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蓝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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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蓝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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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蓝苦笑道:“反正老师又拿出那套卷子来让我做,我凭着记忆蒙了个刚刚及格,老师当场判完还夸了我两句,说能及格就是进步。作弊非常不好,看在我也积极努力的份儿上不做公开处理,下不为例。”
于南望伸手拍拍祁蓝面颊,挑起一边眉毛道:“白还歌没骂你?”
“还歌后来说那次题目可难了,答案真不是故意改错才给我,是他自己都没把握。但那位师姐已经获得了清华保送名额,看高一的题目当然容易,不过既然她看见我要靠小抄度日,这个修改就别有深意了。”
“白还歌怎么说?”
“他说他虽然无所谓一直靠小抄支持我,但我要是真心做个标准学渣,那么被学霸戏弄的事儿还会更多。那之前他叫我学习,我嫌动脑筋累,一直不肯听。被这么耍了一回,倒真的是上进多了。所以那位师姐虽然整治了我一下,我还挺感激她的。”
“感激到深情暗恋,恨不得以身相许。”于南望调侃祁蓝,祁蓝不好意思地揉鼻子:“我那会儿胖得很,穿最大码校服还勒得难受,不暗恋还能怎样啊,别说人家要保送清华,就班里的女生也看不上我。”
“你还胖过?”于南望揭开毯子往祁蓝腰上看,目光灼烧着祁蓝的身体,恨不得拿眼神代替舌头一寸一寸舔过去,声音还得故作淡定:“八块腹肌跟砌出来的一样,逗我呢吧。”
“之前在武校训练量特别大,进食也多,一停下来训练,食量没减,胖得特别快,两个月三十斤,还歌形容填鸭都没我鼓得快,再健身瘦下来是后来的事。”
“真是与众不同的暗恋故事,我还以为是英雄救美桥段呢。”于南望笑道,“那你也没给她写过情书?”
“想写来着,不会。”祁蓝老老实实承认,“当个学渣真是全方面被吊打,就憋在心里,不过她给我改过答案的小抄我一直留着来着。”
“当定情信物啊。”于南望一只手撑起身体看着祁蓝,笑得不怀好意,祁蓝看他一眼:“什么定情,最多就是个单相思见证。”
“可是这么多年你都记得。”于南望往祁蓝胸前凑,“用情至深啊祁队长。”
“得了吧,单身狗一条,没人要。最寂寞那会儿还给自己编了个女朋友,人前人后假装给她打电话,其实都是独角戏,现在想想可真够二的。”
“真的呀!”于南望来劲儿了,“我也编过,真的!”他伸手比划,臂膀都从毯子里露出来了,“但我想象的吧,跟你师姐那种可能不太一样,是那种个子很高,腿特别长,头发很短,大眼睛的那种,还傻呼呼的,跟你有点儿像。”
祁蓝瞪他一眼,随手拿胳膊肘捣了于南望一下,于南望捂着胸口哧哧笑:“那会儿也不知道还能遇上你啊,不然直接按你的形象配比多容易,这腰,这腿,这个头儿,这大眼睛,简直完美啊——但是这个武力值就算了。”
“没这个武力值,咱俩早都一起挂了。”祁蓝把于南望往下拽,“你躺好了,掀那么大缝儿,灌一被窝海风。”
于南望躺下来贴着祁蓝,顺势往他身上使劲儿挤。祁蓝道:“你还没说你箱子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不是情书,总不会也是打小抄的纪念吧。”
“想知道吗。”于南望微微一笑,闭了下眼睛,“其实刚才真的挺生气,回忆再珍贵,也比不过你的性命珍贵,你要是为了捞箱子出意外,这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知道。”祁蓝顿了顿道,“可我觉得回忆是组成一个人的一部分。这个比喻可能不恰当,但我办案抓到的人,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回忆,不管是哪方面的,都一直盛在他脑海里,最后促使他做出了一些事。把那些事情从他心里拿走,这个人就不成为这个人了。我不愿意让你这样,虽然有些冒险,不过我想试试。”他挠头,“我这人没什么文化,也不知道说明白没有。”
于南望感激地握着祁蓝的手:“我明白,我都明白——”
祁蓝第二次入水时已经抛了箱子,只把里面那个不锈钢小盒揣在怀里,减少负担。这会儿那盒子就在两人头附近,于南望伸手拿过来,开了一支潜水手电,和祁蓝两人把头缩进毯子里,这才珍重打开。
