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深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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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迷深宅-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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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写了那么多,分得清楚哪个是哪个?改天我给画些图在上面,往后再看就不会弄混了!”梅鑫好心地主动请缨。

慧珍心里面有些暖乎乎,嘴角泛起笑意,表情顿时柔和了不少。

“快睡吧!别冻着了。”梅鑫又催促一道。

慧珍不好再拖沓,只好把东西收了。她唤来春巧,准备热水。自己坐到镜前,把头上身上的金玉除掉,小心地收到首饰盒里。最后一根簪子取下,一头乌亮的发瀑布一般地泄下来,发梢在臀后一阵甩摆,扇起一股香味……

春巧端了用过的水,出屋后,把门紧紧地掩上了。

慧珍脱掉层层叠叠的暖袄,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紫红亵衣。她缩着肩上了床,把两旁高悬的帐幔去掉花钩,赶快钻进了被窝。

纱帐把里面挡得干干净净。

一会儿,只听见里面传来急促的喘气声。“这边!这边!”是梅鑫焦急的声音。片刻又是一句:“别动呀!”语气里带了些恼恨。

“啊!胳膊……压着了。”一声轻呼,这次是慧珍。

接下来,有稍息的宁静。然后,传来重重的叹息声。梅鑫把头死死地埋在枕里,似乎要把自己闷死在上头。

慧珍的头钻出了帐幔,伸手把脚踏边的暖笼盖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叠还冒着热气的帕子,又缩进帐里了。

二奶奶房里。

大少爷梅鑫又被母亲二奶奶丽娥叫去了。丽娥躺在那张红木贵妃椅上,背靠织红锦暗黄软垫,双手里依然拢着一个黄铜和田玉嘴烟枪。因为儿子身子不好,经受不起烟气,便暂时灭了火。

自己到底是从哪一年好上的这口,丽娥记不清了。

吸烟的女人,心里演着好多是是非非。旧的、新的,搅成一团乱云。

然而,唇红里缓缓溢出的青烟,打着滚上漂去,就不动声色地帮她按捺住了一切。微湿的眼,稍纵即逝的哀伤,都被烟雾卷走了。她只要把最后一点红光闪闪的烟头,死死地仆在灰缸里。灭了,心就骤然平静了。

不过,下一回烟点燃的时候,又会如收魂香一般,把丽娥脑海里存心去掉的东西又召回来。

做过的,永远抹不掉!正在受着的,也躲不了!

屋子里余烟袅绕。窗格子糊的绢纱,由于多年的烟熏已经变成浅黑,快看不出本来的色了,从上面透过来的光线便不多。

梅鑫坐在一侧的大椅子上,也斜斜地靠了一个垫子。他简直有点看不清母亲的面容了。就听见母亲的声音打那躺椅上悠悠地飘过来,时断时续:“……身体起色不少,还需小心护着,不能轻看了……这鹿茸是上好的贡品,用在那刀刃上才好……”

梅鑫低头打开金丝绒长盒,见那茸片致密圆大,果然好品相。旁边躺着几根粗黑的鞭状物。跟上回拿给他的东西也差不多。母亲的用意不言自明。

梅鑫回过神来,母亲的话又荡进了耳里:“兰轩的婚期已定。你既先于他成亲,也理应早得子……娘知道你难。可你也要体谅娘的苦处。你爹怎么对娘的他几时把娘放在心上的?眼下他最盼的便是含饴弄孙。你也努力努力,咱们好歹做一件事情让他高兴高兴。”

梅鑫只是听着,并不答话。二奶奶换了一个坐姿,腰直了起来,懒懒道:“讲了这多话。我也乏了。你回去吧。”她每日都是巳时起,现在才不过午时,并不是真乏了。梅鑫识趣地退下了,他知道母亲憋了多时,要抽上两口才舒坦。



