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星崛起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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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崛起三部曲- 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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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谷根本不存在。
往生谷只是父母为了安抚挨饿的孩子编织的善意谎言,他们希望我们接受,现实的一切冷酷与恐怖都有背后的缘由。实际上根本没有那回事。伊欧死了,看不见我为她的梦想奋战,也无法关心我是否在学院中得胜、是否爱上野马。她断气的那天,这一切就化为乌有了。我除了这个世界外一无所有,我们在此开始,也在此结束。能把握幸福的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
是。但你的机运还没有结束,你可以逃出去。黑暗如此耳语:说,说出来,你知道的。
没错,我是知道。
“只要你承认自己崩溃,折磨就会结束。”胡狼将我扔进这地狱时就告诉我了,“到时候你可以在一栋温馨的别墅中度过余生,吃得饱、穿得暖,还有美丽的粉种服侍,日子过得比灰烬之王还要惬意。不过,那句话是有代价的。”
代价很值得。救救你自己吧。否则没人救得了你。
“是什么代价呢?亲爱的收割者,代价就是你的家人。”
他派人前往莱科斯抓来我的家人,也关在阿提卡这座堡垒地底。当然,我们两方被隔绝,我不能诉说心中的爱,也不能为自己无力保护他们而道歉。
“我会把他们交给这座堡垒里的囚犯,”胡狼说,“也就是那些你认为可以取代金种的人种。只要你亲眼目睹他们身上有着兽性,就会明白自己错得离谱。只有金种才适合统治世界。”
舍弃他们吧,那片黑暗呢喃,这牺牲很划得来,聪明人都会这么做。
“不行……不可以……”
母亲难道不希望你活下去吗?
不是这样活的。
谁能碰触到母爱的底线?活下去吧,为了她,也为了伊欧。
她会希望我这么做吗?黑暗的耳语是正确的吗?我很重要,伊欧是这么说过,阿瑞斯也这么说过,所以他才会在众多红种里选中我。为了打破枷锁,我可以追求更高、更远的事物。逃离牢笼不是出于自私,而是牺牲小我、完成大我。
这样算是……无私吧。
母亲会哀求我这么做的,哥哥和妹妹一定也能够体谅。我要救所有的族人,实现伊欧的梦——不惜一切代价。我必须存活下来,这是我的义务。
开口吧。
我又猛力撞墙,要黑暗滚开。别想诓我!别想击败我!
你不明白吗?只要是人,都有极限。
黑暗发出尖声嘲笑,回音无边无际。
我心里知道它说的没错。人都是有极限的。这种酷刑已经将我逼入绝境,所以我才会招供自己来自莱科斯,有哪些家人。但是还有一条出路,一个保住自己名声的办法。我不该玷污伊欧的梦想,我必须阻绝那些杂音。
“洛克,你说的没错,”我自言自语,“一点儿也没错。”我只想回家,只想离开这里。但我做不到,所以唯一出路就是趁着荣耀之心还在时死去,不然我只会一再作践自己。
死是唯一出口。
别傻了。住手,快停。
我更用力抬头撞砖墙。这不是要惩罚自己,而是要求死,要为人生画下休止符。就算没有美好的来世,就这么回归虚空也无所谓。倘若往生谷真的存在,我一定会找到的。等我,伊欧,我们终于可以团圆了。“我爱你。”
不、不、不、不、不——
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往石头撞击,脸颊肿胀发烫。疼痛中,漆黑的视野冒出星光点点,黑暗对着我凄厉哀号,但我不肯停下来。
假如这就是尽头,我要勇敢迎上前。
但在我预备好最后一击时竟察觉到其他事物的存在——随之而来的声响就像晴天霹雳。那不是黑暗,而是黑暗彼端出现了一些什么。隔着石头,在我头顶上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明确。最后,黑暗被劈开,光线如利刃射来。

第二章 囚犯编号L17L6363

天花板打开,光线刺眼,我反射性闭紧眼睛,感觉牢房地板“咔”一声后往上浮,静止后发现自己位于一个开阔的空间,周围仍是石板。我的双腿可以伸展了——结果却疼得差点儿晕过去。我的关节咔咔响,纠结的肌腱终于打开。我试着睁眼,但尚未适应亮度,于是泪水直流,朦胧之中,我捕捉到一些人影在移动。
太久没听见人声了。我一时之间只能理解一部分。
“阿德里乌斯,这怎么回事?”