那里面果然都是一些票据,有的是电影票,有的是游乐场门票,有的是戏票,有些是公园门票,还有机票,时间跨度甚大,日期却都是同一天。祁蓝拿起其中一张电影票看看,上面的日期是1997年,片名是《小鬼当家3》,另一套戏票是个木偶剧,片名叫《快乐星猫》。有个游乐园祁蓝倒是有些印象,记得里面有一个超大的淘气城堡,还有当时不多见的摩天轮,门票奇贵。自己有一回从武校回来哭诉训练太苦,一身伤痕,奶奶背着父母偷偷带他去玩了一次,祁蓝亲见奶奶取了一张百元钞递进窗口,就找回来一块钱。那时候一百元值钱得很,祁蓝记得非常清楚。
所有的票,都是清一色一式三份连号票。
祁蓝看着看着道:“这是你小时候全家出游时留下来的吗?”他这么问着,声音却有些发颤,若真是这样,于南望将这些票据当作宝藏般藏在海底的意义可就极其深重。
于南望咬咬嘴唇道:“对,从我8岁,到22岁大学毕业,所有的生日礼物都是和父母相聚在一起玩一天。我父母感情不好,分居很久了,而且都很忙,要生日这天,才能隆重地陪我一次。”
他手里拿起一张电影票:“那年看完电影,我要吃肯德基,我妈说是垃圾食品不许我吃,我爸说一年才吃一回,别计较。结果我吃多了冷饮肚子疼,我妈还跟我爸吵了一架。”
他又拎起一套机票:“那年报了个小团,我爸妈陪我去云南,我第一次看见玉龙雪山,山上的松果有菠萝那么大,松子特别甜。路上好吃的好玩的无数,可惜只去了三天,再多些日子,他们就又要吵架了。”
于南望笑一笑:“再后来我长大了,我爸也离家出走了,生日礼物越来越贵,这样的礼物却再也没有了。这些门票我保存了好多年,可是放在手边,想看,又不敢看,心里挺难受的。有一次出海,我觉得这地方环境特别好,就藏在这里了。我活着呢,知道这些事情发生过,我有爸妈一起爱过我,我死了呢,这些记忆年深日久的就跟大海同在了,也说不定会被异世界的人挖出来放到博物馆里展览。”
他翻来覆去地看着那些门票,深深吸气,低下头微笑着道:“我妈说,这个家散了,她很希望我能有个家,但不是这样的。其实我没有恋爱的权利,必须按照家族利益去联姻,不这样就保持不住我们现有的生活,可代价就是我的婚姻家庭也必然会复制我父母的轨迹,他们怎样不快乐,我就会怎样不快乐。如果有小孩,可能也只能每年陪他出游一次,给他留那么一点点童年记忆。所以我很羡慕你,真的。”
他笑着笑着,把头靠在自己前臂上,一排洁白上齿死死咬着下唇,眼睛急速眨动,拼命抑制着胸腔深处一丝呜咽,手指绞缠着毛毯,抓得指关节返了青白。
祁蓝强掰开于南望的手,将他的头硬搂在自己怀中,拍着他肩膀抚慰,只觉得于南望在自己胸前挣扎几下便不动了,泪水渐渐湿润了祁蓝赤裸的胸膛,终于是哭了出来。


第39章 
“那你想过怎么办吗?”
“想过,想过自杀,想过像我爸那样隐姓埋名离家出走,想过逃到国外去,想过弄些药来把我自己变成傻子……想了很多,都没实现。不是没勇气去做,也不是甩不下这些现实的责任,是还有期待,还期待着自己能按自己的理想活一回。我就想能跟相爱的人平平静静地在家里吃个晚饭,喝点酒看场球,能一起出去散步,骑马,看戏,能靠在一起聊些天南地北的胡话,听起来都是再简单不过的愿望,我要想实现却很难,难如登天。”
“跟你妈好好聊聊呢?”
“没用,我知道问题不在我妈那里,我妈只是现实的代言人,就算没有她,我也知道要想保存现有生活状态,不可能由着我的理想走,要想实现我的理想,还得需要付出更多,赚更多的钱。这就形成一个悲催的悖论,我越有钱,就越想实现自己的理想,但越是要实现我的理想,就越需要我做那些和我理想背道而驰的事情来做经济支撑。就像个被装在滚笼里的小老鼠,跑得越凶,玉米粒距离我越远,就那么一指头的距离,我就过不去。”黑暗中,于南望的声音幽幽地在祁蓝耳畔响起:“就算我妈点头,我也过不去,没有人能帮我。”
“你是已经有爱人了?”祁蓝踌躇着问,于南望那边陷入一片沉默,浪涛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响动,他呼吸在祁蓝耳畔有些急促,过了好一阵子,才听于南望轻轻“嗯”了一声。
“要不你们俩一起想想办法呢?多一个人出主意总是好的吧。”祁蓝也不知该说什么,读书时班里总有若干了解男女情爱疾苦的兼职情感专家,他情窦未开,别人遇到问题自然轮不到找他咨询,何况于南望这么复杂的局面。父母不和,家族联姻,前进是雷,后退是坑,眼看着一张黑漆毯子铺天盖地罩下来,他偏像根小刺般梗在中间不肯屈服,看这意思,就是把这毯子戳个洞,他也得站在那里不肯乖乖躺下。可毯子后面是锤子,他不肯躺,砸也要砸平了他。
祁蓝想得都头疼起来,替于南望叹口气,于南望倒反过来安慰他:“不说了不说了,我妈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呢,要头疼也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儿了。”
“什么一个月?”
