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嫡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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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嫡后- 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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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那边到现在都没过来,您说是不是再打发人过去问一问?”冬染悄声道,“毕竟凌小侯爷如今都在张罗上了,大小姐一家却还没到,这……”

“大表姐还没来?”秋曳澜也是一怔,阮老将军虽然还没咽气,但也进入弥留之际了——阮慈衣这个明面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孙辈怎么能够不快点过来?“已经打发人去请过了?”

冬染点头:“去的人回来禀告,说那边有些事情,大小姐得晚一点过来。但如今凌小侯爷跟秋翰林都来看过,大小姐一家却还没有影子,这……”

秋曳澜凝眉片刻,道:“再打发人去问问。”顿了顿又说,“留意一下,若不是实在不能及时来的事情,催一催吧,不然回头大表姐肯定要被人议论。”

两人正说着,前头倒有消息来,道是阮慈衣一家可算到了——来的是三个人,阮慈衣夫妇,连那个不讨秋曳澜喜欢的方子俊。

听说这个乖戾的所谓外甥也来了,秋曳澜就觉得心头一阵腻烦。

只是这孩子毕竟要喊阮慈衣一声母亲,曾外祖父即将辞世,他也确实应该过来的。思前想后就叮嘱秋染:“好生留意那方子俊,别瞧他年纪小,端得是个能惹事的,而且心思不大正。”

秋染应下后,她才去前头迎接。

这时候阮慈衣一家都换下了艳丽的颜色,但也没敢直接穿孝,夫妇两个看起来有点心事重重,只有方子俊还是神气十足的左顾右盼,看到秋曳澜,嘴角一撇,故意把头扭到一边。

看他一副记恨的模样,秋曳澜更加不喜欢他,只淡淡唤了声大表姐,跟阮慈衣寒暄两句,才朝方农燕不冷不热道:“表姐夫也来了?”

方农燕看轮廓,十来年前应该很是英武不俗的,不然也不会被当时正当得意的阮老将军瞧中。不过一贬禾州十余年,风尘仆仆之余,到底显得锐气不足而圆滑有余了。他第一眼看到秋曳澜时,眼中流露出一抹惊艳,但很快记起彼此身份差距,立刻收敛起来,低头垂目不敢多望,客客气气的问:“我们来迟了,郡主,祖父如今怎样了?”

“老太医说……不是很好。”秋曳澜招呼完他也就不理睬了,只向阮慈衣道,“大表姐,我们快进去吧。”

瞥见方燕农带着方子俊跟在后面,她毫不客气的道,“子俊还小,先不要过去了,里头如今都忙着,别一个不小心碰着了他。”

这熊孩子不但不懂事,而且分明对阮慈衣心存恶意!秋曳澜可不放心他靠近已经只剩一口气的阮老将军——本来现在阮清岩就够心烦够难受的了——横竖她不怕得罪方家父子。

闻言方农燕好一阵尴尬,心知一定是上次方子俊的作为大大得罪了这位小姨子,正想说两句缓和场面的话,不料方子俊却尖声喊道:“这里是阮舅舅的家,关你什么事?!要你拦着我不见舅舅?!”

“啪!”

见秋曳澜一怔之后,冷冰冰的望过来,方农燕赶紧反手一个耳光掴得方子俊住了嘴,怒叱道:“怎么跟你姨母说的话?!”又代儿子向秋曳澜赔礼,“郡主别跟他计较,也是我们多年来膝下就这么一个子嗣,把他宠得不知天高地厚……”

秋曳澜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会,眼角瞥见阮慈衣也是一脸的尴尬,只是慑于自己脸色难看,嗫喏着说不出话来,才淡淡的道:“表姐夫还是在前头看着子俊吧,如今满府的人都有事儿要忙,实在招呼不周全,还请你不要见怪。子俊小,给下人带未必齐全,不如姐夫自己看着。先请姐姐进去看了外祖父,姐夫看如何?”

