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很忙么？”夏慕轻声问道。
“还好，偶尔会和一些合作方外出商谈。”男人摸了摸拉布拉多头上的毛。
“嗯，就是有些想你了，一个人在家也怪无聊的。”夏慕的五指敲打着脸颊。
洛骏严瞥了夏慕一眼，淡笑道，“你可以通过去学校上课来打发时间。”
“才不要，如果设计这门专业还需要老师教的话，那是断然成为不了好的设计师的。”夏慕轻描淡写地说道。
“看来，上次的广告策划把你变骄傲了。”洛骏严第二次将食物倒入碗中。
“不说还差点忘了，销售的结果怎么样啊？”夏慕有些期待地问道。
男人起身将剩下的食物放进了冰箱中，关上冰箱门后，转身对着夏慕微笑道，“挺好。”
挺好。
就仿佛是一片坍塌颓圮的废墟里面，探出了一根嫩绿的幼芽，尽管渺小，渺小到被风一吹就有可能随时折断的危险，可是却注有了一丝希望，一丝好像无垠广袤的森林即将会取代这片断壁残垣的希望。
夏慕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的心情。
他高兴过，他当然高兴过，他高兴时候的心情可能比现在更为舒畅……可是，这不一样……
在夏慕的记忆里，他几乎从来没有得到过认可，从来没有。
母亲的厌恶不认可他，父亲的冷漠不认可他，学校的老师不认可他，凌箫的妈妈不认可他，甚至凌箫本人……那只能是安慰，算作不了认可……
可是现在……
挺好。
仅仅是这两个字似乎就能咀嚼好多遍，而且越嚼越筋。
如果这次的创意失败了，夏慕能接受，他最能接受的就是失败，可是，成功了，大家喜欢他的想法……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了……
洛骏严看着有些愣住的夏慕，依然微笑道，“销售很成功。”
夏慕突然站起身来，朝洛骏严的方向跑去，狠狠地抱住了对方。
没有莫名其妙的亲吻，没有设计好的蛊惑，单单就只是一种反应，一种激动过后的反应。
“可以理解，”洛骏严站在原地没有动，“当我的第一份事业有所回报时，我和你的心情是一样的。”
“那…那……”夏慕说话都开始变得不利索起来，“那顾客们有没有说什么，比如一些想法，即使是一些不好的建议也行？”
“我们只在乎销售量，”洛骏严望着夏慕的后脑勺，沉眸淡然笑道，“不过，如果销量好的话，顾客定是很满意的了。”
夏慕没有回答，只是抱住洛骏严的胳膊又紧了紧。
第19章 第十九章：礼物
“我上楼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等等……”夏慕叫住了洛骏严，“你是要去三楼吗？”
男人没有回答，但看的出来已是默认。
“三楼可能有点乱……”夏慕挠挠头 ，“要不我先收拾一下你再……”
“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干了些什么？”男人质问，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
“就……一个人在家有些无聊……”夏慕嗫嚅。
洛骏严瞟了仿佛做错事的夏慕一眼，更加坚定了上楼的脚步。
“哎，等等！”夏慕企图阻止，但事实是无济于效。
来到三楼，最先呈现在洛骏严眼前的，是靠墙边的一块很大的白布，小山状，似乎盖着许多东西。
压着这块布的，是一些器材，包括相机，电脑，防潮箱，镜头笔，远摄镜等等，在白布包裹的下面，甚至还露出来了三脚架的一条腿。
一片狼藉，仿佛是三岁小孩玩过家家之后为了掩饰自己的过错所进行的一些仓促收场。
“你……”男人握紧了拳头。
“对不起……有点乱……”夏慕声音十分颤抖道，“我都说等收拾好了你再上来……”
“你在家都在干些什么！”洛骏严沉闷地吼过一句，然后朝器材的方向迈步走去。
这些可都是自己的心血……
男人抑制住愤怒，慢慢移开器材，想看看白布下面究竟乱成了什么样……
然而，当布被掀开的那一刹那，洛骏严仿佛被定了魂。
五颜六色的气球从里面飞出来，就如同被风吹过的蒲公英一般，向上空散开。
每个气球的绳子下端都挂着一张照片。
是那天拍摄广告时，两人接吻的合照。
只是每张照片都被处理成了不同的效果。
“其实我在学校还是学到过一些东西，”夏慕靠在墙边，粲然笑道，“比如图片处理的软件。不过学的不好，我觉得你本人比这些经过后期渲染的图片要帅气多了。”
空中的气球越来越多，楼上的两人，就仿佛置身在卡尔斯班花田之间，花飞满天，人立其中。
当气球全部散开后，地面上剩下的，是一束红色的郁金香，共有十二朵。
上面有一张纸条，写着“生日快乐”四个大字。
“还有一个月你就三十岁了吧，我想先提前祝你生日快乐，看你现在被吓到的样子，估计等到真正的生日那天，我怕你会被我那个大大的礼物给吓的魂都没了。”夏慕的语气听着像嘲讽，但是，也更像是宠溺。
