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职怪业俱乐部-The Club of Queer Trad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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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职怪业俱乐部-The Club of Queer Trades-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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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跳到沃尔特·乔姆利爵士身上,和粗壮肥胖的老绅士在地上滚成一团。他很勇猛,可是我们仍然紧紧揪住他不放。我真搞不懂我们在做什么!他精力充沛,当挥拳打不到我们时,便抬脚踢,于是我们钳住他。他踢不着我们,便吼叫起来,我们就塞住他的嘴。接着,依照巴兹尔的意思,我们把他拖到街旁的小空地上等候着。我说过,我真不了解自己在干什么。

“真不好意思这么麻烦你。”暗夜中的巴兹尔平静地说,“我在这里和别人有个约会。”

“约会?”我傻住了。

“是的。”他静静望着嘴巴被塞住、满脸通红的老贵族。老爵士躺在地上,眼神无力地张望。“我和一位高尚的年轻人约在这里碰面。是个老朋友,贾斯珀·德拉蒙德,下午你才在博蒙家见过他。他要等到博蒙的晚宴结束,才能够过来。”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黑夜中呆呆地站了多久。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我想起巴兹尔在法庭上发生的那件往事,我想他大概发疯了,不然,无法为眼前的事提出合理的解释——肥胖的乡下老绅士脸色发紫,被抛在地上,捆得像一把木柴。

大约过了四小时之后,一个穿着晚礼服的细瘦身影在我们面前闪现。煤气灯光一晃,我看见贾斯珀·德拉蒙德的红胡子以及苍白的脸。

“格兰特先生,”他茫然说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真是料事如神。这次晚宴,来了许多绅士名媛及大报编辑,都是为了听温波尔说笑话。可是,温波尔竟然整晚都保持沉默。他什么俏皮话都没说,他根本一句话也没有说!这是怎么回事?”

格兰特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肥胖老绅士。

“你要的答案在这里。”他说。

德拉蒙德细看了安静地躺在原地的老先生之后,连忙跳开,像是见了老鼠一样。

“什么?”他虚弱地问,“这是什么呀?”

巴兹尔弯腰从沃尔特爵士的胸前口袋抽出一张纸片。爵士虽然狼狈地倒在地上,却仍然企图护住纸片,不让别人取走。

那是一大张白色包装纸,贾斯珀·德拉蒙德先生茫然地读着纸片,掩不住满脸错愕。他在纸片上读到一大串问题和答案,问答的排列方式,就像是教堂里的教义问答。这张纸片有一大半在打斗时撕毁了,不过还是留下了一些重点字句,这些句子是这样写的:

柯:“……会觉得很丢脸。”

温:“把您的脸……大英博物馆里头吧。”

柯:“可知道你是在对谁说话……满口垃圾。”

温:“那也是因为对方就像垃圾一样。”

“这是什么呀?”德拉蒙德惊呼,然后愤怒地丢开纸片。

“这是什么?”格兰特的声音一如吟唱圣诗,“这是什么?这是一个伟大的事业,一种伟大的新行业。做这一行是有点猥琐不道德,我承认,可是仍然像海盗一样了不起。”

“新事业?”留着红胡子的年轻男子似懂非懂地复述:“新的行业!”

“新行业。”格兰特欣喜地说,“新事业!只可惜有点缺德。”

“这究竟是什么?”德拉蒙德和我有点不敬地问。

“这一行,”格兰特冷静地宣布,“就是‘油腔滑调设计师’。看,躺在地上的这位肥胖老绅士,看起来好像又笨又有钱。让我解释一下他的真实身份,他其实和我们一样,聪明而贫穷。他不胖,只是在衣服里塞了垫衬罢了。他一点也不老,名字也不是乔姆利,他是个很会讨人欢心的骗子,从事一种新奇的行业。他专门为晚宴提供服务,让顾客可以在餐桌上说些油腔滑调的话。根据一份事先写好的脚本正如你在纸片上所看到的他故意说出一些蠢话,好让他的顾客回答早已套好招的俏皮话。也就是说,只要付钱给他,就可以嘲笑他一整晚。”

“那么,温波尔那个家伙——”德拉蒙德不悦地想起这个麻烦。

“这位温波尔呀,”巴兹尔·格兰特微笑说道,“再也不能玩弄他的小聪明了。他是有一些优点,比如说姿态高雅、发色银亮等等,可是,至于那些漂亮话所需要的聪明才智,可就全靠躺在地板上的这位朋友了。”

“这家伙!”德拉蒙德愤怒地喊,“真该把他送入监牢!”

