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2004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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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2004年第6期-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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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回到屋子里,打算看书,当时我看的书是:《童林传》、《罗通扫北》、《七侠五义》、《杨香武三盗九龙杯》等,还有更多,我已经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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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刚刚捧起书,从小一起玩大的李勇就跑来找我。我知道,他来找我是让我去打架的。我们这个村子的人不多,就五六个人,在所有的十六个村子里,属于最少的那一批。而其中都要靠我撑着才能不被人欺负,不是说我多厉害,而是因为我母亲是学校的老师,两个表哥又是渔业大队最狠的几个人之一,我才得以得意,李勇他们也跟着沾光。 
  他进来,母亲不太高兴,因为她刚刚拖了地,李勇脚下再干净,也没有刚拖的、反着光的地面干净,而李勇,也不够聪明,明明看见了这些,却一点也不注意,连起码的踮着脚、东倒西歪,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都没有做出来,大摇大摆就走进了我的房间。母亲很生气,于是大声说了一句:李黎你不要出去! 
  我看看李勇,他也听到了。这次他聪明了,对母亲说:朱老师,我不是来找李黎出去玩的。而母亲已经忙她的去了,估计没有听到李勇的话。 
  我就对他说,你还是走吧,和李伟、马国强他们去吧。李勇把我正在看的《童林传》拿起来看看,似乎在估计它的重量,然后放下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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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没有过几分钟,李勇又来了,这次,连我都有点生气。因为他一走,我就觉得今天必然只能在家里了。不是说我想待在家里,而是我不知道我自己想去哪里,而李勇又在这个时候跑来打搅我,让我更加举棋不定。于是我对他说:你还不快去啊? 
  他支支吾吾,说不上什么,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让我去。我突然很坚决地对他说:我不去打架,让他们打好了。我表哥他们肯定打,叫我怎么跟他们打。 
  李勇又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又把《童林传》拿起来看看,还问我:你有没有其他的书,借给我看看,我也不去了。 
  我说没有其他的书了,这本书,等我看完了就借给你看。 
  突然我想起什么地对李勇说:你可以带上弹弓,一路走过去,在路上拾点小石子装在口袋里,能用上。 
  我其实是在教唆他,让他拿弹弓射人,然后吃大亏,遭报复。但是他似乎决心不去了,坚决地说我不去了。不去了,当然用不着弹弓,不然我可以把我的弹弓借给他,让弹弓代表我去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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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勇走了没一会,母亲就收拾停当,准备缝被子了,她让我出来,帮忙。我就出来,帮忙。母亲害怕我不高兴,就对我说:不要成天出去跟那班人混,一天都不要出去,礼拜天就在家里看看书,帮帮忙,这才是好学生。我很鄙视地赞同她的话。 
  可是,正当我们开始牵被子的时候,我们听到了门外面传来说话声,原来是李勇和李伟、马国强一起来了。马国强是又一个和我从小玩到大的人,但是我们都不喜欢他,觉得他奸猾,而李伟则比我们小,假如我们当时都是十岁,那么他最多八岁。 
  根据李勇刚才的表现,我觉得,是李伟、马国强在池塘边的小路上遇到了李勇,怂恿他一起来找我,而不是李勇主动去找李伟、马国强的。再结合我对马国强一贯的印象,觉得一定是马国强在搬弄是非,让李勇来找我,让我去打架,并企图以此证明我是不是像平时那样厉害,或者其实是个胆小鬼。我心里给马国强记了一笔。 
  他们这次没有直接进来,而是在门外的樟树下面,冲着堂屋敞开的门,喊我的名字,一声接一声,很没有必要地喊了好多声。 
  我走了出去,对他们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 
  你们走吧。 
  日你妈你们还不走啊! 
