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见状，急忙拉着刘燕坐了下来。
刘燕别着脸，咬着牙忍着不出声。今天毕竟是卫明的生日，她不想扫了兴致，更不想被外人知道自家的家事。
叶晚晴盯着卫淑芬，却见她突然面露笑容，“小晴，阿姨说的不对，向你道歉，眼看着时间就到了，等你卫叔过完这生日，咱回家再说。好不好？”
“对对，咱们自家人，有啥话回去慢慢说，别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张丽也怕他们这边动静太大，给儿子造成不好的影响，说出去，只怕要传为笑柄。
叶晚晴视线往卫明身上一落，心里不由发冷，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保持沉默，让他的亲人误会自己，误会她的父母。
不过，既然卫淑芬一早让女儿过来请自己和陈云逸过来，肯定不会只是刚才那番小打小闹，她倒想看看，卫淑芬究竟要上演怎样一出好戏。
她淡然一笑，“就听张***，我先回去坐了。”
“好孩子，待会宴会结束了，来张奶奶家，张奶奶有很多话想问你呢。”张丽意有所指。
叶晚晴点点头，跟父母打了招呼，走到陈云逸身边坐了下去。
就这几分钟的时间，宾客们差不多到齐了。
卫明走到台前，身旁站着刘燕和卫淑芬，开始致辞。
老生常谈的话讲完后，他话锋一转，道，“在座的各位都知道，犬子卫岚在半年多前，因一次意外不幸离世，这对我和我的家人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尤其是我的母亲和妻子。她们对卫岚这孩子付出的，要比我这个当父亲的多得多，我不是个称职的爸爸，没有尽到父亲应尽的责任。但我现在说这些为时过晚，太多的错，想要弥补，却没有机会了。在这里，我恳请大家举起杯，洒一杯酒给我的儿子，希望他地下有知，能原谅我这个父亲。”
他话音一落，到场的宾客们纷纷站起身，随着他一起洒酒当地，气氛凝重。
这些人当中，除了街坊邻居，就是军区里的战友和部下，往常大家对卫明没什么太多感想，只觉得他是个做事认真的干部。可现在，他一番话下来，大家望向卫明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重与钦佩。他能在自己生日这天，当众承认自己作为父亲的失职，并认错，这是何其勇敢与豁达。
这时，站在卫明身旁的卫淑芬面容悲戚，突然大声说道，“哥，你就别自责了，就算你那天在家，悲剧还是会发生，根本没法避免。要是真追究起责任来，老叶家责无旁贷！要不是岚岚去a市见小晴，他也就不会死在恐怖分子的手下！”
卫明本来一脸悲痛，听了卫淑芬的话，顿时呆住了，就连刘燕，也止住了低泣，不可思议地朝卫淑芬看了过去。
“哥，嫂子，你们就别瞒了，你们瞒着，人家也不会领情。”卫淑芬又拿出老师教育学生的口吻说道，“这世上，就是有种人，你对他好，他不但不领情，还反咬你一口，你们还没看出来？他们家根本就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一个个嚣张的，好像错的是咱们！可怜岚岚，还不知道人家已经有了男友，就那么白白丧命。”
整个大堂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望向叶晚晴一家，表情惊愣。
就在这时，大堂西侧的几张桌，呼啦站起一群军人，他们都是叶建国的部下。
其中一个人，中气十足，大声怒喝道，“他老卫家死了儿子，屎盆子怎么往别人头上扣！眼睛都长哪儿去了？长屁股上了？”
初露锋芒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一波三折，卫明倒霉
这一声大喝，震得满场更是落针可闻。
卫淑芬目瞪口呆，站在台上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她张着嘴，惊愕地瞪着那名出言不逊的粗壮军官，脸上青白交替，十分难堪。她动了动嘴，但什么都没说出来，她自持身份，总不能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也跟那人似的破口大骂。她只能哑着口，努力咽下胸口的一腔怒火。
而她身旁的卫明夫妇，更是脸色煞白，万分地下不来台。
这不是当众扇他卫家的耳光吗？！
卫明没想到自己妹妹会说出那一番话，他就怕把事闹大了，他的烂事就瞒不住了，而卫淑芬就像是他的克星，他怕什么，她就给他鼓捣出什么来。
卫明的老婆刘燕从震惊到解气，到现在的尴尬无比，情绪变化可谓起伏。即使她心中认定了自己儿子的死与叶晚晴有着直接的关系，但她可不想在街坊邻居面前把所有的事都抖落出来，更不想从此在街坊邻居眼中，卫家一家都成了心胸狭隘之人。
卫岚去见叶晚晴的整个过程，她比谁都了解。
当初，叶晚晴根本不知道相亲的对象就是自己发小卫岚，更不知道，卫叶两家的长辈已经达成一致，定下婚事。叶家也收了聘金，只等着小女儿叶晚晴与自己的儿子登记结婚。
