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东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醉东风- 第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公子,五车屋里有个规矩,若是主推的孤本,就要留下一幅画,附上一首诗,这画要是合了书屋主人眼缘,再付上三倍的价钱就可以把书拿走了。”
沈聿皱眉,他向来不在外面留墨:“有题吗?”青枝努努嘴:“就在那二楼上,既是画幅画,公子有何可担心的啊。”
沈聿皱眉:“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书屋里多的是名士。”
青枝撇嘴,自己嘟囔“公子要是早些便在这画了画,哪还有那些名士的位置。”
沈聿是真的有些生气,眉眼笼上冷气,怎的就是学不会收敛,怎的就是不知道祸从口出。
青枝望向沈聿,真的害怕了,公子轻易不动怒的,“青枝知错了,以后定会记得,公子不要生气了。”
沈聿看着缩成一团的青枝,心中叹了一口气,罢了,年纪还是小,慢慢教吧。
上楼去,看了画题,相思,沈聿一笑,提笔便画,一炷香渐渐短去,青枝凑过去,人,玉环,明月……
=
临淄,城隍庙中,顾念从老难民手中接过玉环,双手有些颤抖,慢慢把玉环重新系在腰间,闭上眼把泪水憋回去,失而复得,至幸,至幸。
老头笑的和气:“大人与夫人感情定是很好。”顾念睁开眼,“老伯甚懂。”
庙里的难民都轻笑起来,他们都是一个村的,村里遭了洪水,他们不愿离开家乡,便在滨州城楼前流连,可后来城里的官兵竟开始赶人了,不走的人不是打死,就是抓起来,他们被逼成了无家流民,只得开始逃难。
初遇这位大人,他们是准备要劫财的。是前几日,村里的人都饿的不行了,穷山恶水出刁民,人没有了吃的哪还顾得什么道德,终是逼上绝路,村里的年轻人组织起来,在道上准备抢上一次。
那天,顾念也是吓到了,竟有人在官道打劫,劫的还是皇子。顾念下车,站在七皇子身旁,看着宛如困兽的百姓,心中悲痛,前方侍卫已是与流民打了起来。
征的七皇子同意后,顾念上前去制止侍卫,一阵混乱后,对着似要生吞活剥他的百姓,缓缓开口:“你们来贺迎皇子本是好事好意,怎的不与侍卫说清楚呢?”难民愣住,侍卫也是惊讶。
七皇子也走上前来,顾念找出领头的老难民:“七殿下感念你们诚心迎接,赏赐于你们十两黄金,十两白银。”
侍卫看着七皇子的手势慢慢退下,难民们直接跪下,高呼殿下仁心,拜之再拜,不肯起身,七皇子亲扶起领头人,仔细询问了他们流亡的来龙去脉。
原是赈灾的银子根本没发下去,何其坦也没想到这种灾,皇上竟会派皇子抚慰,匆匆之间,便把这些难民都赶往临淄,按照官道,七皇子他们是不会走临淄的。
平定下来,顾念突然发现自己腰间系着的流云百福白玉环不见了,这是小聿临走前给他的,也是沈伯母留给小聿的,小聿最是心爱。
闭上眼睛,脑中全是那人的温言细语:“玉取其坚润不渝,环取其终始不觉。”心焦,沉淀下怒气,考虑过现实,顾念向七皇子请求跟着难民去临淄几天,考察民情。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这次不光是找回了玉环,更是知道了很多的隐情。
=
一炷香燃尽,沈聿也收了笔,跟随众人等在一旁,把画留在桌前,待老板选出佳作。
书屋主人手里转着两颗碧玉珠,流连在墨香中,脸上一直含笑,脚步却是不停。走至最后一幅,停住笑,眼中放光,高声道“此作当冠。”
众人皆是围过来,皆是叹服,空山楼阁,有人独立,手执玉环,却是望月,构思精巧,意蕴深远,上乘。
再看赋诗: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书屋主人笑道:“那这孤本便是归于上清居士了。”众人瞩目,一位白衣公子缓缓而来,金相玉质,一举一动皆是风流。
