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崛起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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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崛起三部曲- 第1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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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昔日之友浑身颤抖。
“真是浪漫到无可救药啊。”维克翠冷笑一声。
我在灰色甲板留下一条血红足迹,拉近与他的距离,伸手指着显示画面上野马快要支撑不住的战舰。船身开了许多洞,洞内冒出火光,仿佛星子;周围有驱逐舰持续炮轰,位置就在和平号前方,比她还近了三十千米。
“叫他们停火!”我挥出锐蛇,指着洛克。他腰间也挂着武器,不过很明白自己不是我对手。
“快下令。”
“休想。”
“野马在船上!”我叫道。
“她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你派了多少人出去?”我冷冷问,“你叫多少人到和平号上取我性命?两万吗?驱逐舰上又有多少人?”我解开左前臂上通信仪的保护套,调出和平号反应炉的远程操作程序,状态已在闪红灯。
出发前我就逆转了冷却机制,使其过热,只要随便输入一个指令就能引发大爆炸。“叫他们停火,否则你也会没命。”
洛克昂起圆润的下巴。“我无法凭着自己的良心下这种命令。”
他不可能不懂这代表什么。“那么我们只好共同承担责任了。”
洛克猛转头对通信人员说:“赛卢斯,通知驱逐舰进行紧急回避。”
“太迟。”维克翠说,而我已经通过通信仪提高反应炉功率。屏幕上发出令人胆寒的红光,照耀着每个人。洛克身后全息投影的和平号猝然爆出蓝火,驱逐舰得到长官指示,纷纷急着逃命,只好暂停对野马那头的攻势。然而,最后和平号内部喷出刺目强光,能量震破船体,朝外扩散。冲击波打在驱逐舰上,船壳凹陷只是小事,它们彼此相撞,就连巨像号也猛烈晃动,位置偏离,所幸防护罩吸收了大部分威力。狄珍霍维丝号漂远了,灯号全数熄灭,我只能默默祈祷野马平安无事,然后咬住脸颊内侧,逼自己专注在面前局势上。
“为什么不炮击?”洛克看见部下和船舰的损伤,只能面对自己的失算,“明明可以瘫痪他们……”
“我要安保自己人。”
“但他们也救不了你。”洛克回头瞪着我,“我的舰队还是远胜你们,等到平定其他战场就会夺回巨像号,届时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守住这舰桥?”
“诗人,你是傻了吗?你都没怀疑过塞弗罗在哪儿吗?”维克翠问,“别跟我说你算来算去竟然忘了算这件事。”她朝影像点点头,洛克的舰队追打卫星统领和奥利安,双方一路往木星前进。“差不多也该露脸了。”
开战时,轨道在最内侧的木卫十四距离很远,然而随着时间推进,逐渐朝战场移动,最后与我方不断撤退的舰队交错,跟木卫一距离只剩两万千米。为了歼灭我们,洛克的部队以安东尼娅为首,对我们穷追猛打,却没料到这是陷阱。院训时代的死马战术重现。
我与罗穆勒斯会谈时,地狱掘进者小队早就在荒芜的木卫十四表面挖了洞。洛克麾下的巡弋舰和火炬船从卫星旁边经过时,一侧有塞弗罗率领六千名星战机甲斗士,另一侧则是两千艘蛭附艇载运五万黑曜种和四万怒吼的红种。磁道炮火力全开,敌方最后关头才张开防空网,但已沦入包围之中,联军像月球水沟的蚊子那样蜂拥而上,覆盖敌船船体,夺取其内部器官。
然而我不只想赢过殖民地联合会,还算计了罗穆勒斯。他原本准备了自己的蛭附艇,想瓜分战利品来制衡我,可是阿瑞斯之子更需要船舰。所以塞弗罗带兵出动后红种立刻炸毁隧道出口,等他察觉自己同样中伏,船舰总数已落后我们。
“没办法引诱你到小行星带,就找颗星星送过来。”观望战局时,我如此解释。
“高明。”洛克低声回答,但彼此都明白,这种战术能成立的先决条件是我能动用五万黑曜种,而他却不行。宝剑舰队内黑曜种合计最多一万(说不定只有七千)。再者,他怎么算也算不到这一点儿。过去阿瑞斯之子的攻击都以红种为主,换言之,几个月前就分出胜负了,我无法船坚炮利,干脆就拿船当饵,以舰内人员扳回劣势。而结果就是洛克的船一艘艘落到我手中,炮口自然也跟着转向。阵型乱了后就无法有效防守。洛克剩下的选择只有抽空船体,但我军部队一开始就穿着磁力装甲和氧气面罩,他只会害死自己的部属。
“这场仗已经打完了,”我对将军说,“不过你还可以救回很多人,只要开口叫舰队放弃抵抗即可。”
他摇摇头。
“诗人,你被逼到了死角,”维克翠劝说,“没有退路了。虽然你很久没做过什么好事,但现在正是好时机。”
“要我毁掉我仅存的一丝荣誉吗?”他淡淡地问。附近一条驱逐舰上有二十名机甲兵攻入后侧机库。“不可能。”
“荣誉?”维克翠嗤之以鼻,“你以为自己还有什么荣誉?大家本来是朋友,是你自己先背叛的,如果直接害死人也就罢了,结果你让朋友被关在小箱子里,让他们被电击、烧灼,日以继夜折腾一整年。”隔着甲冑,我很难想象说这话的人也曾经受难,但若是细看那双眼神中流露出的哀伤,就知道唯有见过虚无、失去身而为人的尊严才能理解。她相当激动。“你就是这样对待朋友的。”
“维克翠,我发誓保护殖民地联合会。你们都曾在前辈面前承诺过,否则就得不到脸上的印记。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为人类带来秩序的文明,但你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他望向我们身后的女武神战士,极度不屑。
“你还活在床边故事里吗?可怜的幼稚鬼。”维克翠态度也同样轻蔑,“还真以为人家心上有你?安东尼娅吗?胡狼吗?奥克塔维亚?”