“哦,不!”巴兹尔宽容地说,“他不该坐牢,他应该参加‘奇职怪业俱乐部’。”

雌雄莫辨

物质反抗人类的斗争——我相信这是真的——现在已经演化到奇特的地步。对抗、打击人们的事物,并不是庞然大物,而是最细微的事物。世界上最后一头长毛象的尸骨早已腐朽,它虽然浩大,却不过只是具残骸而已。暴风雨再也不能够吞噬船队,山上的野火也再也不会毁灭城市。不过,我们还是要和微小的事物进行永恒的苦战——比如说,细菌和领扣。当我思考着上述问题时,也正在对付一颗领扣——我和它的关系是势均力敌的。我正想把它穿过衣领时,有人大声敲门。

当时我以为是巴兹尔·格兰特来接我了。我们准备出席晚宴,这就是为什么我忙着更衣的理由。他大概想找我结伴同行,虽说我们原本打算各自出席。这场迷你晚宴的主人是他的老朋友,她是一位和善的女士,具有非传统的政治理念。她希望我们在席上认识另一位客人,弗雷泽船长,一位小有名气的人,还是一位研究黑猩猩的权威。因为巴兹尔是女主人的老友,而我并不认识她,所以,巴兹尔很可能临时决定(以他社交方面的天才)邀我一道出席,以免我觉得不自在吧!这个推论,和我其他的推论一样无懈可击——然而,上门的人却不是巴兹尔。

对方经由门房传给我一张写了字的名片:“艾利斯·肖特牧师先生”,并在名字下方写了一些铅笔字:“烦请共谈片刻,因为该事甚为急迫”。文字虽然在仓促间写成,笔迹却颇为端秀,显然出自一位绅士之手。

这时我已经征服了领扣,老天英明,神可以降服万事万物。这是可贵的事实。接着,我套上西装背心以及礼服外套,连忙走进客厅。访客一见我进来就起身,像是一只拍打翅膀的海鸥——我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他拍打右臂上的苏格兰格子披肩,又拍打一双可怜的黑手套,还拍打他的衣服。当他起身的时候,也拍打着他的眼皮呢——我并没有夸大其词。他是个额头很高、白发白须的神职人员,像是很容易手足无措的类型。他说:

“真抱歉……真是抱歉……抱歉极了……我来这里,我只能这么说,我只能以自己的立场说……我来拜访您,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请原谅我——”

我告诉对方我不会介意,并请他继续说。

“我要说的是,”他咕哝着说,“真是要命!我的生活原本很平静。”

我急着出门,因为我已经很怀疑自己能否准时出席了。不过,这位老先生诚恳的悲苦气息,让我觉得自己的处境根本算不上什么。

我表现得很有风度:

“请继续说吧。”

可是,这位老绅士早已察觉我的一丝不耐烦,显得更嗫嚅了。

“真是对不起,”他怯生生地说,“我真不该来的,可是,您的朋友布朗少校建议我来府上——”

“布朗少校?”我开始有点兴趣了。

“是的,”肖特牧师先生热切地拍打苏格兰格子披肩,“他说,您曾经帮他脱离困境——啊,至于我的难题,亲爱的先生,这攸关我的生死。”

我心绪混乱,倏地站起来。

“肖特先生,您的事很费时吗?”我问道,“我正急着出门参加晚宴。”

他也站起来,全身颤抖,尽管他的心里有些障碍,可还是站得很挺拔,无愧于他的年岁以及身份。

“我没有权利要求您,先生,我完全没有权利要求您,”他说,“如果您就要出门赴约了,您当然……有充分的理由,当然有充分的理由。不过,等您回家时,就会发现有个人送了命。”

他坐了下来,不住发抖,像个果冻一样。

当时,在几分钟之内,晚宴在我心中的价值已经消减得微不足道了。我并不想去认识一位爱谈政治的寡妇,也不想去见一位收集人猿的船长。我所关心的,是这位亲切、步履蹒跚的老牧师,以及他眼前的危机。

“要来一根雪茄吗?”我问他。

“不,谢谢。”

他带着难以言喻的尴尬,仿佛不抽雪茄是很见不得人的事。

“喝杯酒好吗?”我说。

“不用了,谢谢,不用了,谢谢,我现在不能喝……”他诚恳而神经质地回答。他像是那种其实滴酒不沾、却常夸口改天可以喝上一整晚朗姆鸡尾酒的人。“现在不能喝,谢谢。”

“您需要什么吗?”这个彬彬有礼的老笨驴令我感到难过,“来杯茶吧?”

他眼中露出一丝挣扎。我说服了他,给他泡了一杯茶。茶一端给他,他就像个酒鬼,捧着茶杯当白兰地似的喝着,然后,靠着椅子说:

“斯温伯恩先生,我一向安稳度日,从没碰过大风大浪。身为艾塞克斯郡朱兹意的牧师,”他以虚荣的口吻说,“想不到这种事竟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发生了什么事?”我问。

他突然挺了挺身子。

“身为埃塞克斯郡朱兹意的牧师,”他说,“从来没有人强迫我扮成老太婆,也没有人强迫我在一件罪行中扮演老太婆的角色,从来没有过。我的经历可能只是一件小事,真的不算什么,可是以前我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我也没听说过,”我说,“这不在神职人员的工作范围内吧?抱歉,我对教会不熟,如果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请见谅。你说你打扮成——什么?”

