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栏已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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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栏已朽- 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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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凡几闷声往被子里缩了缩,“你不是睡着了么……”
  有些无奈的弯了弯唇角,他伸手把他捞了出来,黑夜里和那双眼眸对视,伸手一点点拭去他眼角的泪痕,“你都没睡,我怎么能安心睡呢?”
  叶凡几却低下头,神情有些沮丧,不同于往日里那副笑嘻嘻的样子,此时倒真像个孩子一样,“我在想……这件事可能不会就这么完了……”
  他神情一顿。
  “我今日听见村中有人说,京城里似乎又出了事……而且,你这么逃出来,真的没事么?”
  说着他似乎察觉到喻尝祁身体的僵直,虽然知道这人这几日一直守在他身边照顾他,对所有的事闭口不谈,他却还是本能地察觉得到这人又瞒着他什么。
  只是明知道喻尝祁只是不想让他担心,可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却再次席卷上心头,唯独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却只能垂下头抱紧了他腰身,一言不发。
  翌日所有的想法被一一应验,朝廷果然派人来捉拿他们归京,只不过是嘴上说得好听些叫传召入宫。
  而新帝应名旧诏在先帝灵前登基,宣告天下国丧三年,举国皆哀。
  主政之后逐步掌权替换朝廷新血,更换内阁大臣。
  一时之间倒是所有人都没料到,这个平日里在所有人面前唯唯诺诺小心谨慎的三殿下荣登大统之后会大有不同,只是总少不了些流言蜚语,不过至此换代,一朝天子一朝臣。
  他听着京城内所有寺庙观宇在缟素之下鸣钟三万,再看着新帝发丧将先帝灵位迎入太庙,至此才觉得一切都来得太快,快到让人措手不及。
  “王爷没有意见罢?”
  他抬头看向那坐在主位上一身玄衣衮服的少年,眉目隽秀清媚,好似当年那人登基时一样,眉眼青雉,举手投足间还不曾规矩束手,只是年纪轻轻气血旺盛,三天两头的总是会被那些老臣们的言论争执气到吐血。
  然后拉着他在宫门前一坐便是一下午,挨个儿将所有看不顺眼的人一个个数落一遍,第二日再当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老老实实的上朝继续皮笑肉不笑的你来我往。
  只是少年终会长大,待到再过几年,再过几年便会彻底地改头换面,真真正正地融入这纷争血海之中,至死未能脱离半分。
  “臣领命。”他垂首,一如既往地顺从。
  周信屈似乎没料到他会应答的这么快,走至他眼前讶异出声,“王爷不觉得委屈么?”
  “臣只想至此请辞,请求陛下还臣一个清静。”他垂首如此,言语却坚毅半分,好似执着着什么,不肯放手,亦不肯松口。
  “……”
  良久,周信屈看着他一笑,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既然如此,朕便依你所言全你所想,毕竟,这也是父皇生前所希望看到的……
  “来人!”周信屈高呼出声,立马有秉笔太监跟着拟旨,“君以表德优贤,为任股肱之臣,然汝疏于玩忽,蔑视法令不循其责,遂其褫夺封号,出缺其爵,罢三免流除同九州,惟承先帝其恩广开缘济,仅以释地三千里,为期三年……”①
  坦然自若地接受一切,直至面不改色地奉旨出宫,待抬头看见一直站在街角等待他的人之后才终于觉得,为了这仅有的自由即便让他背负再多的苦难,他也不会觉得有丝毫的委屈。
  “王爷……”叶凡几看着他微微一笑,迎着落日余晖向他走来,眉眼含笑如此明媚。
  “我现在已经不是王爷了。”他看着他,握住他的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以后没必要再这样喊我了。”
  叶凡几却是一怔,“什么意思?”
  待到他简单地将事情一番叙述之后,叶凡几才终于明白过来,这人是有多傻。
  似乎明白他在担心什么,喻尝祁笑道:“抛却功名利禄,我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剩下的,我只想留给你一个人。”
  心里虽然莫名感动却还是觉得这人傻的无可救药,“你倒是舍得牺牲,别人为了这权利地位争得头破血流,你倒好,见鬼一样往外拼命逃!”
