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努力笑得如花灿烂。
到卫生间换上校服，站在镜面前却被自己吓到了。
镜里那个脸白如纸、眉间冷漠、眼神绝望、嘴角轻蔑的穿着放得久已经有点花白的校服的人，好陌生的感觉。
原来我变成这样了啊，我还能回去吗？我们还能回去那个纯真的年代吗？
高中校门口没怎么变化，还是保持着高雅的古典气息，陆陆续续有高补课的生从四面八方涌来，大家脸上除了疲惫还有迷茫。
读书这么累为了什么？上大又有什么意义？这些都不是高党会考虑的问题，我们只会想下一次考试怎样才能拿高分。
“我现在分到了16班，是理科班，以前跟你同桌的申东熙也在我们班，不过你见了他可能都不认得了。”
李赫宰与我肩并肩融入生人潮中，我好像，跟他们也没什么区别吧。
“那胖怎么可能不认得他！”我失笑道，虽然和申东熙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他胖嘟嘟搞笑又直觉超准的形象对我来说实在深刻，化成灰我都认得！不知道他高了这么辛苦会不会瘦了点呢？
一和李赫宰默契地沉默着，我想多看几眼这个校，我因为喜欢的人而来到这个校，也因为喜欢的人离开这个校，唉……嗯？刚涌上心头的怀念感马上被从头到脚的冰凉浇灭。
我打了个冷颤，搓搓手臂，环视整个校弥漫着让人后背发毛的阴凉气息，可能是因为还没开始上课，校没什么人吧。
走上高生**的教楼，放眼望去，教室里几乎都是座无虚席，每个人埋在书堆里奋笔疾书，厚重的眼镜基本出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到了。”李赫宰忽然轻声说，我站在他身后，抬头看看头顶的班牌“高16班”。
借着李赫宰的遮挡，我的视线落在教室里的人身上。
里面的人每一个都好像复制出来的人偶，如出一辙的动作，相似的发型衣着。
眼睛扫了好几眼都没看到申东熙那胖胖的身影，甚至连他常挂在脸上的嬉笑都不见分毫。
“认不出来吧，第二列第一个，就是他。他高之后得了抑郁症休了两个月，回来就变成那样了。”
……
……嗯？！
刚才李赫宰说了什么？我好像只听见晴天霹雳一声！
我推开李赫宰趴在门框上，瞪大了眼睛想要从那个瘦骨嶙峋脸无血色的人身上找到一丝申东熙的影。
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哎，hi，我叫申东熙，是东熙不是东西哦，你呢？”
“我看是超级猪猪侠，kekeke”
“我说李晟敏你昨晚做贼去了么？依我看一定是**贼，而且还是失败的**贼。哈哈~”
“是你得罪医生，本来都说要打点滴的，忽然就换了打屁股，上帝我救不了你了。”
“不会是你抢了他女朋友，他要趁机杀人报复吧？”
“呀，你跟那个疯搞什么啊？不会是你自己给他补偿当女朋友了吧？”
“嘿，保健室的医生跟你说是怎么回事吗？开了药了吗？吃了吗？”
那个会这样跟我说说笑笑的申东熙呢？那个笑起来没心没肺，说话不经大脑，欠扁地关心人却永远没有烦恼的申东熙啊，你去哪里了啊！
“申……东熙……”我试探地小声喊了一句，教室里没有人抬头。
“别这样……我……带你去其他地方走走吧……”李赫宰拽着我的手臂将我拖离，我脚步不受控制的，我已经被现实打击得无力反抗。
“我想去保健室看看……”我和李赫宰并躺在足球场上，因为还是高补课时间，足球场上空荡荡的，即使草地绿油油的也没有一点生机，乌云密布的天空沉重地让我透不过气。
“保健室？你不舒服吗？”李赫宰翻过身摸摸我的额头，紧张地说。
“没，只是和保健室的金医生认识，想过去跟他打个招呼。”我没有甩开他的手，只觉得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逝。
“现在保健室的医生不姓金，去年刚换了个新医生，姓陈。听说是原来的医生要去进修辞职了。”
“哦……”
原来外表看起来没变，其实内在全都不一样了，我们都回不去了。
。
☆、第二十七章 被遗留在回忆的人
高考倒数150天，我正式进入高考复习状态，每天早上四点五十九分带着一身冷汗从同一个噩梦中挣脱出来，关掉定时五点的闹钟，蹑手蹑脚地下床，安静地刷牙洗脸背上书包去饭堂领个面包，然后去操场背英语。
英语一直是我的软肋，单词背了就忘了，以前初中的唯一一个女生同桌有一次英语单词听写之后非常无奈地问我，“为什么你记不得单词啊？”
我更加无奈地回复她：“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因为我是中国人吧……”
