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怎么样。你随便!”
“你别后悔!”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能打住。我们三个人沉默的回到学校。姚佳去楼上放衣服,我和卓越在楼前的树底下等她一起去复兴门吃菌火锅。
两个人无话。都想解释些什么,又都不开口。
卓越去小卖部买矿泉水,姚佳从公寓楼里跑向我:“卓越呢?”
我抓住她的手臂往怀里带,嘴唇碰到她的脸。眼角瞟到拿着矿泉水往回走的卓越,我的嘴唇下移,吻住她的。她没有抗拒,身体软软的靠在我怀里。
我的指缝间是她柔滑的长发,眼里是卓越渐行渐远的背影。
那一瞬间,我心里升起一种破坏后的快感。
现在,却是内疚。
秦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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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月4日 星期日
今天是我到大马的第10天。如果卓越没说过那句话,如果我没有取消那张机票,他应该在下午3点40分到达KLIA。现在说什么,都只是如果。
下午去了云顶,住在和赌场相连的Genting First World Hotel。接下来的几天在山顶的国际歌剧院有几场歌剧伴奏。
我就纳闷,到云顶的游客,要么去赌场,要么去看流行歌手的演唱会,会有多少人看歌剧?
开场前一个小时,一帮人张罗着去吃肉骨茶。我没去。正式演出前,我不习惯吃东西。胃里太饱在台上精力就不能集中。
卓越总因为这个骂我事儿妈。骂归骂,他还是得带着干粮听我的音乐会。
如果他不能来,就打电话提醒我:“回头先去吃东西。”
更多的时候,他捏着我的脸说:“慢点!慢点吃!谁让你演出前不垫点?”
……
后台的人渐渐多起来,马上就要上场。我心里像长了草,乱糟糟的。从来没有过的迫切,想见卓越,想听他说话,哪怕是骂我。
我站起来往洗手间走。如果听不到他的声音,我的腿恐怕颠得比团里那个有职业病的定音鼓还厉害。
我走进厕格,一手拨号一手背到后面锁门。
电话通了,我不说话,就是听。他开始还算客气,后来就破口大骂,忽然又沉默。
我正奇怪,他突然说:“秦霜。”声音沉沉的,稳稳的,仿佛已经看到了我,仿佛就站在我身边。
我吓了一跳,手就松了,“扑嗵”一声,手机就掉进马桶里。下意识的低头,圆坑里亮堂堂。
我闭眼转头,不忍看我那还在发光的索爱T610。
上次手机掉进马桶里,是从衬衫口袋里滑出来。
卓越严肃的问我:“你给我一句话,掏出来你还用不用?你要说用,我现在就进去给你掏。”
我撇嘴,他当然知道就是捞上来我也不会再用。他这人,典型的真流氓假仗义。
虽然,那时候,全班甚至全系的人,都在骂我不仗义。
姚佳成了我的女朋友以后,卓越开始疏远我们,就算我拿着三张科技情报研究所的内部电影票,他也只是摇头。
“我没时间。我的E弦有哨音,得赶紧去换一根钢丝镀金的细弦。”他把他的琴举给我看,被我拨到一边。
电影散场,开始下小雨。我和姚佳都没有带雨具,好在科情离我家很近,跑几步就到。进门不久,雨就大起来。
我很自然的想到卓越,他去琴弓坊,会不会赶上这场大雨?
只是一闪念间,我问自己,这么在意他是不是所谓的内疚?可是,既然他不承认喜欢姚佳,我又在这儿瞎内疚什么?
走到姚佳的身后,环住他的腰:“你喜欢的人,是我,还是卓越?”
“秦霜――”她轻声的,“我喜欢的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还好还好,她喜欢的人不是卓越,我还不算罪大恶极。可是,没有沉冤得雪的轻松感。
搂着姚佳躺在床上时,我竟然有点恍惚。明明已经达到目的,好像又不是自己想要的。难道就因为他们不是鸳鸯而我白当了一回大棒?
晚上回到寝室,卓越正在调弦,看见我进门只抬了抬头,又继续,用音叉调A弦,用纯五度调E、D、G弦。冷淡得让我想发火。
“卓越,你给我句实话,我跟姚佳成了,你就一点都不怨我?”
他沉默半晌,看着我笑了:“放心,我对她没那意思,从来都没有。”
“那你心里是不是有别人?”
他的脸僵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啊是啊!永远珍藏的回忆。”
“那说出来让哥们儿也感动一把吧?是个怎样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你怎么那么没人性啊,翻人家伤口不说,还往上洒盐?”
这种话剧式的对白,念多了,就成了个虚虚实实的笑话。
同学间对我的非议很快就平息了。卓越这个正主儿都没对我怎么样,外人还起什么哄?
