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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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为小人-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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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毅杰有前车之鉴,本不敢轻易将爱子交给他人。但聂昙的眼神却是他从未见过的极端诚挚,对于冽予亦是真心的在乎。所以他相信了,而将冽予交给他。
  凡是高手,其识人的直觉都是不凡。白毅杰先前因不信任直觉而铸下大错,所以此刻更是分外重视这些。
  该宣布的宣布完毕,而白冽予却也准备离开了。众人一同用过了最后的午膳后,便送他到了门口。
  道别的时刻总是悲伤的,然而白冽予的面上却仍是没有半点表情。直到四弟堑予及三弟炽予抱住他的那一刻,他才微微流露出了些许的感伤。
  但,终究还是头也不回的跟着聂昙离去了。
  白炽予看着渐行渐远的二哥,鼻头一酸,却终究是忍住了泪水。
  然而,给于光磊牵着的手,仍是不自觉的握紧了…… 
  * * * 
  巨大的改变,确实如于光磊所料的开始了。
  先是白冽予的离去,而后,山庄虽然逐渐恢复了常态,然而失去了两个人的差异,却只有更加明显。
  兰少桦的遇害,让深爱妻子的白毅杰再也难展欢容。堂堂擎云山庄之主,还是天下有数的高手,却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了……这样的打击无疑是相当庞大的。
  除了面对儿子时还会有一点表情之外,其实的时刻,他都是一片木然的,而不再像过去那般从容自适,谈笑自若。即使是难得的笑容,也都隐藏着些许淡不去的悲伤。
  而失去了母亲之后,照顾幼弟白堑予的工作就变成白飒予的了。已经十二岁的他除了读书练武,照顾堑予之外,更开始逐渐接触、学习山庄的事务。属于孩童的稚气一点一滴的逐渐消退,换成了过度的成熟以及稳重。
  至于白炽予,则仍是由于光磊陪着,教他读书习字。失去了母亲的他转而将对母亲的依赖尽数投注在于光磊的身上。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了。初秋的天气,带着一点微微的凉意。
  清晨,于光磊一如平时的开始替白炽予授课。他在三个月前搬入了侠客居,好就近照顾白炽予。
  「来,炽,今日我们要上这一则。」
  于光磊熟练了翻开了白炽予面前的经书。白炽予本是坐在椅子不停晃着脚,瞧着他翻动书页的修长手指,却突然好奇的一把抓住,拿到眼前细细检视。
  「怎么了,炽?」
  于光磊只道是他小孩子脾性发作,也不急着抽回手,「有什么事吗?」
  「……光磊,你为什么抱得动我,而我却抱不动你?」
  白炽予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问题。于光磊没想到他竟然是要问这个,先愣了一下,之后才笑了起来,道:「那是因为你还小,而我却已是个少年的缘故。就算没有习武,我的力气也是足够抱起你的。」
  「那,等我十二岁的时候,也可以抱起你了?」
  一想到长大就可以反过来像大人一样把于光磊抱起来,白炽予的眼神就是一亮。怎料于光磊却是好笑的摇了摇头:「那时我都十九了,可比你大得多了!」
  「不公平!为什么你可以抱我,我却不能抱你?」
  「话不是这么说的,炽……而且君子之交淡如水,又何须特意如此亲昵?现在是你还小,等你长大后,自然就不会这般腻着我了。」
  于光磊一面说着,一面还将今日要上的课程顺口说了出来。白炽予正待辩解,却也瞧见了书上的话。只是,他瞧见的,却是下面的那句话。
  突然,抬起了头,直直望向于光磊:「光磊,你是君子吗?」
  「嗯……我希望自己能成为君子。」
  「那大侠是君子吗?」
  「能当大侠的,都是君子。」
  「……那我不要当大侠了!我要当小人!」
  惊人的言语从小小的嘴巴里冒出,让于光磊立时瞪大了双眼。
