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司辰走快了几步，弯腰，手臂垂直，没怎么用力，拿起那只易拉罐。
许是灯光效果，这时候的他，整个人特别柔和，像那种放慢，泛黄的老照片。画面一帧一帧，云柔一直看着他，看着他捡起，看着他拿着，看着他扔进垃圾桶。
面前地面上是他拉长好多倍的影子，她一步一步的走过去，走过脚尖，走过双腿，走过腰间，走过头顶，最终逆着前方的灯光来到他身边。
站定，从一手拎着的袋子里，拿出一只娃娃，一脸郑重：“送你。”
送他是不是有些好笑？
“这……”他斟酌下用词：“我送你的唉！”
小女生一脸“我知道啊”的表情：“现在，我送你一只。”
微微扬起的语调，话尾有些许得意。
小猫似的，挠的人心痒痒的。
他淡笑着一手抱过，夹在胳肢窝里，娃娃的脸变形了。
“哎呀哎呀，先放我这儿，回去再给你。”她于心不忍，又要回来。
“好。”
梁司辰的眼睛笑成了星星眼，瞳孔里有丝丝光辉，她看着，晃了眼。
两个人太慢了，章天忍了好久，忍不住给梁司辰来了个电话，大概就是在哪里，快点来之类。
打完电话，看着一脸幽怨的叶昔寒，不动声色地：“兄弟，这天挺冷啊！”
叶昔寒：呵呵。
他继续没话找话：“想吃什么？你天哥请客！”
“真的？”叶昔寒眼睛放光。
章天继续嬉皮笑脸，摇头晃脑的点了点头。
叶昔寒咬牙切齿：“贵的，什么贵，吃什么。”
章天：兄弟，这是有多大仇啊！
他掏了掏钱包，幽幽的呼了自己一巴掌：嘴欠。
☆、chapter16
36
梁司辰放下手机，手机连带着手一起插进兜里。
云柔顺嘴问了句：“谁的电话啊？”
然后，莫名其妙。
梁司辰把她上上下下看了个遍，最后啧啧嘴，发出如下感叹：“小短腿。”
呵！他倒是大长腿！
确实如此，尽管她十分不愿意承认。
看着她脸颊两边气鼓鼓的嘟起，梁司辰嘴角牵出浅浅的笑意。
不行，他要忍住笑：“嗯，章天说你腿短，走太慢了。”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云柔心里可是很清楚：什么章天，明明就是眼前这个一肚子坏水的人。
什么都甩锅给章天！
“那……那走啊！”
她不要当背锅侠。
她率先走出段距离，频率之快，她自己都讶异，走出老远，朝后瞧瞧，梁司辰没有跟上来。
心下一喜，一回头，眼里闪着自信的光：“我说……”你慢了。
旁边店铺五彩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剪下一片一片的投影。
他在闪烁灯光半隐半现间，荡起云柔见过最好看的笑容，晕染开，像一幅绝佳的水墨画。
见云柔看过来，他偏头站立，迎风美好。
这样的梁司辰毫无攻击力，像个纯净的翩翩美少年。
突然，云柔觉得为了他的笑，被说小短腿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羞羞的觉得：自己为了舔颜，已经无下限……
她默默低下头：不行，不能这么没骨气。
直到，一双黑色球鞋落入眼底。
头顶是他含笑的声音：“再不走，章天怕要来亲自接我们了。”
她转了个身，继续低头默默走。
旁边的黑色球鞋如影随形。
两人这样走了一段路，还算和谐。
果然，这样才对，这样才安全 。她不着痕迹和他拉大距离，呃，安全距离。
身边的小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怎么可能不知道。