如若说，在卫岚去a市之前，叶晚晴瞒着父母，自己私底下已经交了男友，这也无可厚非。现在的社会可不比他们当年，恋爱自由，婚姻自主，哪儿还有什么媒灼之约，父母之命的事儿了？年轻人全凭着自己的感觉去寻找另一半，不跟父母讲，也在情理之中。
要说这些道理，她都懂，可是，她就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她就是忍不住怨恨叶晚晴隐瞒自己已有男友的真相。要是叶晚晴能早点告诉叶建国夫妇，岚岚怎么会客死异乡！
这口气，她咽不下！
今天，卫明的部下也来了不少，其中几个，也准备站起来替卫明骂回去。但屁股还没离开凳子，就被身旁的战友们给拉了回去。
卫淑芬的话，太不招人待见。
在座的人，谁不知道卫岚是死于一场意外？就算当时他是为了见叶晚晴才去的a市，可他的死，又不是叶晚晴造成的，只能说，他运气太差。就好比一个司机，他既没有酒驾，也不是疲劳驾驶，偏巧，一个寻死的人冲进马路，硬是往他的车上撞，结果送了命。倒霉的，就是那个司机！负责承担责任和赔偿的，还是那个司机！
此时，叶晚晴的处境就跟那个司机差不多，她没有做错什么，但却要背负起卫家的指责。或许，这是人类的社会法则，但法则归法则，每个人心里还是有杆秤，孰是孰非，心中都有定论，没人是瞎子。
对卫家，大家都替卫明和刘燕感到惋惜和悲痛，对叶家，大家伙却觉得同情。
谁都看得出来，自从半年前卫岚出事，叶建国一家人对卫家变得更加歉让。在军队这个等级严明的地方，叶建国军衔高出卫明两级，职务也比卫明高，但叶建国对卫明却表现得低调热情，这种态度，并非邻里间关系好，而是一种豁达的处事态度。
叶建国心里也堵着一口气，卫淑芬在台上指名道姓地针对叶家，尤其是对自己的小女儿发难，他十分恼怒。
看到自己的部下挺身而出替自己说话，他又十分着急。这里不同于自家小院，更不是自己的部队里，要是说错了话，只怕会惹来一身麻烦。
他刷地站起身，一身军人的果决与正气，对着那名军官及一群部下叱喝道，“康平！坐下！成何体统！”
这道斥责，令那名叫康平的军官不由缩了缩脖，立刻听话地坐了下去。呼啦啦，一群人都跟着他坐回了座位，整齐划一。
叶建国这时凌厉的目光转向台上的卫淑芬，吓得卫淑芬打了个哆嗦。认识叶建国一家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她还是头一次发现，平时和蔼可亲的叶建国，竟也有这般盛气凌人的一面。毕竟是军人，叶建国浑身的刚正之气，让她有种想要马上逃走的感觉。
叶建国灼灼地盯着卫淑芬和卫明，抬脚准备上台，不知何时，叶晚晴已经站到了他的面前。
女儿像是根本没把卫淑芬的话往心里去，依然一副悠闲的神态。她笑眯眯地扶着他的胳膊，把他又按回了椅子上。
叶建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禁转头望着女儿，只见她气定神闲地瞅着台上的卫明，朗声道，“卫阿姨刚才说，卫岚的意外身亡，老叶家责无旁贷。卫叔，这事儿，您是怎么看待的？您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她说得极慢，声音也不甚大，但音质悠绵舒缓，极富穿透力，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
且不说两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叶晚晴和卫明两人的气度，明显叶晚晴更胜一筹。她不惊不躁，闲适优雅，仿佛成竹在胸。反观卫明，脸色发白，双眼发直，紧张得快要从台上跌落。
卫明本想借着叶建国的话，替妹妹解释几句，也好找个台阶下台。他没想到，叶建国坐回了椅子上，叶晚晴却站起来了，还当众询问他的态度。
爬上后勤部长的位置已有十来年，这点应对力，他还是有的。
他呵呵笑道，“小晴，你卫阿姨思念岚岚过度，说话口不择言，在这里，我替她向你，也向你全家道歉！”他没有直接回答叶晚晴的问题，打起了太极。
说完，他对卫淑芬义正言辞地说道，“淑芬，回去后，你得写个书面检查送到老叶家！”
书面检查，是部队里比较常见和严厉的处分，卫淑芬虽然不是军人，但卫明如此说，也算是给在座的众人一个表态。
叶晚晴冷哼一声，笑得别有意味，她算是看透了卫明，他这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换做平常，她也许不会计较，但此刻，关系叶家声誉，关乎父母颜面，她势必是要力争到底，并还给大家一个真相。
“道歉的话，我今天已经听得太多！您和卫阿姨，难道道歉上瘾？！今天，我就是要当着咱院里的叔叔阿姨、街坊邻居的面，向您请教，卫岚的死，究竟是不是我叶晚晴造成的？是不是我们叶家造成的？如若您认为就是我，或是我的父母，那么，请您说出理由，您也可以打11o，让警察逮捕我，我毫无怨言。如若您认为不是我，跟我们叶家无关，那么，请您在咱大院的宣传栏里贴上布告，把事实澄清，免得有人总是在背后说三道四，没事就嚼舌根子。我们叶家行得正坐得端，首当其冲是我爸，要是有人想要辱没我的父母，侮辱叶家人的品格，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卫明头冒冷汗，强笑道，“小晴，你这话说得有点重了，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现在就表态，我从来就没认为，岚岚的意外跟你们叶家有关系，这都是误会啊，误会。”