“老太婆,”牧师严肃地说,“一个老太婆。”

我心想,要把他打扮成一个老太婆实在太简单了,根本不用费工夫,他已经够像了。可是,这件事显然比较像悲剧而不像喜剧,我只好有礼貌地说:

“请问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

“这得从头讲起,”肖特先生说,“我会尽可能把我的故事说清楚:今天早上十一点十七分,我离家到村里拜访。首先我拜访了杰维斯先生,他是我们‘教徒休闲俱乐部’的会计。我和他清点了一些账目,因为园丁巴基斯帮忙整理网球草坪,要付给他一些酬劳。接着我去拜访阿诺特夫人,她是一位非常虔诚的信徒,可惜长年卧病在床。她写过几份布道小册,还写了一本叫做《野蔷薇》的诗集除非我的记忆力有问题。”

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不只是谨慎而已——很矛盾,他很谨慎,同时又很热切。我想,他的脑子里大概充满了推理小说中对于侦探形象的模拟记忆,那种侦探,总是严峻地要求查出一切事物的真相。

“接着呢,”他小心翼翼地往下说,“我就去拜访卡尔先生,当然不是詹姆斯·卡尔先生,而是罗伯特·卡尔先生,他是我们风琴师的临时助手。和他谈话之后——谈话的主题是关于一名唱诗班少年,有人指控他破坏管风琴,可是我目前并不能对这件事发表意见——我就到布莱特小姐家参观多加⑥慈善会的活动。多加慈善会通常是在牧师家中举行的,可是因为我太太的身体不大舒服,布莱特小姐便好心地主动接替主持。她才刚到我们的村子不久,却已经在教会活动中扮演非常活跃的角色了。多加慈善会一直是我太太全权管理的,其中除了很活跃的布莱特小姐之外,我几乎不认识其他的成员。可是我说过要探访她们,所以就去了。”

“当我抵达那里的时候,我只见到布莱特小姐以及四位少妇,她们正忙着缝衣服。当然,对任何人来说,就算是执迷于探索真相的人,要记得或复述一场谈话的详细内容,是很不容易的。如果这番谈话,即使出于令人敬仰的求知心,并没有让人留下深刻印象,就更难让人记得了。实际上,呃,当时的谈话内容大致上是关于袜子的。不过,我倒是清楚地记得这些老处女当中,有一位很瘦,披着羊毛披肩,好像觉得天气很冷,我记得她叫做詹姆斯小姐。她提醒大家天气多变化。接着,布莱特小姐递给我一杯茶,我也喝了,可是我想不起来当时说了什么。布莱特小姐是位身材粗短的白发女士。在这一群女士之中,另一位吸引我注意的是莫布雷小姐,她身材小巧,颇富贵族气质,头发银白,嗓音高亢。她是她们之中最引人注意的。她针对围兜的话题发表了不少意见,想法强势而激进,却也不忘向我致意。的确,除了她之外——虽说五位女士的穿着全是一身黑——其他四位女士在你们这些世俗人眼里都是很邋遢的。”

“大约谈了十分钟之后,我起身离开,可是这时我就听见了某句话——怎么说,这句话好像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到底听到了什么?”我不耐烦地问。

“我听到,”牧师严肃地说,“我听到莫布雷小姐(银发的那位)对詹姆斯小姐(穿戴羊毛披肩的那位)说了些匪夷所思的话。我一听到那些话,就马上强迫自己记住。一离开现场,便立刻找了纸片,把我记得的内容写下来,纸片现在就在我身上。”他在胸前的口袋里翻出那张纸片。“我听到莫布雷小姐对詹姆斯小姐说出:‘现在该你了,比尔⑦。’”

他坚定严肃地说了这些话之后,瞪着我好一阵子,看起来他对自己的观察深信不疑。他把光头进一步伸近炉火,接着继续说他的故事。

“她说的那句话真吓人,我一点也不能了解那句话的意思。这句话最特别的地方是,居然会有妇人把另一位女士称为‘比尔’。我说过,我的见识可能不够渊博,没有出嫁的小姐聚在一起的时候,可能会有一些我没听过的奇风异俗。可是,这句话在我耳中听来实在太古怪,当时我差点就出口咒骂——希望您不要误会我的用语——起来。‘现在该你了,比尔。’这句话并不是以上流人士的口音说出来的。可是,我说过,莫布雷小姐说话的特色就是高尚的口音呀!实际上,我觉得,即使以上流人士的腔调来说‘现在该你了,比尔’这句话,也不是很恰当。”

“那时,我真的被这句话吓到了。不过,紧接着发生的事更让我惊讶。那时,我手里拿着帽子和雨伞,惊惶地看了看她们,却发现披着羊毛披肩的那位细瘦女士挡住大门,不让我走。可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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