“三十……”洛骏严低头一声哼笑，“好多年没在乎生日这种东西，没想到今天被你给大费周章的提醒了这个数字。”
“怎么，是嫌弃自己老了么，”夏慕挑眉，“你要知道，十多年前，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就把我妈给娶回家了呢，同时，还继承了这么大个公司。”
洛骏严转身，四目相视。
“然而，现在的我所能做的，还只是这种哗众取宠的小儿科，我甚至都有点担心，你此刻是不是在心里默默地嘲笑着我的这些伎俩。”夏慕苦笑。
“行了，”洛骏严望着夏慕扬起唇角，“少用谦虚的方式得意自鸣了，你其实已经知道我被震慑住了不是么。”
“喜欢吗？”夏慕柔声。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淡淡点头。
“其实，是没料到你会这么早回来的。我还可以准备的更精细一点，不过，现在也行，正好可以表达我对你那‘挺好’两个字的感谢。”
“其实你这次的准备，也挺好。”洛骏严用头示意着已经贴住房顶的气球。
“我说过，”夏慕慢慢走到男人的身边，“人都是需要感情来滋润的，如果你现在觉得很开心，那我也会很开心。”
男人不语。
他无可否认，现在这种感觉真的很好，久违的好。
于工作所取得的成就感而言，是另一种性质的好。
他曾觉得自己已经不在需要这种感觉，可是当事情发生后，还是无可避免地喜欢上了。
“不需要祝福，不需要婚礼，不需要用任何词语去定义你我之间名义上的关系，只是，当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也能给我一个像刚才那样的点头吗。”
夏慕轻轻抱住了洛骏严，心里蓦然有一股很复杂的感觉。他的头脑好像不如曾经那么明晰，一贯清晰的目的性竟然变得有些抽象了。
一定是在客厅时，被突如其来的兴奋给冲昏了头脑。
夏慕在心里说服自己。
洛骏严缓缓地把对方的手臂从自己身上移开，可是在过程中，却被夏慕反握住了自己的胳膊。
“可以吗？”夏慕望着男人，“一个像刚才那样的点头。”
“你还太小，太理想化了……”
“少来这些敷衍人的废话！”夏慕大声起来，“你是怕你太老了觉得我们不适合，还是说你正处在婚姻阶段，而且对象还是我妈，觉得你我的关系会被人所不齿？”
夏慕的声音在空旷的三楼里回荡开来。
“他。妈同性恋什么时候被人看好过了！”夏慕的思维好像出现了紊乱，曾经发生的事与此时此刻发生的事全混了起来，“不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爱上了吗，为什么总是要设定那么多界限去评判，去谩骂？”夏慕冷静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如果你说你喜欢我，那我们就已经是两情相悦的恋人了，我会给你更多的惊喜，你也能给我想要的幸福，比起一纸婚约下的你和我妈，不是要快乐很多吗？”
声销良久，落针可闻。
男人俯身，用唇轻轻触碰了一下夏慕的额头。
夏慕身体微怔。
洛骏严的胳膊此刻很轻松地从对方的手中挣脱了开来。
男人取下了自己戴在左手的表，递给夏慕。
“这是三年前你小姑出国时，送给我的手表。”
夏慕一眼便认了出来。
Chaos混沌之表，是日本著名设计师黑川雅之的作品，特殊之处是有两个表盘，赴海外旅游时可设两国时差，用于表达对海外友人的思念。
“送给我吗？”夏慕有点难以置信。
男人淡笑点头。
“可是……这是小姑送给你的……”
“我以为你是很少在意这类事情的人，”洛骏严的声音平淡却又富有磁性，“正好前段时间我有送到店里改装过，现在这款表可以直接通话。”
夏慕接过手表。
较大的主表盘与较小的副表盘连接成一个斜状的数字“8”的形状，表面极其简洁，十二个数字被同样个数的金属点所取代，正好照应了黑川雅之的哲学意识：微，气，素，秘。
“我很感谢你送的礼物，但是我所能用来作为回报的，目前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个，还有就是当年你母亲为我戴上的结婚戒指了。”洛骏严淡笑。
夏慕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来。
“我也很高兴。”夏慕凝视着手表。
“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呢，”男人用眼睛示意了在地上摆得十分凌乱的器材，“如果你现在没有事的话，就过来一起帮忙吧。”
夏慕的表情蓦然变得有些黯淡。
沉默了一会儿后，夏慕启唇，用微乎其微，甚至连自己都很难听到的声音轻语道，“你生日那天……我还有个很大……很大的礼物呢。”
