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职怪业俱乐部-The Club of Queer Trad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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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职怪业俱乐部-The Club of Queer Trades-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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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誉感?”鲁伯特重复老夫人的话。

这时,最后一丝智慧的光芒也从他脸上消逝了;他的眼珠失神地转动着,看起来像个白痴。

他茫然地走向门口,我也立刻跟上去。不过,我的良知和好奇心又驱使我回头问了一个问题:

“我们可以为您做什么吗,夫人?”我几乎绝望地问道。

“怎么,”她说,“如果你们真想为我干点什么,就麻烦替楼上的绅士松绑吧。”

鲁伯特沉痛地爬上厨房的台阶,阶梯被他狠狠踩得摇晃起来。他张开嘴巴像是有话要说,一面蹒跚着回到打斗的现场。

“就理论上来说当然正确,”伯罗斯先生躺在地上和巴兹尔说话,神情很轻松,“可是,我们必须思考这件事对我们的意义。道德的起源是……”

“巴兹尔!”鲁伯特喘着气大声说,“她不愿意上来!”

“谁不愿意?”

巴兹尔有点不快,因为鲁伯特打断了他和伯罗斯的讨论。

“就是楼下的女士啊!”鲁伯特答道,“那位女士被关起来了,可是她不愿意逃走。她还说,她唯一的心愿,就是要我们为这些家伙松绑。”

“真是个有趣而明理的建议,”巴兹尔喊道。他跳回伯罗斯身上,为他解开手上和牙齿上的绳结。“真是个好点子。斯温伯恩,你去帮格林伍德先生松绑。”

我茫然而麻木地为这位穿紫色运动服的瘦小绅士解开束缚。我感觉不到丝毫有趣或明理之处,壮硕的伯罗斯却在一旁发出宏亮的笑声。

“好啦,”巴兹尔雀跃地说,“我们该告辞了,今晚玩得非常愉快。感谢两位如此彬彬有礼,我们真是宾至如归呀!晚安,非常感谢。鲁伯特,走吧。”

“巴兹尔,”鲁伯特沮丧地说,“看在老天的分上,到楼下看看可否帮帮那可怜的女人什么吧。我心里的死结一直解不开!我承认,我们好像做错什么了。可是,也许这些绅士不会介意……”

“不会的,不会的,”伯罗斯叫道,带着拉伯雷式粗鄙的戏谑口吻,“没关系,尽管去检查储物间吧,各位。你们也可以察看煤穴、参观一下烟卤吧?我保证这屋子里到处都是尸体。”

在我叙述过的各种历险故事中,这次的经验颇为不同。我和巴兹尔·格兰特共同见识过不少狂野的新鲜事,那些历险的二分之一经过,就足以让日月疯狂。不过,在每次历险的最后一刻,所有的事情都会豁然开朗、雨过天晴,我的心情也会逐渐明朗宁静起来。可是这回却大不相同,事情的结果竟然让我觉得更混乱。大约在我们离开这幢屋子的十分钟前,出现了一段愚蠢的小插曲,让大家如陷云里雾中。这时,即使鲁伯特的脑袋突然掉到地上,或是格林伍德的肩上长出翅膀,我们都不会觉得惊讶,因为我们已经见过更骇人的事情。对眼前发生的事情,我们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抱着谜团上床睡觉,第二天再跟它一同起床,然后把它存进记忆之中。直到几个月之后,由于另一桩意外,我们心里的谜团才得以解开。不过,现在让我先报告现阶段的惊人插曲。

后来,我们五个人又走下厨房楼梯,由鲁伯特领军,两名主人跟在后面。我们发现牢门又关起来了,将它推开后,房里仍旧一片漆黑。如果老夫人还在,必定是她把灯给吹熄了。在黑暗中独坐好像是她的怪癖。

鲁伯特二话不说,又把灯点亮。在明亮的灯光下,我们慢慢走近;这时,老夫人把小鸟般的头转过来。接着,她灵巧地站起身,以一种古老的仪式行礼,把我吓了一大跳。我马上瞟了格林伍德和伯罗斯一眼,她应该是向这两名男子致意。一想到老夫人向这两名男子低声下气,我就愤愤不平,于是我便想瞧瞧这两个暴君接受致意的嘴脸。可是,我却错愕地发现这两个人根本没看到老夫人的敬礼——伯罗斯正在用小刀修指甲,而格林伍德走在我们后面,根本就还没走进房间。惊人的真相渐渐水落石出。巴兹尔站在最前方,金黄色的灯光打在他强壮的脸孔和身躯上,看起来神智清楚,还带着一丝严肃的微笑。他的头微微前弯,拘谨地鞠了躬。原来,他正对着老夫人答礼;无疑,老夫人刚才竟是对巴兹尔行礼。

“听说,”他亲切但不失庄重地说,“夫人,听说我的朋友本来想救您,不过他们失败了。”

“当然了,除了您以外,没有人知道我犯的错。”老夫人眉飞色舞地说,“不过我可没有叛逃的意图。”

“我乐意为您作证,夫人。”巴兹尔依然平稳地说,“您表现出来的忠诚度,让我非常感动,所以我乐于动用我的裁决权。您可以不理会这些绅士的要求而继续留在房间;可是,如果我请求您出来,您知道您就能安全地离开。”

这名俘虏又敬了个礼。

“我从不认为您冤枉了我,”她说,“我不知该如何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于是,我们都瞪大了眼睛,目送她走出房间,而巴兹尔则为她扶着门。

巴兹尔用欣喜的口气对格林伍德说:

“你们可以松一口气了!”