方农燕晓得她这个郡主虽然没有了父母长辈撑腰,一来深得阮清岩疼爱;二来据说也是上达天听的人物,自不敢不应。

等离了这对父子眼前,阮慈衣才很不好意思的道:“俊儿他……也是不懂事,方才真是冒犯表妹了。”

“表姐今儿为何晚来?”秋曳澜没接她这话,反问道。

阮慈衣脸色僵了一下,才道:“家里有人身子乏,给她请大夫耽搁了会。”

“噢?我看大表姐与表姐夫都好好的,就是子俊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秋曳澜一猜就知道这个“有人”十有八。九是方农燕的姬妾,心中大怒,嘴里却故意道。

阮慈衣苦涩一笑,道:“不是我们,是其他人。”顿了顿,才道,“是有了身孕了。”

秋曳澜皱眉道:“大表姐,咱们以前没怎么见过,您又是姐姐,按说很多话我是不该讲的。但如今这里没有外人,请您容我放肆一回:即使表姐夫子嗣不多,难得有姬妾怀孕,所以格外慎重。但外祖父这边,是他发妻的亲祖父,难为还不如一个妾紧要吗?”

这根本就是故意扫阮慈衣面子——方家又不是没有下人可以照顾那怀孕的妾,至于把方农燕一家都拖着走不开身?!

“唉……”阮慈衣幽幽一叹,却没说话。

她这样,秋曳澜也不好再说她,只盘算着要怎么处置这回事?

两人到了阮老将军的屋子,阮清岩跟阮安是一直守在这里的,见状起来见礼。阮清岩见阮慈衣独自过来,诧异问:“方姐夫同子俊呢?”

秋曳澜插话道:“我看子俊年纪小,咱们如今又记挂着祖父无暇分心,就请姐夫带他在前头了。”

阮清岩闻言,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道:“总是喊祖父声曾外祖父的,还是请过来见见吧。”

阮安怕秋曳澜下不了台,忙道:“郡主所虑也是,方才这里确实有些乱。但如今公子缓过来了,方家小公子过来谅也无妨。”

秋曳澜虽然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这里是阮家,她之前让方农燕、方子俊别过来本也是逾越了,无非是仗着阮清岩疼她,向来不在意她在将军府发号施令。所以嘟了下嘴就没说话。

过了会,方家父子被请了来,方子俊一进门,就扑到阮清岩跟前,委委屈屈的道:“阮舅舅,有人不要我见你呢!”

秋曳澜脸色一黑,方农燕夫妇忙齐声喝止他!

阮清岩倒是好脾气,先抬手让方农燕夫妇噤声,再摸了摸方子俊的头,怜爱的道:“子俊小声些,你曾外祖父乏着。”

方子俊在他跟前会卖好得很,闻言立刻抬手捂住嘴,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小声道:“啊,曾外祖父就在这里吗?”他左右看了下,才发现榻上静静躺着的人,忙蹑手蹑脚过去喊,只是阮老将军当然不会答应他——于是他又跑回阮清岩跟前,很可怜的道,“阮舅舅,曾外祖父不理我,是我不乖么?”

你这样的都算乖,天下就没有熊孩子了!

秋曳澜心中暗暗咬牙:“我怎么越看这小子越讨厌呢?”

“子俊向来乖,你曾外祖父不是故意不理你的,只是他如今乏,想理你也不成……别伤心啊,瞧这小眉头皱的,看得舅舅都心疼了。”阮清岩轻轻笑了笑,将他抱了起来——看着他这么疼爱外甥,方农燕松了口气,朝秋曳澜递去一个歉意的眼神。

只是他不知道秋曳澜正在默默同情方子俊:“我就说表哥为什么明知道这小子不是省油的灯,还在这眼节骨上把他喊过来添堵?合着表哥现在就打算给方农燕父子颜色看了!”

