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水春江(a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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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水春江(abo)-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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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晚照例没意思。路西潦草地吃了几口菜,那盘海蜇一口没动。路春江自己把海蜇挑着吃光了,可乐喝得满肚子气泡。虽然不是酒,可也莫名有了醉意。他抓着瓜子磕,小品演员声嘶力竭地逗观众开心,挠痒痒挠不到地方,有种错位的喜感。他嗑着瓜子问,“给你老师发短信了吗?”
路春江接到了不少学生的拜年短信,小孩儿都嘴甜,而且他带的班语文成绩全年级第二,这也让他很有成就感。“我本来……在那个学校,后来说课比赛拿了奖,附中就让我去。以前的学生还很想我呢。”
路西说,“大学不来这套。”
“哦,以前我上大学那会儿,还跟辅导员关系走得很近。你别太内向,和辅导员多聊聊,没什啥坏处。”路春江又抓了把瓜子,瞥见路西手指如飞地打字,就问,“天天玩儿手机,和谁聊这么热乎?”
“男朋友。”
这下路春江不问了,瓜子含在嘴里,甜的变成了苦的。“你……你小心点儿,这瓜子有坏的,放沉了。”他重新抓了几枚,眼睛盯着不停跳动的群消息,“他是哪儿人啊?咱们这儿的?”
“上海本地的。”
“哦,挺好的挺好的。你们同学?”
“嗯。”
“脾气怎么样?”
“很好。”
“家里呢?”
“挺有钱的。”
“长的呢?”
“还行。”
路春江的瓜子越磕越慢,手机响了,斌子喝得醉醺醺的,“兄弟!给你拜年了啊!”
“好好,新年好。”
“咱哥几个,数你最不容易!祝你……”斌子酒量不行,半杯啤酒就红脸,偏爱逞能,这不知道喝了多少,舌头都大了,“祝你早点娶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哈哈哈!”
“嗯嗯,好,我努力。你也抓紧。”路春江哭笑不得,对路西说,“斌子。他不值班,喝多了。”
自打卞美英去世后,路西就特别偎他这个哥哥。路春江去哪他都要跟着,问东问西。斌子是路春江初中同学,有时候就逗路西,“小子,以后你给你哥当媳妇,愿意不?”
路西还小,不知道害羞,响亮地回答说,“愿意!”
斌子一群人就笑,路春江红了脸,撵路西走,“去,回家去!”
路西不走,他就跟着路春江,像脚底的影子。斌子给路西一块五毛的钱,让他去买雪糕。可后来斌子就很不喜欢路西了,他觉得路西跑出去不回家是忘恩负义。“凭什么啊?一年学费就一万好几了,他干嘛的他?不就是捡来的吗?”
“别的不求,对你好就成。”路春江慢慢地说,找了块牛奶糖含在嘴里,“他上海的啊……”
上海的。要是路西和这个男朋友感情好,一直谈下去……
“他喜欢我,当然对我好了啊。”路西理所当然地说,甜蜜地微笑着。


第6章
路西将自己的行为定义为“恼羞成怒”,原因很简单,他对路春江有意思,他本来也以为路春江对他也有点儿那种意思,但实际路春江对他没意思——这话听起来像顺口溜,但事实就是如此。路春江拒绝了他,特别干脆利索。路西记得针管穿透皮肤的冰冷和刺痛,他的脸肿了半边……路春江打的。
“对你好,那是。”路春江嗑着瓜子,他不喜欢那种黑色的酱油瓜子,只爱磕鸡汤味儿的葵花籽,“嗯,你们学习忙不忙?”
“忙。”路西的思绪飘远了,他看到路春江整齐的门牙,然后想起了自己的养母。养母也喜欢嗑瓜子,门牙上有个小小的缺口。卞美英知道她捡来的豆芽菜心思有多龌龊吗?她在天上看着他干那些蠢事,为什么不托梦来骂他一顿,让他清醒清醒。他见过她吵架,气势十足地叉着腰。电视里传出的夸张笑声让他回过神来,路春江抱着手机,一边嗑瓜子一边嗯嗯啊啊地附和,“对,好,过年好,行,你放心,好吧?初几?你定你定。”
“还是斌子。”路春江哭笑不得,“又不能喝,非要喝,回头他媳妇肯定得骂死他。”
路西皮笑肉不笑地扯扯嘴角。他讨厌路春江的哥们,当然,那帮家伙也讨厌他。他们心里并没有把他当路春江的兄弟,因为人人都知道他是领来的野孩子。卞美英生病那会儿就有不少人嘟囔,说她好好的突然病了,都是路西带来的灾,他是个丧门星,连亲妈都被克跑了。后来路建洪也死了,这下路西就坐实了丧门星的名声。谁愿理他呢?和他说话都嫌晦气。
所以,不回来是对的。他压根就不该心软。
“斌子那个对象,你没见过。他小学的同学,同学聚会上见了次面,三个多月就结婚了。”路春江絮絮叨叨,“个子没你高……白倒是白。在邮政储蓄上班。”
“男的?”路西难得问一句。
“嗯,男的。不过他是个beta,当初斌子家里有点不乐意。”
“哦,omega少嘛,没办法的。”
警察算个好行当吗?未必。路西无聊又恶毒地想,胖的像头棕熊,有人愿意找他就不错了……和那种人上床什么感觉?想想都恶心。
他将视线转到路春江脸上,沿着鼻梁向下,嘴唇、下巴,脖子,一直到露出的小片胸口。路春江爱打球,手臂的线条特别流畅。路西很小就意识到这点,他总装作去给哥哥加油打气,坐在球场边,就这么用目光猥亵地盯着养兄的身体。
可能他早熟,遗传自生死不明的生母。但路西发育得十分迟缓,十六岁半,都上高中了,发热才姗姗来迟。那之前他绝望地以为自己是个beta,像大多数人一样没什么不好,只是如果是beta,他肯定不会被路春江看中的。
可omega又如何?路春江觉得春晚无聊,收拾了桌子,端来面盆和饺子馅儿,心不在焉地包饺子。饺子和包子明明是两个物种,本地话却将二者笼统地称为“包子”。路西刚来时听不懂,“吃包子”,不是吃蒸的包子,而是煮的包子。包子怎么能放水里煮呢?他怯怯地问新哥哥,路春江就捏他的鼻子和脸,“笨蛋,包子就是包子!”
