁结,纵是铁打的身体也要承受不住。此时终于昏昏沉沉,发起高烧来。
  今日长安东市设了鲜鱼集市,甚是热闹,赵香菱与女婢耽搁了一些时辰方才归来,只见丈夫面色如火烧一般,通体滚烫,不省人事,吓得她手慌脚乱。
  她以为卢郎快断气了,使劲摇晃他的身体,大哭道:“卢郎,卢郎,你醒醒!”
  众女婢亦慌了手脚,“老爷老爷”地一通叫,又捏人中,又掐手心,一番急救。
  这厢李仁义一家听见动静,出来查看,只见赵香菱抱着昏迷的卢尚秋,哭成个泪人儿,大惊。李仁义伸手一探卢尚秋额间,竟是火辣辣地烫,急得直跺脚:“弟妹别哭了,赶紧去请大夫呀。”
  赵香菱呜咽道:“奴家不知去何处请大夫。”
  李仁义抚额皱眉,向李氏道:“娘子,你在这里好生照顾弟弟与弟妹,叫弟妹小心别动了胎气,待我去请大夫。”
  药房大夫一番捏脉听胸作罢,问道:“卢给事最近可有什么异样?”
  赵香菱才似恍然大悟:“卢郎近日似有心思,饭量不比从前。”
  “卢给事乃少食积食,气虚体弱,郁气百结,以致血脉不畅;并非风寒,还请夫人放心。”大夫诊断道,“老夫开个退烧活血的方子,每日两服,约莫三日便能痊愈。给事心中郁结之事,老夫却是治不了的,还望夫人尽心开导一番。”
  女婢随大夫去抓药。赵香菱赶紧去前院烧了热水,将热巾给夫君擦拭。
  李仁义自语道:“早间还好好的呢,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待回了自家屋子,李仁义磨墨洗笔,书信一封,将赵香菱身孕,不能称职照顾卢尚秋一事向卢肃远报告,命信使快马送往并州府衙。第二日又去御史台为他递了假条。
  天明时分,卢尚秋退了烧,堪堪醒转过来。见身边妻子彻夜未眠,为他哭肿了眼睛,不禁心下感动。他触景生情,两人竟又抱着哭作一团。
  卢肃远接了李仁义的信件,方知儿子生病,万分心疼,便加派了四个下人,携带银两、珠宝、山西特产、以及王思思为丈夫亲手做的米糍、杏仁糖等物,匆匆赶往长安。
  ***
  卢尚秋刚刚好转不久,便到了新官绩效考核的日子。御史左台今年新录官员两名,除了给事郎卢尚秋,另一位是由地方提拔上来的监察御史冯亦如。
  绩效考核当天,负责人事的御史台监督魏慵将两人领进密室呆着,等来中丞下朝。
  中丞先评冯亦如。监察御史冯亦如擅长溜须拍马,上任以后,监察一事也不大做,三天两头不见人影,倒是经常去上司来俊臣面前吹捧贿赂。这种溜须鼠辈,来俊臣居然在他绩效考评上评了甲等。
  冯亦如感激万分,向中丞行那三叩大礼,马屁道:“中丞知人善用,实乃大周栋梁之臣!”
  来俊臣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密室之内只剩下他与卢尚秋。
  卢尚秋恨他,成日里躲着他,此时实是不愿与他相见,无奈他是下属,人家是上司,他这官虽然当得水深火热,一败涂地,但若因此辞职还乡,他哪里有脸见父老乡亲,他爹娘的面子又要往哪里搁去。
  中丞信手翻着签到簿,也不看他,缓缓道:“卢贤卿,你这上任没几个月,怎么就缺席这么多天?”
  卢尚秋表面上答:“下官刚来长安,不服水土,请中丞见谅。”心里却骂道:明知顾问!还不是因为你这老贼将我捉了去,动用私刑。
  中丞打着那官腔道:“你知道,我大周可不需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之人。”
  御史台院内人人心知肚明,真正晒网之人,分明是刚才被他亲手评了甲等的冯亦如。卢尚秋勤勤恳恳做事,却只因他背叛上司在先,任何功绩都被抹杀了去。若不因他是查阁老举荐,圣上钦点的殿试红人,中丞不好交代,只怕早已葬身来府。听得中丞此言,知他故意刁难自己,他心里十分酸苦:早就料到你不会让我通过。便有些自暴自弃,眼圈亦是红了。
  奸臣收了簿册,对那跟前跪着之人道:“你这官,还要不要做?”分明是威逼利诱他。
  卢尚秋恨得咬牙,然而他还是硬着头皮,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要做。”
  见这从前抵触自己的年青人如今摄于自己的淫威,自动低头服气,中丞面上浮现出满足的神色,不过他还是十分怀疑这人对自己的忠诚度。
  “这可让老夫十分为难啊——你准备如何弥补这漏掉的时日呢?”
  “下官一直勤勤恳恳,即使旷缺了些时日,录奏之职并未出任何差池。下官日后定当竭尽全力为中丞效力,在所不辞。”
  “为我效力,在所不辞?说得轻巧,如此老夫便考你一考,看你是否心口不一。”中丞命令道,“将那银环呈给老夫看。”
  “在这里?”这里可是大明宫内啊。
  “难道你还想去殿外,向众人展示一番不成?”
