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馄饨作者:错染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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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馄饨作者:错染落银-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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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著复杂心情坐下,他察觉那一枚乱扔的新钥匙已经被挂入环圈中。
  戳好吸管的豆浆早就凉透,一双免洗筷歪斜地插在袋子里,他忍不住用指腹搓了搓,光滑顺手。
  
  楚园忽然间觉得很火大,上下两排牙齿用力咀嚼著无辜的蛋饼,他绝不承认自己竟然被这种廉价的东西给拐了!
  
  
  
  
  很快又是一日光景过去,枯燥乏味的学校总是让人提不起劲。
  然而楚园心情沉重地背著书包往外走,他今天,和张晴有约。
  
  「楚园!」
  听见熟悉的声音,楚园第一个反应是糟糕。他当作没听见快步跨出校门口,可惜两颗轮子比两条腿快。‘唧’一声轻煞,变速脚踏车就这麽横在他面前。
  楚园往後退一步,冷著脸意简言赅的讲:「别挡路。」
  正是下课时间,成为『有名人士』的楚园果然引来不少或明或暗的注目,甚至有人在问骑车的是哪一班的谁。
  张随往四周扫视一遍,探究的『八卦阵』立刻自觉缩小。他最後才看向楚园,讲:「你要来我家,对吧?」
  楚园可以预见接下去会有什麽样的议论纷纷,他走上前到张随身边,压低音量。「你走你的,我还有别的事。」
  「喔!张随你怎麽还在这里啊?!」
  楚园眉头紧紧一皱,居然把『大声公』等来了。楚园瞄了张随一眼,故意抬高声音不耐烦的骂:「你谁啊?我不认识你,好狗不挡路!」然後推一把车龙头,迳自飞快的开溜。
  「干什麽干什麽?!」刘朝东瞪大眼睛在跑走的楚园与张随之间猛瞧,口无遮拦的问:「张随你搭讪失败了吗?」
  颜立璟在旁边不客气踹了他一脚,「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又不是狗嘴,当然吐不出象牙!」
  颜立璟不理刘朝东,对频频回望面露犹豫的张随说:「快追吧,如果你不怕明天变成头版头条。」
  张随一滞,朝颜立璟手一扬,便两脚踩上踏板追赶去也。
  「哎,到底怎麽回事?」刘朝东问,颜立璟望著两人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般:「真猜对了……」
  「猜对什麽?说啦!」
  颜立璟摇摇头,「没什麽。」
  「那…我们去吃冰怎麽样?」
  「去找你的班花,我不奉陪。」
  
  
  最後,楚园还是没让张随逮到。他看看手表,这个时候张随不赶去打工不行了。
  有惊无险,楚园搭上公车,坐没十分钟就到张家。
  
  张晴念的国中比较早下课,所以楚园刚站在老公寓大门口,铁门便自动开启。他知道那一定是张晴又趴阳台上偷看。
  
  「学长!」张晴早将拖鞋准备好,通常楚园都差不多十点左右才会来,一个人实在无聊又担心的张晴,对於楚园的到来相当欢迎。
  楚园放下书包在沙发坐下,张晴倒了一杯柳橙汁给他,因为果汁是楚园买的。
  「给你喝,我白开水就好。」
  张晴嘟了嘟嘴,心想楚园是不是不爱喝甜的。「好吧。学长,晚餐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
  「你先坐,我有事跟你说。」
  「喔…什麽事啊?」张晴已经彻底信任楚园,尤其在确定楚园和老哥肯定有相当深厚的交情,还有她自己……嗯。
  楚园脸色严肃起来,张晴看了也跟著紧张兮兮的坐直身体。楚园盯著张晴的反应,缓言:「你爸爸的情况,你知道麽?」
  张晴闻言,随即露出难过却又隐隐不甘的复杂神情。她说:「我知道很不好,但是哥不肯详细告诉我。」
  楚园伸手拿起玻璃杯抿了一口水,而後有些为难的讲:「医生说,苏醒的机率非常低,除非奇迹出现。」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当真听见这样消息,张晴仍然不免震惊与哀伤。她无意识绞弄著手指,贝齿咬住下唇。没过一会,连眼眶都红了。
  「现在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很现实。」楚园身体稍侧,更靠近坐在身边的张晴。「张随不让你知道,是为了保护你。但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毕竟……这种事,不能光靠他一个人作决定。」楚园斟酌著用词,却发觉怎麽换都无法减轻一丝一毫的残酷。
  张晴两只手紧握在并拢的膝盖上,轻声讲:「学长,你说吧。」
  楚园停顿一下,最终还是说出口。这个坏人就让自己来做。如果,非得要伤害谁不可的话。
  「目前,在你爸爸这种状况下,每个月至少要付五万块医药费。」
  「这麽多?!」
  「嗯,你哥勉强付完这第一个月。」楚园忍耐著压力与愧疚,他心一狠,说:「医药费,加上家里的生活开销,这个暑假过完你要上高中,你哥上大学。你想想看,钱从哪里来?」
  张晴想得是这阵子,哥哥都要拖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家,隔天早上还要上学,累得睡不醒,撞上浴室门板也不觉得痛。或许别人觉得滑稽好笑,可看在张晴眼中,那是她从小到大最依赖的哥哥,对她最好的哥哥。
  「你哥打算放弃念大学,出去找工作赚钱。」
  「不可以!怎麽可以不念大学?!我哥、我哥比我会念书,成绩很好的!」张晴焦急地对楚园解释,好像楚园就是那个不准上大学的坏人。
  强烈接收到敌意的楚园硬起心肠,更是板起脸甚至带了些许指责。「那怎麽办?你能赚够钱麽?」
  张晴咽呜地哭了起来,慌张地讲:「我不知道…我不要这样…」
  「医生说,家属可以同意放弃急救。」
  张晴一愣,随即用一种恐慌的表情看向楚园,害怕而不可置信。
  「我知道我只是一个外人,没资格管你们家的事。」楚园神色一黯,语气中含著失望。张晴赶紧喊:「学长!我没有当你是外人,你这麽照顾我,我很感激你的!」
  「那你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
  张晴点头,眼泪一晃滴了下来。楚园抿紧嘴唇,停滞了一会,才说:「你还记得,你妈妈是怎麽过世的麽?」
  「当然记得。」张晴一听,脸色立刻显露出愤恨。
  「你爸是什麽样人,你比我清楚得多。我讲白了,现在的情况就是一个最简单的选择题。」楚园目不转睛盯著张晴,一字一句说:「要你爸,还是你哥?」
  张晴嘴巴微张,却说不出话,比哑了更痛苦。
  「要你爸半死不活的躺病床上,拿你哥的前途去换麽?!」
  
