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手有那么重吗？卫霆吃了一惊，看向季哲欢的脖子，夜戏灯光打得很暗，不仔细看确实看不见对方脖子上的印子。他想起昨天看见这人卸了妆的模样，唇红齿白比化这妆不知漂亮多少倍。低了低眼睑：“再来。”
季哲欢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大……大少爷，真的不是丁全。”抓着卫霆的衣袖，哑着嗓子念词，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卫霆这人身上有种魔力，能把他带入戏。
卫霆悲痛的开口：“丁全……，我待你不薄，你为何？”
府里奴仆家丁四散乱逃，有人从邱清风旁边跑过想逃出府去，官兵中有人开枪，丁全奋力抱住邱清风，子弹穿过人群打在丁全背上，邱清风瞪大了双眼。
“丁全！丁全！”
季哲欢放缓了呼吸，一字一句：“大……大少爷，通风报信的人真不是……不是丁全，你现在信了我……罢。”
念完台词就死在邱清风怀里，邱清风抱着丁全的尸身摇动，
“丁全，丁全，我相信你，你不要死！”
接着，邱清风被官府的人带走。
再次开拍一次通过，丁全为了保护邱清风而死。季哲欢的戏份到此结束。
所有灯光打开，整个摄影场地亮如白昼，卫霆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季哲欢的脖子。果然有几条红红的印子，李柏已经急忙拿了冰袋过来给季哲欢敷上。
和谁都不深交的季哲欢偏偏和李柏关系这么好。卫霆眯起双眼，这两人关系很不一般啊。
卫霆最终还是叫徐燕给季哲欢送了药。
季哲欢休息了几天，脖子上的印子才不见。
他又开始每天带着厚厚的简历到各个临时演员聚集地蹲点，他相貌很有优势，经常都能接到些龙套角色，但因为学历问题，都是些小到不能再小的角色，偶尔也会有白等的时候，许多人都会去买组讯或者拉关系什么的，他从来都不会去做这种事，一个上午没人通知他的话，他就会回家。
他不像那些抱有拍戏梦想的孩子，每天会努力会上进，他是被命运推着不得而已才一步一步走的人。
因为被何安卉念叨了几句，卫霆便记住了季哲欢这个名字。每天拍戏路过群演聚集地总能看见饰演丁全的那个小演员，模样出众得让他一眼就可以从人群中看到。
考量着应该给人点补偿，同影视基地里的熟人打了声招呼。
季哲欢这几天天天能接角色，虽然小也有钱拿，这天拍完的时候都该吃晚饭了，他找了家面馆吃了碗面，打车回住处。
住的小区有些年头了，楼道的声控灯总是不亮，走到自己住处门前，发现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在那一动不动，吓了一跳，平缓了一下心情用手机照明，发现居然是李柏。
幸亏这楼很旧，住户很少，他上头住着一对老头老太，每天睡得很早。
李柏坐在自己住处门口，脸埋在膝盖里，大概是睡着了，面前，还放着一个蛋糕和几个袋子。
是了，今天是自己23岁生日。
蹲下去轻轻摇了摇李柏的肩膀。
李柏迷迷糊糊：“阿欢……你回来了？”
季哲欢站起来，伸手，拉了李柏一把：“你不会回去给我打电话吗，等了多久了？”
李柏两腿哆哆嗦嗦的倚着墙：“我忘带电话了。”
季哲欢才不信他，打开门把人扶了进去，李柏坐在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腿才恢复知觉。
李柏热了带来的食物，陪季哲欢过生日。
季哲欢很久没吃甜食，早就馋了，等李柏热好食物上桌过来，三分之一蛋糕已经进了他的肚子。
李柏踟蹰了许久，才从口袋里拿出一串捂得发热的钥匙，咬了咬下唇，才递到季哲欢面前。
“阿欢，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什么？”季哲欢接过钥匙看了看，“车？”
“嗯。”
“我不要。”季哲欢把钥匙递给李柏，李柏没接，被他扔在了茶几上。
“阿欢你听我说……。”
“说什么我也不会要。”
李柏准备好的话在此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季哲欢的脾气他知道，说不要……大概就是不要了。
但他此时小孩子脾气也上来了：“你总是要出门，一直打车也不好，钥匙就放这儿，要不要随你。”
说完去给人收拾厨房了，明明知道季哲欢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李柏有些破釜沉舟的心态了。
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气氛有些微妙，季哲欢盯着李柏忙忙碌碌的背影看了许久，车钥匙静静的躺在茶几上，泛着冰冷的金属光。
“多少钱买的？”
李柏关了水：“什么？”