书屋主人将那幅画挂在堂前,第日,上清居士的名字就传遍了文坛与画坛,跻身于名士之流。

衣带渐宽终不悔

望着幽蓝的天空,顾念失笑,不成想做了官反而过得越发倒退了,这还是第一次睡在这样的屋子里,若是小聿知道了,怕是得把他洗个百八遍的才让上床。想着那人,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顾念慢慢沉睡下去。
叽叽喳喳的声音伴着春风飘进来,顾念有些醒了,身子酸痛的不行,慢慢撑起来,走到外面,深呼一口气,只觉得心静神宁,身上乏累似也轻了一些。
旁边七皇子留下的侍卫上前,“大人,咱们该启程了。”顾念点点头,这是称病来这,不能再耽搁了,眉头松开,转身进庙。
父老乡亲大多起了,只有两个孩子还在睡,看到顾念进来,也慢慢把孩子拍起。
顾念笑了笑,“父老乡亲,我们就要启程回滨州了,七殿下来主持赈灾祈福,定会为民谋福,大家过几日便可安心回家了。”
众人皆是大喜,有几个老者暗暗抹起泪,那是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谁愿背井离乡呢?
却不想刚睡醒的小女孩哭起来,跑过来抓住顾念的衣角“顾叔叔,顾叔叔,如意不要回家,水里有妖精,把大石头炸开了,炸开水就来了,不要,如意不要回家。”
顾念心中惊甚,眼里蕴着风暴,旁边的老乡赶忙把如意拽回去,连连告罪:“大人,这妮子家里就住河边,想来是发洪水吓魔怔了,大人不用跟她计较。”
顾念走到如意对面,慢慢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如意的头,“如意乖,你说水里有妖精,那你能告诉叔叔那个妖精是怎样把石头炸开的吗?我知道了就会禀告给七皇子,七皇子是龙子,他定能收服那个妖精的。”
“嗯,如意信大人的……”
“殿下,顾念还没回来。”秦雍有些急,那知府怕也快寻着顾念了。七皇子看着越来越大的太阳,坐到书桌前,写下一封信,招来贴身侍卫,吩咐了几句。
秦雍看着侍卫渐远的身影,慢慢向后退,想着下午要与那巡抚打交道,该怎样多牵绊他们两下。
想着,想着,退着,退着,不曾想踩空了一步,咚的一声翻在书桌上,墨汁直飞溅在七皇子身上。
秦雍看着那张已经发黑的脸,连忙爬起来,绕过桌子,拿着袖子就往那人身上抹,七皇子看着自己越发凌乱的衣服,无奈非常,想要起身去换,一拉一起,秦雍竟是跨坐到了他腰上……
小福子急急跑进来,一句:“殿下,秦大人,有……”卡在喉咙里,手还往怀里掏着,看着这场景,满脑子只剩下:
秦大人在主子腿上!主子还拉着秦大人的袖子!而且两人都衣服凌乱,面色潮红……
秦雍看着小福子的面色,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整了整衣服,清了清嗓子:“还愣着干甚,你家主子衣服都污了,还不快侍候换去。”
小福子只觉得五雷轰顶,把信直接拍到秦雍身上,又含着泪恨恨瞪了两眼,才转身去侍候七皇子。
秦雍撇撇嘴,慢慢拆开信,瞪我干什么,那墨汁不还是你磨的,看着看着,脸上神情越发凝重……
=
青枝看着还在熟睡的公子,犹豫着要不要喊醒,昨日公子看那治水经直至中夜,好不容易睡了踏实到现在,可今日约了钟老伯来的,公子再不起怕就是会耽误了斫琴……
沈聿觉得眼前有个阴影,慢慢睁开眼,果是青枝在晃,“把那治水经拿来吧。”
青枝不动,觉得自家公子真真魔怔了:“公子,先起来在看书啊,再说今日钟老伯来呢。”
沈聿突的想起来了,买来的古籍是要与钟老伯探讨呢,也罢,顾念那自有治水的官员去操心,他在这里,即便有众多想法又有何用呢。
吃过饭,钟明如约而至,把沈聿的琴细细看了一番,“甚好,小友制成这张琴,琴声定更上一层。”
沈聿把古籍摆开,“我倒不求这个,只要顺手就很好了。”
钟明去看古籍,不住点头:“沈小友如今诗画已入名流,再有这琴声,想来那上清居士的名号就不可及了。”
沈聿笑起来:“这些个虚名你也当回事?”