  楚园眼睁睁看著张晴像一条离水的鱼儿,无望而挣扎地急喘著气。豆大的泪珠不断掉落,张晴紧紧闭上眼,抽噎地哭泣。楚园看向电视柜上头摆放的一张照片,慈祥的妇人正吟吟笑望著他。
  阿姨,我没做错,对不对?
  楚园伸长手,轻轻揽过啜泣的张晴,後者的眼泪打湿了他的肩头。他咬紧牙根,不让後悔的话语脱口。
  
  良久,直到楚园的制服衬衫被揪得皱成一团,再也回不了原状。张晴闷闷的声音从胸前传出。
  「…我要我哥……」
  楚园缓缓呼出一大口气,说:「你愿意签同意书麽?」
  张晴点点头,她扶著楚园的手臂坐直起来,泪眼婆娑地望著楚园,却有著小小坚定。
  「我签。我要我哥。」
  楚园再不敢直视,却不得不逼迫自己看著张晴。这是他亲手铸下的罪恶,必须承担的罪恶。
  「好,想想晚上怎麽跟你哥说。这个家只剩下你们两个,要一起努力生活下去。」
  「学长…你会帮我吗?」
  「当然会。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楚园低声说著,令张晴觉得无比安慰且感动。
  
  必然的误解,亦从这里点燃了火苗。
  楚园心中只想,无论如何,他要对得起阿姨。
  谁对自己好,必当回报。

作家的话:
谢谢'annievsarashi'亲送的礼物=v=
某错要开始忙了哈~大家见谅(抱拳)




☆、(16)

  (16)
  
  隔日,楚园下课後没照常陪张晴。因为对方告诉他,今天要和她哥一块去医院。
  楚园捏著爪机一时不晓得该回答什麽,於是一拖便拖过了放学。
  他不敢问张随。他觉得自己错了,又觉得没错。这种矛盾的情绪困扰著他,一整天上课浑浑噩噩,半个字都听不进。
  一晃神三年过去,学校里黑板边上每天都在倒数,倒数著分离的日期。
  他和他。
  还要再这样下去麽?
  
  这个问题一想,就是四天。
  楚园在毫无头绪的烦躁中,迎来喘息的周休。
  
  
  这一日,太阳很大。
  楚园睁著眼,看勇者第N次被恶龙斗死。
  然後,有人敲门。虽然墙壁上有门铃。不重不轻地,一下,再一下的敲。
  
  楚园从地板爬起来,两条腿发麻。他站了会,没出声音。如果门外那人能就这麽自动离开,最好。
  因为他怕了,只想缩在自己的壳里。
  却又不允许自己怕。所以如果再多敲几次门,他非得迎战不可。
  唯一剩下的,便是骨子里这点脾性。
  
  楚园走去开门,看见果不其然的人。
  张随站在门外,脸色阴沉,正微微喘著气,额头上冒了点汗。
  
  放人进屋,楚园才发现张随手里提著一袋子,一层薄薄的水气透印出铝罐子的侧标。
  楚园皱了皱眉,心想怎麽不怕人看见,告到学校去。
  未成年禁止饮酒,是一句口号,最适合当下酒菜。
  
