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加木失踪始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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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加木失踪始末-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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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彭家睦痛苦万端、走投无路的时候,一天,忽然有人来敲门。彭家睦从门缝里一看,门外站着一个身穿长衫商人打扮的人,不由吃了一惊。仔细一看,又觉得来人十分面熟。喔,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阔别多年的二哥彭家泰。

彭家泰已经改名彭浙,在中央大学农学院园艺系毕业不久,便接到父亲病逝的消息。他担心弟弟年幼,家中无人照料,就匆匆从重庆赶来。

此时兄弟相逢,分外高兴,不过,彭家睦对哥哥的那番打扮,有点不解。经彭浙解释,他才明白了,原来,那时广州处于日军占领之下,对外来人检查很严。彭浙为了遮人耳目,先是西装革履,装扮成富商来到广州,然后再打扮成小商人回到槎头。

彭家睦求学心切,又不愿在沦陷区受那奴化教育,彭浙便把他也打扮成小商人,穿上一件对襟、布纽、高领的白上衣,一条蓝长裤,离开故乡。他们请熟人领路,总算通过封锁区,来到没有沦陷的韶关。

韶关仲元中学的校长知道彭家睦是一个有志气的学生,尽管当时已经开学,100还是答应把他收留下来。

在仲元中学,最使彭家睦敬佩的,是一位国语教师。

此人瘦瘦的,高高的,常穿一身“唐装”,年近古稀,神态严肃,双目总是傲视一切,为人清高。他叫廖平子(1880…1943),字苹庵,广东顺德人,1902年被聘为香港《中国日报》副刊主笔,宣传革命,曾追随中山先生参加辛亥革命,是国民党北伐元老。据说广东军阀陈炯明曾拉他当“省府委员”,廖平子头道:“不当,不当,省府委员不当,国府委员才当!”他不8当官,宁可离开宦途,到仲元中学做一名国语教师。

廖先生擅长国画,独具一格,而且对书法也深有研究。他在教书之余,就画画写字,借以遣闷。当地的大官们听说廖老先生有此绝技,纷纷前来拜访,8以重金求其书画,廖老先生拂袖而起,不置一词。

然而,廖老先生却很喜欢勤奋好学的彭家睦,教他练字画画。有一次,廖老先生挥毫作画,亲笔题词,赠给彭家睦:

家睦学弟清玩

千章古木一片秋声

悠悠客思天末危亭

彭家睦得到老师的这份厚礼,不胜欣喜,更加用功。在廖老先生的影响下,彭家睦爱上了《唐诗》、《宋词》、《元曲》、《楚辞》、《诗经》。那时候,彭家睦身穿白色对襟“唐装”,蓝色土布长裤,剃着小平头;瘦瘦的个子,双眼不时射出明亮的目光。

廖老先生治学颇严,对学生要求甚高。每次考试,彭家睦的答卷都使廖老先生深为满意,常常称赞他是“好后生”。

由于他亲身经历了一番周折,深知求学不易,学习也就更加刻苦了。

1943年,彭家睦18岁,在这年暑假毕业于仲元中学。也就在这一年,廖平子先生病逝于广东曲江。

◆千里求学

高中毕业了,在当时“毕业即失业”。彭家睦面临着这样的抉择:要么就在家乡闲住,要么考大学,继续求学。彭家睦非常向往两位哥哥走过的道路:二哥彭浙毕业于中央大学农学院园艺系,四哥彭家颖当时正在中央大学农学院农化系攻读。彭家睦喜欢农业,也喜欢化学,便想投考中央大学农学院农化系。

一打听,使彭家睦吃了一惊:当时,正处于抗战时期,中央大学招生不多。101中央农学院农化系在整个中南地区,只招一名新生!彭家睦决心前往一试。

当时,中央大学已迁到四川重庆,而考场设在湖南郴州。“阿大”对家睦独自到那么遥远而又陌生的地方去投考,很不放心。彭浙决定亲自陪弟弟去应试。

一路上,彭浙“现身说法”,教弟弟应当怎样温习功课,怎样考试。彭家睦细心地听着,觉得这些话都是哥哥的经验之谈。

兄弟俩乘火车到郴州,在那里住了几天,高考就开始了。

彭浙有点为弟弟担心。每次弟弟从考场出来,彭浙总要让弟弟把试题和他的答案告知,以便知道弟弟考得如何。

等到考试结束,彭浙已经放心了,知道弟弟成绩不错,十有八九可以考取。

果然不出所料,当兄弟俩回家不久,彭家睦就从报上刊登的新生名单中,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正当彭家睦兴高采烈地准备行装的时候,彭浙听说了一件触目惊心的人命案:

