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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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蓝歌-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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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祁蓝眨着眼睛,觉得喉咙很干,干得发疼,腿也有些软。毕竟他昨天还在发高烧,而今天早晨又狂泻了一上午,铁打的汉子架不住病,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把头靠在墙上,觉得胸闷。
他想自己在宿舍里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于南望来把他带走,也许帮他拿过手机。自己在别墅里休息的时候一直没有电话,应该是于南望帮他关了机。自己不在早餐桌旁的时候,他跟还歌会说什么?讥讽?争吵?相敬如宾?闲扯八卦?他们俩都是绅士,受过良好教育,彬彬有礼落落大方,谈谈天气和建筑,聊点儿诗词歌赋专业术语,他们不吵架,自然也不会动手,但他们会说什么说什么?我的录音呢录音呢!他们到底会说些什么!还歌一直都不喜欢于南望,于南望也不掩饰对还歌的疏离,他一口咬定还歌在吃醋,还歌是不是吃醋不知道,自己对还歌的心思却是真的揣着明白强装糊涂。这些年来同吃住同出入早如情侣甚至夫妻一般,如此密切默契的关系怎能一句好兄弟就揭过去?刑警队人人都忙也没耽误结婚生子,以他两人的条件却堪堪活到二十五六岁还单身,他们的世界早已被彼此占满,滴水不漏,并不需要各自成家,哪怕优秀如薛小冰也是画蛇添足。
可是为什么会插进来一个于南望?
如果时光倒回一个多月前,他要是知道会和于南望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会去奋不顾身地救人吗?祁蓝自问自答,救人是会的,也许不会和他进一步认识、了解、熟悉、发展……
他试着在心底假设世上没有于南望这人,只是黄粱一梦,他不曾认识过他。刚刚这么一想,心口几乎是绞碎般疼起来。
怎能没有于南望!这世上怎么可以没有于南望!他是彩虹上的光,是天堂里的音乐,是异次元的水世界,无限新奇,无限有趣,光怪陆离,他是祁蓝活了二十几岁遇见过的最好的礼物,没有什么可以替代,也绝对不能失去。
但是还歌呢?可以假设这世界上没有还歌来过吗?
还歌就像他呼吸的每一口空气,有了于南望之后,他似乎更深刻地意识到白还歌的重要……
祁蓝下意识扼住自己的喉咙,很快就额头上青筋凸起,满脸通红,耳朵里嗡嗡作响,他放开自己,立刻猛烈地呛咳起来,咳得满眼都是眼泪。
祁蓝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回走,掏出电话拨给白还歌,白还歌的手机响了,一声,两声,三声……始终没有人接,祁蓝迈开大步往宿舍走,上楼,拐弯,迈进走廊第一步就怔住,白还歌正站在他们的宿舍门口静静看他。
下午的走廊静悄悄的,阳光斜射进来,透过窗户,在地上形成一道一道光柱。白还歌轻声道:“我从走廊窗户里看见你往这边走了。”
他平时就注重仪表,此时穿戴更加整齐挺拔,头发新理过,发型纹丝不乱,一身米白色西服镶着黑曜石扣子,宝蓝色领带上的领带夹闪着耀眼光芒,祁蓝一时间辨不出他具体变化在哪,只觉得还歌像是要去参加一场舞会,又像是什么娱乐公司推出的新晋小生,格外俊美,格外漂亮,脸上每一个角度都闪着柔软的银光。
祁蓝道:“你要去哪儿?”声音出口,哑得他自己都吃一惊。
白还歌道:“我看你收拾了行李,你要去哪儿?”
“我……”祁蓝看着白还歌,还歌的表情看起来又陌生又熟悉,祁蓝眨着眼,他拼命回想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样的表情,太少见,他一定藏在记忆深处。他想了很久,终于想起高考结束的那天他跑去找白还歌,两人顶着下午的烈日沿着运河走了许久许久,祁蓝一直送白还歌到家门口,白还歌都沉默不语,就那么默默地看着他,又安静又哀伤,像是用眼神与他诀别。祁蓝知道他们少年时代相依相伴虽成习惯,奈何从报志愿的一刻便知分离在即,不得不淡出彼此的生活,想要维护这段珍贵的友谊只能靠网络与电话,四年之后能否再聚首更是未知数。
白还歌脸薄嘴硬,分别时是一句动情话也不肯说的,一个清瘦身子站在夏日午后风里,又孤独又清冷,就那么看着祁蓝,满眼都是不舍。
而祁蓝想憋了那么久终于考完,可不能误掉直播的拳赛,兴高采烈地对白还歌挥挥手就走了。
早熟早慧的人,总是要比晚熟的人多承担那么一些,愿意不愿意的,也得担着。
这本就是不公平的感情,谁让世上竟有情这件事,一个人竟会爱上另一个人?