  金桃与白面

一月十七日,是蒋呈锦五十大寿。蒋府内张灯结彩,披红挂绿。府里的仆佣忙而不乱,有条不紊地布置着。

十六日傍晚,一大家子聚在堂屋内。老爷蒋呈锦身着大红寿服,端坐在大椅上。他一脸难得的红润,精神饱满。众人也因此放松不少,一概都喜气洋洋的。

二奶奶丽娥首先站了出来。因为堆着笑,她平日里满脸下垮的肉此时也全然调转了方向,都横着拉伸开了。她对着老爷曲膝扶手道了个万福,说道:“丽娥祝老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说完,她挥手示意,吴妈两手托着一件东西端到她面前。二奶奶揭开红绸,顿时金光闪闪,耀花了所有人的眼。托盘上是一对大大的赤金寿桃。二奶奶沾沾自喜,说道:“每个可足足有百两重,丽娥跑遍了全城,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不会再有比这大的了。”

二少爷兰轩瞥着二奶奶,说:“二娘不早说。就算是要大如盆,巨如鼓的金寿桃,但凡一个铺子都打得出来。只是二娘这对桃子不知在哪家铺子打的,除了一个大,兰轩实在看不出它别的好。下次二娘到兰轩的金铺,保管打一个仙气卓然,好似堕入尘间的蟠桃。那才配得上咱爹。”

蒋呈锦咧开嘴,说道:“兰儿此言过了。爹又不是天上的玉皇大帝,吃那蟠桃作甚?”众人平时哪见得着老爷这稀罕的笑脸?可见蒋呈锦现下的心情的确是大好。所以一干人等都随着老爷笑了起来。唯有二奶奶丽娥,说话不是,闭嘴不适,只得尴尬地咧着嘴,悄然地走开,回到座位上。她的眼神睇过一边,暗自把二少爷剜了个千疮百孔,恨他把自己的风头全然抢走了。

二少爷巍然不动,未回瞧她一眼。

“该我了。”好莲站起身来。早有仆佣端了一条案桌上来,置于堂屋中央。众人不知三奶奶到底要出什么招,怎么令人摆上这么一个粗笨家什。大家都好奇地盯着她。

好莲从丫鬟手里拿过围裙,往自己脖子上一套,再把细腰一系,居然还把两边袖套掳得高高的,那样子就要进厨房烧火煮饭了。

丫鬟们接连端上来几个铜盆。好莲在前二个盆里净了两次手,用绸帕抹干水,双手从最末一个盆里捞出一团和好的白面。对着老爷娇笑道:“好莲今日要亲手拉碗长寿面给老爷,以表心意。大家可不要讥我出丑!”

众人连连回道:“哪会!我们几世修来的福气,也巴不得沾沾老爷的光,悬皮搭脸地也跟着讨碗吃吃!”

独有二奶奶丽娥阴阴地干笑了起来:“妹妹好实在!早知道我就在树上摘两个桃下来了。可惜我没有这样的手艺,只有像妹妹那样的出身,成日家里洗衣煮饭的,才能练就这样的一身硬本事,叫人羡煞呀!”

大家都不是傻子,二奶奶也讽得不甚高明。二少爷浅浅瞟了一下二娘,明明不是对手,偏偏要见缝插针。

慧珍摸着旁边自己准备的寿礼,一颗心开始“碰碰”乱跳,拿不准稍后会不会叫人耻笑了。

好莲嫣然一笑道:“果然让姐姐看了笑话。好莲当日家贫,想要吃白面也没处寻去,哪里就会这样精巧的手艺。这是好莲特意向客喜酒楼的大师傅学的。可学了十天半月的,把好莲的手都练酸了。连累得老爷大晚上的还要给好莲揉揉。”

好莲含情的眼波递向老爷。二奶奶一口酸气涌上,差点没把眼泪子熏下来。

三奶奶好莲转向众人,大声道:“这也是图个乐子,图个热闹。其实二奶奶故意卖了一个关子,稍后她定会再给一个更大的乐子。是吧,姐姐?”好莲又转回去面对着丽娥。好像心有灵犀一样地盯着她。

丽娥一愕,不知好莲是何用意,也不敢接话。

三少爷宝松好奇地起哄道:“二娘有什么惊喜藏在后面?三娘快讲!”