“我妈说我今年二十九,三十岁之前务必选好人结婚,婚前再给我最后一个月自由。”于南望微微一笑,“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祁蓝没太听明白,不过“况是青春日将暮”这一句情状凄然,从于南望口中说出格外惊心动魄。于南望起身到袋子里去翻找,祁蓝担心他冷,追起来拿毯子将他裹上,于南望翻了一会儿,从里面提出一只造型十分古朴的木质小酒桶,笑嘻嘻地道:“不说了,最后这一个月的自由时光,你陪我喝点儿呗,这可是上好的绍兴花雕。”
他盘腿在毯子上坐下,祁蓝给他围上毯子,自己就没有御寒用品,于南望拍拍身边示意祁蓝坐过来,两人并肩钻在毯子里,裹得宛如一尊双头雕像,从领口处伸手捧着酒桶,你喝一口我喝一口,那酒口味醇厚柔和,鲜爽甘甜,于南望不再提自己的往事,随后给祁蓝讲些挑酒的窍门,祁蓝想问他爱人是什么情况,几次都被于南望打岔过去,祁蓝只得讲讲警校训练趣事,不知不觉一桶3升装的花雕喝得精光,两人都有了七八分醉意,祁蓝扯着嗓子把在警校时学的歌曲都唱了一遍,于南望一阵子倒在祁蓝肩头灌酒傻笑,一阵子拍着巴掌伴唱,两个人愣是分出了声部。唱够喝完,于南望已经醉得顺着祁蓝胸口向下滑,稀里糊涂躺在祁蓝大腿上,伸手拽着祁蓝鼻子扭来扭去地道:“说好了啊,最后一个月,你陪我好好玩玩,不许走,不许耍赖,不许忘!”
祁蓝也喝得天旋地转,满天星辰光影流动,一颗一颗全成了哈雷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于南望见他不答,索性把他鼻子捏住了:“跟你说话呢,最后一个月你要陪我!快答应,不答应不让喘气!”
祁蓝张开口呼呼喘:“喂你可真能闹!答应答应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你女朋友呢,怎么不叫她陪着你,你都快结婚了。”
于南望闭着眼抿着嘴用力一摆头,吸口气挤出一个诡异的笑:“不能在一起的,彼此能忘记最好不过。”
“这不伤人心吗?”
“蠢死了你!”于南望翻脸了,伸手往祁蓝裆下乱摸,“你上头这个脑袋还不如下面那个有智商,揪下来换换算了!”
祁蓝一边抵挡一边往于南望脸上推:“往哪儿薅呢!卧槽你再揪我的我也揪你的了啊啊哈哈哈别抓了好痒啊——”
两人又笑又闹折腾了好一阵子,酒意上涌,说着醉话,喷着酒气,稀里糊涂地便睡了过去。
星光已经淡了许多,黑夜向西边褪去,东方天幕颜色渐渐泛白,海浪潮声越发汹涌,推得那艘小艇在礁石边磕磕碰碰,大群鸥鸟发出清脆的长唳,扑打着翅膀在礁石附近盘旋良久,打量这意外出现的物体。祁蓝与于南望叠在毯子下睡得人事不省,哪管朝阳初起,哪管日晒当午,哪管日头西斜。
哪管局长找不到祁蓝,拍着桌子吼给他记一天旷工,白还歌打电话也找不到他,心急如焚,简直恨不得报警。
约定付款的时间到了。于夫人坐在客厅里喝茶的时候,于南望悄悄从楼上下来,伸臂从后面搂住母亲,把脸贴在于夫人脸上亲亲热热叫了一声“妈妈”。于夫人把他从自己肩头扯下来,于南望顺势滚在于夫人腿上,伸手从马甲口袋里掏出一张卡弹了弹,掏出手机来拨了个号码,输入卡号,手机那端电脑语音报读,果然是已经存入十个亿,一分不少。
于南望把那张卡在于夫人眼前晃晃,连那张卡带母亲的手一起握在掌心,低头在于夫人手指上吻了吻:“妈妈,您要我办的事儿,我办到了。您答应我的,也不会变吧?”他脸上堆出一个恬静的微笑,仿佛手里是一朵刚从草坪上摘下来的花,要跟母亲换一块糖。
于夫人把手从儿子手中抽出来,微笑着拿起那张卡端详端详,于南望趁势往上贴:“妈——妈——”拉着长声叫得又腻又甜,一双眼睛亮闪闪的,十足是只围着餐桌打转期待一口美食的猫。
于夫人看着于南望微笑一下,于南望立刻搂着于夫人雀跃道:“妈,您答应了!可不冤儿子花了好大一番心血。”
“这是你把私房钱的老本都清空了吧。”于夫人的微笑变成皮笑肉不笑,用那卡在于南望额头上轻轻一拍,于南望缩缩脖子笑道:“确实要凑一凑,可还不至于把老本都清空了。”
“可我怎么听说闹出了人命呢?”
“不可能——”
于南望一出声就知道不妙,于夫人的笑容消失了:“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说不可能,是掂量着你那些人出手知道轻重缓急,总不至于闹出人命,其实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你心里一清二楚。我叫你不能得罪了黑*社会,可没叫你自己当起了黑*社会。堂堂一个大集团总裁,你还真是做到了鹭鸶腿上劈精肉,苍蝇嘴里刮脂油,这么点钱也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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