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终于将打过瘾的黄少天送走，已是十一点多，好友列表里的一枪穿云头像早就灰了，倒是无浪还在线——周泽楷这个朋友在线时间确实要更长些。
正打算收起列表去弄点材料，叶修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到底哪里不对，一时半会儿又说不上来，但毫无疑问让他觉得不对劲的就是这张好友列表。他又来回将一枪穿云和无浪两个账号看了好几遍，这才猛地一拍大腿。
——等级！
叶修清楚地记得，无浪是在四天前升级的，以他的在线时长，且不是和海无量两个小号一起摸爬滚打，被一枪穿云带一个晚上，怎么着也该升级了，可无浪现在还停留在那个等级毫无变化！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周泽楷和无浪挂了一晚上的机，要么就是他们没练级去做别的了。挂机烧点卡的可能性比后者还小好吗？
叶修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重要，他必须搞清楚。
又划拉了一下好友列表，海无量也在线，看地点是在练级。想了想，虽然这个可能性太过荒诞，但他还是是戳了方锐。
【君莫笑】：和无浪在一起？
【海无量】：这不废话吗！你徒弟下线了，他就归我带了咯。
可能性这么小的情况居然被验证，叶修更觉其中有猫腻了——按道理来说，周泽楷既然是拒绝了他，那这个无浪应该也要和他尽量撇清关系才是啊？怎么还心安理得地和他介绍来的方锐组队呢？
【君莫笑】：你知道他们之前在干嘛吗？
【海无量】：嗯？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怎么会觉得我会知道啊！
【君莫笑】：无浪看起来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海无量】：没吧……除了一开始和我说他要和一枪穿云组下队，等一枪穿云下线了再和我组之外和平常一样。要我打听一下吗？
【君莫笑】：不用，你做你的就行。
【海无量】：我跟你讲，一定要冷静啊。你要是把无浪埋了，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君莫笑】：这么紧张小浪花，你家老林知道吗？
【海无量】：去***的！再见！
【海无量】：……我说你真没事吧？
【君莫笑】：没事。
【海无量】：真的？
【君莫笑】：比你的眼神还真。
是的，叶修真没事，他突然有了个很大胆的猜想，只不过有待验证。
第二天是周六，叶修起了个大早，处理了一下网吧的日常事务，还给所有员工带了早餐，在八点半的时候就登了游戏——不是君莫笑，公会里的小号也只挂了两个，而他正在操作的，却是一个之前没有用到、没有加任何公会的术士小号。
他操作着角色到了他想到的地点，放眼望去人还不少，不过当然，都是工作室账号。
他随便找了个地方蹲了下来。
接下来就是等待周泽楷上线了，周六的时间，周泽楷总是在下午上线的。但是不知为何，叶修隐约有种预感今天周泽楷会提前上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上午九点十五分，连无浪都没开客户端的时候，一枪穿云上线了。看了眼另一台电脑挂机的神说要有光好友列表里亮起的头像，叶修立刻操作起自己的小术士，开始用肉眼在地图上寻找。
23级的小术士拄着手杖，翻过一个又一个山丘。虽然是白天，但这张地图永远都处在夜晚时分。深色的夜空上又薄又透的云层根本就遮不住明亮的圆月，脚下的草地在月光下仿佛被加上了一层朦胧的滤镜，耳机里还能听见夏虫的鸣叫声，奇迹般的有种让人心镇定下来的魔力。
他一步步走着，路过一个个工作室的账号，其中甚至还有Glory的。
直到他停在了一个蹲着的神枪手身后。
这个神枪手他太熟悉了，不仅在过去的几个月中几乎日日相处，这个号身上从头到脚的东西都经过了他的手。
——一枪穿云。
叶修没有惊动他，而是在几个身位外的另一个无主的刷新点蹲了下来，调整视角让一枪穿云的身影处在屏幕正中，素来稳如泰山、对键盘熟悉到倒着都能敲击无误的手，摸索了几下才摁到获取物品的“F”键。
一朵月光花进了背包。
叶修突然发出了一声短促的笑声，然后就紧紧抿住了嘴唇，仿佛担心自己嘴角的弧度会被旁人看去。可过了几秒还是崩不住，嘴角越翘越高、越翘越高，到最后一整排牙都露出来了。
他猜对了。
昨夜他太过沮丧，直到发现无浪依旧在和海无量组队才发现了疑点——是的，所在地保密这确实太狠了，但是周泽楷真的会做得这么绝吗？不，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周泽楷真的会用这么迂回的方法吗？他最喜欢周泽楷的一点就在于这个男人的直接了当，就是当初被给双倍代练费退出Glory分会的时候，沮丧之余他内心都不免触动，怎么现在连这一本质都忘掉了？
