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坏蛋直（侄）子！”林鹃不依不挠，“那时候，你整天抹脚丫子往幼师跑，哪里正眼瞧过一眼姑姑哩！”李直和妻子小时候两家是邻居，青梅竹马……林鹃和李直真还有点亲戚，按辈份李直就该叫她表姑。
“接着说呀！”尚敏对他们“过来人”的罗曼史很感兴趣。
“不说了！”林鹃平静下来，“陈年烂芝麻的，除了让年轻人笑话！”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其实她今年才毕业第四年，芳龄刚刚27。
中午二、三节课间的时候，班里的女生们还在谈论林老师的时装……
“当然是名牌了，不是范思哲就是艾曼尼的哩，范思哲的设计比较标新立异，艾曼尼的风格是简约优雅……看来这衣服更像艾曼尼的作品！”田歌见几个女生喋喋不休地争论，就发话了。
“鸽子，我们老土了！范思哲、艾曼尼都是谁？服装设计大师吗？范……是中国人吗？男的女的？”许芸问田歌，一副勤学好问的模样。
“服装设计大师，可以这么讲！范思哲也是音译，不是中国人！”田歌回答：“它们是服装品牌，高档奢侈品的代名词！”在这样的小地方能见到这种高档商品，她也有些奇怪，决定考证一下：“小芸，不信的话，你可以去看看林老师衣服上的铭牌，上面有品牌标识还应该有该件商品独一无二的货号！”
几个女生将信将疑，许芸就跑到办公室去了。
两分钟后许芸回来：“牌子上写的全是字母和数字，我认得一个单词，就是Chinese，还有一个单词Pri……好像‘私人的’意思吧？我抄了来……”把手里纸条递给田歌，又补充一句，“林老师说衣服一千一呢！”于是几个女生惊呼。
纸条上写着“Emanni Prive Chinese 86995176”，田歌说：“是艾曼尼的！还是高级定制服呢！我发个短信求证一下！”
一会儿，短信的铃声没有响起，电话却打了进来。田歌接听：“姑姑你好！我在学校！我们马上就上课了，我和同学打赌求证一件商品的真伪呢……”一边就按了免提键。
“好的，姑姑国庆节和奶奶一起去你那里……你们求证的那件衣服是真品，公司为了在大陆地区开拓高端服装市场，特价销售的高级定制服，因为铭牌上有后缀Chinese。客户资料为凤凰城中学林鹃女士，看来就是你们学校，但定制者是鼎享房地产开发公司惠民先生，该款为欧陆风格‘白领丽人’系列职业套装，售出价格一万一千八百……”电话里传过来一个有些南方口音的普通话，言语之间很是干练、自信，令人不容置疑。
“好，姑姑再见，国庆节见！”田歌挂断了电话。
大家真的是面面相觑。
“是真的吗？”许芸宛如在梦中，“一件春秋天的衣服就一万多……”
“你可是真真切切听到的！怎么还不相信呢？这还是特价呢，不然更贵……”田歌不动声色地回答。姑姑给她带来的衣服她都放爸爸那里了，上面都有艾曼尼的鹰牌标识，爸爸说太贵了不是中学生日常应该穿的衣服，她也认为自己是为了了解农村来的，不能太过张扬……
许芸转脸又跑了出去，田歌本来想拉住她，但想这衣服的价格林鹃老师早晚会知道，也就罢了。
“你姑姑做服装生意的？”蒋晴问道。
“哦！她在上海的艾曼尼公司做事。”田歌想不能把太多关于自己家庭的事情说出来，那样可能大家慢慢就会疏远她，于是心下决定往后得有所保留。
“咱齐老师昨天还讲服装制造是劳动密集型产业，依靠大量廉价劳动力进行生产呢？这个肯定不是……”
“你听的不仔细！齐老师讲的是普通服装制造，这个应该是高档时装……”
下午上课前，人们就发现林鹃气鼓鼓的，也没穿早上那件几乎轰动全校的艾曼尼，路上见了大家也是爱理不理的。然后到了办公室，就趴桌子上一声不吭地自己在那里生闷气，一忽儿咬牙切齿，一忽儿摔手里的圆珠笔……
尚敏知道是什么原因，也不敢开口劝她，于是办公室里都沉默。
李直推门进来，不明所以：“嗨，嗨！今天气氛咋那么冷清！？也没人笑了？”然后看见尚敏指着林鹃冲他直做手势，明白过来：“哦！原来是因为这比我小一岁的小姑姑在生气呢，怎么不风光了？早上的艾曼尼不穿了？撕了还是烧了？”尚敏心说要坏，连连叹气：“李老师，你不但不帮着劝劝林老师，还这样说！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林鹃站了起来：“你个坏蛋直子，你就气我吧！我倒是撕哩，没撕动！烧吧，一想一万多呢，就没舍得……”