和卓越还是以前那样,最合得来的兄弟,有时也跟他说起姚佳,但很少三个人一起出去。
他说他脑袋不够亮,没资格当电灯泡。
姚佳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子,表面看来挺开朗,能聊能闹的,实际非常内向,很少透露心事。即使是对我,她也很少表现出开心或是难过。
那年初冬,系里的女生流行给男朋友织围巾。一帮女孩子一放下琴弓就拿起毛衣针,摇身一变成了纺织女工。
有一次在西单,看到一家“清河毛纺厂”字样的毛线专柜,她有点走不动道儿了。
我搂着她的肩说:“行了行了,求你千万别出这种酸招儿。我招架不起。”
说真的,我一向瞧不上这种煽情的小玩意儿。
她瞪我一眼,说:“你别得意了。我给我爸织围巾关你什么事?”
毕业的时候,我无意间在她的行李里看到那条织好的围巾,||||乳白色底豆绿色斑点,挺好看的。
可能是以前换女朋友换够了,对“感觉”的追求也没了心气儿。虽然我不能确定姚佳就是我的最爱,但我对我们的现状还算满意。两个人就像一对模范情侣,或是多年的老友,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一个负责打饭,一个负责洗碗,上合堂时坐在一起,周末去公园或游乐场约会。
事情的发展总在我的控制之外,在我想要稳定的时候,就会发生变化。比如“维也纳”的离开,比如大四那场变故,比如这次我的不告而别。
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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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月4日 星期日
昨天参加完团里最后一场新年演出,12号才会上新春音乐会,这之前我可以歇上几天。
每年的年底和年初都很忙,读大学的时候就是这样。不过那时候演出之余还要应付期末考,焦头烂额之际倒也没忘了寻欢作乐。
想到这些,就不得不想到两年前的12月22日。
那时候,我们已经面临毕业,大四的一帮狐朋狗友在凯莱大酒店的运动餐厅聚会,提前庆祝大学最后一个圣诞。23日有些人就要离京,被学校“卖”到各地的乐团参加圣诞、新年音乐会,聚会只能提前。
因为演出费的分配比率,“卖”这个词恰如其分。
正餐开始前,大家自由活动。一帮人在玩电子游戏,一水儿的运动项目,赛车,滑雪,足球。一帮人喝着餐前酒围坐成一桌,骂人加神侃,愤世嫉俗的进行嘴上运动。餐厅正中央,从房顶垂下的白色网子圈出一块小小的篮球场,几个人在奔跑,传球,上篮,运动鞋与木地板磨擦,“吱吱”的喝彩。
我端着一杯酒,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秦霜身上,看他奔跑着运球,看他舒展身体向上跃起,看他额上的汗水从鬓角沿着颌骨流进脖子。
默默的注视他,眨眼已近四年。
有人招呼开餐,四散的人群往餐桌前聚拢,篮球场的白色网子像幕布般徐徐上升。
秦霜把篮球抛给服务员。姚佳帮他擦额上的汗。他微微低头,笑容灿烂。
幕起了,上演的是一出最温馨浪漫的爱情剧。男女主角般配得令人羡慕,更嫉妒。
我转身走到一侧的游戏区,跨上模拟摩托车。引擎轰鸣,比赛开始。
我弯腰,车身时而倾斜时而立起。屏幕上,我的坐骑飞驰,追赶着一个个对手。不只是要超过,还要挥动利斧把他们一一砍翻,落下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这才安心。
“You win!”屏幕上大字闪烁,我映在上面的脸发蓝,仿佛狰狞。
“你小子真够狠的。”同学来催我入席,旁观了我竞争时的凶残,有些心惊。
我自己心知肚明,我是在找心理平衡。事实上,我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卓越!卓越!”秦霜举着酒杯大声叫,舌头打结,“够朋友的,过来帮我、帮我喝!”