季哲欢惜字如金：“车。”
李柏老老实实回答：“十六万，这车是去年就给你买的了，不是新款了，也不贵。”
“哦。”
半晌，李柏才猛然清醒，从厨房里蹦出来，难以置信：“阿欢，你……你……我……。”
季哲欢假装不耐烦的催促：“什么你啊我啊的，饭还没到吗，我饿了。”
其实他刚吃了半个蛋糕，哪里饿了。
李柏有点不敢相信，故意说这些事来试探季哲欢：“阿欢……车子……我还没来得及落户，保险也没买……。”
季哲欢保证：“我会去办。”
这辆车季哲欢知道，去年生日的时候李柏就买了的。有时候接到的角色剧组离得很远，转车很麻烦，车子不到的地方还要走路。他确实需要车，十六万，上次的《清风挽斜阳》片酬不错，给医院付了大部分，剩下的不多，再怎么算，都是还不起的。
李柏高兴得直搓手：“那就好那就好，后天我就得出国参加训练了，大概去一个多月，是封闭式训练，没法给你打电话，我不在，你要记得订餐，不要吃泡面，衣服要送去洗衣店，不要总攒着，垃圾要及时倒，水没了记得打电话叫人来换，电话我贴在冰箱上了……。”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季哲欢听着他絮絮叨叨的交待，心情也不是那么坏。
接不到大的角色，他就继续跑他的龙套，存他的小钱，这天没接到剧，闲来无事决定去给车子落户。
他十八岁就拿了驾照，距今有三年没开车了。
进了车库，白色的大众，李柏知道若是买贵了自己无论如何是不会接受的，才买了这个价位的车子。
手掌覆上多年未碰过的方向盘，季哲欢有点恍惚，当年，他家的车库里没有下百万的车，他想开哪辆就开哪辆，整日意气风发的带着狐朋狗友到处兜风，撞坏了，也不过是父母一句话就能解决的事。
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但那些回忆像个蛊惑人心的魔鬼，总是能轻易的控制住他的思想。
车子就算许久未开也毫不生疏，选了车牌号买了保险，他如今不会再想像当年那样超速狂奔了，开着车子慢慢的压马路，心情好了一点。
只不过，突然从侧面冲出的人影把他吓了个魂飞魄散。猛踩刹车，那人扑在了季哲欢车子的挡风玻璃上。
不会这么倒霉吧？！季哲欢心想，他明明开得很小心。
却见那人抬起了头，虽然对方戴着墨镜，季哲欢还是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那人大步走开，季哲欢立马发动车子，只是那人已经眼疾手快的拉开自己的副驾驶门坐了进来。
“开车。”
现在不是在拍戏，他很不爽这个人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还命令他（其实看起来一点也不狼狈）。
“凭什么？”
卫霆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越追越近的娱记。
“如果你明天想上娱乐新闻的头条的话……。”
季哲欢不想上头条，卫霆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一脚油门将车子开出好远。
卫霆稍稍侧过头打量身侧的人，头发乌黑浓密，长长密密的睫毛微微上卷，配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高挺的鼻子，白皙的皮肤衬着紧抿的薄唇越发的红，一脸生人勿近的表情显得冷清而孤傲。
这世上到处都是奉承自己的人，娱乐圈里也不乏生性高傲自恃甚高的年轻人，这人却又与那些人似乎是不同的。他从这个人身上感受不到一丝热情，无论再高傲的新人都会对这个圈子充满向往和热情，而这个人没有。
薄而性感的唇勾出一抹惑人心神的笑。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绕了N个圈子之后终于甩开了那些娱记。找了个地方停下车，面无表情地开口命令：“下车。”真是，他难得的好心情都快要被破坏完了。
“……。”
半天得不到回应，季哲欢气愤的侧过头去看人，才发现对方居然已经睡着了！
卫霆戴着墨镜，季哲欢看不清他的表情，修剪得当的发型衬得他的脸型越发坚毅，刘海汗湿了贴在额上，修长浓密的眉，高挺俊秀的鼻，薄而性感的唇，精致的墨镜掩藏了他的眼。除了拍戏的时候，季哲欢是第一次在私下接触卫霆。
猛按了几下喇叭，对方才动了动身子。
“下车！”
季哲欢再次开口。
卫霆这才取了墨镜观察了下四周的情况，
“这里是郊区。”
“废话，不开到郊区能甩开那些人吗？”
“我暂时不能出现，带我去你家坐坐。”
嘴上说着这么“不要脸”的话，脸上还面无表情的装酷，季哲欢真想送他个白眼。
“我家不欢迎你。”
卫霆不再开口，耍无赖。他对这个不买他帐的男人有些感兴趣了。
季哲欢总不能将人踹下车去，于是，回家的时候，身后就粘了根大尾巴。