背单词不管效果如何总之就一直到早读课结束再回课室，在我那个班，早读是生的补眠时间，不能发出一丁点声音，也不会有一丁点声音，大家也很默契互相照顾，老师就更加不用说，不过老师会抓迟到。既然没有实质，就只能从形式上满足自己的职业**吧。
刚开始老师就当我是迟到，抓我去办公室做思想工作，我那微薄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辩驳和解释，把所有话像打碎的牙齿全噎回肚去。听了一个星期唠叨之后，老师好像死心了，忽然就不管我迟到的事，有一次还问我有没有吃早餐，说怕我睡过头饿着。
高考倒数100天的日誓师，我们班的列队只有我和班主任两个人尴尬地承受四面八方扑来的压力。班上的生，除了我，全都回家准备出国留之类的事情了，还有几个已经递了退申请，听说是已经准备接受家族生意。虽然我在名义上的美术班，但是根本没有过任何美术专业的东西，报考也只是按照一个普通生的流程走，当然，我也是我班唯一一个报考志愿的人。
高考倒数10天的时候，校给高党放了两天假期，不准留宿，名义上就是让我们回去放松下紧绷的神经，然后回来就用最充沛的精力迎接即将到来的高考。
回家一趟费时间不现实，被赶出校门的我就去了趟酒吧，想跟王老板正式道别。
迷离的霓虹灯在街上闪烁着，却照不亮这上所有人的心灵。会来这里买醉的人，只会麻痹在酒精里，永远得不到解放。
几个月没来，也幸好门口的保安还记得我，跟我挑挑眉示意，没有检查我的证件就让我进去了。
推开厚重的大门，瞬时像是进入了另一个重金属吵杂的世界，灯红酒绿的世界。
大大小小的彩色旋转灯不知疲倦地摇摆着，配合舞池上男男女女扭动的身躯，疯狂地释放着心里不愿说出的秘密。
忽然音乐停了，兴致曳然的人大声地喝倒彩，dj快手换了张碟重新响起了音乐，舞台上来一个好像是新的驻唱，鸭舌帽压得低低的，昏暗的灯光打在他身上更加阴暗。
驻唱的声音踏着节奏唱了起来，低沉沙哑的声音透着熟悉感，像是有磁性一样吸引着人去关注，舞池上的人渐渐地重新进入疯狂的状态，驻唱的存在反而被忽略了。
对啊，这就是夜生活。
看着沉迷在疯狂里的人们，我忽然想到一句话，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都没有。
我沿着舞池边缘走向吧台，五个醉汉拿着酒瓶到处晃荡，不知道又会抓到哪个倒霉鬼。
刚想感叹一下王老板这生意做得可是越来越好，肩膀忽然多了一只不请自来的手，浓浓的酒味**辣地从我耳边扫过。
“嘿……李晟……敏……好久……不见……”
我厌恶地皱起眉，冲动的魔鬼砰地出现在耳边，嗡嗡嗡地煽动我，“这种醉鬼最好甩他两巴掌，反正你也不在这工作了！”
砰的又一声，理智的天使掐着点跑出来，简单粗暴地踢开魔鬼，扬起刺眼的微笑光环，一副苦口婆心地劝我，“正所谓冲动是魔鬼啊，怎么说这也是王老板的场，闹起来大家都不好过，而且那人不是认识你吗？可能只是碰巧跟你打招呼热情过头了，你也不能这么小气呀，正所谓……啊……”天使应声飞了出去。
我猛地甩甩头，将啰嗦的天使抛诸脑后，再听下去我估计就忍不住回头打死那个醉汉了。
深呼吸，冷静，天使说得对，这里毕竟还是王老板的地盘，既然认识就随便打个招呼糊弄过去吧。
我心里串好不带娘的台词，深呼吸一口，微笑着转头，“是啊，好久不见，你……阿奇？！”
我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惊讶得合不上，那个头发凌乱胡渣满面双眼无神的醉鬼竟然是阿奇！
他听到我的声音更加兴奋地抓着我不放，圈着我的脖一个劲儿往我身上靠，嘴里还喃喃着什么，可是酒吧吵我实在听不清，只能借着他的力气勉强带着他往吧台方向挪动。
“死家伙，别怪我说话刻薄，你肯定是被那臭丫头骗了，搞得这样落魄，还是不是男人！老板也是的，怎么就由着你乱来了？老板虽然见钱眼开，但还不至于这么没人性吧……喂，我找老板。”我敲敲吧台，扯着嗓跟吧台后看起来年纪还很小的调酒师喊着。
调酒师一听到找老板，愣了一下，试探地问我，“这位先生是谁？找老板什么事？”
我一肚怒气，正找不到地方发泄，一把甩开缠着我的阿奇，双手啪地撑在吧台上，倾身靠近离调酒师鼻尖十厘米的距离咬牙切齿地喊：“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里混的老要找老板什么事关你什么事给老叫老板出来就是唧唧咋咋的信不信我对你不客气！”
“是是是是”小调酒师连连点头，风一般跑向二楼。
我撑大鼻孔使劲呼吸，可是味道怪怪的。扭头找找阿奇的位置，转了两圈也发现阿奇，忽然地上传来一阵低吼，我低头才发现阿奇已经完全趴在地上，嘴边全是呕吐物。
“靠……”
“几个月不来，一来就吓得我的新店员不敢上班，李晟敏你这是来踩场吗？哈哈哈……”老板把茶杯推到我面前，一缕热气上扬。