“你在外边,能吃到饺子吗?”路春江将饺子皮捏紧,“上海人吃包子吗?”
路西摇摇头,路春江说,“那你可得多吃点儿——你男朋友不爱吃包子,以后你怎么办啊?”
“随便吧,我也不喜欢吃包子。”
路春江的手顿了顿,“你不是喜欢白菜的吗?”
“不喜欢。”路西低头玩手机,春晚真是没劲,朋友圈除了炫耀就是装逼,也没劲。他在工作室的群里抢了几个红包,然后又用视线偷窥路春江裸露的皮肤。路春江今早肯定没刮胡子,下巴冒出点微微的胡茬子。他的手指很长,指甲圆润干净。他用这样的手捏着粉笔,写板书,批改卷子……可他怎么就不能用这只手抱抱我。
“我受不了了,想回学校。”路西告诉杨子彤,“烦死了。”
“你老烦烦烦,别烦了,这不是你最后一回陪他过年吗?”
也对。路西调整了下表情,但他抬起脸来,看到路春江瞅着春晚舞台上漂亮的女演员笑,立时又垮了脸。笑的真恶心。他默默地垂下头,心里没什么痛苦的感觉,毕竟他早就知道了。
路春江不喜欢他这样的。即便他是omega,路春江也不稀罕。
十七岁半的春天,路西第一次发热。他坐在保健室里,心情愉悦得像灌满气的氢气球,随时能一飞冲天。路春江赶来接他回家,他特意打了出租车,用自己的衣服把弟弟牢牢裹住。“以后你要小心,”他拿着一堆卡片和书,塞给路西,“自己看,不懂的问我。”
“上课教过。”路西说,“这说明我长大了,是不是?”
“狗屁,你就是个小孩儿。”路春江按了下路西的脑袋,揉乱了他的头发。路西在他胸前蹭了蹭,他闻到路春江的味道……舒服地眯起眼睛。可惜老师给他吃了药。路西不无遗憾地钻进被子里,听着路春江为他忙活着做饭。要是没有那该死的药丸,他就脱了衣服,勾引路春江——勾引,他居然毫无羞惭的感觉,好像他从来就怀着勾引路春江的念头似的。
“你啊,别乱琢磨。也没什么不好的,就是……麻烦了点儿。”路春江下了碗炝锅面条,端来放到桌上,“你考上这个学校不容易,要老老实实念书。记得吃药。呃,”他为难地转动眼珠,“别、别急着谈恋爱。”
我为什么要谈恋爱,路西想不明白。他有哥哥,才没心情和别人早恋。他很认真地答应路春江,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因为家庭变故,路春江高考才刚过一本线。为了方便照顾路西,他选择了本地的师范大学,读了最平凡无奇的中文系。
“你哥就指望你了。”路春江说完,躲去自己房间。他是alpha,特别自觉。路西躺在阳光里,闭上双眼,想象路春江将他揽在怀里……抱着他,亲吻他,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情节一样。他觉得舌根发痒。他得快点长大。
第二年夏天,路西过了十八岁生日。路春江大学毕业,放弃了保送的研究生,去十三中当了名高中语文老师。他是为了路西才这样做的。路西上学需要钱,读研同样需要钱。“当老师挺好,稳定。我也是凑巧了才进高中,现在都要研究生呢。别看十三中不算重点,工资可不低。”他笑着跟放暑假回来的路西解释,“你哥赚了钱,就能给你买新电脑了。我看微博上说,你们画画的喜欢用那个苹果电脑。我现在买不起,等你再放寒假回来,准给你换一台。”
路西没等到新电脑。在这个暑假的某个夜晚,他迫不及待地爬上路春江的床,带着浑身甜腻的信息素味儿。他要补偿养兄的付出……差一点就成功了。


第7章
夏天热得要命。城市三面环山,一面临河。浑浊的空气积聚在盆地底部发酵,最后演变成一场暴雨,电闪雷鸣。
路春江刚当上老师,干劲十足。学校安排补课,他早晨六点半就起床,给路西买好早饭,再坐公交车去上班。车很顺,搭二十九路,七八站就到十三中。路西也想去打工,去美术辅导班做助手,或者干脆去肯德基、麦当劳。他看到玻璃窗上贴着招暑假工的告示,跃跃欲试。路春江不同意,“你还是在家玩电脑吧!外头太热了。”
路西听哥哥的话,放弃了打工的念头,乖乖呆在家里。路春江下午回来,总是一头一背的汗,信息素被空调的冷风一吹,特别明显。“热死了热死了,”他嘟囔着去冲凉,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路西想帮哥哥洗衣服,路春江又拒绝了,“你洗自己的吧,我能自己洗。”他对路西有种怪异的客气,连睡觉都把门关上。路西却大开着房门,他还穿短裤,晃着两条又白又细的腿,一会儿去路春江的房间找漫画书,一会儿去给哥哥倒水,一会儿没话找话。路春江让他穿好衣服,路西眨巴着眼睛,“我穿着衣服啊?”