虽然她还看不出来阮清岩要怎么给颜色,但从他伤心过了之后立刻想起来给自己安排来看,他对阮慈衣不可能没有安置之策。

依她对阮清岩的了解,这所谓的安置之策十有八。九着落在方子俊身上了。

阮清岩安抚了会方子俊,又低声跟阮慈祥衣夫妇说了齐老太医那番话——方农燕犹豫了会,就道:“既然就这几天了,那咱们也留在这里陪一陪祖父吧?”

“太史局那边……”阮清岩征询的问。

方农燕道:“不妨事的,那里清闲得很……”说到这里自觉失口,尴尬的笑了笑——毕竟太史局丞这位置是阮清岩给他活动的,现在他说清闲,难免有嫌这差事不够好的意思。

秋曳澜在旁看着,心想这方农燕不管是不是以退为进,看着倒是个知趣的,只是为什么会教出方子俊这么不晓事的儿子?六岁的小孩子虽然说还不怎么懂事,但照理来讲,也应该可以充一充场面了。

她这里发了会呆,阮清岩已经跟他们讲定,众人从即日起都住在将军府,一起陪阮老将军最后这段日子。

既然主要目的是为了陪阮老将军,住处也不计较了——其实将军府现在也真的没有多余的能住人的屋子。

几人三言两语决定秋曳澜照例住绿蔷院,从前安置过邓易的翠微阁给了方家。

阮清岩跟方农燕则轮流住阮老将军隔壁的书房,以便就近服侍。

商议毕,秋曳澜回到绿蔷院换衣服,秋染后脚跟进来:“公子让您往后不要靠近方家小公子。”

“表哥打算怎么办?”秋曳澜拔下头上的银簪,一边让苏合给自己梳个家常些的发式,一边问,“我瞧那位表姐夫倒还算明事理,那方子俊也忒不像他父亲了。真不知道他们家是怎么教导的,这种儿子在禾州时居然没闯出事情来,也是命好了。”

秋染笑了笑:“人不可貌相。”

这话可就意味深长了——秋曳澜心念电转:“方农燕也不是个好的?也对,否则怎么会把方子俊养成那副讨厌的样子。”

她嘘了口气,“先不管了,这两天陪外祖父紧要。”

“您先歇着,今儿个晚上有公子守在那边,若有事情,会立刻来请您的。”秋染这样说。

“好。”秋曳澜对阮清岩的安排是很放心的,所以傍晚去看了一回阮老将军,回到屋子里就睡下了。她睡下时想,据说人都有回光返照,也不知道这外祖父有没有?若这样的话,还能说几句话,交代些事情?说起来她拿这位老人做了好几次幌子,竟未曾真正说过一句话。

——这天半夜,她被喊起来:“老将军去了!”

桃李 春风 酒 千杯 第六十四章 后事

和秋曳澜——或者说所有人想的都不一样,阮老将军走得很安静。

因为老人原本就染有重病,根本不能说话行动。所以阮清岩等人陪侍在旁时,都是隔一段时间上去试一试脉搏来确认他的生死。

然后半夜里阮清岩发现锦被中躺着的枯瘦躯体体温尚存,胸口却平复了下去。

齐老太医赶到时,虽然是夏日,人也已经凉透了。

“阮翰林还请节哀。”齐老太医来的时候就知道是过过场,这会见阮老将军果然没有需要他的地方了,安慰了一番阮清岩,也就告辞而去。

这时候阮慈衣已经忍不住先哭了起来,要说这位阮家大小姐也是苦命,锦绣堆里娇养了近二十年,才出阁就赶上祖父兵败,牵累到丈夫,一贬十来年——好容易被嗣弟弄回京中,就赶上了跟祖父的诀别。

她一哭,同为女眷的秋曳澜也红了眼眶。表姐妹两个就着榻前的踏脚呜咽出声,诉说起阮老将军的慈祥可亲与自己的眷恋来。

阮清岩是自从察觉阮老将军走了起就呆呆的坐在那里,那么机灵的人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的。

