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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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开始到现在-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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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沈池放弃休养硬撑着来见面的人,来路和来意估计都不会简单。
心思默默转了几圈,她人已经走到沈池身旁坐下。
“韩睿,方晨。”沈池微微笑着介绍:“我太太,晏承影。”
“你好。”对面说话的那个年轻女人穿着一件宝蓝色丝质连身裙,这样格外挑人的颜色,却将她衬得肤白胜雪、明艳照人。
承影对着她客套地笑了笑:“很高兴认识你。”
“他们刚从国外度假回来,昨天在香港转机,是临时把目的地改成云海的。”沈池微微侧转过身子,难得地对她说了很长一段话:“我跟韩睿认识很久了,不过近几年各自忙各自的,也没什么机会见面,就连他结婚我都恰好没时间去现场。这次难得聚一下。”
“怪不得。”承影的样子看上去仿佛是真的有些遗憾,又仿佛娇嗔,对着沈池抱怨:“说起来,好像你有很多朋友都是我不认识的。”声音倒是不大不小,保证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沈池不由得又侧过头多看了她一眼,微不可见地挑了挑眉,旋即便伸出一只手从后面握住她的腰,笑得很是轻松随意:“看来你是在控诉我这个老公当得不够称职了。”
“嗯。”承影的身体极适时地往前倾了倾,不着痕迹地避开触碰,亲自拿起茶壶为两位客人添茶水。
她做这件事的时候似乎很专注,因此显得十分客气有礼,就连眼睫都微微垂下,只盯着温热的水流徐徐落入杯中。
“有时候是挺不称职的,就像今天还有同事问我,为什么从来没见你接送我上下班。”
她说话的时候并没有抬起眼睛,语气中似乎有些不满,但又更像是在熟人面前的打情骂俏。沈池从旁边盯住她的侧脸,一时并不接话,只是眼睛里的笑意有些高深莫测。
倒是对面的方晨轻松地反问:“这个时候,男性不是应该立刻以工作太忙为借口,并主动承诺送上一份礼物以安抚一下妻子吗?”她笑着望向沈池,后者已经收回目光,一边拿起茶杯递到唇边,一边不紧不慢地得出结论:“看来这套程序是韩睿惯用的。我没试过,不知道好不好用,效果如何?”
“不是特别好。”方晨状似遗憾地摇摇头,“男性在创造力和想象力上总是有所欠缺,而追求新意却又是女人的天性。供需不对等,矛盾就由此产生了。”说完,她转过头,一本正经地询问身侧的人:“你觉得呢?”
几乎是一进门,承影就注意到了,眼前这个姓韩的男人身上似乎有种十分特殊的气质,冷峻、清凛,话不多但存在感太强,强大到让人几乎无法忽视。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看见他轻笑出声,用半是调侃的语气说:“我怎么感觉今天是在开批斗大会?早知道应该让你们自由活动,我和沈池单独见面就好。”
谁知方晨立刻煞有介事地点头:“这个提议不错。”又笑着跟承影商量:“不过现在我饿了,等一会儿吃完东西,不如你陪我出去逛逛?”
“没问题。”能远离某人,承影正求之不得。
于是结束了正餐,她们稍做休息便自行离开,留下两个男人借着叙旧为由谈正事。
和室的一角熏着淡香,带着一种不知名的神秘的气味,袅袅环绕在私密的空间里。沈池不喜欢这种香味,但方才大约是因为承影就在他身边,鼻端拂过的倒多半是她身上的清香,成功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时她一走,他就让人将熏香小炉整个端了出去,才又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来,分给韩睿一根。
明亮的火光倏忽跳跃起来,映在那副清俊平静的眉眼间。
韩睿单手随意地支在矮桌上,夹着已经点燃的香烟却并没有抽,只是看着他,半真半假地调侃:“想不到你倒是体贴得很。”
沈池将打火机扣在桌上,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来,才漫不经心地抬眼问:“什么意思?”
“当着你老婆的面,你怎么一根都不抽?我记得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什么时候也开始顾及女人的感受了?”
“我终于有绅士风度了,不好吗?”沈池不置可否,只是似笑非笑地反问。
“好不好,我说了可不算数。”韩睿很快就收起了调侃的神色,语气微正:“有笔生意,我这次来是想问你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
“说来听听。”
沈池仍旧保持着方才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一双眼睛在淡白虚缥的烟雾背后微微眯起来,慢条斯礼地弹了弹烟灰。
韩睿却没说话,只是拿右手食指蘸着茶杯里的茶水,在深褐色的桌面上写下两个字。
和室的小窗半敞,正对着葱郁的店家后院,是整个店里位置最佳的一间。低垂的夜幕之下,院落安宁静谧,竟连一丝虫鸣都没有。
淡淡的水渍落在封了漆的檀木桌面上,隔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干掉。
直到最后那一笔不轻不重地落下,沈池的眉峰随之微微一挑,仿佛是沉思了两秒钟才问:“你想和谁做这笔买卖?”