“裤子。”路春江谨慎地说,“你在学校也穿这么短?”
当然不了。路西在外面,一向捂得严严实实。“这么热,”他撒谎了,“我们学校的人都这么穿,流行。”
“热就把空调开低点儿。”
路西不理他,坐在路春江的床上,叉着腿翻看他的教案。路春江的教案写得仔细认真,“……你怎么还手写啊?”他问,路春江说,“学校要求的。我刚开始进去的时候,让我抄老教师的教案,抄十遍,手写,抄得我手都抽筋了。”
路西抓过路春江的右手,慢慢揉搓他的手指和手腕。路春江没动,低着头,另一只手翻看《灌篮高手》。这套漫画缺了一本,被辰辰弄丢了。隔了几分钟,他说,“你老在家里,怎么不跟你同学出去玩儿?”
“没同学喊我啊。”
“瞎说,上次那个呢?你那个同桌,叫什么来着?”
“忘了。”
“你同桌叫啥你都忘了?”
刚放暑假的时候,路春江接到个座机的电话。居然有人打座机也挺稀奇,对方吭哧吭哧地说路西在不在,路西接了,语气有点不耐烦。原来是高中时的同桌,想约路西出去玩儿,看看电影什么的。
在路春江的支持下,路西怏怏地出门了。上午十点半离开家,下午两点就回来了。路春江周末休息,在家躺着看电视,“电影不好看?”
“没劲。”路西的脸晒得微微发红,“无聊死了。”
路春江就抿着嘴笑。
路西说,“哥,你约同学看过电影吗?”
路春江大学时好像谈过恋爱,路西模模糊糊地察觉到,有段时间路春江变得有点不同,很快活,也不常回家。不过持续时间很短。他猜测是陪路春江回来取书的某个长头发女生,那女孩儿笑容甜甜的,味道也甜甜的。
“看电影,谁没看过啊。”路春江一语带过,拍拍路西肩膀,“那小子在哪上学现在?”
“不知道。”路西不高兴。
“一问三不知,好歹人家喊你出去……”
同桌又约了路西几次,路西都推掉了。他才不去,他听哥哥的话,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可路春江老拿这件事打趣他,这令路西感到憋屈,“我把他拉黑了,烦死了,不要再提了。”
路春江没吭声,继续看那本《灌篮高手》。路西的手指划过他掌心的纹路,温暖干燥。他反手握住弟弟的手,安静地攥了几秒才放开。那天夜里,路西睡不着。暴雨停歇,远近的虫鸣重新嘈杂起来。阳台上住了几只金铃子,发出悦耳的声音。他浑身燥热,口干舌燥,坐在黑暗里数着虫子叫,一声,两声——
路春江就在隔壁。明天周末,可以休息。路西的抽屉里有瓶药片,他自从两个多月前,他就没按时服用过。抬起手腕嗅了嗅,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
“快十二点了。”路春江包好了饺子。“我去放爆仗。”
路西“嗯”了声。私下里的鞭炮声早已此起彼伏,路春江买了一万响,撕开鞭炮纸,拿了打火机就下楼去了。几分钟后阳台下震耳欲聋,窗玻璃嗡嗡震动。路春江跑上来,笑着说,“吓死我了,刚才崩飞了一个,差点砸我脑门上。”
随着倒计时,新的一年到来了。鞭炮声连成一片,硝烟四起,恍若战场。持续不断的爆竹声连续响了两个多钟头才渐渐停歇。路西躺在床上,他睡不着,还在无聊地刷新微博。过年,总有人不睡,总有新的消息刷出来。
那个夜里,没有鞭炮,他却好像处在战场的中心。他以前从来没感受过信息素的压制。路春江喘着粗气把他按到的瞬间,路西最先感到的是恐惧,接着才是欣喜和得意。他带着一身奶油的甜味儿去勾引自己的哥哥——不对,什么哥哥,路春江和他毫无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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