  袋子摆矮桌上,张随很自便的盘腿坐下,用不著主人招呼。
  楚园也跟著弯腰一屁股栽上地板,事到临头了,想怎样就怎样吧。
  一时,两人无话。
  
  过不知道多久,居然是楚园沉不住气先开口。
  「我做的事情我承认,你想怎麽样?」
  结果,张随伸长手拿出一罐台啤,食指勾开拉环之後才递给楚园,用冰凉的罐身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楚园一愣,带著怀疑与犹豫接过来,对上嘴喝一口,低低的‘呵—’一声。
  张随也给自己开了一罐,仰起脖子往下灌。喉结上下滑动几次後,才发泄似地叹出酒气。
  
  「他死了。昨天上午九点钟的事。」淡淡的灰色挂在眼袋,张随转头看向楚园,眼中含著消沉失意,唯独没有怒气。「你以为,我是来找你算帐的麽?」张随伸出手,姆指轻轻按在楚园脸颊上的小酒窝,带著些许眷恋与怀念。「我没这麽不知好歹。」
  出乎意料的态度令楚园征愣,连拨掉对方的手都忘记。便听见张随嗓音沉沉,磨著乾涩的声带讲:「我懂,你都是为我。」
  一股酸气直冲鼻腔,楚园这才想起来,反手挥开张随作乱的手,粗声粗气地说:「我是为张晴!」
  张随也不恼火,被拍开的手乾脆撑在楚园身侧,他身体向对方倾斜,让彼此靠得更近。楚园反射性往後躲,一动,立刻又不甘心,气呼呼瞪圆了眼睛。
  张随盯著他,目光深深,彷佛看穿一切。「唆使她去签同意书,让她担这件事一辈子麽?」
  楚园气虚,顿时乱了呼吸。他面色涨红,一副被揭穿底牌的气急败坏。即将发作之际,张随忽然低下脸,头靠上楚园肩膀。楚园感觉一沉,便听见张随嘲讽的语调。
  「说实话,我松了一大口气。」张随的声音有点抖,随说话吐出的气息喷上颈侧,楚园捏紧了拳,忍住拥抱的冲动。
  「我恨他不负责任,恨他害死我妈。我一直在心里诅咒他早点死。」
  对於一个从未尽过为人父、为人夫责任的老男人,要说张随对他有多少感情,简直狗屁。可是,亲眼看著自己的血亲走向死亡,甚至亲手签下死亡,他不可能拍手称快。
  「他真的死了,变成一罈骨灰。我不知道应该把他放哪里。」
  楚园气闷的突然冒出一句:「灵骨塔啊。」
  张随冷哼一声,说:「我妈都没钱进灵骨塔。」
  「那…摆哪?」
  「不知道,暂时摆电视柜里面。」张随拱起的背脊彷佛承载千斤重,一出声宛如砂纸拖过石地,「……真的死了。」
  纵使厌恶,纵使怨恨。然而身生的血缘却让他无法轻易跨过这道砍,逼迫著他在现实之中,决断生死。
  
  楚园见张随如此,一口气憋得胸口发疼,他负气却又真心实意的讲:「我觉得你没做错。不过今天要是换成阿姨,我就算卖掉这间房子也要等到奇迹出现!但是你那个爸,他不配!」
  张随终於抬起头,看著楚园的两颗眼珠子布满血丝。他却笑了下,尽是化不开的苦涩。
  「对你乾妈真好。」
  楚园滞住,不明白怎麽突然变这样。张随抬手摸摸对方的脸,「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我们……吵架那时候,妈说过两天做好吃的带去医院看你。她要我多认一个弟弟,叫我不准欺负你。」
  楚园立刻红了眼圈,咬牙切齿的喊:「我大你六十九天!」而张随只是盯著楚园瞧,再多也嫌不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照她说的话做。」
  楚园却阖上眼睛,紧抿著嘴唇泛白,好似拒绝,又似默应。
  直至温热的鼻息洒上,轻颤的唇瓣被含住,随即身体嵌入一个密合的怀抱。四片唇碰触之後分开,又再度碰触。彷佛微风吹拂而悄然落下的树叶,浅浅沾上了春水。
  「楚园……」
  一声低唤,饱含三年错失的光阴,无从追悔,却更加明白。
  楚园不得不张开眼。由著他的意志,他的心,连同这副躯壳。只是懊恼与不甘,全堆积在眼眶底。一眨眼,沿著面颊滑过。
  於是像那时一样,又不一样,张随仔细吮掉咸味,却是自己所造成。
  末了,稍稍退开,两人便四目相对著,又是无言。好像这麽看著,就能不用吃饭,不用睡觉,不用呼吸。
  
  张随慢慢松开手,坐回刚才的位置。他拿起随便摆地上的啤酒罐,早已变温。手一扬,对楚园讲:「陪我,把这一袋喝光。」
  楚园抬手揉揉眼睛,再拎了罐子撞上对方的。
  
  
  他们只能一步一步。
  一步一步的,试著向前走。
  如果能并肩的话,就在一起吧。

作家的话:
假日的一更=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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