钟明背过手,抚琴:“有时做些事还真是要个虚名,我要说你诗画皆为一品自没有理会的,可那书屋主人的一句便是让众人直接推你为名士。”
沈聿不再说话,他虽不屑,但也清楚掷地有声的话从来都是给名士说的。

七皇子换完衣服出来,想着秦雍袖子也是沾了些墨迹,回去换也怕别人看着了在弄些闲话来,便吩咐小福子找出他的一套便服来。
在里间叫了几声秦大人都是没有反应,七皇子有些奇怪,踱步出来,一张纸慢慢飘到脚下。
弯腰捡起来,一句一字落入眼中:杜欲为安纳侧,昭意在天女。
杜,杜府;安,楚从安;昭,昭德妃;天女,吏部素有天官之称,天女应就是秦雍嫡妹秦亦。信是来于苏嬷嬷,定是余贵嫔觉察到了什么。
转身看向秦雍,面色已是灰白,这事若是勇王打定主意,再有昭德妃相劝,身份也是相当,要父皇赐婚不是难事。
把人拉进内室,吩咐不情不愿的小福子去门口守着。
“先把外衫换下来。”秦雍就这七皇子的手把衣服换好,心里慢慢活泛回来,只是苗头,只要皇上没下旨,事情就还有的转圜。
“小七,这是冲着你来的,杜光德是要我们秦家的表态,勇王许是不愿娶小亦的,这事或许余贵嫔可以作劝。”
七皇子听得那慌不择路的小七,心中熨帖,嘴上道:“秦大人这般聪明,怎么这时想差了,这哪还用得余贵嫔,为贵府千金寻个比勇王更有来头的好女婿便是了。”
秦雍抿着嘴,再尊贵的,不就只有他了吗,他想这般麻烦解决,不就是为了避开他吗,“舍妹没有那个福气。”
七皇子见他眉眼倔强,不指望他能说个真心话,“我这就给余贵嫔写信,她那有苏嬷嬷照看着,一时半会儿也能应付住。”
秦雍快步走回卧房,向家里写封信,这事要不能拖,不能被动。
顾念听完如意的话,眉头直跳,这事没有觉不简单,在给那知府十个胆,他也不敢公然去炸堤,那巡抚在贪财,也不会一分银子也不向下使……
思虑一番,顾念在马车中写了一封信,交付给侍卫,嘱咐他一定要悄悄的交与七皇子与秦大人。
他在封口处滴了一滴墨,若是有人看过,信纸上定会染到墨迹,秦雍定能发现,这里事情如此复杂,由不得他不小心。
顾念摸着玉环,嘴角隐现笑意,不知那人的琴怎样了。官海沉浮,步步为营,他也没有什么位极人臣的壮志,报了杀父之仇,辅佐新皇上位,他便与那人琴酒作伴,悠度余生。
马车外忽传来嘈杂声,顾念从马车下来,看到了七皇子的贴身侍卫,暗道不妙,连忙将人带到无人处。
“大人,殿下说何巡抚已知大人抱恙,特派临淄知府照料大人,大人身体若大好了便启程吧。”
顾念皱眉,这里情况太复杂,这些百姓似是知道不少事情,他要问过每个人,搜集线索。
“多谢殿下记挂,然臣身体不争,启程艰难。臣实羞愧难当,早间已请侍卫前去通报。”
侍卫刚走,顾念马上跟难民们继续谈话,笔下不停,有些难民被抓起,竟是不知所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已过正午,虽还未说完,但却不能多留了,顾念收拾好东西,与难民告别,请他们只管放心,只要七殿下在,顾某在,定还他们家园。
