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重新烤过的肉有点儿老，还有点糊。
如果不是沈小丘拉出来的理由让我没法拒绝，我大概是不会让他吃这玩意儿的。
吃完烤肉我塞了一瓶牛奶给沈小丘，就是那瓶他试图送给李玉但是没能成功的牛奶，勒令他喝了。
沈小丘还不太情愿，不过在我的眼神威胁下没讨价还价，乖乖喝完了。
我这才满意，把垃圾收拾了一下扔到专门的垃圾箱里，李玉问我：“你俩不去游泳吗？”
沈小丘应景的打了个饱嗝。
我摊摊手：“饭后不适合剧烈运动。”
李玉一言难尽的看了我一眼，拉着刘淼去玩水了。
真的就是玩水，一班子人会游泳的没几个，而且老班交代了不许离岸太远，还亲自守在岸边监督，一群人无聊的就开始在沙滩上打水仗了。
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我问沈小丘：“你想玩水么？”
沈小丘摇了摇头，有点苦恼的摸了摸肚子，说：“有点撑。”
我乐了：“那你还吃那么多。”
“可是我不想浪费啊，多可惜。”沈小丘瘪瘪嘴，“我们去散会儿步吧。”
“你今天还没折腾累吗？”我敲了一下他的脑门，“我都快被你折腾死了。”
沈小丘捉住我的手，说：“和欢欢哥在一起开心还来不及，哪能觉得累呢。”
还会甜言蜜语了这是。
最后我们沿着沙滩走了很远，又慢慢走回来，路上沈小丘还捡了几块漂亮的小石头。
“海边怎么都没有贝壳呢。”沈小丘有点遗憾。
“都被像你这样的小孩捡走了啊。”我说，“你连石头都要捡，人家捡捡贝壳不是很正常的么。”
沈小丘说：“我想留着做纪念，第一次和欢欢哥一起出来玩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捏了捏他的脸，“以后去哪里都带着你。”
沈小丘在夕阳的余晖中笑得灿烂无比。
晚上在附近一家渔家乐吃饭。
沈小丘特别讨厌吃鱼，因为他总是能成功的被鱼刺卡到，但是他又很爱吃没有刺的鱼肉。
这人设简直是为了考验我的耐心啊。
我光给沈小丘挑鱼刺去了，晚饭没吃多少，还好午饭吃得晚，稍微吃点就差不多饱了。
沈小丘吃得开心，李玉在边上看得羡慕极了，问我：“顾欢你还缺儿子吗？”
我说：“滚，你也不照照镜子。”
李玉说：“当儿子照啥镜子啊，又不是给你当媳妇。”
沈小丘可不就是我媳妇么。
当然话可不能这么说，我斜睨了李玉一眼：“你长成这样，我自问也没这水平能生出来。”
李玉“操”了一声，一旁刘淼把鱼剔了刺，夹到李玉碗里。
李玉还没来得及感动，刘淼就开了口：“乖儿子，叫声爹听听。”
两个人又飞快的掐上架了。
沈小丘凑在我耳边小声说：“刘淼是不是对李玉有意思啊。”
我揉了揉他的头：“想什么呢，乖乖吃你的鱼。”
沈小丘乖乖的“哦”了一声，继续吃鱼。
吃完晚饭后大家一起散着步往回走。
一顿饭吃了挺久，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夜幕低垂，仿佛深蓝色天鹅绒的天空上挂满了闪耀的星星。
大概远离城市的地方连星星都比较亮。
沈小丘兴奋的低呼了一声：“好漂亮呀。”
我俩落在人群最后慢慢往回走，潮湿的风里带着海水咸腥的味道，但是并不难闻，挺新鲜也挺凉快的。
我悄悄去牵沈小丘的手，心想反正这么黑也没人会注意到。
沈小丘很顺从的把手放到了我掌心里，他的手很软，像一块软乎乎的棉花糖。
人也很甜，加起来就是一块又软又甜的棉花糖。
我特别喜欢。
第16章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收拾收拾回学校了。
沈小丘在车上又睡了一路，大概是前一天晚上太兴奋，大半夜的还非要拉着我偷偷到沙滩上看星星。
还好我准备齐全带了花露水和薄外套，不然不被蚊子咬死也得冻个半死。
倒是回去的时候出了点小插曲，周秀秀和苏小瑶居然抢先一步占了李玉和刘淼的位置，坐在了我和沈小丘的前排，沈小丘有点不开心，躲在后排瞪了周秀秀好几眼。
“我连她名字都没记住啊。”我悄悄和沈小丘咬耳朵，“不过夹在你书里的情书倒是让我记忆犹新。”
沈小丘愣了一下，小声说：“我全都扔了。”
“全？”我在包底下偷偷捏了一下他的手，“好啊，居然还不止一封。”
沈小丘吐了吐舌头：“又不是我愿意的，而且她们就是看我长得好看。”
“其实我也是看你长得好看。”我一本正经的说，“真的，我们学校就没谁比你好看了。”
沈小丘默然的看了我一会儿，眼眶红了：“是不是看到更好看的，欢欢哥就喜欢她了。”
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嘴贱的这是。
“别别别别哭，”我偷偷把他的手包在掌心里，一下一下轻轻揉着，“不哭啊，看到更好看的也只喜欢你，还有谁比我们小丘更傻的呢，没谁了。”
沈小丘认真的指出来：“我不傻，我每次考试都比欢欢哥分儿高。之前的不说，这次考试总分比你高七十多分。”
“行，小祖宗，你不傻。”我觉得这分数有点丢人，“你就是缺心眼的不知道喜欢更好的人，非得上赶着来喜欢我。”
沈小丘嘿嘿的笑起来。