我捧起茶杯轻抿一口，“哈，还是老板泡的茶最清香。不过老板你培养新人的技术好像下降了喔，算了，先不说那个，我们开门见山地说吧，阿奇到底怎么回事……”我顿了顿，朝房间看一眼，“他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王老板顺着我的眼光看去，叹了口气无力地摇摇头，“一个月之前，他那个小女朋友忽然失联，他专门请了一天假去她家找，结果回来就好像得了失心疯一样，什么都不说，一个劲儿闷酒，不让他喝还给我闹，怎么劝都不听，他那点工资还不够扣酒钱。”
谈到钱王老板眼里就满是心疼，果然是钻钱眼的吝啬鬼，不过，“我认识的王老板可不是这么心软的人喔，闹事的客人我也见了不少，没有任何人能再出现在这里的。老板，阿奇的女朋友现在在哪里？”
“明里查不到，她所有是信息都是假的，警察那边说这已经是收集到的类似的第八次报案。如果阿奇真的想找到她，我还是有点办法的，但是他现在这个熊样，我都懒得帮他了。”
“老板，无论如何都要把人找出来。”
轻轻推开房门，床上凌乱地空着，阿奇蜷缩在墙角，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
“阿奇……”我跪在他身前，将他拉进我的怀里，“阿奇啊，你一个人累吗？被背叛痛苦吗？独自承受寂寞吗？也许我算不上你的好朋友，但是，把你的想法说出来吧……你还想她吗？”
怀里的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泣着，我的肩膀渐渐湿润，冰凉的热透过衣料从我的肩膀攀往我的心脏。
“我好累，好痛苦，好寂寞，可是我还很想她，我还很爱她，即使知道她骗了我，我还是忍不住会担心她，就算心里恨恨的，可我还爱着她。”阿奇抽离我的怀抱，抓着我的肩膀，用没有焦点的眼睛看着我，“我还很爱她啊……晟敏……”
“我明白，我知道，我也还很爱那个伤我最深的人啊，我们都是，被遗留在回忆的人……不过，阿奇，”我捧起他的脸，让他真正的看着我，“你们还有机会在一起的，知道吗？如果你全心全意爱着她，能够接受她的全部，那就去找她吧，她肯定也在某个地方等着你。”
“晟敏……”
原本压抑的抽泣声慢慢变成嚎啕大哭，阿奇扑在我身上不断地喊着那个女孩的名字。
看来他已经有选择了啊……我也算弥补了我的失误了……
到这里我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还应该说什么，只能扶着他的后背，让他有点依靠。
其实我也希望能有谁跟我讲这一番话，告诉我曹圭贤其实也爱着我的，他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我们还可以重新在一起，让我无所顾忌地去寻找，让我有勇气继续去追逐曹圭贤。
可是，我身边的人害怕我会再受伤，或者害怕我真的走上那条“不归”，全都拦在我面前，阻止我再往曹圭贤身边靠近一步。
如果我选择曹圭贤，就要舍弃身边的人，如果我选择身边的人，就必须舍弃曹圭贤。
如果两者都不肯放手，只能，都失去。
这种领悟，我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做到啊！
。
☆、第二十八章 我还是一个人
晚风好冷，冷到我的心坎里去了。可我不愿关上这扇让我保持清醒的窗。
铃声响起那一刻，我仿佛失去一切存在的意义，监考员匆匆收起卷，哗啦哗啦地点数，窗外知了聒噪的不知烦恼，头顶残旧的风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这一切，都和我无关，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浴火，重生已经不由我控制了。
这种感觉跟初的时候一模一样，不过是失去的人不一样，失去的痛更重。
考完试我只收拾了几件衣服，其他东西都直接留在了校，赶上最早的班车。
终于可以真的跟这个流放地说再见了，也终于可以跟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高中说再见了。阿奇的事也已经告一段落，老板那天之后很快就把那家人抓了出来，是阿奇亲自把人带去警察局自，他说会等她出来。
回家不久后有一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一次不忠，次不用。有过案底的人，永远得不到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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