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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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险-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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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姓白  ”
    白老大十分高傲,他给人家叫“老大”叫惯了,竟然在这样的情形下,只是报姓氏
,不报名字,架子之大,一时无俩。
    但是他说著,总算是向殷大德伸出手来  这时的殷大德,神情惶惑之至,一副手
足无措的样子,竟然不知道和白老大握手,反倒伸手抓自己的头,迟迟疑疑,哪里还有
半分身为金融巨子的气概,他道︰“白……先生?你不是阳光土司?我怎么会认错?恩
公,你明明是阳光土司,十八年前,你救过我一命。”
    白素在这时候,心中一动,因为那时,她正好十八岁,也就是说,殷大德若是没有
认错人,那么,她父亲在她出生的那一年,曾救过殷大德。不过,其时,白素也没有听
懂“阳光土司”这个称谓是甚么意思。
    白老大笑得宏亮︰“当然是错认了,要不是我一双小儿女身手还灵巧,生受老兄一
拜,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把刚才殷大德的行动当笑话说,其他不少的人,也跟著笑了起来。
    殷大德仍然惘然之极,望了望白素,又望了望白奇伟,“哦哦”应著︰“这是令郎
令媛?唉  虽然事隔十八年,可是恩人的容貌  ”
    白老大打断了他的话︰“再也别提,殷行长是四川人?听口音是。”
    殷大德深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老家小地方四川龙塘站,不过长年在云南澜
沧一带营商。”
    白老大眨了眨眼︰“殷行长早年营的商,不会是‘土’吧。哈哈。”
    这句话,听懂的人倒有许多,白老大口中的‘土’,是鸦片的简称,云南南部,正
是盛产鸦片的所在。
    白老大这样“开玩笑”,是很不礼貌的,因为贩卖鸦片是公认的不道德行为。
    可是殷大德这个金融大亨,却像是全然不知道白老大在说甚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
子,“哦哦”连声,又道︰“阳光土司……不……白先生对那一带熟?”
    白老大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不置可否。这时,白素和白奇伟已退到白老大的
背后,兄妹两人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大是疑惑。
    殷大德仍是神情十分疑惑,忽然,他转过头去,向身边那小个子说了一句发音十分
古怪的话。
    那句话,敢信全场,只有白老大一个人听得懂,这可以从他立时有反应这一点,得
到证明。
    殷大德话才出口,那小个子立时向白老大跪下,可是,他还没有叩下头去,白老大
便伸手抓住了他的肩头,双臂一振,将小个子的身子直提了起来。
    那小个子被白老大提了起来,仍然缩著双腿,维持著下跪的姿势,只是发出了一下
怪异之极的呼叫声来。
    那一下呼叫声,声音响亮刺耳,令得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怔呆  这本来是冠盖
云集,一个十分高级的场合,可是忽然之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偏偏这样的奇事,又发生在殷大德和白老大这样大有身份地位的人之间,谁也奈何
不得,只好眼睁睁地看著。若是发生在普通人的身上,早就撵出场外了。
    白素兄妹这时,也早已看出事情大有蹊跷,殷大德是大有身份的人,总不会错认“
救命恩人”,可是白老大又一口否认  这其中是不是大有古怪呢?
    所以,他们十分留意接下来发生的事。
    白老大一出手,场面有相当程度的混乱,因为许多人都知道白老大身负绝顶武功,
而且脾气暴烈。殷大德在这时候,也叫了起来︰“阳光  不,白老,手下留情!我只
不过请他代我行礼,答谢你救命之恩。”
    殷大德每次开口,还是忘不了称白老大为“阳光土司”,连这次,也是叫了一半才
改口的,而且,虽然改了口,可是言语之间,却还分明当白老大是他的救命恩人。
    白老大闷哼一声,手一松,那小个子落了下来,落地之后,仍然跪著,白老大半转
过身去,显然是绝不愿受他的跪拜。
    白老大手指著殷大德,沉声道︰“殷行长,我们初次见面,你怎么开我那么大的玩
笑?”