“这怎么能算傻呢，”沈小丘小声的说，“这说明我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你想啊，这世上没谁比欢欢哥对我更好了，我不喜欢欢欢哥喜欢谁呀？”
沈小丘的表情认真而虔诚，好像说出来的是什么不可辩驳的真理，而不是一个不可捉摸的未来。
我心里一酸，揉了揉他的头发，笑着说：“以后也对你最好，我保证。”
回去上课还没上两天又放假，我妈提前一天就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周末务必回家，说是林姨也回来了，让我们一起回去吃个饭，还特意做了沈小丘喜欢的萝卜炖排骨。
我和沈小丘自从海滩回来后相处模式就变得格外腻歪，他时不时的就撒个娇要亲亲要抱抱，连我洗个碗都偷偷跑过来从后面搂我的腰，简直比牛皮糖还要黏乎。
这会儿我一只手拿着手机和我妈“嗯嗯啊啊”的搭腔，另一只手还搂着沈小丘。
他可能是言情剧看多了，非要看电视的时候被我圈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连电视都更好看了似的。
特别傻。
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把电视调了静音，手指轻轻的在我环着他腰的那只手上一点一点，有点痒痒。我坏心眼的捉住他的手不让乱动，他就回过身在我脸上偷偷亲了一口，眼睛亮亮的，很开心的样子。
我也忍不住跟着弯了弯嘴角。
等我挂了电话，他换了个坐姿面对面的跨坐在我两条腿上，环着我的脖子撒娇似的说：“姨说什么了。”
这个姿势他的腿没地方放，不会太舒服。我往前挪了点，把他的腿放在我腰后盘好，说：“你妈回来了。”
沈小丘“哦”了一声，不怎么在意的样子，倒是听说我妈又炖了排骨的时候看起来高兴多了。
“沈小丘，我怎么觉得你跟小狗似的。”我咬了咬他的嘴唇，“一听说有肉吃连尾巴都摇起来了。”
沈小丘就笑，说：“还不是欢欢哥手艺太差了。”
“好啊，追到手了就开始嫌我手艺差了。”我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快下去，别赖在我身上，反正你嫌我。”
沈小丘凑上来亲我，边亲边含含糊糊的说：“再差我也喜欢的。”
他亲我的时候总是睁着眼，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春水，温柔明亮得很，看得我都有点脸红的趋势。
我问他：“沈小丘，你怎么总睁着眼亲人啊，不知道害臊的么。”
沈小丘说：“我就是想看着欢欢哥嘛，一小会儿都舍不得挪眼。”
啧，我妈说的没错，沈小丘确实是属猫的，忒招人疼了。
我们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刚进门就被我妈瞪了一眼，骂我：“又睡懒觉！”
天地良心，我可是早上七点就醒了，沈小丘赖在床上哼哼唧唧了一个多小时才被我强行拎了起来，拎起来的时候还委屈巴巴的撒了半天娇。
这会儿倒是躲在我妈背后冲我做鬼脸。
我不好意思把他抖出来，抖出来了我妈也不一定能信，干脆老老实实的认错：“下次早点起来。”
我妈这几年对我温柔了不少，她觉得我和沈小丘玩到一起之后稳重了很多，也不再有事没事就威胁要揍我了。
“小丘啊，快来让姨抱抱，看这小脸，都瘦成什么样了哟，这几天有没有想姨啊？”我妈一对上沈小丘就换了张脸，慈祥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多了好几条。
沈小丘被我妈抱了又捏，嘴里还乖巧的回答：“没瘦呢，肚子上都长肉了，不过我天天都想姨。”
“哎哟这嘴甜的。”我妈喜滋滋的拉着沈小丘往屋里走，“一会儿炖排骨就好了。”
我在后面伸长了脖子喊：“妈！到底谁是你亲生的啊！”
我妈斜了我一眼：“要是有的选我肯定选我们沈小丘啊，多乖多可爱啊，哪像你，啧啧。”
“成，你就把沈小丘当你儿子吧。”我换了鞋进门，“我不介意多个弟弟。”
沈小丘抱着我妈硬塞给他吃的苹果坐沙发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啃着。
我坐到他边上，拿了手机开始玩消消乐。
在家我可不敢把他搂怀里，这事儿我还是拎得清轻重的，我妈是疼他，不过那仅限于疼朋友家小孩的疼，让她当疼儿媳妇的疼，估计得先扒了我的皮。
我妈在厨房里忙活，我爸还没下班，沈小丘往我这边靠了靠，小声说：“欢欢哥，我好无聊。”
“你要玩消消乐吗？”我把手机递给他。
沈小丘接过去，把游戏关了：“你陪我说说话呗。”
“每天都呆在一起说话，你还没说腻啊？”我把手机拿回来，调了自拍模式，“来拍张照片。”
我的自拍水平挺糟的，拍了老半天都没一张满意的，干脆把手机扔给沈小丘，让他来。
沈小丘拍了几张，挑了张最满意的存了，顺手就点到我相册里去了。
我想拦没拦住，既然都看到了我也没啥好遮遮掩掩的，就是稍微有点……小窘迫。
“都是我诶。”沈小丘朝我晃了晃手机，“什么时候拍的？我都没发现。”
我摸了摸鼻子，说：“你都睡着了，能发现么？”
沈小丘喜滋滋的一张一张点开看，边看边嘚瑟：“欢欢哥偷偷拍了这么多张照片，这得多喜欢我呀？”
我伸手抢手机：“喜欢，特别喜欢，喜欢的不得了，满意了吗？”