随她，梁司辰啧啧嘴：小女生的心思真难猜！
只是——她这样低着头走路真的没问题
眼看着云柔就要撞上前面的柱子，危急时刻，他还是拉了她一把：真没意思，本来可以看她出丑的。
“嘿！”梁司辰一把拉过她，她踉跄着，脚步打着转，转了几圈，才站定。
一脸“不知所以然”。
梁司辰真是败给她了，伸手轻轻把她的头掰了个方向，让她看着自己前面那个路灯柱子，有些好笑：“所以说，为什么低着头走路”
她清晰的感受到梁司辰微凉的手轻轻掰过她的头，莫名的，她被掰着走。回神时，眼前赫然出现一根柱子，要是没有梁司辰，说不定就撞上了。
“为什么要低着头走路嗯”他耐心着，徐徐善诱。
为什么？“还不是因为……”
你太妖孽！
她没有说下去，要是说出来，对方可能会很开心，开心的话，就会笑。
虽然很好看，可谁受得了那么多次啊！
一路上，梁司辰都在追问，不明白怎么那么想知道。
37
两个人磨磨蹭蹭走到烧烤店时，章天已经点好了菜。
眼尖看见他们两个，和看见亲人一样飞奔过来。
梁司辰一脸嫌弃，怎么这副鬼样子？一脸受欺负小媳妇样。
章天：可不是小媳妇儿么！他白了梁司辰一眼，老子不是为了你吗？在这儿跟伺候大爷一样伺候叶昔寒，要吃肉吃肉，要喝酒有酒。
“云柔！”叶昔寒也看到了云柔，招手叫她过去坐。
她依言过去坐，梁司辰目光随她动而动，盯着她的背影。
“唉”章天八卦，手搭在梁司辰肩上：“你们俩干什么了？忒慢！”
梁司辰眼神流转在她和叶昔寒身上，停在她右侧的空位上几秒。
扯开章天的手：“不该问的别问。”
然后大步朝着那个空位走去。
呵！他梁司辰也就碰到他，他章天！国民好助攻。
云柔接过叶昔寒递来新上的烤肉，叶昔寒特别推荐：“可好吃了！”
章天蹭过去，坐在梁司辰身边，忧伤的想：能不好吃吗？都吃两盘了。
云柔咬了一小口，肉质很酥软，良心店家，好评：“好吃！”
梁司辰见她吃的欢快，伸手拿了支。
章天嘴里嚼着烤韭菜，有点口齿不清：“那…个有…点辣。”
焦黄的肉上沾满了厚厚一层辣椒粉。他当然知道，他又不是傻子。
可看她吃那么香，他就想试试。
一串肉放在嘴边，扑鼻的辣香味。
“你不吃辣啊？”听章天话里的意思，是这样吧。云柔问他。
他低声“嗯”了句，张口咬了一小小口，几秒后，痛苦的拧起眉。
章天善解人意及时递给他一杯水，他拿起水杯就往喉咙里灌，喉咙里，鼻腔里，充斥着辣味。
妈的！哪里好吃了？除了辣就是辣！tmd 什么味道！
觉得辣意又泛上来，他又倒了杯水压一压。总算是压下去，瞟到盘子里剩下的大半的肉，想都不想丢进垃圾桶。
云柔淡淡瞥他一眼，只觉浪费，可惜……
“梁司辰吃不了辣啊！那点点不辣的。”叶昔寒见满桌的辣串，提议道。
章天听叶昔寒这样说，痛苦的捂住钱包，可怜兮兮的看着梁司辰。
梁司辰扫了眼叶昔寒，对方仍戏谑的看着他。
梁司辰对他一直提不起好感，遂冷着脸：“不用。”
章天感激的看着梁司辰，就差痛哭流涕。
云柔听着，多了句嘴：“你不饿吗？你都没吃多少。”
她今天多嘴的次数有些多。
听见她这句话，对方的脸色有所缓和，仍惜字如金：“饱了。”
饱了就那么一小口，她吃了四五串，还没什么感觉！
唉，感觉自己好能吃啊！
她默默放下了一肉串，换了个韭菜串。
吃点素的，洗洗胃。
章天瞄到她这小动作，大有“同是天涯沦落人”同病相怜的感受，拍了拍手，抖抖辣椒粉，宽慰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梁司辰这种属于神！男神！咱啊比不了，就该吃吃该喝喝。”
男神！叶昔寒就笑笑。
云柔听了章天的解释，并没有好受一点。