    殷大德受了指责,一副想争辩但是又无从开口的神态,额角和鼻尖都冒出汗来。
    白老大又道︰“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老实说,我白某人没有救过人,只杀过人。

    白老大闯荡江湖,率性而为,快意恩仇,这其间自然有许多救人或杀人的经历,那
是每一个过著刀头舐血的江湖历险生活的人所难免的。而这时白老大说他,只杀过人没
救过人,自然是表示他心中相当恼怒,要对方再也别提“恩人”两字之意。
    殷大德吞了一口口水,连声道︰“是。是。”
    白老大闷哼一声,愤然拂袖,他那次穿的是一袭长衫,这一拂袖之际,霍然风生,
气势慑人。可是在他身边的那小个子,却还是直挺挺地跪著,想来未得殷大德的命令,
他不敢起身。
    而白老大的那一下拂袖动作,带起了一股劲风,几个知情识趣而有眼力的行家,正
想大声叫好,缓和一下异样的气氛,好让白老大和殷大德两人都可以趁机下台时,事情
却又有了意料之外的发展。只见一股劲风过处,那跪在地上的小个子,头上竟然飞起了
一蓬头发来。
    这一下变化,确然出人意表  那时,假发未曾盛行,是相当罕见的物事,而且,
一般人的心目中,也少有“戴假发”这样的概念,所以一看到小个子的头上,忽然飞起
了一蓬头发来,人人都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有一些人,更以为白老大的武功
,竟然精纯到了这一地步,自然更是张大了口,出不了声。
    及后众人看清了自小个子头上,被白老大拂袖所带起的劲风拂落的,是一顶假发之
后,大伙才松了一口气。
    同时,大伙也看出了那小个子为甚么要戴假发的原因。原来这个肤色黝黑的小个子
,有一个十分滑稽可爱的古怪发式。
    他的头上,留著三幅桃形的头发  一幅在正中近前额处,两幅在耳朵下面,除此
之外,剃得精光,是青渗渗的头皮。
    这种发式,自然古怪之极  早年,儿童剃头,很多在前额上留下桃形的头发,但
是有三幅之多,也十分罕见。
    这时,殷大德又说了一句各人都听不懂的话,那显然是他和小个子之间使用的语言
,那小个子一听,黯然不语,一挺身站起,俯身拾起假发来,放在头上,又回到了殷大
德的身边,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若不是三天之前,白奇伟确曾领教过他的身手,真不能相信这小个子是身怀绝技之
士。
    白素在这时候,看到了那小个子奇怪的发式,心中一动,她印象之中,有这种古怪
发式的记忆,可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所以她先向白奇伟望了一眼,白奇伟摇了
摇头。
    白素于是出声问︰“爹,这位的发式很怪,不知是甚么地方的人?”
    白素的声音十分动听,这时,大家由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所以没有说话,
大堂之中十分静,白素的声音一起,人人注意。白素发问,也正有缓和气氛的用意在内

    可是白素却大是失算,白老大闷哼了一声︰“谁知道。我们走。”
    说著,他已大踏步向外走去,几个银行家赶过来,想要劝阻,可是一看到白老大满
面怒容时,谁还敢出声?没地自讨没趣。
    白奇伟和白素自然也急步跟了上去,和白老大一起离开了会场,两兄妹全是一样的
心意,所以对刚才发生的事,绝口不提,白老大也不说,三人之间,倒像是有了默契一
样。
    后来,白素对我说︰“爹若是回答了我这个问题,我和哥哥或许还不会那么起疑 
 你想想,我和哥哥对那个发式都有印象,那自然是他在谈天说地之间告诉我们的,而
他竟然想也不想,就说不知道,是不是可疑之极?”
    我同意︰“是,他老谋深算,可是这次却失算了,欲盖弥彰,他正竭力想掩饰甚么
。你们采取了甚么行动?”
    白素道︰“我们感到,那个殷大德,他可能没有认错人,所以去找他。”
    我吸了一口气︰“应该这样,嗯,殷大德一直称令尊为‘阳光土司’,你当时可知
那是甚么意思?”
    白素现出佩服的神色来︰“当时只听懂了这四个字的音,没知道是甚么意思,后来
自然知道了。你……一听就知道?”
    我笑了起来︰“也得和其它的话配合起来才知道,如果单是那四个字,还以为是一
种烘面包呢。”
    英国式的烘面包,译音是“土司”,但殷大德口中的土司,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那
是一种官职,在中国,历史悠久,元朝已经有了。土司这个官,管领苗蛮之地,由土人
世袭,长久以来,在湖南、四川、云南、贵州、广西等地,苗瑶蛮人所聚居之地,都有
这个官职,而且也起到一定的作用。
    不过,这个官职,都由当地土人受领,大多数是原来的酋长、族长、峒主之类,绝
不由外人担当,而殷大德居然称白老大为“阳光土司”,真有点匪夷所思。
    我的回答是︰“我听到殷大德提到,他在云南澜沧一带营商,那正是苗疆,所以也
想到了‘土司’这是一个官职的称谓。但是我也只是明白了一半,我就不明白‘阳光’
是人名或是地名。”
    白素道︰“是人名,殷大德告诉我们,爹那时就用这个名字,在当土司,还是大土
司,威望很高。”
    我心中也充满了疑惑,忽然想起︰“素,白老大刻意隐瞒这些事实,是不是由于那
一段事,和你母亲的秘密有关?”