剩下一个方农燕,到底做了十来年县令,见这情况,赶忙吩咐人进来照拂,又让人去通知凌醉——因为阮老将军这两日肯定会走,这时候家里不宜有外人,所以凌醉虽然白天帮忙预备了东西,但晚上却告辞回景川侯府去了。

由于阮清岩悲痛欲绝视不了事,方农燕一来对将军府不熟悉,二来到底只是孙女婿做不了主,是以凌醉匆匆赶来时,阮家上上下下都乱成了团。

凌醉也无心去呵斥,找到阮家几个管事交代他们听自己带来人的安排,自己赶到后院探望。

看到阮清岩等人魂不守舍的模样,少不得劝慰一场,末了也知道这眼节骨上说什么话也没用。就自顾自的做起了主,先把众人都赶出去,着了人进去给阮老将军擦拭身体,取了早年就准备好的寿衣穿戴,又抬进棺木中安置……

也亏他在京中号称纨绔放。荡,到底大家子里长大,平生也参加过数次红白事,对大概的流程与场面心里有个数;再有景川侯府的管事从旁协助,到得天亮之前,总是把灵堂布置了个七七八八。

这时候给各家报信的人也派得差不多了,天才亮,坊门打开,就开始陆续有人来吊唁。

只是因为阮家败落已久,阮清岩又没成亲,进进出出都以男客居多——因为秋宏之夫妇正在新婚期间,秋孟敏辈分虽比阮老将军低,爵位却高,不亲自到也无妨。杨王妃不得不亲自跑了一趟,但她跟阮家人、跟秋曳澜都没什么好说的,过了个场就拔腿走了人——一直到秋聂携着姐妹登门,阮慈衣跟秋曳澜才有人慰问:“郡主与阮大小姐请节哀,老将军的在天之灵,定然也不忍心看到两位这样悲痛。”

“秋姐姐跟千儿来了?”秋曳澜此刻的心情,论单纯的悲伤肯定不如阮清岩跟阮慈衣,但论复杂程度却肯定无人能及——那个到死都没有真正说过一句话的老人,即使苟延残喘于病榻上,但活着就是一种庇护……前世今生她都享受过这样的呵护,前世今生她都没能报答一二这样的呵护……

前世她无数次想要大哭一场发泄,然而潮水般的尸潮,艰辛苦涩的挣扎……等到有功夫哭时,心肠早已被磨砺成铁石。

这样近乎本能的自制,甚至传承到了今生。

泪落纷纷,却感觉不到悲伤的流去,反而愈觉苍凉。

她跟秋波、秋千寒暄着,可说的是什么,心里却茫然一片。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秋千惊叫了一声,秋曳澜慢半拍的循声扭头,就见阮慈衣捏着帕子,脸色煞白的倒在冬染怀里!

“大小姐似乎悲痛过度晕过去了!”冬染的脸色也不好看,“怎么办?”

“快扶表姐去屋子里躺一会,调碗蜂蜜水!”秋曳澜深吸了口气,吩咐道。

冬染应了一声,喊了两个婆子进来,帮阮慈衣的丫鬟素心扶她去躺一躺,又叮嘱秋曳澜:“郡主千万保重!”

“我理会得。”秋曳澜惨笑了一下,“你去看着表姐吧。”

冬染踌躇了下,却道:“一会秋染会过去的。”

对此众人心里也有数——虽然从血缘来说,阮清岩应该更重视阮慈衣,但许是先跟秋曳澜认识、秋曳澜又是妹妹的缘故,阮清岩至今在照顾上面,都以秋曳澜优先。作为阮清岩的心腹,冬染当然也更关心秋曳澜。

此刻自然没人不识趣的说什么阮家下人竟对阮大小姐不如对秋曳澜亲近。

略略冷场之后,秋波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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