从湖南到四川的路上,很不安全。那时,一个年轻人上路,有人托他带一封信去。年轻人热情地答应了。到了目的地,一看信上地址,是在市郊。年轻人按地址来到市郊一个荒僻的地方,总算找到那座房子。年轻人把信送上,收信人一看信上写着“送上肥猪一头”这样的黑话,便把年轻人弄死了。他们除了抢走年轻人的随身财物之外,还把年轻人开膛剖肚,取出内脏,放进鸦片,把尸体用寿衣包好,放进棺材,找个女人哭哭啼啼,装着死了丈夫的模样,用火车把棺材托运到内地,高价出售毒品……

彭浙生怕弟弟听了这令人毛骨悚然的传闻会胆怯,就瞒着他,决心亲自送弟弟入川。

就在这时,一个在韶关念书的老同学,拿了一包东西托彭家睦带到重庆去。彭浙一听,心惊肉跳,连忙对老同学说,家睦的行李已经很多了,加上初次出6门,不便多带东西。

那老同学倒也知趣,经彭浙一说,便把东西收回。

谁知这事被彭家睦知道了,硬要把东西留下,说自己行李并不多,替老同学做点事是应该的。

这时,彭浙在一旁,又急又气,可是又不能直说。

彭浙要陪弟弟上路,弟弟却不愿麻烦哥哥相送。彭浙送他到了湖南衡山,才依依不舍地让他独自入川。一路上,彭浙一再叮嘱弟弟,到了重庆,写封信叫收件人来学校取东西就行了,切不可亲自送去。谁知彭家睦是个热心肠的人,到了重庆,还是亲自登门把东西送到收件人手中。

当彭浙收看了弟弟的来信,真为这位年幼无知的弟弟担心受惊呢?

第三章 觉醒

◆“大孩子”

1943年底,中央大学农学院里,曾流传着一桩笑闻:

那天,院长先生正在办公室里伏案批改公文。突然,“砰”的一声,办公室的窗玻璃破碎了。

院长连忙奔出办公室,只见外面站着一个男学生,穿着蓝灰色的长袍,围着米黄色的长围巾,一副乡下人的打扮。他见到院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院长一看,他的手中正拿着弹弓!

此人是谁?

他便是农学院农化系新生彭家睦。他,虽然已经是大学生了,可是依旧保持着小学生时代的兴趣爱好,考上大学时连弹弓也带来了。那天他正在校园里打鸟,谁知弹弓“走火”,竟把石子打到院长办公室窗玻璃上去了。

从此,同学们都把彭家睦称为“大孩子”,意即上了大学还是保持小孩子脾气。

说他怪,也确实有点怪:这个人不大合群,常喜欢独来独往。那时候,中央大学农学院的新生们住重庆远郊的北碚,附近山峦起伏,树木繁茂。星期天,彭家睦常爱独自外出远游,爬上山巅,举目四望。饿了,就吃点野果;倦了,就爬到黄果树上,躺在树杈之间美美地睡一觉。回到学校后,他就从衣袋里掏出各式各样的野果子,送给同学们尝尝味道。

有时,他背着一串用弹弓打死的小鸟,煮了一大锅,举行“鸟尾酒会”。

到了夏天,不大往山上跑了,而是往水里钻。学校面临湍急清澈的嘉陵江,真是个游泳的好地方。彭家睦喜欢独个儿去游泳,而且游泳的方式也与众不同。每次游泳,他总是带着个小网线袋。来到江边,脱去外衣,把外衣装到网袋里,塞在岩石缝中。下水前,常在短裤的小口袋里放一角钱,用别针别好袋口。一跳到江水里,他简直如鱼得水,舒服极了。他游着,游着,游到江中心的一块岩石,便以岩石为床,面对蓝天,耳听流水。这时,他得意地吟诵起唐朝诗人韦应物的诗句——“独怜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

他在岩石上静静躺着,任凭疾风吹,浪花溅,烈日晒。憩息了一会儿,他又跃入水中,向对岸破浪奋进。

踏上对岸,他光着脚,穿着短裤,来到附近一家小面店。用不着开口,小店的伙计就给他送上一碗“担担面”。他便从短裤的小口袋里掏出一角钱交给伙计。他是这里的常客,伙计们都知道他叫彭家睦。火红的夕阳映照水面,他开始往回游了。他始终不忘自己是一个早产儿,虽然身体还是那样精瘦,可是常在大自然中搏风击雨,体质越炼越强了。他浑身晒成古铜色,眼白和牙齿显得格外突出。

最为古怪的,要算是这个人的脾气。

说实在的,在当时农学院学生的心目中,学园艺是最有出息的。很多报考农化系,其实是想把农化系当作跳板而已。这是因为农学院规定,农化系的学生可以转系,转到园艺系学习。偏偏农化系的化学教师又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人,三天两头进行化学考试,不及格的要留级。这样,到了二年级,大部分农化系的学生都纷纷转学,班上所剩无几了。

其实,彭家睦也很喜欢园艺,可是,他却坚持学农化,不想转系。其中的原因,说来颇为有趣,原来,他刚一进校,上第一堂化学课,那位严厉的化学教师便来了个突然袭击,对学生进行化学考试。他的本意是想借此摸一下每个新生的化学水平。这一次,彭家睦考得相当糟糕,使他深深感到自惭。