“我一直都想把生意带向正轨,这种事情能不碰就尽量不碰。只不过美国那边的情况太复杂,我养父所在的是一个庞大的家族,堂表兄弟、子侄加起来有不少人。虽然目前那个家族的生意是由我说了算,但难免还是有人会有其他的想法。”韩睿顿了顿,直视着沈池:“最近被我知道,他们当中有人私下在向中东多个国家的反政府武装提供武器,用取得的资金来补给他们新开辟的毒品交易市场的资金链。这些人中不乏家族元老级的人物,没有万全的准备也轻易动他们不得。而在中东方面,无论是国家政府还是当地的反政府武装力量,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与他们保持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你是他们的贵宾。所以,这次我是想通过你的渠道,帮忙找出这些人来。我要的是具体名单,以及下一次的交易时间。”
“哦?”沈池听完,不动声色地笑了笑:“照这样讲,你养父家族里的某些人,倒是进了我的地盘抢生意了。”
韩睿对这句话未置可否,他将燃得剩下半截的香烟叼在嘴边,伸手拿起先前那杯茶,将茶水缓慢尽数倒进茶桶中,仿佛是被烟雾熏燎的,寒星般的眼眸不自觉地微微眯起来,因为叼着香烟说话,所以声音显得有些含糊,又仿佛是漫不经心:“……我听说你最近在云南那边遇到些棘手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插手替你解决掉。”
和室内有片刻的静默。
修长匀称的手指在桌沿不紧不慢地叩击了两下,最后沈池终于淡淡地笑起来:“这可算不上是我们的合作,大约只能算是个交易。”
“对,就是一笔交易。”韩睿说得更加直接:“我们各取所需,你觉得如何?”
“我原本是准备自己去一趟云南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一趟倒是可以省下了。”
“那么一个月之内,你会得到满意的结果。”
“一个月啊……”沈池停下来思索了两秒,“我这边可没办法给你同样的时间保证。”那张过分英俊的脸上表情似乎有些遗憾,但语气里却是堂而皇之的半分愧疚都没有。
韩睿微微一笑,也不介意:“不急。这么多年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好。”沈池亲自执了茶壶,为对面的空杯子再次添满茶水,笑道:“那就祝我们交易愉快。”
“这不是第一次,但希望是最后一次。”韩睿举起茶杯示意了一下。
“世事难料,我从不说这种话。”沈池的笑容里带了点高深莫测的意味,端起茶喝了一口,这才一边捻熄烟蒂一边接起震动了半天的手机。
对方在电话里汇报:“……影姐和韩太太去了东城夜市,我们一路远远跟着,现在她们两个人似乎在找大排档。”
“大排档?”沈池低头看了看腕表,随口说:“随她们吧,你们盯紧一点就行了,别出岔子”
“知道。”
“去吧。”他挂断了手机,又不禁再一次确认了一下时间。
离她吃完晚饭才过了一个小时而已,怎么饿得这么快?
可是,这两年她同他在一起的时候,食量看上去却总是小得可怕。
所以他已经很少和她一起吃饭了。面对着他,她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只会令他也没了胃口。
想到这些,他下意识地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来,点燃的时候只听见韩睿说:“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里,你还没见过我儿子吧。”
“儿子?”拢着火焰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他抬起头来说:“你什么时候当了爸爸,我都不知道。”
“那小子两周岁还不到,带出来不方便。”
“那要恭喜你一声了,明天先帮我带份礼物回去送给小家伙,改天我再去看他。”沈池淡淡一笑,动作熟练地合上打火机。眼底被这簇倏然明灭的火光映衬得幽黑深远,他微偏过头,漫不经心地抽了两口烟,隔着一层虚白的烟雾,看向窗外的夜景,一贯淡漠稳定的眼神难得显得有些飘渺。
几乎是同一时间,承影终于领着方晨在一家大排档门口坐下。
连接女性之间友谊的捷径通常只有两条——购物,和食物。
方晨用纸巾将泛着油光的折叠桌面略擦了一遍,又和承影一起拿开水烫了碗筷,才听承影说:“这家的烧烤是全云海最一流的,你待会儿一定要尝尝。”
“你对这里很熟悉?”方晨饶有兴趣地环顾四周,明明夜幕才刚刚降临,但这家店的生意已经好得不得了,摆在门口的桌子有八成都被占满了。四周灯火通明,几个服务生正整箱整箱地往外搬啤酒。
承影将烫好的碗筷一一摆上,说:“我刚到云海的时候常常来。”
“你不是本地人么?”
