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慕不语，满脸黑线，纠结着对方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咖啡杯第二次放下，男人站起身来，用餐巾纸擦拭过嘴角，然后绕过桌子，来到夏慕面前。
修长的手指捧住对方白皙的脸，洛骏严用唇吻过夏慕的额头。
“相互喜欢的人也应该会珍惜对方喜欢的事物吧。”洛骏严柔声道，“那就拜托你，保护好
第30章 第三十章：解脱
《金阁寺》电影的拍摄已经接近尾声了。
此时，镜头下的主人公沟口先是到警察局附近的药店花了一百块钱买了一大瓶豆粒装的安眠药。然后，又到贴邻的小五金铺买了一把带鞘的四寸长刀刃的小刀。
这两样东西是打算寻死用的。
最后的一幕要开拍了。
沟口打算火烧金阁寺。
主人公蹑足走到大书院后面，穿上早以准备好的草鞋，迎着濛濛的细雨，沿鹿苑寺里侧的水沟向工地走去。
沟口抱起三捆稻草从厨房的拐角绕到了执事的宿舍后面，在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沟口眺望着远方，开始作最后的告别。
两夜的黑暗中，金阁朦朦胧胧，其轮廓恍惚不定。它漆黑地屹立着，简直像黑夜的结晶体。
定睛凝望，勉强可见三楼的究竟顶忽然变细的结构，法水院和潮音洞的细长的桂林。
在这樽黑暗的形态中，隐藏着被认为是美的东西的全貌，金阁以完整而清晰的姿态，各个角落都闪烁在沟口的眼前。
潮音洞壁顶的仙女奏乐图案，究竟顶墙上斑驳的古老金箔的残片，法水寺和潮音洞同样宽广的二层，呈现了微妙的差异。
还有形似钓段的小巧玲珑的漱清亭，以打破均衡，反抗形而上学的方式存在着。
美。
金阁寺依旧是无与伦比的美，令人窒息的美。
当沟口点燃火光时，方云婧的胸口猛地震动了一下。
主人公最后，还是烧毁了曾经在他心目中最美的东西。
火苗把稻草堆积的复杂的影子描绘了出来，浮现出了一片荒野的明晃晃的颜色，浓重地传向四面八方，火苗注身在腾起的烟雾之中，熊熊燃烧。
沟口飘渺的声音若溢出杯中的水，缓缓铺开。
“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能获得解脱。不拘于物而洒脱自在……”
方云婧感到难受得发慌，赶快离开了片场。
一进屋子，便看到了正在写稿的夏弄言。
“我刚才出去还看到你在专心地注视着拍摄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夏弄言奇怪地问道。
“不想待了而已。”方云婧倒过一杯水喝了起来。
“哦。”夏弄言放下笔，试探性地说道，“要来看看我写的手稿吗。”
“不用了，反正结果总是差强人意。”女人拿出一根烟。
“等等……”夏弄言目光旋过一个角度，继而从口袋中拿出一包烟，递给方云婧，“我给你买的，要吗？”
“哦？”女人眼里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不是一天到晚都说‘吸烟有害身体健康’，每次抽根烟你恨不得用手捂着脸把自己给憋死的吗，怎么今天想到给我买烟了？”
“行了，”夏弄言淡笑，“姐，你真的没有必要每次都说一些话来故意气我，然后想让我反驳你几句。你也应该知道，圣母是不会生气的。”
方云婧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随手丢掉了手中的烟，“好，我接受，给我吧。”
夏弄言慢慢地把烟递了过去。
“什么牌子的？”方云婧掂量着手中的东西，“没见过。”
“放心，很贵。”夏弄言微微一笑。
“看来我和你终于可以产生些共同语言了。”方云婧撕开包装，从盒子里抽出一根烟，点过火后，一如往常地放进了抹着鲜艳红唇的嘴里。
顿时，大脑里面的所有神经，仿佛蓦然绷直的琴弦一般。
方云婧不可思议地看着手中这根烟。
带着加速的心跳，女人慢慢凑上前去，又试了一口。
方才在片场胸口沉闷着的那口气，此时此刻，就若硕大的气球被针插过，然后突然释放出来一样。
轻松，畅然。
好像澎湃的海浪打过满是枯枝败叶的凌乱的沙滩，瞬间的潮褪之后，留下一片毫无痕迹的明净。
也像沟口所点的那把火，烧尽了所有的美。
“这是什么？”方云婧双眼失去了神采，但却露出了罕见的微笑。
夏弄言拿起笔，一边写着手稿，一边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大。麻 。”
方云婧笑意未止，目光的焦点慢慢移至夏弄言的脸上，“毒。品？”
夏弄言淡笑，“警察们喜欢管它这么叫，就像父母们喜欢在小孩子们的面前管糖果叫‘让你嘴里长虫的垃圾食品’一样。”
方云婧没有再捻灭烟头，第一次真正吸完了一整根烟。
“我想，你需要这个。”夏弄言握着的笔头与纸张之间摩挲出“唦唦”声。