他说的起劲了，停不下来：“我有时候看着我辰哥，就觉得上天不公平，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唉，”说到动情处，幽幽叹口气：“我要有辰哥一半长相就好了，迷死多少妹子啊！”
云柔正在腹议：上帝啊，是公平的。那货啊，脑子不太正常。
听到章天说的后半句，瞅瞅章天：谢谢老天，少了一祸害。
就章天这能说会道的，再给他一帅气的皮囊，得多少漂亮的女孩子受伤啊。
一旁的梁司辰听不下去了，猛准狠，一肉串塞了他一嘴。
他盯了梁司辰几眼，郁闷地吃着肉串，愈发觉得上天真是不公平。
☆、chapter17
38
众人又吃了会儿，云柔和梁司辰已经不动嘴了，剩下章天和叶昔寒，彼此看不顺眼。
章天拿起根肉串，状似随意的问：“叶同学，哪个班的”
叶昔寒挑下眉，不想接茬。
云柔吃好后，就一直专注的掰手指，这会子听见章天的问话，也抬起头看着叶昔寒。
叶昔寒不情愿地哼哼唧唧：“四班。”
“四班啊！”他做恍然大悟状：“你认识白闻不他是我小弟！”
满脸溢出的得意，不，满脸都装不下。
“不熟。”他潦草回了句。
无声的看了会他们两个一问一答，云柔都替他们两个尴尬。
她还是继续掰手指比较好。
梁司辰垂着眼在玩手机，并未注意到这些事。
叶昔寒桌边的竹签渐渐堆积成一座小山，他终是打了个饱嗝，喝了口杯子里的啤酒，觉得没什么味，不得劲。
眉毛轻微动了动，有些嫌弃地把水杯放远些。
章天一直瞄着他呢，把他的小动作小表情尽收眼底，他猛的一拍手：“同道中人哪！”
随后对着外面一阵叫唤：“老板，来点白酒！”
然后对着一脸莫名其妙的叶昔寒眯眯眼。
很快，一瓶白酒上了桌。
章天笑眯眯的给叶昔寒的杯子里倒满了：喝不死你。
云柔刚一直在走神，没明白怎么回事呢，这两个人就换起白酒来。
梁司辰本来在闷头玩游戏，奈何章天一激动，动作太大，他一不小心自爆死了，那一刻，他想掐死章天。
索性关了游戏，不再继续玩下一把。
看这俩蠢货尬酒。
云柔则是有些担忧，都是学生，喝白酒会不会不好。
刚要出声制止，身旁一只大手覆住她的手背，她看看手的主人。
对方高冷的只有一个侧脸，柔顺的头发遮住眼睛：“没事的，让他们喝。”
然后手便收回去，环绕在胸前。
叶昔寒是觉得啤酒没劲，他和言冰吵架了，发泄一下也好，就没拒绝。
否则酒友，这种东西还是该挑下的。
两个人尬喝没意思，开始互相恭维起来，敬酒。
叶昔寒：“大哥，章大哥！”
章天：“没有没有，叶小弟。”
叶昔寒心里，翻了个白眼。
“祝你钱途一片坦荡！好伐，我先干了。”
然后爽快的一杯白酒下肚。
其实一杯没多少，两个人嫌之前喝啤酒的那种中等杯子，没格调。
早就换了那种小小的浅口杯，看着不多，喝到嘴里也不太多。
“是个爷们！”
叶昔寒刚喝完，似乎没料到那么辛辣，一直在咳嗽。
章天给他续了一杯。
“要不……算了。”
女孩子看他们喝酒，总归是心惊胆战的，心里不安稳。
章天一嘟嘴，不乐意了：“云柔，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是不是我还没给我兄弟敬酒呢！”
云柔：“我……”
扭头寻求梁司辰的帮助，希望他能开金口帮忙劝说。
遂无果……
他坐在那里，始终一言不发。不知思绪是不是随风飘走，他要遁入空门了。
“来来来，大兄弟！你天哥敬你，祝你前程似锦！咱们今晚不醉不归！”
章天说完，粗着脖子，一仰头，干了。
叶昔寒眼神有些迷离，尚算清醒的站起来，继续喝。
……