“……这段时间一直在里头?”
“臭死了……”
我仍旧倒卧着,只能看见身旁的石板。虽是黑色,却浮着蓝紫色光泽,就像克瑞翁甲虫壳。是地板吗?不对,我渐渐看到杯盘和咖啡盘组:是餐桌。原来我不是被关在什么地狱深渊,而是个一米宽、十二米长的中空大理石碑内部,这些人每晚就在我上方吃吃喝喝,因此我才会听见黑暗彼端的微弱声响。餐具碰撞的叮叮咚咚就是我仅有的慰藉。
“野蛮……”
我想起来了。铁雨作战成功、伤势复原后,我曾来与胡狼商谈,当时他就坐在这桌前。该不会他那时就计划要将我囚禁在此?被塞进去时我被蒙了头罩,所以一直以为自己在他据点的地牢。大错特错。我的梦魇、他们的飨宴,始终只距离我三十厘米。
视线从咖啡碟往上,我发现有个人正在等着我——不,是好几个人。我眼中都是血水和泪水,无法立刻辨认相貌。我不由自主扭动身体,感觉就像第一次钻出地表的鼹鼠,因为过度震撼,来不及思考什么尊严与怨恨。然而,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胡狼在场,那张童稚脸孔配上瘦小躯体,顶着沙色的旁分头发。他清了清喉咙。
“各位贵宾,容我介绍编号L17L6363的囚犯。”
对我来说,这是天堂也是地狱。
我终于看见其他人类……
终于确定世上不是只剩下自己……
……同时也必须面对他对我做的一切。我仿佛灵魂被掏空,诸多声音涌来,太嘈杂了,我什么也听不清楚。我依旧蜷曲着,感受那些噪声,但同时我也感受到那些东西背后某种自然、温和的事物。那是在黑暗中时我以为自己再也不可能体会的情感。仿佛清风从敞开的窗子吹送而入,亲吻我的肌肤。
深冬的冷风吹去覆盖身体的各种腥臊,我模糊地觉得自己的孩子正在雪地森林中嬉戏,正伸手触摸松皮、松针,头发沾到树液。我并没有这种回忆,却又觉得应该要有。我想要那样的人生。我原本可以有孩子的。
我哭了。但不是为自己,而是为了那个以为能活在美好世界的男孩。在那个世界,父亲和母亲都像山一样可靠。要是我能回到天真无邪的年代,那该多好,要是当下这些感受都真实不假,该有多好。但这不可能。胡狼给的甜头从来都是陷阱。不用多久光明就会过去,黑暗会重新袭来。所以我紧紧闭眼,聆听血液从脸颊滑落石头的滴答声,等着他露出真面目。
“真要不得。奥古斯都,你有必要做到这种地步?”那是一个仿佛猫科猛兽的低沉喉音,却搭着从宫殿山'2'养出来的慵懒月球腔。那里的人觉得宇宙已经毫无新意。“闻起来跟尸体没两样。”
“是汗水发酵和磁力手铐底下死皮的关系。看到他前臂上发黄的疤痕了吗,艾迦?”胡狼回答。“不过呢,整体来说还是活蹦乱跳,够你那些雕塑师忙了。”
“你跟他比较熟,”艾迦对另一个人开口,“确定一下不是替身。”
“你不信任我?”胡狼问,“我真是伤心。”
我感觉有人接近,身子一抽。
“省省吧,大统领阁下。要有心才能伤心,你什么都有,但就我所知,那东西你没有。”
“嘴巴好甜,我会害羞的。”
汤匙与瓷器相碰撞,有人清清喉咙。我好想捂住耳朵。太吵,太多信息了。
“现在就可以看出他骨子里是红种了。”是个来自火星北方的女性,教养很好,但口吻十分冷漠,但又比月球人来得利落。
“对极了,安东尼娅!”胡狼回答道,“我也一直好奇他究竟会变成什么德行,金种怎么可能会像你眼前见到的这样卑微、低贱。你们知道吗,被我丢进去之前,他竟然求我赐死?还哭哭啼啼的。最具讽刺意味的是,他明明随时可以自杀,却不死,想必内心深处根本就喜欢这种地洞。你看到了吧,红种这么久以来已经习惯黑漆漆的地方了,蛆虫不都是这样的吗?窝在里面就像回到故乡,比起和我们相处要自在多了吧?”