“哥！”卫淑芬像是死了半晌忽然回了魂似的，突然大声说道，“什么误会啊，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不如把话都说开了。”
叶晚晴好笑地看着神经质的卫淑芬，人要是自身心性品格低劣，靠外在的装饰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说开了好，卫阿姨请讲。”
卫淑芬嗤笑一声，不屑地说道，“别装得一副清高的样子，给谁看啊！现在的孩子，真是一点礼貌都不懂了，也不知道这父母都是怎么教育的！你以为，我哥和我嫂子不说，别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哼，做人啊，还是别做得太绝，今天这话，可是你逼我说的。”
叶晚晴淡然一笑，“请说。”
卫淑芬不愧是中学教师，教训起人来，说得头头是道。
“做人，要讲求忠义孝道，做事，要讲究诚信不欺。同理，对待感情问题，也该坦诚以待，不能脚踏两只船！你明明早就交了男朋友，却瞒着长辈，还让你妈给你介绍对象，安排相亲！相亲多次不成，你妈就跑到我哥家，说服我嫂子，让岚岚娶你！我嫂子就是太善良，她怎么就同意了呢？要不是咱两家订婚，岚岚能去找你吗？要是他没去找你，他就不会死！可惜岚岚这么好的孩子，他怎么就看上你这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你就该……”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的叶子皓腾地站了起来，一张脸冷得已经结冰。
“你敢再说一遍！”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叶晚晴心中温暖，不由回头冲着大哥微微一笑，又不着痕迹地打了个手势，让他坐下。
叶子皓一愣，只见叶晚晴举起手来，饶有兴味地望着卫淑芬，啪啪啪，稀稀落落地鼓起掌，嘲讽意味甚浓。
“卫阿姨，您不仅有颗侦探的头脑，还有副雄辩的口才。”她视线一转，看向卫明，“卫叔，您有什么话想说的吗？还是……由我代劳？我记得，卫阿姨刚刚说过，今天要把这事全都说开了。”
卫明脸色发绿，他真想把妹妹掐死得了。这时，始终默不作声的刘燕突然说道，“小晴啊，今天是你卫叔的生日，话就到此为止吧，阿姨知道你受了委屈，算是阿姨求你，有话咱回去再说。”
刘燕说得十分诚恳，从她迫切的目光中，叶晚晴感受到一个女人对丈夫无私的爱，这份爱，可以让她放下身段，当众求一个晚辈，甚至可以让她放下对自己深深的怨念。显然，刘燕的心性品行，要比卫淑芬高明许多，可惜，她嫁错了郎。
叶晚晴脸色一沉，望着卫明的眼里已没了笑意。
就在这时，叶晚晴留意到，站在台上的卫明突然神色大变，眼中露出惊惧之色，像见了鬼似的望向大堂门口。
叶晚晴一回头，也愣住了。
一个陌生的高挑女人，身穿一袭黑色连衣长裙，正站在门口的中央，一瞬不瞬地望着台上的卫明。她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一张白皙的脸，五官妖媚，保养得当。
接着，她抬起脚，快步朝卫明这边走来，一头酒红色的长发，随着她的步伐轻舞飞扬。
卫明强装镇定，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女人一进来，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她的身上，不少人眼中露出疑惑之情，再看看卫明，心中猜出几分。顿时，大堂里传来嗡嗡之声。
那名女子经过叶晚晴时，不由多看了几眼，很快她便走到了台下。
“卫部长，我似乎来迟了。”她说完，咯咯笑起来，笑声宛如小女孩般天真。
“哥，她是谁？”卫淑芬皱着眉头问道。
这也是在场所有人想要问的话。
卫明假装咳嗽两声，掩饰自己的惊慌。
“不迟，请找位置坐吧，酒席马上开始。”他故意用随意的口吻，就是想让大家以为，这女人不过是被他请来参加生日宴的一个普通朋友。
“可我今天不是来吃酒的，我是想找卫部长借点钱。您也知道，一个女人带孩子不容易，现在物价又这么高，想吃点水果，都快吃不起了。而且，女儿这几天一直吵着找爸爸，没事了就问我，爸爸是不是不要咱们了？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来看她？卫部长，你说，女儿这话，我该怎么答她？”陌生女人笑得得意，她的视线掠过刘燕，嘴边挂上了讥讽。
卫明的脸越来越白，他畏惧地望了眼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