好莲诧异道:“哎哟!怎么就三少爷不动脑子的,就你一个人还问。你二娘最拿手的是什么嘛,当年她可是有名的旦角呢!老爷今日大寿,二奶奶自然要扮上,唱上一曲。那才称得上真正的才艺呢!”

这下,好多人都附和道:“扮上!扮上!教我们开开眼!”

二奶奶丽娥讪讪地坐着,一时不知如何收场。

大少爷梅鑫站起来,打着圆场道:“母亲原也有此意,不过是图个热闹,让爹的大寿日子更喜庆。可惜前日刚刚受了些风寒,嗓子发哑,不能当众献艺了。还请爹爹原谅。”

老爷蒋呈锦开口道:“你们要听戏;昨日起园子里就连摆了三场,你们还没听够?她那嗓子,早被大烟熏成一破锣,还能听么?好莲,快些拉你的面,我肚子这会还真有些饿了。”

蒋呈锦金口一开,众人不再笑闹,都专心地看三奶奶拉面。只见她一双白皙纤细的手也不知怎么弄的,像穿针引线地绣着花。那面团乖乖地屈服在她的手下,被施了法术似的,一会成了条状,一会又成了绳状,末了都变成丝丝白线。众人不禁鼓掌叫好。

三奶奶好莲卸下围裙,又净了两次手,自得地坐回了原处。

丫鬟们收了案桌,把拉好的面端到厨房去下锅了。

接下来该三个少爷献孝心了。

不曾想大少爷梅鑫也令人端了一个条案上来。今日这寿礼竟然都跟案桌较上了劲。众人大奇,都想瞧瞧大少爷又会怎样地出其不意。

二奶奶丽娥刚刚低落的心绪还未平复,此时见儿子献上的寿礼并不是与自己商量好的玉如意,便满心抱怨,又更加忐忑不安,怕儿子不但不能挽回自己的颜面,反而会让二房的人更为蒙羞。

大少爷梅鑫先曲膝跪在老爷蒋呈锦面前,三叩首,恭祝老爷生辰吉祥,长命百岁,然后说要当场给老爷画一幅寿翁像。蒋呈锦甚觉新鲜,赞扬了他的用心独到。丽娥一旁听了,才稍稍落心。

慧珍看见丈夫的礼物得到了公爹的许可,也不由稳下来,心里自有了七分把握。

丫鬟梅红铺开笔纸。梅鑫用的并不是黑墨,而是市面上少有的三彩色油,他因自幼爱画。这些东西倒不曾少,都是从外面购来的,有的还是从国外带回的。只见他娴熟地调和色彩,把红、黄、蓝三原色小心地分别沾来。瞬间就变成了绿、紫、橙等七彩。他一会儿抬头望望老爷蒋呈锦,一会儿又低头专心在白布上涂抹。 

众人倒也看得滋滋有味。因大少爷素日只在自己的梅园作画,鲜有人亲眼目睹。但也有不喜欢的,三少爷宝松低头摆弄着色子。兰姿丫鬟偷偷摸摸地背身捂嘴,打了一个哈欠。二奶奶丽娥也甚觉没趣,可这是自己的儿子,她不得不盯着。瞧了一会儿,她老是觉得手中差了一样东西,心里空落落的慌。默了一会,才悟过来,自己是想抓烟枪了。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这画不知多久才能画完,场面有些冷了下来。三奶奶好莲想让大儿媳妇慧珍先把礼物呈上。大少爷就让他一旁画着。

还未张口,就见大少爷的身子突然摇了几下。梅鑫握笔的手也开始颤抖。笔尖上的一滴油彩落在了布上。一旁候着的丫鬟梅红不由“啊”地叫出声来。那油彩刚好滴在画像的脸上,沾污了一片。人像被毁了,算是白画了一场。