=
临淄巡抚黄有为站在医馆外面,望了望青天只觉得耀眼,叹口气,整好官袍,昂首阔步进去。
“顾佥都可还好,都怪本官疏忽,竟没能早早接待佥都。”
顾念扶着清竹,勉强支撑起来,面色恢复些:“念奉命赈灾,理应勤谨,却不想如此不中用,不敢再劳烦黄大人。”
黄有为垂下眼睛,果然正直刚毅,一点客气也没有。
吩咐下人好生服侍顾念,黄有为走出卧房,说再向大夫询问一番,省的落下了病。
从堂中唤来个小药童:“顾大人从哪边来的?”小药童平时哪见过这样大的官,更何况黄有为已是放出官威。
小药童后背全是冷汗,战战兢兢:“许是,许是,从南边来。”
黄有为眼睛一闭,脸上颓然,果然呐,摆摆手让小药童走了。
“若是顾念从南面城隍庙那边来,这几日怕就是知道了内情,那你我可就……反正他也病着,那些乡野大夫懂个什么,这年头,庸医治死人的事你我也见了不少了……”

沈聿送走钟明,在书房发呆,拿起治水经,却是一眼也看不进去,放下书,走进卧房,眼中挣扎。
他自是不愿做什么名士,整日里跟一起酸腐的人参加什么集会,想想便是够了。
可若自己在文坛有一席之地,那说话也会有分量,顾念他们现在步步为艰,处处危险,名士的身份,言论,定会对他们有所助力。
想的头疼,这些年都是对外宣称沈家公子是个病弱的,连床都下不了,万一自己真实身份泄露,不知会给顾念带来什么麻烦。
愁眉不展,不知该如何抉择,突觉得心慌,慌的着实厉害……
“顾佥都,这是今晚的药……”

危共如一发引千钧

月色斑驳,内室门打开,白色帷幔向外飘拂,小药童端着药立在床前,脆脆的叫了顾念吃药。
顾念见这孩子乖巧伶俐,也是辛苦,心里疼惜几分,叫住要接过药的清竹,让他去拿来些糖果来清口。
清竹猜到顾念的心思,自家公子小时可是常哄着二公子吃药的人,早已不怕苦了,就算要清口那也是吃蜜饯才不腻,糖果定是要给这个孩子的。
清竹摸摸小药童的头,语气温和:“这药你先试试温热,凉好了再跟大人喝。”
小药童暗暗看向躺在床上的大人,英挺的面目虽是不笑,但也含着温意,糯糯的应下,斜坐在床沿上。
轻轻的抿口药,温度已是适中,勺子递过去,要伺候顾念吃药,顾念没有就着喝下,除了小聿,他是不惯别人喂的。
直起身子,刚想把药碗接过,“啪!”药碗摔到地上,小药童直直栽在床上,开始大口喘气,手抓向喉咙,痛苦难耐,呼哧呼哧竟是不再进气。
顾念惊的愣住,一瞬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看这情景,什么也不顾得,抱着孩子就奔向医馆大堂,正巧清竹拿糖归来,连忙接过孩子,夜深人静,大夫已是回了房间。
待叫来大夫来时,孩子面色乌青,喉咙处已是抓的血肉模糊,只剩下细微的气出来。
一阵心惊肉跳,顾念已是失了力气,不忍再看那孩子,绕出白色的布帘与清竹两人靠在柜台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