“是的!”

这位年轻绅士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像人面狮身像一样神秘。

我们颤抖着、精神恍惚地走出屋子,再度回到深蓝色的黑夜之中,仿佛刚从高塔上摔下来似的。

“巴兹尔,”最后鲁伯特虚弱问道,“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兄弟,可是,你真的是人吗?我是说,你只是个‘人’吗?”

“现在,”巴兹尔答道,“有个绝对错不了的特征可以证明我是人——我饿死了!史隆恩广场的戏是赶不上了,下馆子却还来得及。嘿,绿色巴士来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开口,他早就跳上车了。

被幽禁在地下室的老妇

正如我说过的,几个月之后,有一天鲁伯特突然走进我的房间,手里挥动着一只小袋子,神情兴奋,像是刚跳过花园围墙似的。他请我参与他最新也最狂野的一次探险。这次他想一探究竟的,正是我们一切悲喜的根源——“奇职怪业俱乐部”。他要找出这个俱乐部真正的源头、它的地点以及它的总部。如果我要细说我们是怎么找出这个怪物的巢穴的,故事可能就说不完了。在探险的过程中,我们遇上了各种千奇百怪的事:我们追踪俱乐部的会员、贿赂车夫、和流氓打架、移开铺地的石板、发现无数的地窖以及地下通道。最后,我们终于发现了“奇职怪业俱乐部”。

这辈子我经历过不少奇事,不过,寻找俱乐部的过程及结果,可算是最古怪的一次。我们在那些乱七八糟、伸手不见五指、似乎没有希望的通道中摸索,最后居然发现一个灯火通明、豪华且舒适的厅房,而且里面遇见的几乎都是熟面孔。在座人士有“树屋”的房屋中介蒙莫朗西先生,他坐在两位很有活力的年轻人中间——这两人偶尔扮演牧师,真实身份则是耽搁专家;此外,还有诺索维先生,他是“浪漫冒险经纪公司”的创始人;以及查德教授,他发明了舞蹈语言。

当我们进入这个大厅时,所有的会员好像突然陷入一片沉寂,而俱乐部会长空出来的位子,更像是一颗缺落的门牙,让现场显得群龙无首。

“会长不在。”诺索维先生突然向查德先生说。

“嗯,没来,”哲学家的话比平时更暧昧难解了,“不知道他在哪里。”

“老天,”蒙莫朗西跳起来说,“我觉得真紧张,我出去看一下。”接着便跑出房间。

过了一会儿,他又跑回来,怯怯又欣喜地吱喳叫道:

“各位,他来了。是的,他来了,他就要进来了——”他嚷完之后才坐下。

鲁伯特和我心中万分好奇,想知道究竟谁是这个疯狂组织的头头。我们纳闷着,究竟谁是世间疯子当中最疯狂的一个?这个人究竟有什么神奇,为什么能让在座的这些怪人忠心耿耿又引颈期盼?

谜团突然揭晓了。门被推开了,喊叫声震动整个大厅,走进来的人是巴兹尔·格兰特。他身穿晚礼服,面带微笑地在会长的宝座上坐了下来。

我不知道我们是怎样享用那顿大餐的。平日我最爱享用俱乐部丰盛的大餐,不过,这次端出来的菜竟出奇的多,让人难以招架。开胃菜的沙丁鱼像鲱鱼一样大,汤像海水那么多,烤雀像烤鸭,烤鸭则像烤鸵鸟,好不容易主菜上完,接着上桌的乳酪也多得吓死人!我常听说月亮是用绿乳酪做的;但那晚我却觉得绿乳酪是用月亮做的。用餐时,巴兹尔·格兰特一直吃一边笑闹,瞧都不瞧我们一眼,也不向我们解释他为何在这里?为何他成为了跳梁小丑的大王?