  反败为胜
慧珍连忙上前扶着丈夫,让他坐下。

大少爷梅鑫脸色苍白。这几日,他也或多或少地忙了一些,劳耗了不少精力。平日这个时候他早该睡下了。所以现在他要站立着,长时间地费神作画,也着实难为了。

气氛正当祥和,大少爷这么一倒,难免生出几许异样的愁烦,众人皆有些扫兴。大少爷梅鑫更是无比懊恼。他一心想在今晚夺得头筹,卯足了劲,还私自违背了母亲丽娥的命令,弃掉她选好的礼品。如今半途而废,下来后一定少不了一顿责骂!老爷蒋呈锦倒也没说什么,大儿子的身体他也是明了的。

三奶奶好莲赶紧令人抬了软轿来,嘱咐慧珍带着两个丫鬟,先带大少爷回房歇下。大少爷无暇顾及其它,昏着头闭着眼被扶进了轿子。慧珍匆忙中不忘飞快瞄婆婆一眼。只见二奶奶丽娥两手紧握木椅扶手,背僵僵地直着,脸上的肉又重新垮了下来,比原先还要拖得长。她投过来那怨毒的目光让慧珍背脊一股寒凉。

大少爷安顿好了,记挂着自己的东西还未献出来,慧珍又急急地赶了回来。

众人已经都把三奶奶亲手拉的长寿面吃了一碗。二少爷兰轩也把寿礼献过了。因蒋呈锦别的不好,对玉石还有几分偏爱。二少爷也跟他爹一样,喜欢耍耍玉。两人算是同道中人。父子二人收藏的极品美玉不少,软有羊脂白玉,硬有老坑翡翠。

二少爷兰轩此次费了好一番功夫,高价从别人手里抢来的却是一大块被称为“石中帝王”的田黄。它质地细密,犹如婴儿之肤,捧在手里有种水珠般的滋润,如露之欲滴,用手稍微盘玩一会儿就会由里往外冒油,着实是天生尤物!而且那油黄油黄的色比之白玉更适合喜庆的场合。

二少爷嘱铺子里的能工巧匠精心雕琢成一对歇息在苍松上的仙鹤。原料稀罕新鲜,雕工又栩栩如生,自然得到了蒋呈锦的大爱。其实吧,二少爷的礼就算是用块萝卜疙瘩雕的,老爷也会收得春风满面。

慧珍赶到的时候,正遇三少爷宝松刚献上寿礼。

这三少爷宝松才十三岁,真是混沌未开!他倒是一片赤诚,把自己心肝一样的宝贝孝敬给了爹爹。可还是差点把蒋府上下的人给笑掉了大牙。

三少爷的东西是放在一个外裹红绸的笼子里提上来的。刚一打开笼门,一个东西便扑棱棱地飞了出来。三少爷惊叫着连忙去抓,却被啄了手,吃痛之下就扑了个空。那东西异常灵活勇猛,左奔右突,在屋里带起一股屎臭气味的小旋风。一会儿钻到这个裙子底下,一会儿又把谁的发髻给扇歪了,几根蜡烛都扑倒灭了,光线顿时减弱不少。奶奶丫鬟们被吓得不顾斯文,乱跑乱叫起来。

堂下的几个男仆齐齐动手,终于逮住了它,原来是一只傻愣愣的秃头光脖子的掉毛公鸡。三少爷宝松近日喜上了斗鸡。这只鸡正是最近连着三次为他在比赛中赢得第一的小斗鸡。宝松心眼实,他当然是想着要把最好的东西献给爹爹。这鸡目前就是他觉得最宝贵的了。为了这个,他还好几夜稀罕地睡不着觉,内心做了几番激烈的斗争。

大伙看清以后方才镇定下来,突然哄堂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因大少爷离去的愁烦一扫而光。

二奶奶丽娥也扫尽满脸的阴霾,一手揉着抖动的肚子,一手指着三少爷宝松,上气不接下气地笑道:“你……你这个滑头鬼。居然把这个玩意……搪塞给你爹爹!你娘的颜面被你丢尽了。她今晚要从地下爬起来,把你的屁股踢开花。”

三少爷宝松本来就被众人笑懵了头,面上挂不住。此时被二娘一说,竟“哇”地张嘴哭了起来。三奶奶好莲见他真的伤了心,方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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