喝到最后，也不管谁敬谁了，纯粹想喝就喝，后来，两个人都趴下了。
这两人，真头疼。
这桌上，她是唯一清醒的人……
伸手捏捏梁司辰的衣袖，没反应。
改为拍了拍，仍旧没反应。
从云柔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严重怀疑他在睁着眼睛睡觉！
这货，那两只货……唉，十分无奈的自己摇了摇头。
眼睛上移，督到那柔顺的头发，突然弯起眼睛，心里有了个坏主意。
手试探着一点一点上移，身边的人并没有什么反应。
再移点，指尖点到松软的头发丝儿，整个人觉得很奇妙，五指完全覆上去，抚摸那些头发，心里美滋滋的，像个得到糖的孩子，纯真的笑起来。
她每次发自内心的笑，梁司辰觉得她整个人是有光的，会不自觉跟着她一起笑。
早已醒神，却不愿打扰她。
定定地，不舍离开一寸，他能这样看很久。
章天那个二货有醒来的迹象，痛苦抑制的低吼一会儿，云柔一直以为他要吐来着，惊得手不知怎么放，最后扯了下梁司辰的头发。
那手劲，她都觉得痛。
啊！大事不妙。她赶紧乖乖坐好，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章天。
再不清醒似乎不应该……他估摸着时间，自然的转了转眼球，看到眼前这个场景，标配的，拧起秀气的眉：“怎么喝成这样”
云柔在一边，同样看着双双醉倒的两个人，一筹莫展：“我都说别喝了，你还说没事！”
他听这话里，那么重的抱怨呢！
他以为章天有分寸……算了，那货，能指望什么？
章天：＆＃＊＊＃*……
从章天兜里掏出钱包，长腿一迈，留下句话：“我去付钱。”
云柔：鄙视你，扒兄弟的裤子付钱！
章天：痛哭流涕，握住小姐姐的手。
39
两个人合力把两货挪出烧烤店。
呃，梁司辰分别把他们两人扶出去，云柔……拎着装娃娃的袋子。
他叫了辆的士，先送走章天。
后又进去，捞出叶昔寒，这货脸涨得通红，只身穿着件长袖T恤，冷的一哆嗦。
云柔扯下悬挂在梁司辰手臂上的外套，想为他穿上衣服。
可他喝的醉醺醺的，站都不稳。旁边手臂撑着他的梁司辰，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云柔：……
就这样纠结之际，又来了辆的士，梁司辰伸手拦下，把叶昔寒塞进去。
云柔弯下腰，把外套铺开，盖在他身上，免得他感冒。
又对师傅说了地址，看了眼呼吸渐稳的叶昔寒，再三叮嘱师傅把他安全送回家。
又督了眼，这家伙睫毛真长啊！睡着的样子像个小孩子。
睡着的人蓦然翻了个身，嘟囔句：“言冰~”
云柔顿然像被浇了盆冷水，清醒。
还要做多久的梦呢！
用力关上车门，指尖有些泛白。
凉沁沁的冷风，比不过心寒。
“梁司辰，你有没有过……”她心酸的流下一滴泪：“很讨厌自己。”
明知道对方不会理睬自己，她还是本能的像个浮萍一样寻找依靠。
梁司辰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小小的瘦弱的肩膀，插在兜里的手握成拳，自嘲哼了句：“多了去了~”
呵！
“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
云柔手机响了。
“喂，妈妈。”她收了些情绪：“嗯，已经结束了，我在回家路上了。”
“好，我会小心的。”语气里带了点撒娇意味。
听的梁司辰心里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