  他却敛下眉睫,想起周信屈的那番话。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是周立宵的人,这点即便是他如今的戴罪之身也无法改变,更何况按照现在大换血的情况下,周信屈更加不会再任用他。
  他的身份地位如今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十分扎眼的位置了,如果他再没有自知之明趁早离开,迟早会被他人当成挡箭牌借机除掉,更何况他本来就没有意愿再同流于在这漩涡之中。
  如今借此机会远离朝堂,才是现如今最为合适的选择,即便是用三年的流放之身换取剩下的自由,他也觉得值。
  只是……
  抬眼看向身旁人的侧脸,心里却莫名地感到愧疚和难过,这三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境,他倒是不担心他们之间会出现嫌隙,只是怕他的诺言还没来得及兑现,便要率先辜负……
  “你在想什么?”耳畔突然想起一道声音,心里一紧,他抬头笑了笑,“没……”
  那句没什么刚要说出口时他却蓦地顿住,如果他就这么说出来,倒真的算是不负责的表现了,可若是说出来……
  叶凡几却好似没有察觉什么异常,一把拉住他的手,牵着他往一旁走去,“趁着太阳下山之前,你再陪我多逛一会儿吧……”
  他伸手点在嘴唇上,一手拉着他却丝毫也不作掩饰地在街面上晃悠,无惧于旁人的视线,“听说京城有家铺子做的茶酥饼很好吃,还有荔枝膏……”
  倒是无愧于吃货的属性,待到回府时叶凡几已经撑的接二连三的打嗝儿。
  看着他瘫倒在床榻上不肯动弹半分的样子,终于忍不住抛却所有的愁云轻笑出声。
  王府在他们日前回来时就已经解禁,只是府中的下人都已经早早解散,晋元毅倒是给他写过信说是奉命被调去了武冠侯章林的城据。
  至于阿颜……似乎从他离开的那一日,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如此为了能够舒舒服服沐浴盥洗的一番的烧水伙计,就只能自己亲自做,待到一阵忙碌完后,天色已然黯淡,再到他再回房时,床榻上的人已经没心没肺的睡着了。
  于是只能亲自把人放下水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只是脱下衣服时却还是不由得看到那些交错纵横的鞭伤。
  这几日他不敢想象左仪到底对这孩子做了什么,可他唯一确定的是,他不能再让他受分毫的伤。
  “王爷。”
  闭眼睡的正酣的人突然睁开眼来,喻尝祁一愣,却见肌肤被雾气蒸的绯红清透的人冲他挑了挑眉头,笑的有些妩媚。
  “确定不一起么?”
  这句话刚说完,叶凡几突然一手抓住他手腕,将他整个人带进了浴桶内。
  “你……”
  措不及防的溅了一脸的水,几乎睁不开眼,叶凡几却趁机一把扯住他衣襟往两边拉去。
  “别……捣乱。”他急忙拉住他,虽然浴桶大的足以容下他们两人,但未免还是有些拥挤了些,眼前的人却不依不饶,赤|裸的身子猛地贴上他,手也跟着不老实地滑了进去。
  至此一番折腾到热水澡活生生的洗成了冷水澡,他才止不住的打了个喷嚏抱着这人翻身上了塌。
  有些狼狈的将湿淋淋的头发擦了擦,又替老早躺下的人掩好被子,才终于带着一身疲倦的安稳躺下。
  只是他终究低估了某人的精力,待到那只手再次探入不可言说的地方时,他才有些无奈地制止住那只不老实的手,将人一把压下。
  “别闹了,闹了半天你不累么?”
  叶凡几却挑眉看着他,眸眼在夜晚留盏的烛火下异常的明亮,“我不累。”
  说着伸手搂住他颈项,眼尾透着抹缱绻妩媚,“我的好夫君,你不觉得我们分离这么长时间,不该补偿补偿我么?”
  “……”
  脸上突然毫无征兆的飘上两朵红云,喻尝祁有些不自在的偏过头去,“几日不见,你怎么越学越坏了。”
  “坏么?”叶凡几微微一笑,说着凑近他轻轻咬了他,“我还有更坏的,你想不想见识见识?”