第20章 第二十章：鸡腿
方云婧此次出演的电影改编自日本作家三岛由纪夫的著名小说《金阁寺》。
“金阁是由不安建成的建筑物，是以一名将军为中心、众多黑暗心灵的所有者筹建的建筑物。美术史家在那里只看见样式的折衷，其三层的零乱的设计，无疑是探索一种使不安结晶的模式，自然形成如此的模样。要是用一种安定的模式的话，那么金阁就不可能承受那种不安而早已崩溃，这是毫无疑问的。”
小说中金阁寺如同一座天上人间的殿堂，深深吸引着主人公沟口，这也使得方云婧不禁疑惑 ，真正的金阁寺，究竟是什么样子。
如书中所言：
倘若你是人世间无与伦比的美，请告诉我你为什么这样美，为什么必须美？
冥冥之中，方云婧似乎能够感受到一股共鸣之处。
她曾经也在寻求着这样一种美，一种理想中超俗的美，出尘的美。
她觉得那种美清晰而又神秘，现实而又虚幻，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终究，一切的情绪都化作了——神往。
然而，慢慢地，方云婧产生了疑惑，神往的东西到底该不该去追求……
“姐？”
蓦然，女人的思绪被夏弄言的问话声给打断。
“嗯？”
“关于写书的事。”夏弄言提醒。
“哦，”方云婧关上剧本，“嗯，你觉得应该从哪里开始。”
夏弄言沉思了一会儿，试探道，“可以用顺序的方式从小时候开始，也可以先从现在写起，然后插叙一些事情，再以现在的一些心灵感触作为结尾？”
方云婧轻笑，像是嘲讽 ：“太久以前的事，记不起来了。”
“那就从现在的生活开始写起好了，毕竟，你现在已经很成功了。”夏弄言再次建议。
“是么？”方云婧挑眉疑惑，“你觉得我现在很成功么？”
“很多人都觉得。”
“那为什么这个想法我连强迫自己去赞同都赞同不起来。”方云婧变得有些急躁。
夏弄言沉默了一会儿，依然很温柔地笑道，“因为大多数人已经从毫无必要的对比对象中觉得自己相形见拙了，而你只是认为自己不成功，而不是失败，所以相对而言，你还是成功的。”
方云婧盯着夏弄言，“你恨我把你弄到国外去吗？”
“刚开始有，但现在想来，我还挺感谢你的，”夏弄言讲话始终不忘带着笑容，“因为人只有懂得了放下，这样，在继续前进的时候，才能感到更加轻松，不是么。”
“够了，”方云婧哼笑，“有时间你可以拿着你那积极向上的人生态度，去找几个生理。需求还只能靠手解决的高层男人，或是到一些上厕所还集中在一个大粪坑的希望小学灌输一些励志鸡汤，在我面前，就算了。”
“可以看出来。”夏弄言回答的很从容。
方云婧点起一根烟，“说实话，你要是喜欢洛骏严，我可以把他给你，毕竟我和他除了知道对方还活着以外，已经没什么很大关系了。”
烟雾从女人的红唇间溢散出。
夏弄言很明显有点惊异，“姐，感情这种事情可不是儿戏，即使你觉得你不喜欢骏严，可是婚姻作为人生很重要的部分……”
“该死，我结过两次婚了，而你的记录还是零，我不知道在数学上面有没有一种‘二除以零等于无穷’的说法，”方云婧语气的讽刺味越来越深，“你要是爱一个男人你就叫他上你，如果被上之后你发现还爱他，就叫他继续上你，”方云婧起身，直接把香烟放在桌子上拧灭，“但是其中一件事你必须得保正，就是时刻戴上避。孕。套，这可是婚姻所不能担保的。”方云婧说完，拿着台本朝门口走去。
房间里剩夏弄言一人蔫在了椅子上。
方云婧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说话叫人无言以对，可是这些话，好像也只适合从她的口中说出。
……
方云婧饰演的角色是主角沟口的母亲。
这个人物在书中所占有的戏份不大，可以说是十分小，不过改编成电影之后，角色的戏份却多了不少。
其实在暗地里，方云婧觉得这个母亲的角色只需要演一场戏就够了，那就是在自己的儿子和丈夫面前与另一个男人发生性。关系的这一幕。
只需这一幕，然后其他的“出场方式”全都变成其他人物的口头回忆就好。
大概是制片方考虑到了自己的身价所以才这么做的吧。
说来也讽刺，这种本来双方都没有必要做的事却因为一些多余的顾虑，倒开始变得两厢情愿了。
“喂喂，凭什么，凭什么我的盒饭里没有鸡腿？”片场突然传来一阵喧闹。
“大家都没有……美奈子，就将就一下吧。”另外一个人有些难为地说道。
“才不是，明明这个碗里就有。”方才说话的女人声音十分尖锐。
方云婧走过去 ，想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随便问了个工作人员才知道，原来，在所有人的午饭中，就只有方云婧自己的加了鸡腿。
“凭什么她就可以特殊对待？”女人指着方云婧。
确切来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