沈小丘让我把手机抢走，飞快在我脸上亲了一口，说：“满意，特别满意，简直不能更满意。”
我妈哼歌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感觉就像在她眼皮子底下打啵，莫名的就有种偷情般的感觉。
也忒刺激了点。
快十二点，门铃响了。
我把沈小丘按在沙发上，自己去开了门。
是我爸回来了。我把他让进来，这才看到他后面还有个人。
林姨，沈小丘他妈妈。
我喊了声“爸”，又从鞋柜里挑了双拖鞋给林姨，规规矩矩喊她：“林姨好。”
林姨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岁月仿佛对她格外优待，完全看不出和我妈是同龄人。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惆怅，以后会不会等我三四十了沈小丘还和他妈妈一样过分年轻啊，那我俩一起出门得被认成父子了吧？
这实在是个很严峻的问题。
林姨微微一笑：“顾欢，你都快赶上你爸的个子了。”
我也跟着笑了，说：“迟早得比我爸高。林姨进来坐吧，小丘在里面呢。”
沈小丘和我爸打招呼：“顾叔叔好。”
我爸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感觉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这么一丁点高。”
我爸常年在外地出差，并不是常常见到沈小丘的。
沈小丘只乖乖的笑。
林姨坐在他边上，仔细看着他，半天才笑着说：“小丘长大啦。”
沈小丘说：“妈妈还是这么年轻。”
有时候我感觉林姨看沈小丘的时候仿佛在隔着他看别的什么东西，好像沈小丘在她眼里，看到的却是另一个人。
他们母子之间好像隔着很厚重的纱，又好像隔着浓浓的雾，就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他们之间的疏离。
林姨犹豫了一下，像是在斟酌什么，半晌才开了口：“小丘，你愿意和妈妈一起到国外生活吗？”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第17章
沈小丘好像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睁大眼睛看了林姨一会儿，结结巴巴的问：“妈，你……你刚刚说……说什么？”
林姨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沈小丘低着头有一会儿没说话，过了一阵子才小声问：“我……我能不去吗？”
林姨似乎没有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迟疑了片刻：“小丘，妈妈以前忙于事业，一直不够关心你，这是妈妈的问题。但是妈妈还是希望你能跟在妈妈身边，妈妈以后会好好照顾你的。”
她伸手想要抱住沈小丘，沈小丘却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林姨的手僵在半空中。
沈小丘手足无措的喊了一声：“妈……”
表情像是就要哭出来了。
我爸在一旁抽着烟，没说话，看样子是不打算插手别人的家务事。
但我不能不管沈小丘啊。
往前走了一步，扶住沈小丘的肩膀，开口：“林姨，事情都可以慢慢商量。小丘他在国内呆了这么久，突然出国也不一定适应环境，马上就初三了，您再考虑一下？”
沈小丘的身子在轻微的发抖，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慌。
林姨一开始用的就是商量的口吻，这件事并不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于公于私，我都不希望沈小丘跟他妈妈走。
当然舍不得他，但如果这是一个对他的未来更有利的选择，我不会阻拦。
暂且不说他能不能很好的适应国外的环境，林姨能保证出国之后真的好好照顾沈小丘吗？
我不太相信。
既然为人父母，就该尽到自己的责任，其余的都应该是放在这个前提之后的，不是么？
可是她没有做到。
身为一个母亲，她甚至没有认真了解过自己的儿子。
沈小丘远比同龄人敏感，没有安全感，我都感觉得到。
他不喜欢一个人呆着，不爱和同学交流，人一多基本就不开口说话。
林姨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些，她总是来去匆匆的，物质上没有亏待过沈小丘，陪伴却是没有的。
小时候跟我妈去接沈小丘，他永远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电视声开得很大，他用两条小胳膊环着腿，蜷缩在沙发上睡觉。
看起来特别孤独。
退一万步讲，也许这些年她只是事业忙，没空照顾沈小丘，可是沈小丘能毫无芥蒂的重新相信这一点么？
他很少提妈妈，连我妈在他口中出现的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