  只见白炽予嘻嘻一笑,伸手指了指「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下句──「小人之交甜如蜜」。
  于光磊见得,知道他还惦着刚才的话,不由得失笑:「你真的不当大侠?」
  「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白炽予点了点头,眼神中带着的,却是一种格外坚定的光芒。
  发现了这一点,于光磊心下微微吃惊,但终是笑开,道:「你还是先听我讲完课,再决定要当小人还是当大侠、当君子吧!」 
  * * * 
  结束课程,念了会儿书,用完午膳后,这天下午,于光磊去了趟市集。
  他所逛的,不是卖文房四宝、书法字画的店,就是一些书铺子。不论是新书旧书,他总是会翻上一翻,然后用自己存下的钱买书回去看。
  他才气纵横,却没有分毫的恃才傲物。其实教导白炽予的只是他所学的基本。就算现下没人教他,他还是自个看书,学了不少东西。加以擎云山庄各类藏书算是不少,不光是经书,医药、术算、天文历法、机关之学等无一不有。他瞧见有趣的,便借来看了。这一年多来,倒也进益不少。
  不过,由于前几日白毅杰说打算让他和八大护卫中的莫九音学习,所以他才又上了市集买些书。莫九音除了是有名的高手之外,于民间也是颇有名气的才子学者,所以才有「玉笛公子」这样文雅的名号。于光磊能得人教导,自然是高兴至极了。
  回山庄的路上,他又忆起了早上白炽予说要当小人的事。想来他应该只是一时闹闹吧?只是,瞧他的眼神,似乎又……
  「唉……不过,我又该怎么让炽真正喜欢读书呢?」
  想着想着,又忆起了那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忍不住喃喃自语了起来。
  回到山庄,一如以往的往侠客居走去。入眼的,却是书写「侠客居」三字的木匾被拆了下来,换上了写着「小人居」三字的。
  于光磊一瞧登时傻眼,急忙奔入了居中。只见白炽予正悠闲的在小园里练着武。一瞧见光磊,立即兴奋的扑上了前。
  「炽,你那个『小人居』……你,是认真的?」
  于光磊抱起了他,有些无奈地看着面色红润,极为可爱的孩童。只见白炽予点点头,道:「自然是认真的。啊!我跟你说,今日爹让我挑兵刃了。我瞧着一把黑色的刀极为顺眼,便拣了那把刀。只是爹说我可以拿那把刀,但是从此以后练刀法都不能换刀。那刀好重,害我光练个起手式就累了!」
  瞧着他兴奋不已的模样,于光磊不由得莞尔。抱着他进了屋子,放下手中的书正待收起,却瞧白炽予好奇的随手抄起一本,打开翻看……「咦?这是什么?什么天三地六的……什么……什么盘锁?」
  那书和他平常所念的经书完全不同,还有图片录于旁,竟然是机关之学。于光磊还没来得及解释,白炽予就已捧著书跑到一边去看了。于光磊虽瞧得有些哭笑不得,却难得见他如此主动去看书,也不由得好奇的跟了上去。
  小巧可爱的脸蛋上,那双清澈的眼眸难得的如练武时那般炯炯有神,而且还是盯著书。只见他一页翻过一页,却丝毫没有不耐之色……「光磊,这是什么意思?」
  连问问题的时候都没有抬头。于光磊也不介意,当下便向他解释了那句话的意思,心下却已是一阵喜悦涌升。
  没想到竟然这么巧……正当自己为炽予想当「小人」一事烦恼之时,另一件困扰许久的烦恼却得以解决。而且与之相较,想当「小人」不过是小事一件罢了。因为,依炽予的个性、还有他周遭的环境而言,他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变成小人的。
  既然如此,他的烦恼当场又解决了一个,实在是太可喜可贺了!
  「炽予,你喜欢这种书吗?机关之学?」
  瞧着白炽予眼神炯亮,神采奕奕的样子,虽然早已知道答案,于光磊却仍是忍不住这么问。
  不过,却没有半点的响应。
  白炽予对于武学的专注力此刻早已完全用到了手中的书上,连于光磊的问话都没听见。
  明白了这一点,于光磊也不再扰他。径自起身,取了其它的书回房看去了。
  从那一天开始,白炽予的房中不但多了一把刀,还多了一个专放书的柜子。


  第五章

  初夏。
  炎热的午后突然来了一场急雨。豆大的雨滴直落,打得人浑身发疼。于光磊方上市集买了几本书,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大雨。虽然书已用油纸包好,可是还是怕雨水会由缝隙渗进去的。于是只好和其它行人一起挤在店家的屋檐下,暂时避避雨了。
  这场雨,不知何时会停?