我大口的喝酒,替他喝,也自己找人干。直喝到头重脚轻,脚底下拌蒜的冲进洗手间。
拼命把冷水往脸上撩,额发都被打湿,一绺一绺的贴在脑门上,滴着水。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如纸。
据说,喝多了酒,脸发红的人,心直口快;脸发白的人,心机重重。
有点道理,我摸自己的脸。心里的秘密隐藏得够深,压得我快要喘不过气。
被冷水激得清醒了些,我刚要离开,听到半掩的厕格里传出痛苦的干呕声。心跳骤然加速,几步推开隔间门。
是秦霜。他趴在马桶前,一只手扶着水箱,头发蓬乱,眼睛笼罩着湿雾。狼狈得让人心疼。
我拍他的后背,他剧烈的呕吐。几番折腾下来,他侧倚着水箱对我鼓嘴:“一帮混蛋,合着伙灌我。”
“还吐吗?”我问他。他摇头。
我扶他起身,他把全身的重量都交出来,腿都不肯抬,在地板上拖。把他架到盥洗台,捧水让他漱口。漱了几下,他忽然咽下,喉头咕噜一声。
“傻了?”我敲他的头。
他就势下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大理石的墙壁,不满的皱眉:“你让我歇会儿。”
我蹲在他身边,好言相劝:“出去找个舒服的地方再歇。”
“歇完再出去。”他敷衍着,枕向我的肩,温热的呼吸喷入我的颈窝。
全身顿时感觉痒苏苏的,像有蚂蚁列队游行。侧目,眼前是他的嘴唇,湿润的泛着水光。
“假如你已经爱上我,就请你吻我的嘴……”
不知怎么,就想起这首歌,仿佛失去了理智,忽然就吻上去。
他开始没反应的,任我吻,眼皮都不抬。不知怎么,舌就动了,想缠上来。我惊醒,找回了思想,拍打他的脸。
他掀动眼睫,忽扇忽扇的,一脸迷茫。
“你们俩行不行?”有同学推门进来。来的恰是时候。
“行!怎么不行?”秦霜又活过来,张牙舞爪的起身,脚步凌乱。
我们两个人联手把他拖出洗手间。
“这家伙不行了,我也有点高,先把他弄回去算了。你们继续。”说话间,我感到头昏脑胀。秦霜笑嘻嘻的伸臂搭着我的肩,挂在我身上。
……
电话铃声把我从回忆中惊醒,我掸着裤子上的烟灰去接电话,死说活说半天,电话那头就是没人应。
有种直觉,是秦霜。
说出那两个字之后,电话突然断了。我马上打到Melia Kuala Lumpur,那串号码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
电话没人接,一直都是盲音。
都说了,放手让他自己选择,根本就不该打电话找他。
卓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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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1月7日 星期三
这几天排练都是半天,我离开乐团就直接回家,连个弯都不带拐的。好像有什么要紧事似的,其实就是窝在家里听着唱片发呆,到点看国际频道的天气预报。
今天下午回来,我习惯性的盘腿坐在CD架前,翻到一套7碟装的海菲茨(Jasha Heifetz)纪念专集,收录的是这位小提琴大师在1950年之前颠峰时期的协奏曲作品。录音师是世界顶尖的历史性录音翻制高手Mark Obert Thorn,两套降噪系统制造出不输于当年母版的音质。
我听了一会儿感到有些热,脱毛衣的时候又想起秦霜。
那天从凯莱大酒店出来,坐在出租车上,他就一直在说海菲茨。说起海菲茨第一次在卡内基音乐厅演出时的轰动,说起他的师兄埃尔曼听到演奏时浑身发热的反应。
“埃尔曼觉得热的奇怪啊,就问后边的戈多夫斯基是不是大厅里太热。你知道老戈说什么?”秦霜斜睨着我笑道,“老戈说,我们钢琴师不热。”
“卓越,你说怪不怪,第一次听你拉琴――就那首‘大顿特’,我也热得要命。就因为咱俩都是拉小提的?”
他第一次听到我拉琴是大一刚开学那天,难为他还记着。他这样子,倒一点不象喝多了的。
回到学校,男生公寓一层的学生之家已经空无一人。按关门的时间推算,当时应该是夜里12点左右。公寓管理员打量了我们一眼,没说话就放行。对大四学生的放任?
秦霜甩掉鞋倒在床上,手上乱七八糟的解衣服。
我攀着上铺的床栏,抬腿就要到达自己的铺位,却一眼瞥见他敞胸露怀的躺着,被子压在身下。我又跳下来,揪住露在他身体外面的被子一角往外拉。
他被拽得睁开眼,眼神迷离的看着我,似乎是想和我抢被子却一把抓住我的手腕,猛然往怀里一拽。
我栽倒在他身上,鼻子撞到他的下巴,也许是颧骨,反正鼻子一阵酸痛,眼角就涌出泪花。
来不及咒骂,他一个翻身就把我压在身下。短暂的对视,眼中电光火石的一闪,呼吸就被他轻易攫取。
他的舌灵动,吻技高超。和数任女友练出来的本事。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基本的回应都不能。张着嘴,瞪着眼,像条死鱼。
他吮着我的侧颈脱我的衣裤,迅速,果断,不给我推挡的机会。这些,也要归功于那些给他实践机会的女孩儿吧。
我急促的喘息,几乎要呻吟出声,也清晰的感觉到他迫切的欲望。
他向下摸索,眼神变得慌乱,额角有汗水滑落。
我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冷得发抖,反而清醒:他不是,他不懂,他不知道。他只是酒后欲火焚身。他,把我,当成女人。
我在黑暗中冷笑。笑自己愚蠢,笑自己痴心妄想。
虽然没做过,但我是,我懂,我知道,却不想继续。因为不想做替代品。
我握住他的双肩,向上推,再用力往身侧甩开。
“咚”的一声,大概是他的头或肩撞到墙壁。硬碰硬的干脆。
我不看他,坐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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