    白素一挥手,她平日很少有这样的大动作,这表明她心情的激动︰“我们正是想到
了这一点,所以才去找殷大德的  殷大德说的时间,正是我出生的那一年。”我没有
再说甚么,只是等著白素再说下去,叙述他们和殷大德见面的经过。白素却忽然不再说
下去,只是用挑战的眼光望著我。那时我们虽然新婚不久,但是心意相通的程度,却已
然相当高,她各种神情,我一看就知道她想做甚么。
    我微微一笑︰“那古怪的发式,是云南贵州一带,一种称作儸黑人的特点,儸黑人
也可称之为裸裸人的,正由于他们留这样特殊的发式,所以别人就称他们为‘三撮毛’
,自然,那不是很恭敬的称呼。”
    我一直说下来,白素一直点头,接著鼓掌︰“你答得出这个问题来,倒也罢了,可
是你居然知道我想问的是甚么问题,这才难得。”
    我哈哈大笑︰“甚么叫‘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有何难哉。”
    白素又沉默了片刻,才道︰“爹当年  殷大德说的,曾当土司,管辖的范围,正
是儸黑人聚居的所在,他还说……还说……”
    白素说到这里,神情大是沉重,望著我,竟像是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是好。我大是诧
异︰“老实说,你我之间,有甚么不能讲的。”白素叹了一声︰“还是得从头说起,你
才明白……我们得到的结论……十分骇人,我和哥哥连想也不敢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我是一个性子急的人,听得白素这样说,更是心痒难熬,高声道︰“快说,快说。”
    白素又叹了一声︰“我们的结论是……我和哥哥……的母亲,有可能是……”
    我听到这里,大吃一惊,失声道︰“是儸黑女子。”
    白素向我望来,张大了双眼,并不出声。
第六部︰妈妈可能是裸裸人
    过了好一会,白素才道︰“你看我……像是苗人瑶人摆夷人裸裸人吗?”
    我也不由自主,吞咽了一口口水,这是一个以前从来也没有想到过的问题,突兀之
极。我自然不是大汉族主义者,对于少数民族,还有特殊好感,曾和一个有著黑夷血统
的怪人,有极深的友情,我相信白素这时,有骇异的神情,原因也和我一样,是因为事
情实在太突兀了,是以前无论如何设想,都设想不到的。
    虽然如此,可是我还是要安慰白素︰“不管是甚么人,都是人,没有甚么分别。”
    白素美眉微蹙︰“只是太突然了,我们的外形……我们如果有裸裸人的血统,外形
就应该像是……殷大德身边的那个小个子一样,那个小个子……很有可能,是我们的亲
戚。”
    我不禁笑了起来,虽然事情越来越古怪,我不应该笑,可是白素的神情,却使我忍
不住失笑  白素那时的样子,就像是怕她会变得和那小个子一样的奇丑无比。当然不
会有那样的事发生。但是女性对自己的容貌,都十分著重,白素也不能例外,竟然为了
不可能的事而瞎担心。我一面笑,一面道︰“你美若天仙,不会变丑,而且,裸裸人和
汉人一样,自然有丑的,也有俊的。或许你们得到父亲的遗传多些,或许那裸裸女子美
艳如花  我就见过极美丽的苗女。”
    白素望著我,半晌说不出话来,连吸了几口气,才道︰“你这样说,倒像是我母亲
必然是裸裸人一般。”
    我连忙双手乱摇︰“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是你自己说你们兄妹得出了这样结论的,
我并不知道你们和殷大德见面的经过,你先把这一段经过告诉我,看看你们的结论,是
不是可以成立。”
    白素轻轻拥住了我,我知道她心情有点异样,所以伸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著。
    白素的心情异样,是可以理解的。她自小在极好的环境下成长,白老大固然在江湖
上有赫赫的地位,可是却也是高级知识分子,有好几个博士的衔头,无论是文学修养、
科学知识,都是顶尖的人物。
    白素虽然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但不论怎样设想,都不会想到是一个裸裸女
子。
    就算在苗疆蛮荒之地,裸裸人在一众苗人瑶人摆夷人等等聚居的深山野岭的少数民
族中,裸裸人也属于十分落后的一族。
    外人对于裸裸人,可以说一无所知,一提起他们来,那等于是落后、野蛮、神秘的
代名词  正如白奇伟后来对我说的那样︰“老天,那简直和原始人差不多……”
    白素那时的心情,自然也受到了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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