我终于想起仇恨的滋味。
于是,我睁开眼睛,让所有人都意识到我看得见也听得见。然而,当我睁开眼皮,目光却不是落在仇敌身上,而被几名金种背后那扇窗外的雪景吸引过去。阿提卡有七座山峰,从这里能看得见六座,它们在晨曦下璀璨绚烂,上面有许多金属和玻璃组成的高耸建筑,耸入蓝天;山与山之间有桥梁连接;外头正飘着细雪,即便我的视力尚未恢复,那对我而言亦是如梦似幻的奇景。
“戴罗?”我认得这嗓音,微微转头望。他生了茧的双掌按在桌边,我见到后下意识向后缩,担心他会出手就打。然而,我又不由得注意到他中指上的金鹰徽记。徽记所象征的贝娄那家族已被我毁灭;至于这人的另一只手臂,则是在月球决斗中被我砍下,是后来才找名雕塑师赞吉巴接上新肢。他手上有两枚狼首形状的戒指。一个是我的,一个是他的。每枚戒指都代表了一条年轻金种的生命。“记得这是什么吧?”他问。
我仰头看着那张脸。我已残败不堪,卡西乌斯却没有因战争或时间而失去风采,反而比记忆中还要俊美,每次心脏跳动都散发出无限活力。身高超过两米的卡西乌斯身穿晨曦骑士专属的金白二色甲冑,卷发闪耀、恍若流星。他胡子刮得很干净,鼻梁因为断过,所以稍有歪曲。当我们四目相交,我尽力忍住啜泣,因为卡西乌斯的眼神极度悲伤,近乎温柔。我难以想象自己究竟落魄到什么地步,竟让一个被我亲手重创无数次的人露出悲悯同情的眼神。
“卡西乌斯。”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除了喊他名字外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或许我只是想和人说话,想被人听见。
“还有呢?”艾迦·欧·葛里穆斯站在卡西乌斯背后。她是最高统治者身边的三大御史中身手最狠的一个。她穿着跟上次在月球城塞高塔一样的盔甲。那一夜,野马救了我,但奎茵命丧艾迦拳下。她的甲冑已老旧,但都是从无数恶斗胜出的战绩。恐惧掩盖了仇恨,我别过头,不愿看见她一身黝黑的肤色。
“至少他肯定还活着。”卡西乌斯淡淡地说,转头问胡狼,“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这身伤……”
“这不是很明显吗?”胡狼回答,“我不就是毁了收割者吗?”
直至此刻我才低下头,隔着杂乱的胡须,我终于明白这番话真正的含义——我成了一具惨白的尸骸,乍看像具骷髅,一条条肋骨清晰可见,皮肤比热牛奶表面那层膜还要薄;我的膝盖在枯瘦的两腿上突起,脚趾甲太长,嵌进肉中。外加我满身都是胡狼严刑拷打留下的疤痕。肌肉萎缩,肚子上仍插着维生导管,像是黑色脐带一样连着下面的牢房。
“他被关了多久?”卡西乌斯问。
“三个月审问,九个月禁闭。”
“九个月……”
“不错的数字。即便是战时,也不能忘记象征有多重要。我们可是文明人呢,贝娄那少爷?”