“送我吧！我拿去巴结你侄媳妇去，对她说衣服一万一千八，咱一分钱没花，是从小姑姑的怒火里抢救回来的……”李直笑眯眯地说道，“那我这个月就可以家里什么活也不干了，天天憨吃笨喝……”
“你猪呀！想的美！”林鹃气不打一处来，忽然觉得不再那么生气了，终于“噗嗤”笑了出来。
“真是女人心，海底针！刚才还哭丧着个脸，这会又笑了！”李直评价。
“好了！这下好了！”尚敏握着手，松了一口气，“刚才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还是李老师有办法，几句话就让林老师破涕为笑！”
“我还不知道她！生气就是那么一会，缺心眼好哄的女人！”李直撇撇嘴。
“好你个小直子，你敢这样侮辱长辈！”林鹃不愿意了。
“报告！”门口有四个女生进来，这一下倒是解了李直的围了，不然他可能会遭受林鹃的一顿长辈毒打。
“林老师，我不该告诉您那件衣服的价格！”许芸很诚挚地说道。
“林老师，是我要求证的！可能影响到了您的情绪！”田歌看林鹃没有穿那件“白领丽人”，接着说道：“林老师，艾曼尼的风格就是随意优雅，含而不露。你穿着那件衣服很‘四称’（chen，本地方言，合身又好看的意思）！”田歌居然知道这么地道的方言。
“我们都认为，您应该继续穿着它！”李格格接着说道：“我们了解到，这是您老公惠民先生他们公司的员工福利，他自己不舍得做，找了公司主管又把您的个人体型数据以及视频聊天图像交给艾曼尼的设计师，费了好大劲才……”
“因为被惠民先生的诚意和深情所感动，艾曼尼公司决定给您按高级定制服的规格制作，却只收取了成衣的价格……”田歌补充，她知道姑姑田雨荷被林老师老公的质朴真情感动的是一塌里糊涂，眼泪流了一大把，最后愿意自己贴钱答应了这单生意，结果还被总部批评违规操作……
“您穿的不仅仅是一件衣服，一件名牌！我们都希望看到您穿着它出现在大家面前！”邵小鱼来了个总结，有些激动：“因为它代表着您的另一半事业有成，您的家庭和睦，这件衣服上有您老公执着、深深的爱！”
几个女生一起点头，然后办公室里的老师和学生们一起鼓掌。
林鹃一直因为男人不在家在外面漂，觉得自己比别人矮上一头，平常总是低着头匆匆地走路。听了孩子们发自内心的声音，她终于明白自己的肤浅，原来自己有那么值得骄傲和让人羡慕的地方！她决定明天继续穿那件“白领丽人”，从此以后昂起头来做人。于是，接下来的林鹃不但风光了几乎整整一个秋天，自那以后，老师们提起她来也都是赞不绝口：“自信”、“漂亮”、“典雅”、“好儿媳妇”是人们经常挂在嘴边的溢美之词，倒没有人在乎他老公常年在外，偶尔提到也是讲“有本事、有能耐！在大上海的大公司里……”
“喂！大齐，中午胡子给你们备课组长治场（方言，请客的意思）了？雷子喝了多少，就醉成这样！？”陈彬到办公室看到雷苏北趴在桌子上，酒气熏人，就问正优哉游哉地靠在椅背上喝茶的齐展。
“恩！雷子喝的有点高，你知道胡子的酒风，今天逮着雷子是一阵子猛夸，哥俩好（端俩酒），事事（四四）如意（喝四个酒）的，躲都躲不开，于是就喝多了……”齐展解释道，站起来到雷苏北那里，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明知自己酒量不咋的，还硬充大个的葫芦……这会难受了？回家去歇会儿吧，那么大酒味熏的大家没办法办公……”
雷苏北摇晃着站了起来，眼睛红红的，脸那就更不用说了，舌头有些打结：“胡子夸……夸咱8班好，我高兴！我替咱班所有老师、学生接受官……官方表扬，这酒我不能不喝！还是你……你这家伙精，光吃……打死也不喝……”
“好了，少说两句吧！这领导一表扬，你就高兴成这样！”齐展笑笑，说道：“回家多喝水！我打电话让你老婆回家照顾你……”
“我没事，不……不用打电话，我一喝……喝晕她就烦、叨叨，我自己回去歇会就好了！”雷苏北自顾走到门口那里，在门框边上靠了一会。
胡一飞手里拎着个方便袋过来，看到大家就先笑笑，把袋子里的雪糕递过来：“对不起！中午我把雷子给灌坏了……今天大家先吃雪糕，本周五晚上咱们高二年级组集体活动。到时候我再给咱们7班、8班的老师重点表示一下！”