  我生气了,骂完了还狠狠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回到堂屋的竹床边。 
  我心想,你们再不走我就打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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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走了,母亲似乎听到了我的话,又在苦口婆心地教育我说:你不和他们玩,但是也不要得罪他们啊,你可以这样说: 
  我要帮我妈妈做事情,真的走不开,你们想玩什么就自己去吧。你们玩得开心。 
  我觉得恶心,一点也不开心。和以往所有牵被子的时候不一样,那天我死气沉沉的,也不知道应该怪谁。 
  突然,有人拿土块往我家院子里扔,我和母亲走到堂屋的后门,朝后面的山上看,什么都没有看见,但是听见了有人踏着草地躲起来的声音。一片小竹林挡住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看不见山上的小路上是不是有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躲在树背后。 
  正当我们转身的时候,又有几块土飞进来。母亲也没有太生气,而是鄙视地说:不晓得是哪家的野种在捣乱。她一说,我就知道是李勇、李伟和马国强他们了。肯定又是马国强,觉得我不够意思,就怂恿他们两个,拿土块往我家院子里扔。我又给他记上一笔,打算在以后的漫长的岁月里慢慢治他。 
  他们没有继续扔土块,这大概也是和我们没有反应有关。假如我们喊了起来,他们说不定反而扔得起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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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屋子里以后,我忍不住和母亲说了,是李勇、李伟和马国强三个扔的,一定是。估计母亲也已经猜到了,不想说而已。 
  后来,还是忍不住,我对母亲说,本来我和他们讲好了一起去山边村玩的。 
  有什么好玩的?母亲问我。 
  去打架,我们陈塘和渔业大队决战。 
  母亲笑起来,还决战呢,扯淡差不多。 
  我不做声,心里还是在犹豫,不知道是站在母亲一边帮忙,还是去站在山头上,去参加决战。母亲似乎知道我的全部想法,平静地说,牵被子吧,现在不学好,以后怎么娶老婆,现在好好学着牵被子,以后要帮老婆牵。 
  我扑哧笑起来,说还要多少年才能娶老婆啊,现在急什么。 
  从小看大!母亲强调。她又接着说:不管多少年,一眨眼就到了,你以为你现在小,老是以为还小,等长大了一看,过得这么快。 
  她的感慨我当时没有太多体会。她接着说,其实是在重复她自己的话:多做点事情,勤劳一点,不然怎么娶老婆,好吃懒做,结了婚也过不好,还是闹。你现在牵被子,以后自己说不定都能缝。 
  她不知道,没几年,全部用套被了。不过,套被确实没有乐趣,哪怕它是鸭绒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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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被母亲说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时候,李勇他们三个又跑到前门,一个躲在玉兰树后面,另外两个各自躲在一棵樟木树后面,拿起准备好的土块朝堂屋里扔,一块土被扔在了走廊的墙上,碎了。而另一块则飞进屋子,正好砸在竹床的脚上,掉在无比干净的水泥地上,碎成一大片土屑。这下,母亲生气了,不应该跟小孩生气,但她还是忍不住生气了,要知道,家里的清洁卫生是母亲最看重的事情之一,在她的生命里占据着非常高的位置。胆子也太大了,母亲说了一声,然后抄起硕大的高粱穗子做的扫把就走了出去。站在门口,她威风凛凛地问:哪个,人呢?李勇你站住! 
  李勇就站住了,母亲走到他面前,挥舞着扫把用力抽他的腿、屁股。这样强度的体罚,在学校里简直就是小菜一碟,而且母亲也知道扫把打人其实不痛,只要不是抽在脸上,打哪里都无所谓,跟没打一样。只是扫把体积大,又血红的,看起来很吓人。估计另外两个吓坏了。母亲打了几下,然后大声喊:李伟,你也给我站住!不要跑。 
  而李伟本来已经跑得足够远了,听到母亲的一声怒吼,吓得转身就继续跑,而他本来已经站在池塘边,一转身,一滑,就嗤的一声从水坡滑进了池塘,伴随着凄惨的叫声。这一下,我们都吓坏了,本来不知道躲在哪里的马国强也冒了出来,和我们一起,拼命跑到池塘边,看看李伟到底怎么了。 
  李伟掉进了池塘,本来可以爬上来,回家换衣服。但是他可能在滑下去的时候闭上了眼睛,进水之后又挣扎了几下,所以我们看到他时,他已经离吃水坡有一米多远了,想拉他上来已经不可能,他还在挣扎,真的吓坏了,可能也冻坏了。我们几个一齐喊,救命,来人,救命…… 
  邻居家的几个本家叔叔都听到了,他们和他们的老婆们都跑了出来,一会就到了。李伟已经站在水里了,没有了危险,但是他走不动了,一动就会往下陷,他能做的,就是哭。他哭得比他出生时还惨。 