患得患失，不安忐忑。
周泽楷写的歌词真是太精准了。
想通了此点，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好猜了。既然不是拒绝他，那周泽楷为什么要设所在地保密？除非所在地能透露一些周泽楷不愿被他知晓的东西，而他这一个星期长时间都要待在同一个地方。除了副本，荣耀里有多少地点是有特殊含义，只要一去那里就能猜到是去做什么的呢？
——流辉谷。
采集月光花的地方。
“如果要结婚，我一定在市政大厅门口放99个大烟花，手捧999朵月光花单膝下跪求婚，然后进去打证。”
想起情人节那天自己所说的话，叶修突然觉得心里不止有甜蜜，还有些酸涩。
这个低调到明知自己露张脸，就能够大红大紫却不愿去做的男人，从来都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可在他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需要这么做的时候，却也从不怯于抛头露面。叶修早就知道的，在初识那天，这个腼腆的男人挺身而出为两个姑娘打抱不平的时候就清楚地晓得这个男人有多好。
九十九个大烟花，九百九十九朵月光花，多大的排场，真不像是周泽楷会做出的事。
可他却在认真践行，甚至在周六的上午提前上线，小心翼翼地不想让自己知道。
——只因为叶修这么说了。
“傻瓜，那就是我随口一句啊……”
叶修喉头滚动了一下，伸出手指戳了戳屏幕上神枪手戴着的那顶帽子。
“那这剩下的六天，我就陪你挖吧！”
第十九章
“……”魏琛掏出手机再看了一遍手机屏保，确定今天的的确确是四月二日没错，不是他还停留在昨天，才抬头对叶修道，“那啥，你再说一遍？”
“不是愚人节逗你玩，”叶修无奈，“就是想让你以男人角度听听看。”
“我是真没听清！”
“好吧……就是说，等我们在游戏里对放一百九十八个大烟花之后，以下三种脱马道歉的方式哪个显得更有诚意点？一，我去小周家门口直接负荆请罪；二，约小周出来见面，在他愣神的时候赶紧点九十九个大烟花，手捧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单膝跪下求原谅；三，将银行卡、支付宝全部上交。”
魏琛看向叶修，面部突然柔和得不像他，眼神中也充满了怜爱之情：“你要么all了吧？”
“你是认真考虑的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
魏琛立刻嚷嚷：“我是真觉得人家气急了不原谅你怎么办啊？所以别选什么最有诚意的了，全干了得了——话说你真没想过？”
叶修点烟：“当然想过啊，哄呗！他喜欢我了，生我气了，我总归是能哄的。总比他不喜欢我，我连哄的机会都没有吧？”
“靠，心真脏。”魏琛接过烟盒，抽了一根出来，点上，“那你怎么不再等一段时间，等他情根深种，离不开你了再说？告白脱马双管齐下，这是什么神展开啊！”想想两人你一个我一个烟花的刷上半天，互诉衷肠领完证，就来一句“嘿小周其实我是兴欣叶老板啊，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他就觉得画面美得没法看。
叶修用看智障的眼神望了回去：“这种事，瞒四个月和瞒一年半载，哪个更气？”
魏琛默了一下，道：“好吧我懂了，早死早超生是吧？刚好再过几天就是清明，我会给你烧纸上香的。”
“去去去，就算真要死，也没这么快——难道小周还会选在清明节告白？”
不错，不止叶修这边，周泽楷和江波涛也在挂着QQ语音说这个日期的事。
“我说小周你也太会选日子了，采完花一见面就四月四！”江波涛简直扼腕，“四月初这都是些什么日子啊！又是愚人节又是清明节的，哪个都不是告白的好日子啊。还有这个清明，不同地方习俗还不一样，咱们宿舍那个谁家不就是前三天后四天都能烧纸的吗？”
周泽楷望天——他也不想的。
“唉，只能说好事多磨。”江波涛叹气，“刚好四月四号游戏版本更新，出地图成就还同步搞清明踏青活动，你们先玩几天，起码等到八号九号，最好是等到十号以后再实行计划。”
也就只能这样了。
说到游戏更新，江波涛不免发散了一下思维：“话说这次的新外观确实不错啊，我都有些想买了。”
“新外观？”
“都说了让你关注官博，多留意点公告啦！”江波涛对周泽楷这种一心一意玩游戏的做派无力了，“我发你。”
过了会儿，江波涛甩了个链接过来。周泽楷点开一看，别说，只要审美不是太小众的人，至少都不会觉得这套外观难看。