“李直老师！你辛苦一下把雷子送回家，这里有几瓶绿茶，带着给他解解酒！”胡一飞把四瓶绿茶连同袋子一起递给李直，“这还是工作日，别给局里抓了典型那可不好……半路上他要是录播了，就吐袋子里……”
“咱们还是走西边吧，不要被班里孩子们看到我喝醉了……”雷苏北已经清醒了许多，这样告诉李直，两个人从高三那边楼梯下去。
“大齐！你把咱们中午说的几个议题大致给大家说一下，然后给我个大家的意见或者建议！”临走前胡一飞又安排齐展，然后到教学区巡视去了。
“阎老师，吃雪糕！”齐展看见阎老师从楼道里上来，就拿起多出来的一块雪糕递过去。
“谁请客？那么大方，还巧乐滋……”阎老师乐呵呵地接过来，进了办公室，“还真的有点怀念在这小办公室的那段日子哩！”
“是胡主任！”尚敏心直口快。
“哦！那我就不好意思吃了！”阎老师放了回去。
“怎么啦！”尚敏隐约感觉到了什么。
“这是胡子特意犒赏你们8班老师的！”陈彬有些失落的样子，他手边的雪糕也没动呢，“我们只能算是适逢其会……”
“胡子的雪糕待遇虽然花不了几个钱，却是有深意的！我说刚才看到西边办公室几个实验班的老师站在门口，目光里很受刺激的样子！”阎老师恍然大悟。
“哦！”尚敏有些明白了，感觉这应该是她这辈子吃到的责任最重大的雪糕了，动作就慢了下来，好像是要细细品尝这领导看重的滋味。
“嗨！大家别想那么复杂好不好！”齐展笑笑，“不要觉得胡子想用这几块雪糕就让咱们拼命，咱们还是一如既往地干工作……权当是一块普通的雪糕——胡一飞同志免费赠送的降温佳品！老陈、阎老师，拿起来吃，不然就化了……”
办公室的气氛缓和下来，陈彬拿起雪糕的时候就想今后得多留意雷苏北和8班的动向，把7班的班风也搞上去……只是田歌这样的学生哪里去找哩！？
“中午的备课组长会提出了几个议案，有的已经通过，还有的需要大家的表决和建议！”齐展洗了手，擦干，说道：“像金陵中学这样的省重点高二这学期并没有分科，有备课组长提出来是否可以在实验班的基础上搞个加强班！就是让好点的学生再利用课外活动或者晚自修时间提高一下语数外，主要是数学……”
“开小灶，倒是好办法！”陈彬想了一下，点点头，“这样还可以刺激学生的积极性！只是谁来上课？备课组长吗？”
“不是！由备课组长安排教学任务，布置给具体个人精心准备，然后在周日晚上或者周四集体备课时间先说课、大家适当补充后，再上课……大家如果有什么好的建议可以提出来！”
看来大家对这个都默许了，齐展接着说道：“再有就是资料使用的问题，周四集体备课的时候会下发复印的金陵中学资料，讨论是否要照搬还是借鉴人家省重点中学的资料……”
……
“有备课组长提出来物地应该设实验班，重组班级教学班子……当时大家都愣了。不过雷子反应激烈，一口否决，话还说的很不客气……”
“什么？怀疑我们的教学能力吗？”尚敏很气愤，“雷老师怎么说？”
“雷子是个直筒子脾气！”齐展回忆起当时雷苏北也是一样的气愤样子，“当时他就说，我们8班的老师干的很辛苦，上周查教案集体受到表扬、学生评议也都在年级前十……这是在弟兄们全心全意向上冲锋的时候在背后捅刀子的行为！如果有人想要田歌这样的好学生，或者觉得8班班主任好干，他主动让出来！”
“就是！他们哪个办公室有咱们的办公纪律好！？”林鹃也是义愤填膺。
“胡子也是这样说的，看要弄僵，他连忙发话说这事到此为止！一是咱们有一些好老师，但也只是凤凰城或者讲县内的好老师，肯定比不过人家金陵中学省招班的老师；二是此议一出，恐怕8班的同学不愿意，9班的同学也会不满，最后不但实验班成不了，而且打击到了两个班现在积极向上、竞争互进的良好风气；三是田歌也会明白个中缘故，这孩子很聪明，开学表彰会上胡子用了个‘哀梨蒸食’的典故，说是唐代的，就见她在那里撇嘴，后来他一查才知道是汉代的……人家孩子看咱们这么势利，再转学离开，弄得最后‘鸽飞蛋打’，徒增笑耳……”齐展的记忆力确实相当不错，描述得是绘声绘色。
几位老师听着纷纷点头。宋世峰只记得田歌上课很投入，没注意她是否撇过嘴……抬起头来看到尚敏也是仔细冥想，终于就展露笑靥松口气的样子……
下午课外活动时间。
许芸和田歌、李格格一起从体育场那边过来。
“咱们去看巩麦可他们训练吧！几个Ba—Boys听说要和县中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