  话音未落,他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眼间已经被这人压在身下,叶凡几翻身坐上他腰身,修长灵活的手指在他身上缓缓打着转。
  他伸手推了推他,只觉得有些无可奈何,“别闹了,明日一早我还要……”
  “你还要怎么?”叶凡几截断他,眉眼隐隐有些清冷。
  “我……”
  他却不自觉蹙起了眉头,心中好似塞入一团乱麻,不知如何开口。
  叶凡几却早就俯身而下,近在咫尺的距离,只感受得到那阵温热的呼吸喷薄在肌肤上的酥麻。
  发尾被那人一点点地缠上手指,耳边只闻低笑声不断,“夫君若是怕累,我自己动就好……”
  一瞬间好似跌入云端,那种缱绻舒服的滋味让他有些无可抑制地喘息出声,身上那人却不肯轻易放过,一次次地迎来送往。
  他握住他手指,十指交缠,起身将那人抱入怀中,身上的汗水一层层地淋下,“为何如此……”
  叶凡几却稳实地压在他腰腹上,手指插入他发间,低低喘息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离不开我,也不能离开……”
  眼中不知不觉被泪水湿润,却总觉得这人好像什么都已经知晓的一清二楚。
  翌日一早,待到他起身时,身边被衾已凉,放眼看去,这屋中再无一丝与那人有关的痕迹。
  好似昨夜的那场云雨只是他做的一场梦,他缓缓起身下榻,穿衣收拾了一番,待要离去时,才发现一旁的桌案上,用镇纸压着一张纸,上面似乎还留有墨迹。
  咫尺之遥,
  不甚天涯。
  咫尺相思,
  唯有君亲。
  “我能等你,即便是十年,二十年,只要你别忘了我,就算你已至耄耋之龄,成了一个风霜染鬓的老人,我还是会等你,等你兑现允诺给我的誓言……”
  顷刻间,心中的那点欢喜好似再也藏不住,悉数转为泪水决堤而出,一滴滴地砸落在单薄的纸页上,将隽秀的字体一点点晕染开。
  作者有话要说:
  ①查资料随手胡诌,考据党勿究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大结局)
  三载即瞬,只争朝夕。
  天光疏淡无影,早起的鸟雀在枝头啼叫半春。
  清澈的碧水上撑船的桨夫在水面上荡出一圈圈波纹。
  牵着马匹的男子为了早早到达小镇,已经三日三夜没来得及合眼,待船泊靠岸,他才晃晃悠悠地上了岸。
  只是上岸的第一眼不是看看这丽春的如画美景,而是倒头就跑到一颗大树下吐的天荒地暗。
  倒是怎么也没想到,坐船也能坐吐,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出是个什么原因,想着自己这几年云游四海四处为家,体质怎么也不会差,却死活没往是自己吃饱了撑的的原因上想。
  “郎君。”
  眼前突然递来一块手帕,他客气的笑笑,然后十分不客气地拿过擦了擦嘴巴,事后才抬头对着眼前的姑娘行了个风度翩翩的礼,“是在下唐突了,姑娘……”
  “郎君不记得我了么?”对面那姑娘一身荷衣粉裙,生的温婉漂亮,却不怎么矜持。
  上来就问自己认不认识她,心里不由得有些叹气,这些年在江湖上闯荡,凭借着自己这副艳绝天人的外貌自然是将那一堆男女老少迷的神魂颠倒。
  只可惜他是个洁身自好之人,时刻谨记着自己是有家室的男人,于是温柔一笑,道出已经说了一千零一次的话来,“姑娘莫要如此,在下心中已有挚爱……”
  “娘子。”
  他话未说完,对面却突然走来一个相貌有些憨厚的男人,一身短褐简练,看样子……好像是他刚才坐的那条船的撑船的桨夫……
  那姑娘闻言对男人笑了笑,又偏过头来,杏眼弯弯,“郎君真的不记得我了么?”
  “呃……”他眨了眨眼睛,有些迟疑道:“对不起,我……”
  “彩纪啊!”那姑娘看着他笑的温婉,“我是彩纪,叶郎君你不记得了么?”
  “……”叶凡几心里一震,却是着实没想到当年那个跟在自己身边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有夫之妇。
  顿时为自己心里方才那番自恋的想法惭愧的差点儿钻泥入土。
  “郎君这一路来,想必很辛苦吧。”彩纪抬手替他倒了碗茶。
  此时他们坐在一家茶铺的店门外,这里不远处就是那条渡船的河水,门前种着一排排杨柳。
  叶凡几端茶喝了一口,看着她道:“倒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呢。”彩纪笑了笑,“我和夫君在这里相识的,他起先在这里替人撑船的,我就在这里开了家茶铺守着渡口,每日等他归来,谁知今日赶巧儿碰上了郎君……”
  心里不由得一阵感慨,目光却落到彩纪身旁的小孩儿身上,那孩子五六岁的样子正伸长了手抓他眼前盘子里的花生,他好心递过去了一把,看着那孩子笑道:“这孩子是你家的吧,长得真水灵……”
  彩纪闻言不由得掩唇一笑,眉眼弯弯,“这不是我家的,我和夫君成亲不过三年,他忙着干活,哪儿有那么快……”
  “啊?”叶凡几怔了怔,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怪我多嘴了,你别介意……”
  彩纪却笑道:“郎君何时变得那么拘谨了?我记得当年你在王府……”
  说到这时,她突然一顿,才意识到叶凡几自始以来都是一个人,不由得疑惑出声,“怎么,不见王爷他……”
  眸光蓦地黯淡下来,他轻轻道:“当年出了些事,便分开了,我今日来此便是找他的。”
  闻言,彩纪点了点头,柔声道:“那祝郎君早日和王爷重逢吧。”
  他却一惊,总觉得这话听在耳朵里怪怪的,不由得抬头看向彩纪,“你怎么知道……”
  她却一笑,有些俏皮的样子,“郎君方才不是说过了么,你心中已有挚爱之人啦。”
  待到一番简单的寒叙打过,他便牵着马匹朝这小城镇走去。
  他这些年一直在打听,只是听说流放三千里的地方很是艰苦,心中不由得担心喻尝祁吃不下这番劳苦,毕竟历代流放的人不是在路上病死,就是徭役过劳累死。
  只是再怎么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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