荣耀是偏西化的游戏，从职业分布、NPC名称就可见一斑。但或许是因为活动是在清明节出，又打了清明踏青的旗号，这次出的外观便非常中国风，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汉服，但绝对借鉴了不少这方面的元素。外观上身后很是飒爽，颇有武侠影子，而柳纹的图样又添了几分儒雅之感，平衡把握得相当好。
周泽楷脑补了一下君莫笑穿这身的效果，立刻又往账号上充了一千块，操作过程行云流水、驾轻就熟，毕竟这几天又是买大烟花又是为了能装下月光花扩充包裹格的，真心氪了不少。
“话说你工作的事怎么样了？那个歌词？”
“写完了，”周泽楷说到这脸上不自觉带笑，“在谱曲。”
江波涛忍不住摇头：“这爱情滋润过就是不一样，从今往后咱们的省略号大大就成了全方位选手了——诶我说你要不要写首求婚的给唱上？”
周泽楷有点不好意思：“那个，等三次元。”
“行啊兄弟，奔现都想好了，那你准备啥时候面基？”
“六月，和姑父去北京，活动。”其实周泽楷是很想一告白完就立刻飞北京的，却也知道才刚好上就约见面，难免会让人误以为轻浮。好在六月他要去北京，那自然可以顺势见面，两个多月他还是能等的。
“诶？话说你交词的时候叔叔他们有没有猜到点什么？”
那是自然的，江波涛都能发现的事，娱乐圈里混的人精还能看不出点端倪来？当时声音里就满是欣慰，仿佛看到只晓得愣着一条车道开他的终于变成会改道超车挤别人的老司机了。他姑父还好，只说好到时候领人过来看看，姑妈可是直接挂了电话过来，和他说要预订哪个哪个高档餐厅的位置就报谁谁谁的名字，买礼物的时候可以找她参考，还有她的车随便他开什么的。
当时周泽楷就在想，他要是真开姑妈的车出去，被狗仔拍到了，怕不是要登娱乐头条说姑妈出轨包养小白脸？
“那性别的事说了没？”
“没来得及。”
“加油加油！哎哟我去开会了，最近真是事多。总之我要是晚上加班了，你直接双开我的号挂着就行。”
“嗯。”
于是周泽楷挂掉了语音，继续去看书了。
晚上江波涛果然没能上线，被工作大魔王抓住无误，周泽楷便一个人双开了账号。今天运气不大好，他找了两圈都没寻着空闲的刷新点，正担心一直找不到要影响进度——毕竟他只剩下今明两天能挖，突然就听到私信提示音响了一下。
难道是君莫笑？
周泽楷有些紧张地点了私聊频道，结果是一个不认识的ID，但是内容却让他心里一动。
【这是个小号】：看你转悠半天了，在找刷新点？
【一枪穿云】：对。
周泽楷调整了一下视角，找到了二十身位外顶着这个ID的战斗法师。
【这是个小号】：你大概要挖多久？
【一枪穿云】：挖到十点。
【这是个小号】：那刚好！我有事要离开几个小时，大概晚上十点左右回来，这段时间你挖也帮我占着，等我回来交接，怎么样？
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一枪穿云】：好，谢谢！
【这是个小号】：没事，双赢，你过来吧。
于是周泽楷挖着月光花，计算了一下觉得明晚挖完，后天和君莫笑去踏青的计划没有问题，不禁在内心感慨了一下人间自有真情在。
叶·真情·修麻溜地登出小号，又上另一个小号跑过来假装看风景了。能做到如此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周泽楷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他，除了叶修也是没谁了。
今年的清明小长假是从四号到六号，四号不当班的都跟着陈果出去踏青了，就叶修、魏琛和乔一帆宅在店里。虽然是早上九点，但因为放假的缘故客人还是偏多，叶修干脆抛弃了楼上的小黑屋，用前台电脑上的游戏，顺便可以一起招呼客人。客户端一更新完，叶修登上去一看——哟呵，周泽楷比他上得还早啊。
哦，至于私信箱里黄少天这几天例行的说好了他陪打竞技场又食言的抗议，叶修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无视了。
而等了这么久的周泽楷，见君莫笑头像一亮，都不先组队而是直接发了拉人申请，足以看出他有多急切了。
【一枪穿云】：师父！
【君莫笑】：一星期没见，还真是怪想你的。
【一枪穿云】：我也！
叶修忍不住点了个摸头的互动动作，周泽楷没有闪躲，乖乖地递上了脑袋。
【君莫笑】：先日常？今天的份？
周泽楷傻眼。
【一枪穿云】：……没采。
叶修差点没笑出来——这家伙该不会是刚好就采了九百九十九朵，都忘记多准备些做日常了吧？
【君莫笑】：唉那这个待会儿再说，我们现在就去做地图成就？
【一枪穿云】：等下。礼物。
【君莫笑】：嗯？
【一枪穿云】：回角色界面看看。
叶修松了口气——他刚刚差点小周不按常理出牌真的要在清明节告白呢。话说角色界面才能看的东西啊……莫不是小周给他买了外观？
退出去一看，在人物旁边的外观栏里果然看到了新选项，正是这次活动新出的，叶修别提心里多美了，仿佛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