感情无形,有秤难称。
千般的眷恋万般委屈,谁更成熟些,谁就受着,心被绞碎了,流出血来,只能浸透一个伤感的微笑,半点儿腥气都透不出。
白还歌现在的眼神和那时一样,眼中的不舍漫溢,像深秋的银杏树叶,微风一吹便簌簌落了一地,只是抿着嘴一声不发。他还是那么瘦,细伶伶地站在走廊断续的阳光中,米白色的西服妥帖地裹着他身体,像开错了季节的玉兰,香气清远,花瓣青白,孤独又落寞。
祁蓝的思绪一瞬间被拉回到十几年前,他们相识相知,相依相伴,竟然一晃就这么多年。白还歌就站在眼前,那么沉静那么忧伤地望着他,满眼都是不舍,就是不说。
而祁蓝也知道世界上比一场比赛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祁蓝哑着嗓子道:“我去北京学习,不会很久,三个月就回来,真的,我、我也是刚知道……”
白还歌低声道:“我知道的。你自己在外面照顾好自己,少喝酒,会发胖。”
“我不喝。”
“不破案熬夜,也少抽点烟吧。”
“我不抽了。”
白还歌的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着头,两手握成拳不住搓动,祁蓝看着他,慢慢走过来将他抱住。白还歌全身一僵,眼睛瞪大,眼睑下肌肉跳动,颤抖着回抱住祁蓝,一瞬间几乎不能自已。
祁蓝也不知该说什么。他们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
他没有计划没有防范没有任何预案可拿,第一次知道在情感面前没有衡量可言,两段关系都是戳心戮骨,失去谁都等于将他拦腰截断,永世不得超生。
男人之间没有后代可言,国内也并不能缔结婚姻契约,所以,三个人都在一起可以吗?
祁蓝在心底苦笑一声,于南望和白还歌势成水火,这一点齐人之福的梦太狂妄,他要将这两人拖进一段只成全祁蓝自己的关系中,不仅无耻,连想想都觉得卑鄙。
可他如何抉择?他也不过是命运一颗小棋子,在漩涡中被抛上抛下,完全不由自主。
白还歌的手慢慢攀到他肩头,脸贴着祁蓝的脸用力摩挲了几下,咬着牙道:“祁蓝,你还记得你要做一个刑警的理想吗?”
“记得,我这辈子只想做这一件事,这永远都不会变。”
“那就好,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记住你的理想。”白还歌的手抱得更紧了些,“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说了什么吗?”
“……我问你食堂几点钟开饭。”
“十一点五十。”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还歌。白色的白,有借有还的还,歌唱的歌。”
“我说班里这些男的顶数你最像女的,有特点忘不了。其实我心里想你真美,是我见过的人里最美的。可我不能那么说,我不敢。”
“如果你那么说了,现在会有什么不同?”白还歌的声音透着无尽哀伤,像浸在深深的冰海下那么压抑寒凉。
祁蓝低声道:“我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也编不出虚拟时空中另一段生命轨迹,他只知道眼下的路似乎走到某一个尽头,不管他愿不愿意,总有些什么是他拼死也抓不住的。一桩桩案子是做下的,一个个嫌疑人是鲜活的,迎着带血的刀、乌黑的枪冲上去,拳拳到肉虎虎生风,人或线索,他总可以抓住些什么,然而在此之外的世界如此浩瀚无穷,有太多他解不了的难题,哪怕是这样温顺地抱在怀里,也还是抓不住解不开的题。
白还歌喉结抖动,全身血脉近乎倒流,一阵阵往头上冲去,现实确实惨酷且无处不在,要跟于南望这么狡诈的罪犯拼个鱼死网破,早有身败名裂甚至一死的觉悟,自己活这二十几年坦荡清白,没什么后悔,可真要到那一步时,从未对祁蓝表露过真心才是这一生遗憾。
分别在即,前路叵测,难道竟不能夺出几秒钟时间来告白么?
做出这决定的刹那间,仿佛心都被光芒照亮,祁蓝答应也好,不答应也罢,死也要死个不留遗憾。兄弟情深,再深一步有那么难么?何况祁蓝他并不抵触男性的亲热,这给了白还歌勇气。他抱着祁蓝宽阔的肩膀,将心一横,张口道:“祁蓝,我……”


第85章 
告白的话已到嘴边,白还歌透过窗子猛然发现外面院子里有人,那人靠着一辆金色宾利,手搭凉棚向楼上眺望,一双眼被遮在阴影中不见光泽,那菱形双唇勾出犀利的笑却惊心动魄。
白还歌与祁蓝在窗边缠绵拥抱的景象早落入那人眼底,竟不知看了多久。
白还歌心底一惊,那句告白顿时说不出口。他这样殚精竭虑,无非为着保护祁蓝,他早知于南望先入为主,祁蓝情陷其中,自己这时告白,又将祁蓝置于何地?
不但如此,更坐实了自己是为情所困,醋意翻涌,这才拼死要从祁蓝身边清除于南望,反倒洗脱了于南望真实的罪名。
白还歌张口重重咬在自己唇上,咬得嘴唇绽裂出血,疼得清醒了,压着心底的疼,他咬牙在祁蓝耳畔笑道:“去吧,我等着你,学回来再好好来给我捣乱。”说着握起拳头在祁蓝肩头一捶,向后退开一步笑笑。
这保证像一粒定心丸,祁蓝只觉得堵在心头那块棉花突然松了些,透了口气进去,可为什么隐隐还有些不甘?