卫霆皱着眉打量季哲欢住的小区，整个小区只有三幢楼，楼也不是很高，十几层的样子，楼梯很多漆都落了，斑驳而老旧，这是几百年的老古董房子了？A城现在还有这样的房子吗？
“你住这里？”
“嗯，你可以走，这里不欢迎你。”
卫霆没有说话，这人混得有那么差吗？好歹也是个小演员，差到只能住在这种地方？
他俩身材高大，季哲欢矮了几公分，也比卫霆要瘦。两个人往楼道里这么一站，再也塞不下第三个人。
开了门，季哲欢也不招呼卫霆，顾自进了房间浴室洗澡，出来的时候卫霆正坐在自己的专用沙发上看着电视吃着李柏买来的零食。
“喂，这是我的位置。”
季哲欢踢了踢卫霆的大长腿，卫霆收起脚。
“你家又不是只有一个沙发。”
“我只坐这个。”
卫霆起身，倒不是妥协。
“你外面这个浴室里什么都没有，我去你房间洗吗？”
虽然是问句，但不等季哲欢回答，人已经进了卧室，不一会儿，传出来哗啦啦的水声。
季哲欢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播了会儿广告，是档娱乐节目。
卫霆和一个女人在某栋大楼的角落拥抱的照片。
照片只有一张，配以主持人天花乱坠的解说和各种歧义甚多的文字，传颂他们惊天动地可歌可泣的“爱情”。
换个台，晚饭时间哪里都在播娱乐新闻，而今天，播的还都是同一条。
怪不得他要来自己家坐坐，原来是避难来了。
不一会儿卫霆穿了季哲欢的一套灰色运动服出来了：“你衣服小了。”他的手腕和脚腕都露着一小截。
“你什么时候走？”
“你什么时候开饭？”
两人同时开口，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你电话借我打。”
“你自己没有吗？”季哲欢对这个从进屋起就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的人没有一点好脸色，虽然他貌似对谁都没有好脸色。
“我的电话不能开机。”现在开机的话他的电话一定会被打爆的。
季哲欢扔过电话，卫霆接过，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翻了翻电话薄，发现居然只存了一个号码——李柏。
这两人关系果然不一般，卫霆想着，把自己的号码也存了进去。
拨助理的电话，通话中，播经纪人的，也是通话中，最后打了个公司的座机。
“喂，叫何安卉来接电话。”
“您是哪位？”
“卫霆。”
“啊，安卉姐，安卉姐！！卫哥的电话！”
在对方开口之前，卫霆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一些以免受荼毒。
“卫霆！”
果然，中气十足的女声仿佛要穿透耳膜。
“我听得到。”
“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到处都是记者，不是让你在楼下等吗，你死到哪里去了？你现在在哪里？”
“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回答哪一个？”
何安卉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
“都回答。”
“突然有记者出现，我只能跑咯……。”
“那你现在在哪儿？能打电话肯定是安全了吧？没有被记者发现吧？”何安卉还是一连串的问题。
“我在季哲欢家，没有被记者发现，你什么时候来接我？”卫霆伸手拉开窗帘，只看得到楼下几盏昏黄的路灯光，这地方也不错，不会有记者发现。
“季哲欢？”
何安卉在在她的大脑里高效搜索了一下，是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拍过几部不入流的电影，经常各个剧组到处跑龙套，在卫霆的新剧《清风挽斜阳》里扮演一个家丁，和卫霆有过几个对戏，大概是这样认识的？
难得，卫霆会结识这样的一个小角色，找时间得仔细看看这个人的资料。
短短几秒内，何安卉的大脑里已经过了这么多信息，她的工作练就了她必须有一个超于常人的智商和情商。
“你先在那里待着，我这边走不开，整幢楼都被记者包围了，短时间内估计还不会散，等着吧，我会尽快。”
连何安卉都这么说了，卫霆就只能等。
把手机还给季哲欢问：“你几点开饭？”
卫霆是真饿了，真准备吃午饭的时候，有人通知他有人找他，去了发现是吴咪娜。这个人演技确实不错，拍戏的时候很投入，和自己合作过几次情侣，但也许是太投入了，三番五次来纠缠自己。这次动静未免闹得大了些，故意抱住自己，在自己公司大楼里还会被人拍照？照片还流了出去，用脚趾想都知道是这女人做的。
“随时。”季哲欢说。
卫霆问：“饭在哪儿？”
季哲欢指指冰箱：“泡面。”
卫霆嫌弃：“我不吃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