彭家睦素来不惧怕困难。他暗自说道:“我就不相信学不好化学。”教师越严,他倒越要学。本来,他在中学时代就喜欢化学。经过刻苦攻读,他更深深地爱上了这门学科。尽管别人纷纷转系,他却对农化充满信心和兴趣。

◆“书迷”

在开学的头一天,学校里总是要举行新生与“学长”(新生们对高年级同学的尊称)的见面会。会上,“学长”代表致新生欢迎词,而新生则逐一自报家门,自我介绍。

就在这次会上,一个带有南方口音的女同学,个子不高,头发颇长,在脸上有一颗显眼的痣,文静而显得有点胆怯,细声细气地自我介绍道:“我姓夏,叫夏叔芳,祖籍浙江绍兴,出生在南京,19岁。”

她说完,便坐了下去。刚坐下,又站了起来,补充说道:“我要特别说明一下,我的叔芳的‘叔’字,没有三点水,不是‘淑芳’。我排行第三,父亲按‘伯、仲、叔、季’取名,所以我叫‘叔芳’。”

这个女同学给他的最初印象是淡淡的。她脸上那颗醒目的痣,使他记住了她的特征;她反复说明别把“叔芳”误为“淑芳”,使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不久,同学们给这位女同学取了个绰号,叫“书迷”,这才进一步加深了彭家睦对她的印象。

原来,夏叔芳自幼体弱多病,可是,好胜心、自尊心颇强。她读书,不是争个第一,就要争个第二。正因为这样,她成天钻在书中,清早读书,下午读书,晚上读书,星期天也读书。于是,便得了一个“书迷”的雅号。

那时候,男女同学之间隔膜颇深。女生住女生宿舍,男生住男生宿舍,上课时才在一起,几乎很少讲话。

一个夏天的傍晚,一个女同学拉夏叔芳去饭后散步,走到嘉陵江边。这时,迎面走来一个男同学,手里拎着一只网袋。夏叔芳一看,是同班同学彭家睦。由于正面对面,不得不打个招呼,问他从哪里来。

这时,彭家睦答道:“游泳回来。”说完,就走了。

夏叔芳感到奇怪,学校里功课那么紧张,这个男同学怎么有闲工夫去游泳呢?

同去的那位女同学告诉她,彭家睦差不多天天都去游泳哩!这件事使夏叔芳大为震惊。几乎很难理解这个瘦黑的男同学,哪来那么多的时间?

在一年级的时候,班上总共有三十个同学。然而,到了二年级,大部分男同学转系了,全班只剩下八个同学(六男二女),夏叔芳跟彭家睦经常碰面了。

有一次,夏叔芳问起彭家睦:“你天天去游泳,功课怎么办?”

彭家睦笑道:“夜里补回来呗!”

直到这时,夏叔芳才知道,彭家睦有个“小房间”。

说起这个“小房间”,倒颇为有趣:原来,当时中央大学因南京沦入日寇手中,匆匆迁往重庆,校舍相当紧张。当时,全校的女同学睡在一个像仓库一样的大房间里,双层床,几百个同学住在一起。男生呢?也跟女生差不多,住在另外几个大房间里。在这些大房间门口,都盖了一间只有四平方米左右的小房子,给国民党军训教官住。小房子正对着大房间的大门,便于监视学生们的行动。

谁知军训教官们嫌屋太小,不愿住。于是,小房子就空在那里。那时,彭家睦的二哥彭浙在园艺系就读,颇有点胆量,竟敢独自住进小房子,校方也未加干涉。彭浙毕业之后,正在农化系攻读的四哥彭家颖搬了进去。接着,彭家睦又接替了彭家颖。就这样,彭家睦算是有了个独自的“小房间”。尽管小房间夏热冬冷,好在可以有点“独立性”,所以彭家睦还是很喜欢独自住在那里,独自生活,独自学习,有着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与生活习惯。他每天睡得很晚,功课大部分是在夜间做完的,所以白天才有工夫去游泳。

顺便提一句,彭家颖后来去了台湾,在台中溪州糖厂工作。

◆说不清楚“为的啥”

彭家睦是个用功的学生。他沉醉在读书之中,埋头于科学之中。他非常痛恨日本帝国主义,他想,小小的日本居然如此欺侮堂堂的中华民族,那是因为日本科学发达。只有科学才能救中国。正因为这样,他拼命读书,以便读书救国,科学救国。

中央大学是当时的“最高学府”,国民党的势力很强,但是也有地下党员的活动,他们团结了一批进步学生。彭家睦是一个“中间派”,他不愿把时间花费在政治斗争上。

彭家睦不关心政治斗争,然而,政治斗争却主动来“找”他了。

1945年8月14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

1945年10月10日,毛泽东和周恩来率领的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在重庆与蒋介石签订了《双十协定》。

签字的墨迹未干,第三天,蒋介石就密令国民党军队进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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