最后,俱乐部演说和敬酒的时刻终于来到了,或许我们可以从中得到一些解答吧。在一片掌声雷动中,巴兹尔·格兰特站起身。

“各位,”他说,“依照本俱乐部的习惯,每一届会长在会议启动时的第一项仪式并不是团体敬酒,而是让会员一一简短地介绍自己的事业,然后,大家再向报告者和下一位会员敬酒。本人身为资深会员,因此就让我带头发言吧。各位,多年前我是个法官;我尽心尽力地在工作岗位上维护正义、执行法律。不过,渐渐地,我发现在我的工作范围内,我连正义的边缘都摸不着。当时本人权高望重,可是却只能做些照本宣科的卑微小事。和邮差一样,我必须遵守卑鄙的律法。日复一日,我眼前尽是严重迫切的问题,碍于律法所限,我只能运用一些愚笨的牢狱之灾或处罚,假装解决了问题;可是,这种解决之道都是假的。光凭生活常识,我就可以判断这些问题只消一个吻、一阵鞭打、几个字的解释、一次决斗,或是一趟前往西部高地的旅行就可以解决的。当我重新思考这些问题之后,我的虚妄感就越来越深重。不管是耳语、誓词,或在法庭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应该要更贴近生活才是。于是,有一次我便当众怒斥法庭上的一切荒唐事,接着我就被当成疯子,并从公众生活中退隐。”

现场的气氛,让我觉得全神贯注倾听告白的人,绝对不止鲁伯特和我两人。

“嗯,我想自己可能派不上用场了,所以,我私下让自己担任纯粹道德上的裁判,专门处理道德方面的问题。没过多久,这个非官方的荣誉法庭——经严格保密——就远近驰名了。在我面前接受裁判的人,并非因为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比如说谋杀、无照养狗等等;我的罪犯们所犯下的过错,都是和待人接物有关的麻烦。他们在我面前领罪,是因为自私、过分的虚荣、丑闻,或是对宾客和有需要的人吝啬小气。当然,这种法庭并没有实质的强制力,它的处罚能否得到施行,全看涉案者和被告的荣誉感。不过,各位一定会很惊讶地发现,这些判决总是被完全地遵守。最近我还处理了一个令人十分满意的案例。有一位住在南肯辛顿的女士,因为心存不良地违背承诺在背后诽谤,我便判她单独拘禁;有些善心人士还很不知趣地想要救她出狱,可是她坚持继续坐牢。”

鲁伯特·格兰特盯着哥哥直看,嘴巴张得大大的;我想我也差不多吧。如此一来,为什么老夫人会发出奇怪的抱怨,以及更可怪的,为何她不愿走出来等等怪事就通通明朗了。她是“自愿刑事法庭”的被告之一,也是巴兹尔的“奇职怪业”的客户之一。

大家干杯祝福巴兹尔与他崭新的法庭事业,觥筹交错间,我们仍然一头雾水。我们感到一丝困惑的是——所有的事情居然都豁然开朗了!照理说,这应该是只有回到上帝面前时才会有的感觉啊!我们隐约听到巴兹尔说:

“欢迎诺索维先生为我们介绍‘浪漫冒险经纪公司’。”

然后我们懵懵懂懂地听着诺索维先生开始解说他的事业;他的这段话,很久以前当他向布朗少校解说时,我们就已经听过了。于是,我们的冒险史诗,如同生生不息的循环,就在它曾经开始的地方暂时告一段落了。

注释

①拉伯雷(Rabelais,14951553),法国作家,其长篇小说《巨人传》以狂野的想象力与粗鄙的幽默感着称于世。

②古斯塔夫·杜雷(Gustave Dore,18311883),法国插画家,曾为拉伯雷、巴尔扎克、艾略特等人的作品配插图。

③纪念英国海军名将纳尔逊的碑柱,是特拉法加广场的地标之一。

④“奇职怪业俱乐部”的英文是The Club of Queer Trades,其缩写即C·Q·T·。

⑤苏格兰长老会牧师厄尔文创始的教派。

⑥多加,圣经中的人物,一生乐善好施,死后由使徒令其复活。

⑦比尔,在英文中向来是男性才用的名字。

⑧古罗马敬奉的女神,掌土地肥沃及妇女生育,其神庙皆由妇女掌管。

⑨九柱戏是一种游戏,竖立九根柱子再以滚球撞倒。

⑩《匹克威克外传》是着名英国小说家狄更斯的作品。

·南森(Fridtjof Nansen,18611930)二十世纪初期的挪威人,是极地探险家、动物学者,并曾从政。

·查卡(chaka,17871828)南非祖鲁帝国的缔造者。

·非洲长矛。

·鳄鱼。

·梅特林克(Maeterlinck,18621949),二十世纪初比利时的象征主义剧作家,曾获一九一一年的诺贝尔文学奖。

·捷格舞(jip),十九世纪前盛行于苏格兰和爱尔兰等地的轻快舞步。

·角笛舞(hornpipe),一种活泼的英国民间舞蹈,尤其为水手喜爱。

·最后的审判日:基督教谓世界最后毁灭的日子。耶稣将于世界末日审判在古今全人类,分别善人恶人,善人升天堂,恶人下地狱。

·诺福克夹克:腰部有带的男用宽上衣。

·一种刑具。

·克里索斯托(Sain John Chrysostom,约347407年),公元四世纪的君士坦丁堡宗教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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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
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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