“夏弄言，”方云婧将烟盒装进包里，带着称赞的声音说道，“你本事长得可真快。才批评过你，你就立马对我做了这么一件大事，我就知道你是最适合帮我写自传的枪手，我会感激你的。”
方云婧说完，有些晕眩地朝房门口走去。
此时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架在自己身上几十年了的千斤顶，被卸了下来。
方云婧发出了笑声。
非自嘲，也非悲痛，而是喜悦，释然的喜悦，一股重见天日般的喜悦。
再次来到片场。
熊熊大火将金阁寺燃烧得如幻如灭，甚至比存在时候的样子来得更美。
方云婧心态平和地看着大火，瘦削的脸上，洋溢起一抹童真毫无修饰的笑容。
同时，一滴眼泪也悄然落下。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惊喜
方云婧的电影杀青后，告诉了洛骏严确切的回国时间，好让对方到时候能过来接机。
令洛骏严感到奇怪的是，方云婧似乎变了个人，没有了从前的刁钻与自负，相反，竟变得温和健谈了许多。
这样也好。
洛骏严今天想和她用电脑进行一次较长时间的视屏通话。
今天，的确是个特殊的日子。
夏慕很早地起床准备着一件事情，他已经在心里琢磨过一个月了。
洛骏严的生日，那个大大的惊喜。
夏慕在房间里铺着新买来的床单，在地板上摆满了鲜红色的玫瑰花瓣，还有，放在枕头下面的一枚戒指。
墙角熏香的氤氲缭绕至整个房间，把窗帘紧关后，换上暖黄的灯光，房里的整块位置，就仿佛一片令人神往的桃源之地。
一切，就等他来了。
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起码，在这个短暂的过程中，他会是快乐的吧。
这是自己唯一能保证的了。
“喂。”夏慕伸起手腕，他最近似乎习惯了用手表打电话，“你到了吗？”
“嗯，”对方柔声地回答，“就在门口。”
夏慕有些紧张地朝门口走去，他好期待，那人看到屋内的场景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吱……”门把手被按下。
由于室外较冷，顾凌箫被突然迎面而来的暖气给吹红了脸。
当看到屋内的布置后，顾凌箫瞠目结舌，就仿佛被定了魂一般。
他当然有幻想过夏慕给自己准备的礼物会是什么样子。
也许是一束娇艳欲滴的玫瑰，也许是一道突如其来的亲吻，也许是一个期待已久的拥抱，也许是一句情深意长的话语。
也许，只是彼此实实在在地见一面，也能算作是惊喜……
他想要的，不过是回到以前，回到曾经慕慕还没有所谓的复仇计划，母亲也还没有偷窥过他们，“未来”一词也从未出现在他们的讨论中的那个时候。
但是现在，顾凌箫真的好开心，比想象中的自己还要开心，因为这的确是一个用“奢望”一词都不足以来形容的惊喜。
“傻瓜箫！”夏慕直接把对方揽了起来，“哈哈哈，你真的变成了傻瓜箫，看你那目瞪口呆的样子！”
夏慕把顾凌箫扔到床上之后，赶紧把门关了起来。
如同一头好久没有进食的饿狼，夏慕来到床上，憋着口气，把顾凌箫身上的衣服全扯了下来。
“箫。”夏慕喘着粗气吻过对方的脖子，“我好想你。”
湿软的舌头开始了狂乱的舔舐，“妈的，好长时间都没有这么做过了。”夏慕的双手从对方的胸口游离到了私。密部位。
顾凌箫蹙着眉头，他从来没有见夏慕如此大动静过，但是，即使再疼痛，他也会忍下去，毕竟，这真的是自己想要的。
……
喧嚣之后，夏慕看过了时间，离中午十二点还差五分钟。心里有底数之后，夏慕便从枕头下面拿出了戒指，然后来到床边，单膝下跪。
一具白皙的胴。体在鲜红的花瓣陪衬下，仿若完美无瑕的珍玉。
“凌箫，嫁给我。”暖黄光晕之中，夏慕微笑的表情恬静淡雅，幽柔幻灭。声音，也如琴瑟般的悦耳。
“没有辉煌大气的教堂，没有万人合声的祝福，没有亲朋好友的观礼，有的，只是一个赤。裸。裸的夏慕，和一枚空荡荡的戒指。”夏慕再次露出微笑，“但只要凌箫你说一句‘我愿意’，夏慕便不再是赤。裸一人，戒指也不再是空荡一物，而我们，将成为比那些走过繁华的殿堂，有过无数的祝福，收过丰盈的礼物的结拜夫妻更幸福的伴侣。”
半晌，鸦雀无声。
“嗯。”顾凌箫点头。
他原本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出口，可是，所有的所有竟只化作成了一个字的回答。
夏慕拿出戒指，戴在了对方修长的无名指上。
而此时此刻，房门被慢慢地推开。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设局
夏慕闭上双眼。
来了，这一天终于来了，一切的报复都将在这一刻得到彻底的实现。
他曾告诉过洛骏严，今天会有一个大大的惊喜等着他。
夏慕今天早晨特地给洛骏严强调过，让他中午十二点整的时候推开自己的房门，他将会看到一份意想不到的“礼物”。
十点左右的时候，夏慕把学校布置的一个设计项目给了洛骏严，让他在三楼先构思一下，并再三强调不准下来，不然惊喜就看不到了。