  一个叔叔几乎是笑着脱掉了长裤,穿着天蓝色的三角内裤小心地走进水里,只需走一两步,然后他把李伟拽了上来。我们都长出一口气。或许,还有点失望。我就希望李伟在水里多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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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也没有留他们,而是以老师的身份安排李勇和马国强把李伟送回家。然后她和我说刚才的事。她的意思是,你看看,多危险啊,你以后不要在外面瞎跑,谁知道能出什么事!大白天的都能掉到池塘里去。要是你掉下去,再假如池塘又深,周围又没有人,你怎么办。看着自己被淹死!我真的被母亲说怕了。她一边说一边缝被子,渐渐地,我们又回到了如往年一样的在敞开的屋子里缝着被子的场景里了。 
  到了晚上,李伟家人到我们家来,不是问罪,当然也不是感谢。他们就是聊天的,乡下人非常无聊,聊天对他们的生活非常重要。两对父母在堂屋里说啊说啊,搞得我根本没有办法睡觉。我躺在漆黑的卧室里,看着尖尖的屋顶,有点害怕。我于是就抱着香喷喷的被子,一边紧紧抱着,一边在胡思乱想。想打架的事,到底谁赢了,明天一定要问个究竟。或者,有可能没有打起来,下个礼拜天再打,那样我一定去。我还想:假如李伟被淹死了,我是不是不用上学了。他一死,母亲肯定有责任,那么她就做不成老师了,这样,我也不想上学了,我可以说:妈妈,你都不能去学校了,我还去干什么。 
  但想的更多的,是母亲的话。不是她的所有话,而是其中关于结婚的。我躺在床上,却能听到她在说:将来……老婆……多做事情……对老婆要好…… 
  越想,我把被子抱得越紧,我越抱紧,它就越香。似乎,它就是老婆。 
  以后,我就一直习惯于抱着被子睡觉(而不是枕头,我嫌它短,且“身材”不好)。一直到现在,我都抱着被子睡觉,被子也被我调教得很驯服,总能和我缠绕在一起。这个习惯,就是那天晚上的失眠造成的。 
   
  李黎,1980年生,2001年毕业于南京师范大学,现居南京。主编6Mo工作室纸刊。 


成人礼(散文)
罗亚晴 
  在那个地方四季总不很分明,野外地里长的玉米秆却会变黄枯萎。只是三面青山,很多人少来这里。对于孩童来说,却一年四季似乎都有生柿子,甜豌豆类吃。大人们的谈话会扯到以前的五荒六月青黄不接。像感谢幸福似的。而清明就是那些孩子中的一个,妈妈吃晚饭便会大声叫清明清明……清明是不归的,隔得远会答应,那声音脆脆的,越过小树林,和屋子外的矮篱笆,清明的脸蛋儿才像个太阳站在墙根下了。妈妈会摆出一副很生气的样子,看到清明还在上气不接下气也就把预备去打她一巴掌的手放了下来。只是平时妈妈也不太管她,她每天都忙碌着她那一些做也做不完的事情,回来时晚了也就很累了。 
  而清明上学是不可以耽误的,清明的伙伴也都上学。所以妈妈便要累一些让清明准备上学。清明的爸爸在学校里教书,三天两天难得回家一趟,清明就这样和爸爸有了种生疏感,平时见面说话就不自在,扭扭捏捏的。清明去上学,那天早上她迟到了,老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她说清明,那个长着一脸胡子茬的老师把她的名字写在考卷上,清明认真地看她的名字,细细长长,有很多笔画。老师刚才问她你知道写名字吗?她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放学的时候,她看到爸爸和那个长满胡子的人走在路上,身上撒一把网,多半是去捕鱼的。清明和那些孩子一样熟悉那河里的水,清明常常和伙伴们在浅滩处下水洗澡。上游便是那些大人,中游筑有十来个桥墩,从桥墩上来往着人,她们也不害羞。孩子们还调皮地把水花溅起来,大人也自然不跟小孩子计较身上被泼溅的水花。天气热了,大人给小孩子换衣勤快。清明也有机会随妈妈来洗衣服,顺便也可以跳入水中洗个澡,妈妈当然允许她。 
  那条河的发源仿佛是在天的那头,天在那头都已经变矮了。所以河水一直延长,不会枯竭。以前这水有楚蜀通津的要道的美誉。而河流弯绕过一些人家,这里的年轻人便去寻找这条水路顶端的富裕去了。也有人为换来更好的生活做事业出门去了。有的老人夏天就坐在大路上的榆树下,一边给孩子讲故事,一边望着远方的孩子归来。晚上则不断地磕长烟杆子,似轻似重地咳嗽几声,有时给孩子讲一个很短的故事,抽一袋烟,摸几下那顺势生长的胡须也就完了的。而女人,像清明的妈妈,她们也就扛起家中的担子。清明的伙伴中有一个哑巴姑娘,比她年长几岁,哑姑的妈妈也给她当爸爸。河边有一小块树林,那树林夏天长得特别茂密蓊郁,清明洗了澡就跑那去避荫或者同人捉几回迷藏。太阳最大的时候,女人便把家里晒的蔬菜干搁出来,当着太阳曝晒,冬天就是美好的佳肴。而清明的妈妈不免要招呼她几声,只准她同孩子们在浅滩处玩水。 
  清明口里是答应着的,谁知道她那会儿同伙伴们嬉戏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只是那孩子心里是听话的,平时说话口里讲不,也要把妈妈托的事给做得好好的。因为常和妈妈住一起,比爸爸要熟悉,也就成了妈妈的跟屁虫。爸爸回来了她也就围在妈妈的旁边,爸爸往往吃过晚饭时回家,妈妈早早给孩子做好了饭,爸爸似乎每次都没有赶上,夫妻俩自然不多说什么,也就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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