“阿德里乌斯,你这样会刺激到他的敏感带哦。”安东尼娅站在胡狼身旁。她根本不是一般女子,而是一颗毒苹果。外表光鲜亮丽、里面残忍腐败。学院训练中,她杀死我朋友莉娅,又亲手将一颗子弹打进她亲生母亲的脑袋、两颗子弹射进她姐姐维克翠的脊椎。训练时她明明被胡狼钉在木桩受苦受辱,现在两人反倒一搭一唱,真是荒谬到极点。安东尼娅背后一脸阴沉的人是蓟草,她以前是号叫者的成员,如今却加入了胡狼旗下的骨骑团——不然胸口怎么会悬着一条鸟颅骨项链?她不看我,只是直瞪着地板。骨骑的指挥官莱拉丝坐在胡狼右手边,仍剃个光头,自院训时期以来,她就是他最得力的帮手和杀手。
“恕我无法理解。摧残落败的敌手有何意义?”卡西乌斯回答,“更何况,对方已经把所有情报吐出来了。”
“意义?”胡狼望着他,眼神淡漠,口里却说,“阁下,意义在于施以惩戒。这……东西假冒我们的一分子,自以为与我们平起平坐啊,卡西乌斯,他甚至认为自己优于我们,嘲弄我们,跟我妹妹上床。在我们得知真相之前,他把我们当成智障。可是他心里一定明白自己会战败并非偶然、而是必然。红种自古以来就是爱耍小聪明的人种。各位朋友,面前这人就是他们最终极的样貌,一旦我们退让,将会产生恶果。因此,我用时间与黑暗来还原他的样貌。根据我对品管会提案的新人种分级,他属于红火人(Homo flammeus),就演化来说,与智人(Homo sapiens)几乎没有差异,只是外观有点儿不同。”
“你是想说,他愚弄了你,”卡西乌斯对他施压,“而且你父亲竟同意让一个经过改造的红种当继承人?面对现实吧,胡狼,你不就是因为没有人疼所以妒忌眼红吗?”
胡狼被他一讲,面部都要痉挛起来。艾迦也对这名年轻骑士的口气很不满。
“戴罗夺走朱利安的命,”安东尼娅说,“然后杀光你全家。卡西乌斯,你一家老小躲在奥林帕斯火山'3'上,这玩意儿竟然还派人进行大屠杀,不知道你母亲见你现在这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会怎么想?”
卡西乌斯没搭理她,只是掉头使唤大厅角落那群粉种。“去给人犯拿条毯子来。”
她们动也不动。
“连你也是这种态度吗,蓟草?”
蓟草没反应。卡西乌斯对众人嗤之以鼻,解下自己的白斗篷盖在我颤抖的身体上。好一阵子没人讲话,连我也被他这举动吓到了。
“谢谢。”我呻吟着说。但他只是别过脸,不愿去看我此刻的枯槁面容。同情和宽恕不同,感激也不能取代忏悔。
莱拉丝发出闷哼,直瞪着面前那碗水煮蜂鸟蛋,拾起一颗放进口中。“晨曦骑士,注重荣誉到过度夸张的程度,反倒会像人格有缺陷呢。”坐在胡狼隔壁的她抬起那颗光头,望向艾迦,眼神仿佛金星洞海里的鳗鱼。她又吞了一颗蛋。“阿寇斯那老头就付出了惨痛代价。”
艾迦没有响应,她身上毫无破绽,但任谁也能感觉到沉默底下暗藏的杀机。我还记得,奎茵死前她就是散发出如此气势。洛恩·阿寇斯指导艾迦的剑艺,想必她也不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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