“不是。”
“那么你跟沈池是……?”
“在我来云海之前就已经认识他了。”仿佛是猜到方晨的意思,承影微微顿了一下才说:“但我最初会定居在这里,只是因为工作的原因,跟他没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方晨说:“听沈池讲你是医生。”
“嗯。”
方晨让人开了瓶啤酒,倒上两小杯,笑道:“这个职业很好。来,我敬你吧。”
“敬什么?”承影微微弯着嘴角,等待下文,心情看似不错。
“敬救死扶伤!”
清脆的玻璃杯相碰的声音,却令承影有点恍惚,她喝完酒才鬼使神差般地回忆起来:“救死扶伤这个词,沈池第一次知道我的职业时,好像也是这样评价的。”
“是么。”方晨只当是打发时间,边吃东西边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台北,我认识他的时候,还在念高中……”
多么奇怪,对着一个尚算陌生的女性朋友,她似乎反倒能够坦然地聊一聊自己与沈池之间的事情。
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平时被深深地锁在脑海的最深处,轻易不肯也不愿再翻动它。可是就在今晚,坐在喧闹嘈杂的路边,她才发现自己的记忆力原来竟是这样的好。
明明已经隔了这样久,但她竟然全部都记得。

Chapter6 重叠
其实早在那个清晨,沈池带着刀伤胁迫她替自己包扎之前,他们就已经见过一面了。
那时候,她刚到台北还没多久,最先认识的倒是沈池身边的一个弟兄,名叫宋钧。
宋钧是当地出了名的小混混,当时也不过才十七八岁,明明是个长相清秀的大男孩,可偏偏性格顽劣反叛,打架闹事总少不了他。某次他在学校大门外头乱溜达,冷不防撞见刚刚放学的承影,之后便发动了猛烈而直接的攻势,连着好几次约她吃饭看电影,却都被她巧妙地避开了。
谁知她越是躲,他就仿佛越是觉得有意思,最后竟发展到蹲在校门口特意堵她,一天两次,并乐此不疲。
要说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的。
初到台北,在那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似乎总是缺少安全感。班上也有玩得要好的女同学,听说了她的情况,便自告奋勇每天陪她上下学。
可总难免有落单的时候。
那天死党阿珍不在,她下完自修课,远远就看见那个已经很熟悉了的身影,穿着白T恤和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染着一头黄毛,正靠在大门口的墙壁边抽着烟。昏黄的灯光下,又隔着一些距离,其实他的面孔不甚清晰,倒是左耳垂上的耳钉闪闪发亮。
连续一个礼拜都被这样精神折磨,承影几乎有种濒临崩溃的感觉。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上了这种人,像个牛皮糖,甩都甩不掉,简直如影随形。
偏偏那天晚上特别黑,月亮被云翳遮得严严实实,沿途的路灯光线幽暗,她抱着书包越走越急。可是,无论她走得多快,身后始终有人跟着自己,不远也不近,就那么亦步亦趋地跟着,偶尔还会吊而啷当地吹声响亮的口哨,轻浮地喊她的名字,明显就是以捉弄她为乐。
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受够了!既不想回头答理,又实在烦得要命,心中很有一种明天就去办理休学手续的打算。
所以,当她拐进回家必经的那条小路,却险些不小心撞进一个陌生怀抱的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想都没想就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语气恳切地求救:“请你帮帮我……后面有坏人跟着我,我很害怕!……”
事后想起来,这样的求救,本身就是一种极为危险的行为。
夜那样黑,路又偏僻,她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对方的长相,就已经将那个人当成了救星。
其实是她低头走得太急,撞到他的时候,因为距离太近,她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烟草味,混在另一种冰凉的、仿佛薄菏一般的气息里。
碎冰一般,凛冽而沁人。
初夏的一阵夜风沿着墙角悄然拂过。
她走投无路般抓着他的手臂,触到的是棉质的衬衣衣料,十分柔软,还带着陌生男性的体温。而说话的同时,她也微微抬起头,终于有时间看清楚那人的脸。
此时,遮蔽满月的云层恰好被微微吹散开来。
天际那一点隐约的银白月光正好就扫落在他的侧脸上,年轻而又英俊的线条被勾勒得无比清晰。她看见他微微垂下目光,也正同样地看着自己,眼底是一片异乎寻常的深亮。
她慌不迭路,而他却无比镇定,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伸手推开她,而是不紧不慢地转移了视线,朝着她身后看过去。
仿佛有人壮胆,她也跟着回过头。
宋钧不知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隔着十余米的距离,脸上还是一贯散漫不羁的表情,只不过语调忽然变得正经了,耳垂上的耳钉闪了闪,很快便开口喊了声:“老大!”
她一时还反应不过来,就听见身旁的年轻男人说:“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人有一副极其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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