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祁蓝望着白还歌转身离去的背影,心里三份酸七分涩,眷恋满怀说不出口,只得在白还歌身后喊道:“那我回来你陪我看比赛!”
白还歌头也不回地向后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祁蓝又吼道:“看比赛要一起喝啤酒!”
白还歌停下来,缓缓回头望着祁蓝露出一点笑。眉翠唇红,明眸皓齿,在阳光下端丽不可方物:“好啊,不过不许放冰。”说完这话,也不等祁蓝答应,立刻转身脚步极快地下楼去了。
祁蓝怅然若失,一直听着白还歌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这才想起白还歌根本没说他打扮成这样到底是要去干嘛?
白还歌脸上那点笑一直转过楼道口才收住,仰起脸喘口气,拼命把鼻腔里的酸楚压下去。他听着有熟悉的脚步走过来,在于南望现身前,白还歌把眼泪咽回肚里,调拨出最平静的状态等着他。
于南望的身影出现在走廊尽头,这人不过中等身材,背对着阳光走进来时,那浓重的阴影却投满了整个走廊,连白还歌都笼罩在内。白还歌盯着这道阴影向自己逼来,越来越近,直至阴影开口说话:“白警官,半天没见,打扮得这么漂亮去相亲?”
白还歌单刀直入不绕弯子:“叫祁蓝去外地学习是你干的吧?”
“随便你怎么想。”于南望笑眯眯的,不承认,也不否认,手插在裤袋里,姿态很潇洒。
“他离席也是你干的。”白还歌与于南望插身而过,眼冒火星。
“是啊,我很心疼,不过没办法。大人说话,小孩子最好不要在场。”于南望微微撅嘴,说得轻描淡写。
“于南望,你太轻视祁蓝了,他一直都是最优秀的刑警,总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白还歌扭头,恰与于南望的目光撞在一起,这一次目光中已无火花,只有无尽的深沉。两个人的眼睛都是黑洞,吸尽外界的光线,绝不溢出半分。
于南望耸耸肩道:“好啊,我会好好守着他成长的,慢松土勤浇水精心培育,我有的是时间耗,白警官放心。”阳光落在他柔顺的黑发上,打出一片淡金色光泽。
白还歌盯着于南望堪称完美的侧脸心底叹气,卿本佳人,奈何做贼。既然是贼,劝又劝不得,赶也赶不走,只能背水一战,当下咯咯一笑:“于总,你跟祁蓝真扯不上关系。他还是继续做他的刑警支队长,但你可只剩下六小时了。”
于南望无动于衷地道:“一秒钟就可以决定世界大战的走向。六小时?那还有时间去喝一杯。”
两人背对而行,各自咬牙,白还歌暗自捏着拳头大踏步离去,于南望一场嘴仗没占便宜,无处撒气,抽出袋中钢笔顺着窗户摔出楼外,甩得水泥地面上满是钢笔水。
这事确实已无关祁蓝,只是他两人之间的较量。
于南望走上宿舍楼,站在楼梯口便看见失魂落魄般站在那里的祁蓝,祁蓝两只眼睛失了焦距,对于南望视而不见。。
于南望放重了脚步踏过去,祁蓝这才一惊,仿佛魂儿落了地:“你怎么来了?”
于南望掏出一个小瓶塞在祁蓝手里:“你出门太着急,没带药。”祁蓝接过来一看,是最常见的盐酸小檗碱片,怅然一笑:“谢谢你,这么远跑一趟给我送药。”手里捏着药,眼神还是放空。于南望看他这样,索性道:“我在楼下遇见白还歌了,打扮那么漂亮,是要相亲去?”
祁蓝顿时一怔,他只觉得还歌状态反常得让他心慌,又说不上到底哪里不对。千想万想,却着实没想到相亲这上面,白还歌历来像个单身主义者般对婚姻家庭毫无兴致,打扮得如此隆重,情绪如此反常,又似乎跟相亲很靠得上。
想到这里,祁蓝更不是个滋味,心里像揣了一团浸了冰水的乱麻又冷又粗砺,像被抽成真空的针筒又紧又生涩,而且他发现自己无法接这句话,不管他赞成或反对,哪怕是一句虚伪的客套都说不出来。
他没资格跟现任情人八卦暗恋对象是不是去相亲,这让他感觉自己尤为卑劣。
他只是捏着药瓶,像老花眼看不清一般慢慢地念下去:“盐……酸……小……檗……碱……片……”他念得很慢,声音很低,念了两遍,于南望把他的手握住了:“祁蓝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该吃药了,哦,吃完药要赶车,局长刚通知我到北京学习三个月,还没跟你说。”祁蓝转移了话题,此时此刻他觉得即使是要和于南望分别三个月之久,都没有白还歌离别的一个拥抱、远去的一个背影震撼。
于南望抬了抬眉毛,菱形双唇撅起来,双手揣在兜里踮踮脚,让祁蓝的眼神集中到自己脸上:“这是好事啊。虽然我挺舍不得的,不过我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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