“不,”洛克冷静地回答,“我没有那种误会。这跟他们没有关系,跟我自己也没有关系。不是人人都得温良恭俭让。为了责任,有时必须冷酷,就算因此远离了心中所爱。”他望着维克翠,眼神带着怜悯,“你要知道,你不可能成为戴罗想要的模样。”
“你以为我是为了他才来的?”
洛克蹙眉。“不然是为了复仇吗?”
“不是,”她愠怒,“没这么狭隘。”
“你究竟想骗谁?”洛克突然往我这边撇了一下头,“为他?还是为你自己?”
维克翠被问得一时无语。
“想想你的部下,洛克,”我说,“还要死多少人才够?”
“要是在意人命,何不叫你们的战舰停火,”他回答,“顺便教导部下接受秩序,明白生命容不得我们予取予求。如果要满足所有人,资源消耗殆尽的日子就不远了。”
听到洛克说出这种话,令我心碎。
历尽风霜,潮起潮落,洛克与我一样,不会恨人,只是受迫于现实无奈,才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但这种种苦痛的意义应当是要让我们矫正历史错误,前人恣意妄为地造出现今的世界,还大啖其血肉,我们怎能妥协接受?他的虹膜反射出船舰的爆炸,整张脸被火光照得惨白而愤怒。
“这一切……”他似乎也感到幕将落下,“她真是相当动人。”
“嗯,跟你一样,”我回答,“她是个有梦的人。”洛克明明还很年轻,面容却太过沧桑。岁月在他的面容、在我们之间留下痕迹。杀死朱利安后,我跪在马尔斯学院城堡里颤抖,诗人对我的劝诫好像是昨天才听见:被丢进深水后只剩一条路,不肯游泳,就会溺毙。要是我知道会有今天,当初一定更加珍惜那段情谊,想尽办法也要将他留在身边,争取他的认同。
可是生命的走向只有当下与未来,逝去无法挽回。
我们仿佛身处两岸,中间那条河越来越宽、越来越急,也越来越深,两人都化作无尽夜色中的苍白月影。然而,我脑海闪过的不是长大后的各种矛盾冲突,而是并肩同行的那些日子。渐渐地,我看见洛克脸上浮现出坚定信念,他下定决心要自我了结。
“没有必要寻死。”
“史上最大的舰队在我手上给丢了,”他退后一步,握紧锐蛇,投影正好也显示塞弗罗将宝剑主力打得七零八落,“要我如何继续?我要怎么担下这种耻辱?”
“我亲眼看见自己的妻子丧命,懂得那种滋味。然后我选择自杀,让别人吊死我,以为这样一切就能结束,再也不会心痛。可是后来的每一天我心中都充满罪恶感。死亡不是解脱。”
“年纪轻轻就丧妻,”洛克回答,“我十分同情。还有花园宴上,以及事后得知你们受到什么折磨,我都非常难过。但对我而言,唯一的慰藉只有我的使命。当这个职责被剥夺,我就什么也不剩,再也无法弥补……我的过错。我爱殖民地联合会,爱自己的同胞,”诗人的声音越来越小,“你难道不能理解?”