  卢尚秋环视四下无人,磨磨蹭蹭地解了上衣。那处乳间银环如戏法一般生出许多倒刺,深深刺入伤口,时日一久便全部与肉长在一起,他曾试着自行取出,结果不仅没取下来,还弄得伤口发炎,害他发高烧差点死掉。
  中丞满意点头。
  卢尚秋以为如此便了结,正舒了口气,岂知大错特错。
  只见中丞将那朝服下摆撩开,嘴里吐出冰冷的命令:“舔。”
  见此情景,卢尚秋不禁怒目圆睁。中丞居然令他在这大明宫内做此种淫靡下流之事,便是要故意羞辱他罢。
  “就是一条狗,也懂得听话。卢给事刚刚才说要为老夫效力,现在难道想出尔反尔?”见卢尚秋咬牙闭眼,中丞道,“老夫给你两个选择:一,即刻滚回老家;二,乖乖伺候老夫。伺候得爽了有赏。”
  卢尚秋心一酸,一行清泪顺着眼角滑下来。那第一项选择,他肯定是无法选了;那第二项,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逼着做这种事,就当被狗咬一口,日后得了空,定要将月夸下之辱好生报复。心一横,便将双眼闭了,一双红唇覆上。
  一刻钟后,卢尚秋只感觉到唇齿发麻,口中黏黏腻腻,胃中阵阵翻腾作呕。中丞才抵在他喉间喷出来。
  “看来卢给事也并非无用之人,这张嘴伺候得老夫甚为满意。下去吧。”
  卢尚秋如闻大赦,遂将衣裤整理一番,匆匆推了门出去。
  他避开众人的异样眼光,一路寻到茅房,抠着喉咙将那腥臭污秽之物尽数呕出。
  ***
  绩效考评成绩出来,来中丞念他服务周到,手下留情,给了他甲等下。大周规定,只有甲等以上才有升迁的资格,这说明他还得窝在御史台当他的芝麻官。
  接下来他打探到中丞随圣上前往泰山封禅,有那近一个月不在京城。便得了空子,向查府递了拜帖,择日登门拜访。
  “贤侄,委屈你了。”查绍俞见卢尚秋上门来求他,自知有愧,“可否再给老夫一些时日,待圣上封禅归来,老夫定将贤侄调职一事着落。”
  卢尚秋默默答谢。
  查绍俞压低了声音,又道:“老夫手下主管察院,台院的事并不能插手许多;贤侄在中丞手下做事,想必更加容易知晓中丞的一举一动。若是发现其人有任何忤逆之举,还请速速告知。”言下之意是要他做眼线,监视来俊臣。
  卢尚秋不假思索,爽快地答应了。


第19章 第十九章
  金秋十月,桂菊飘香,圣上于山东泰山封禅祭祖,武家王爷公主、春官凤阁鸾台御史台四品以上官阶官员等随行。
  卢尚秋终于落得一阵清闲,将之前的伤痛静养,每日里得了空便或是抚琴,或是下棋,好不自在。
  这厢赵香菱的肚腹也大了起来,渐渐脚上肿痛,行动不便,每日里也不再出门瞎逛,由两名女婢全勤伺候睡觉听琴纳凉,日常的活计全交了那下人去做。与此同时,卢府传来喜讯,王思思早产半月,生下一名健康男婴。卢尚秋为大儿子起名“悟载”,谐音“无灾”,旨意在希望他能健康成长。
  好景不常,泰山封禅甫一归来,来中丞便请了卢给事去府上“饮茶”。
  来俊臣此次陪同圣上封禅归来有功,受了那一通赏赐,本来十分高兴。结果听了线人的报告后,大为动怒,便着了骑卫将卢给事抓到府上做客。
  卢尚秋被来府下人按在堂下跪着,只听头顶上来中丞怒道:“这御史台上下内外,便全是老夫的眼线。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让查阁老在圣上面前提调人。”
  此话震得他两耳嗡嗡,心中冰寒彻骨。这来俊臣真是好大的胆子,连顶头上司家里都安排了线人。只怕自己连累查阁老,这可如何是好。
  手下人如此不听话,来俊臣气急,下得堂来,左右开弓,“啪啪”在卢尚秋脸上便是两耳刮子:“老夫早就警告过你,你生是老夫手下人,死是老夫手下鬼。今天有你好受!”
  来俊臣刚欲叫人将他拖下去刑囚,只听外面下人通报:“梁王到。”
  说话间,只见一行人跨进门来。为首那人,身着雕花紫袍,前庭广阔,八字眉,细凤眼,高鼻梁,唇上两撇八字胡须,与那眉毛倒是相得益彰,想必乃梁王武三思无疑。
  来俊臣上前:“梁王驾到,有失远迎。”
  武三思呵呵一笑,道:“中丞,本王昨日的提议,你思索得如何了?”
  “王爷请上座。”来俊臣道,“王爷主意甚好,其中细节咱们慢慢商议。”说完一行人便各自落座。
  梁王身后紧随一红衣少女,卢尚秋定睛一看,竟是武曌身旁那红衣女官。
  那红衣女官见到跪在地上的卢尚秋,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梁王见红衣女官这般反应,方才瞧见那地上跪着之人,便问她:“婉儿,这人你识得?”
  上官婉儿点头道:“此人婉儿仿佛从前在哪里见过,有些印象。”
  来俊臣接道:“此人乃今年的进士卢尚秋,被圣上吩咐在下官手下做事,不服管教,下官正向他训话。”
  梁王哈哈大笑:“谁人能不服中丞的管教,本王倒要好好见识见识呢。”说罢便转向卢尚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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