  雨下了好一阵,却没有变小的迹象。于光磊索性入了间茶楼坐下,叫了壶香茗,拿起先前买的书翻阅了。
  「咦?这不是于兄吗?」
  书才看了一页半,就听到一阵唤声自身后传来。于光磊闻声回头,入眼的是一位瞧来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书生,正是先前他参加省试时遇到的一位姓王的举人。当即微微一笑,道:「原来是王兄。没想到省试都已隔了两年,兄台还记得在下。」
  「唉!于兄以十八之龄,首次应试就拔得头筹,省试首名,要人如何不记得?只是没想到于兄原来是苏州人,却没什么苏州土白的音哩!」
  王举人还以一笑,在他面前坐下,手中还有模有样的拿着把提了字的扇子搧着。于光磊也不介怀,取过杯子替他倒了杯茶:「我并非出生于苏州,只是寄居在亲戚家中。我亲戚家中也是讲官话的,自然没什么土音。」
「喔?听于兄这么说,你那亲戚该是大户人家了?不晓得能否透漏一下,也好方便小弟前去探访一番哩!」
  「我也不晓得王兄听说过没有,正是这苏州城郊的擎云山庄。」
  「嗯,这我倒是不大熟了……实不相瞒,我家妹子正是二八年华,自从两年前见到于兄后,便情窦初开了!我这做哥哥的本来还不知该怎么寻兄台,不意这场雨却让咱们碰到面了……却不知于兄有没有这个意思?」
  搞了老半天的攀谈却原来是要来拉妹婿的。于光磊虽然不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和他提这些,可是一时要拒绝却总是尴尬……正烦恼不知该如何开口拒绝之际,拿着茶杯的右手忽然给一只湿湿的手拉了住。
  于光磊先是一愣,随即蹙起了眉头,转头望向那只手的主人:「炽,这么大雨,你居然没打伞就这样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俊美的少年脸庞。茶楼中有不少人都为之吸引了目光,更有几个少女瞧得红了脸。只是成为目光焦点的白炽予却是浑然未觉,直承自父亲的面容之上带着些不耐,道:「快回庄,爹要我来接你的。」
  接着,又转头望向了那位王举人:「你先前的问题我代光磊答了。他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知该如何拒绝罢了。」
  方才王举人说话的时候,白炽予根本就不在店里,外头雨声又那么大,众人不禁对他竟然会知道那问题而感到讶异。一旁角落处有几名江湖人士更是因而凝神注意了起来。
  于光磊知他武功早已堪称是一流高手,又成日与他相处,自然不觉得如何。瞧着王举人一脸呆愣,因而带着歉意的拱手一揖:「抱歉了,王兄,我先告辞了。」
  话声方落,便给一股力道一带,当下便自座位上被拉了起来。只见白炽予匆匆算了钱,目光在离去前疾扫了角落的那群江湖人士一眼后,便拉着于光磊出了茶楼。
  一身湿淋淋的他,此刻却替于光磊张起了伞,然后自个儿继续淋着雨。
  白炽予今年十三,身高却只比于光磊矮上一个头。他身材修长,相貌俊美,体魄又相当结实,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豪侠之气,正是英雄出少年。每每走在路上,总是会惹来年龄相仿的小姑娘瞧上好几眼。
  而于光磊正值弱冠之年,清俊儒雅的相貌,还有一身文士之气,也常引来不少人的说媒。只是他的生活便只有「读书」与「白炽予」这两部分而已,所以他一一推辞了,也不见与年轻姑娘有什么往来。
  此时的他正全心关注于身旁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淋着雨默默行走的少年身上。「炽,别淋雨。咱们一起撑吧。」
  「免了。到时弄湿了你的书可不好。我有真气护体,不会着凉。」
  白炽予这么说完之后,又闭上了嘴巴。
  于光磊瞧他不肯多说话,定然是闹起脾气来了。略为走近了他几许,只觉得一股暖意透着,更挨近了他几分,道:「你在生气什么?总不会是吃醋吧?这么大的人了……」
  「我、我……我是担心你,所以……那角落坐着几个江湖人,瞧来就没安着好心儿的样。你冒然说出擎云山庄的名号,却又不会武。万一有人想藉你来威胁山庄,岂不是……」
  因为于光磊的问题而匆忙解释着。白炽予的理由虽好,可是微红的面色却仍显示了于光磊所猜的也并非全然没有。于光磊瞧着有趣,却也不好让他再为难,只是笑了笑,转而道:「伯父有何事?竟要你冒雨来找我。」
  「喔,是冽哥刚回到庄里。其实也只是暂待一会儿罢了……我先前在雨中练刀正练得兴起,结果冽哥突然出现,还不用剑空手与我对打。结果我很窝囊的败了,不但要来找你回庄,顺便还得替冽哥买些东西。」
  这一败显然是对他打击颇大,所以语气中带了些不快。
  于光磊听了却是一阵讶异。「冽离家也有八年了吧?怎么会突然……?听你所言,他的功夫也是很了不得了?」
  「据说,冽哥是为了磨练自己而拜别师父出来江湖上独自行走。又为了避免麻烦,要请穆叔叔替他做一张易容的面具。他也不知怎么练的,明明是八年前才从头开始的,不但内力胜过我许多,只和飒哥差了一些,手上功夫更是高明至极。好似全无章法,却又压得我不得不连连变招……唉,我现下终于明白爹所说的、青龙那厮的用心了!」
  一提到武功,虽然是败绩,可白炽予仍是来了精神。只是末尾提到了青龙,语气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愤怒。于光磊也同样忆起了八年前的伤心事,当下便是一阵叹息。
  「冽他……是否还像那日一般?」
  「嗯。冽哥他这次回来,可是深沉得更彻底了。于伯伯上回也和我说,冽哥确实变了好多。八年前他的那番话,竟然就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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