“我能。”
“你也爱你的同胞。”这话既非批判,也非宽恕。他只是露出微笑。“我无法看着这个种族没落,无法接受人类世界化为灰烬。”
“不会演变成那样的。”
“会的。我们的时代即将结束,现在已经进入了倒数阶段。人类历史的短暂光明逐渐暗淡。”
“洛克——”
“就让他动手吧,”维克翠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选择了自己的命运。”
直到此时,我还是很难接受她的冰冷态度。难道她看不出即使洛克背叛过我们,骨子里仍是个极为善良的人?而且他也还是我们的朋友。
“维克翠,之前的事我很抱歉。希望你想起我时会记得我好的那一面。”
“我不会。”
洛克还是对她露出一抹哀愁的微笑,拔下左肩的将军徽章,紧握在掌中,仿佛想汲取意志力。但最后他将徽章扔在地上,拔下右肩徽章时眼角已噙满泪水。“我配不上将军的位置,今日我虽败犹荣。你们卑劣的胜利是永远及不上的。”
“洛克,听我说,你不必在此画上句点。新世界才刚开始,裂痕就靠我们来修补。这个世界还是需要洛克·欧·费毕,”我犹豫了一下,“我也需要你。”
“你的世界里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即便过去是兄弟,现在若非我无能,我一定会杀死你。”
我觉得眼前一切恍若一场噩梦,无力抵抗拉扯众人命运的那股力量。就像沙子流过指缝,怎么也留不住。这场面是我一手造成,然而我却欠缺足够的心力、智慧——或者什么都好,我无法扭转局势。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挽回洛克。从他知道我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我稍稍上前,暗忖着或许能不动武趁隙夺下锐蛇,然而洛克察觉我的动机,立刻举起一手示意。他的神情像在安慰我,也像在恳求我给他一个解脱。“站好别动,我的眼前只剩黑夜。”诗人望向我,眼眶满是泪水。
“求你继续加油啊,我的朋友……”我说。
他轻轻点头,锐蛇却缠住脖子,挺胸说道:“我是费毕家族的洛克,祖先曾行走在古老的红星地表,也征伐过从前的地球。今日,我输了战役,却不会输掉自我,我绝不沦为俘虏。”诗人闭上眼睛,手在颤抖,“我将成为夜空中的星星、曙光的先锋;我承袭了神的荣耀,”他的吐息颤抖,心里也相当恐惧,“我是金种。”
从未尝过败绩的舰队终于溃不成军,而戴莫斯的诗人就在曾经的无敌旗舰上了结自己的生命。风不知从何处窜入,黑暗在耳边低语,诉说着我的朋友终将一个个离开人世,我的光亮将会一丝丝消散。血从遗体慢慢蔓延到我靴边,那抹鲜红上映出了我自己的身影。

第四十九章 巨 像

相较于我,维克翠没有受到太大震撼。见我待在洛克遗体前面,她便代为出面指挥。诗人的眼睛失去生气,瞪着地板。
我耳朵充血了,听不清楚周围的声音。但战争不会为我停下脚步。维克翠站在蓝种舱位前面露出严肃的表情。“这艘船现在属于崛起革命,有人反对吗?”船员都不讲话,“很好,只要听命行事,各位就可维持原本的职位。不愿意接受命令的人请现在就起身,我们会暂时拘禁。但若阳奉阴违,我们就当场诛杀。你们自己选。”七名蓝种听完后站起来,赫莉蒂将人带离舱位。“欢迎各位加入崛起革命的行列,”维克翠对留下的人说,“距离胜利还有一大段路,现在请为我接通珀耳塞福涅怒吼号和泰坦号到主屏幕上。”
“命令取消,”我开口,“维克翠,用你的通信仪联络,先不要让大家知道我们得到这艘船。”
她点点头,在通信仪上按了几个键,奥利安与戴克索浮现在投影上,黑肤舰长先出声。“维克翠,戴罗在哪儿?”
“就在旁边,”她回答,“你们情况如何?有没有弗吉尼娅的消息?”
“敌人舰队三分之一都遭到我们登船攻击,弗吉尼娅已搭乘逃生舱离开,等会儿伊斯梅尼亚回响号会接应。塞弗罗打到他们第二旗舰里,回报断续传来,看起来进度不是问题。忒勒玛纳斯和卢俄比较吃紧……”
“我们势均力敌,”戴克索解释,“需要巨像号来打破均势。我父亲和妹妹登上潘多拉了,目标锁定安东尼娅……”
对话声再次飘远。
当我沉浸在悲伤中,忽然察觉赛菲靠近。她跪在洛克身旁。“这人是你的朋友?”她问。我点点头。“他还没有离开,还在这里,”赛菲指着自己的心口,“也在这里。”她又指着全息投影上的星星,我抬头望着她,因为这股汹涌的情感而讶异。赛菲对洛克表示尊敬虽不至于让我心上的伤口痊愈,但多少填补了那个空洞。“让他明白。”她朝着洛克的眼睛点一下头,那两圈纯粹的金色凝望着地面。我摘下金属手套,亲自为他合上眼。赛菲微笑,我也站起身。
“潘多拉号朝D6坐标区水平移动。”奥利安回报安东尼娅的位置,画面上一群敌船竟脱离宝剑舰队,彼此开火以歼灭船壳上的蛭附艇,同时将原本用于防护罩的动力转移给引擎,逐渐脱离战场。
“到D7了。”
“竟然临阵脱逃,”维克翠看傻眼,“为了自保还真是不择手段。”殖民地联合会其余执政官想必也难以想象。原本我还得将巨像号带进战场才能平手,打上十二小时,两败俱伤收尾,但这下子状况不一样了。安东尼娅到底是背叛还是单纯怯战,目前尚无法肯定。不过她这么做等于将胜利端到我们面前。
“她这一走,敌人阵型就出现破绽。”奥利安也提醒我,她和自己旗下的船长、船只进行神经连结,进入眼神失焦状态,但仍立刻带领舰队切入安东尼娅原先守住的区块,拿下敌军的侧腹区域。
“别放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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