不知道为什么，夏慕十分有把握洛骏严会相信自己。大概是因为这一个月来，自己的要求，他都言听计从。
所以，他根本就不会知道顾凌箫会来。
夏慕回想起了曾经的一幕幕，他可以确定，洛骏严是爱自己的。不然，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礼物，无缘无故的亲吻，还有无缘无故的信赖。
也许，当他把门推开的那一刻，看到自己正在向赤。裸着躺在床上的顾凌箫求婚，他会感到很惊异，会被伤的体无完肤，心会被骤然地撕碎。
因为他洛骏严不过是个傀儡罢了。
而对于顾凌箫……
夏慕只想找个能够狠狠伤到他的理由 ，让他恨自己，让他主动离开自己，让他彻底对自己死心，那样，他就不会再去幻想那个两个人都无力承担的未来了。
慢慢地，夏慕察觉到，门被完全打开。
“慕慕……”顾凌箫慌张地拉起被子掩过自己的身体。
夏慕的余光能够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
他突然有点害怕去面对此刻的洛骏严，尽管，男人现在的反应是自己盼望了好长时间的。
房间里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怎么。”夏慕挑起唇角先开口 ，“发现我喜欢的人原来是顾凌箫让你觉得很惊讶么？”
语落，夏慕转过头，双眼冷冷地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然而，下一刻，夏慕的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
站在门口的人的确是洛骏严没有错，可是，他手里竟然还抱着一台正在进行视屏通话的笔记本电脑，而通话的对象，是方云婧……
屏幕上，女人的神情与夏慕的神情一样惊异。
而洛骏严本人，仿佛在看一场平淡无奇的电影，双眸未起任何波澜，脸上，也毫无表情。
这个男人，是算计好了的……
“哦，不好意思。”洛骏严盯着夏慕，语气如往日般平静道，“我刚才和你妈在视屏对话，想着十二点你要给我准备生日惊喜，所以，我顺便想让你妈也看一下。”说到这儿，洛骏严耸耸肩，颇为愧疚道，“可能是我把时间弄错了吧，所以来的不是时候。哦，对了，原来你喜欢男生啊？”
“夏慕，你恶心不恶心！！”电脑里传来方云婧歇斯底里的声音，“我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被你这个扫把星给赖上，该死，为什么每次看到你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云婧。”洛骏严温柔地叫了一声女人的名字，然后把电脑的摄像头对准了自己，“冷静一下，不想看就不要看了。”男人露出淡淡的微笑，剑眉星眸，在暗黄光晕的映照下，俊逸如天。“他不过是个孩子，有些事情没必要太计较，你快点回国吧，想你了。”说完后，洛骏严轻轻地吻了一下电脑屏幕。
再次回头，洛骏严瞟了跪在地上的夏慕几眼。
“你们继续，如果有打扰到，我说声抱歉。”男人迈开脚步，慢慢地关掉了房门。
房间里，又一次陷进了死沉的寂静当中。
暗香的氤氲依旧在空中缭绕，红色的玫瑰花瓣也如无数的鲜血一般娇艳欲滴，暖黄的灯光仍晕开出一片旖。旎，只是此景却再也找不到对应的此情……
“慕慕。”顾凌箫轻声冷哼，“这就是你对洛骏严所谓感情上的报复？”
夏慕沉默。
“为什么感觉，我才是你报复的那个。”顾凌箫无力道，“他还是安然无恙的不是么，而我只是个工具。”
“所以呢！”夏慕朝着对方吼出声来，“你他妈是在嘲笑我吗？”
顾凌箫被夏慕蓦然的吼叫给吓了一跳。
“没有。”顾凌箫哽咽。
“所以你既然知道我真正目的了，你还待在这里干嘛，滚啊！！”夏慕猛然扯过顾凌箫掖住的被子，然后裹在了自己身上。
周围的玫瑰花瓣在此刻全飞溅了起来。
其中的一片，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靠近顾凌箫心脏的地方。
像血，被划开皮肤后流出的鲜血。
顾凌箫没有说话，默默地拿过方才被夏慕撕扯掉的衣服。
“快点穿！”夏慕红着双眼，极度不耐烦
道，“你想把你那恶心的身体暴露在外面多久？快点穿好就给我滚，滚得越远越好，再也不要来缠着我！”
顾凌箫的眼眶极其难受，但是还是强迫自己忍住了，忍住了那股懦弱想要表现出来的冲动。
顾凌箫穿好衣服后朝门口走去，就在门打开一半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你到底在磨蹭个什么劲儿，是不是非要我一脚把你踹出去，你才能快点从这里消失掉！”
“你的戒指。”顾凌箫转身，取下方才夏慕为他戴上的戒指，“还你。”
夏慕心头一颤。
这枚花了自己好长时间亲手设计的戒指，送给了打算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